第29章 暗堕本丸.29
做出那樣的承諾後, 長谷部以為這會是一場舍生忘死的單人戰鬥。雖然過程慘烈,但只要能與審神者獨自相處的話,也算是不枉此行,誰知——
“你們這些家夥, 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看着一幫離開後又抱着被褥紛紛趕來的人, 太陽穴旁不由爆起一條青筋, 還一跳一跳的傳達着他的怒火。
可為首的鶴丸國永依舊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 理直氣壯的說道:“放心放心,不會打擾你們講鬼故事的,我們都有自備耳塞哦。”
說罷, 太刀還揚起手中五顏六色的耳塞, 以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但顯然, 這樣只會讓長谷部的怒火持續上升, 幾乎到了直接化作火舌從嘴裏噴出來的程度。
“我、說、的、不、是、這、個……!”他咬緊牙關, 拼命提醒自己還是個“戴罪之身”, 才沒有直接用刀鞘把這些不懷好意的家夥們抽上天。
遺憾的是, 對方非但沒有領情, 反而抱着被褥、嘴裏念叨着“讓一讓啊”之類的臺詞,故意把攔在門外的他擠到門框上, 然後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天守閣。
“……喂!你這家夥真是……唔唔唔!”
長谷部剛從上一輪被褥壓臉的攻擊中回過神, 還沒等怒吼完, 就又遭受了新一輪的連續暴擊。魚貫而入的人群就仿佛将此當成了進門儀式, 接二連三的把他按在門框上摩擦, 直到最後一位走進去之後, 他才得以脫身、暈頭轉向的趴在地上猛喘氣。
——報複嗎……還是嫉妒?沒錯,這些家夥就是因為嫉妒才來破壞他與審神者大人單獨相處的時間!他絕對不能認輸!
争寵之心遠比怒火更強大,他顧不上計較剛才發生的事情, “騰”地一下站起身,再一次發揮出極高的機動性、順着樓梯噌噌噌地跑上了二樓。
但眼前的一幕,令他覺得像是在做夢。
上一次來的時候,二樓的狀況充分诠釋了什麽叫“髒亂差”,根本不是能住人的地方。再加上之前爆發的戰鬥,一側的牆壁幾乎被砸透,使得它看起來更顯出一種搖搖欲墜的破舊感來,仿佛在下一秒就會徹底傾塌。
可現在整個兒屋子煥然一新,地面收拾得幹幹淨淨,原本潮濕無比的榻榻米被替換成柔軟整潔的被褥,漏風的樟子門糊上了新的紙面,就連牆壁都貼心的用被單暫時擋住,總算變得像是個能住人的地方。
這裏是類似于庭室的存在,平常用來休閑賞風景或者午間小憩,極為寬敞透亮,足以容納十幾個人鋪下被褥。而本來作為卧室的地方,由于太過狹窄,就暫時被放置不用。
現在,十幾個人已經各自找好位置,以環繞的架勢将審神者睡覺的地方圍在正中央,還特意給長谷部在旁邊留好了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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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暖棕發色的少年這會兒正在跟一團鼓起來的被子說話,一只手不住的往裏面掏,似乎想把什麽給拽出來一樣。
“今天又要開始玩這個游戲了嗎?不過在此之前,我答應過的事情還沒有做呢。”發現沒辦法把山姥切從裏面挖出來之後,他幹脆從被子的邊緣往裏擠,努力先把頭探進去一點。
被子裏面很黑,好在他提前調高了夜視功能,所以能清清楚楚看到對方不知所措的模樣——說實話,金發打刀在面對他時,總會露出相似的表情,所以他就習慣性的理解為開心一類的情緒在作祟。畢竟,之前櫻吹雪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臉!
“答、答應過什麽……”剛清醒沒多久的山姥切國廣還在犯迷糊。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昏倒讓他覺得很沮喪,又因為被單鬼事件,讓他到現在都沒辦法緩過神來,所以心裏亂糟糟的,根本就想不起對方指的是什麽。
不過等好不容易擠進來半個身子,幾乎跟他臉貼臉的審神者開口後,他立刻就意識到事情要遭。
“就是今日份的誇獎呀,我可是準備了好多呢,你是想聽關于外貌、內心還是氣質方面的?又或者詩詞和俳句?”
“我我我不需要……”他弱氣的推拒着,還在心裏慶幸裏面很黑、對方看不見他現在發窘的樣子。不過黑暗總是能給他吐露內心的勇氣,哪怕知道外面有很多人,但在只有他們兩個的小天地裏,還是忍不住自我厭棄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弱,竟然會被吓得昏過去什麽的……就因為是仿品的緣故吧,所以比起大家,我總是什麽都做不好……”
“才不是那樣呢!”
聞言,澪立馬用雙手握住他的肩頭,極為認真的解釋道:“正好相反,是山姥切太強了,對鬼怪的反應才會那麽強烈!難道沒人跟你說過嗎,身體裏所蘊含的能量越大,對于自然界中的生物感知力度就會越強,現在這樣只是因為你還沒有正确的掌握住它而已。”
少年淺藍色的眸子近在咫尺,處于完全黑暗的世界中,竟也能像藏着螢火蟲一樣、撲閃着瑩瑩的輝光,讓他能清晰的看到對方眼底的真誠。
于是原本自卑着的打刀,不自覺就動搖了心神,選擇去相信那種說法。應該說,他的內心一直在期待着有誰來認可自己——就像是現在、或者上次那樣,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說,其實他很好,他也可以像大家那樣被誰強烈的需要着。雖然這種想法很貪婪,但卻仿佛是能安定心神的藥物,帶來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他想,他已經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終于知道該如何去做了。
“不管是什麽樣的力量,我都會努力掌握住,讓自己變得更強、更鋒利,然後用來保護你。”他褪去了長久以來的灰色外殼,在對方的眼中變得像是新鑄好的刀劍一樣、閃爍着耀眼的風華。
——不會再害怕,不會再退縮,不會再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因為在這個人的眼裏,他、很強。
對着資料庫照本宣科的澪根本不知道這番話所帶來的影響,不過看着山姥切好像振作了起來,就按照書中所說,湊上去給了一個充滿鼓勵性質的輕吻。
他的溫度比正常人要低,所以在本就漲紅的頰邊蹭過時,便帶來更加鮮明的觸感。
哪怕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金發打刀還是緊張得呼吸一窒,接着爆發出比上次還要驚天動地的櫻吹雪。
這變故就發生在短短一分鐘內,哪怕周圍的暗堕刀們都在用餘光偷瞄着鼓起來的被子,但由于看不到裏面的情況,所以等粉色的花海直接從被子的邊緣卷起來、以驚人的氣勢蔓延開來時,才驚覺事情已經超出了控制。
——審神者又幹了啥?!不對,山姥切你就不能控制一下心情嗎,這哪裏是櫻吹雪,簡直是暴風雪啊!
就在他們痛心疾首之際,無法承受櫻吹雪沖擊的被子倏地向上飛起,露出裏面同樣被巨量花瓣推得身形不穩的澪。
離得最近的幾個人趕忙去接,但沒想到,反而是站得最遠的長谷部速度最快,幾乎僅一秒的時間,便如離弦的箭一般撲到審神者的身邊,還伸出手相要把人拉進自己懷中。
他的手指已碰到對方翻飛的袖口,甚至能感覺到藏在其下的那纖長漂亮的五指,以及如櫻花般香甜的氣息。
變故陡生——
攏作一團的櫻花海霎時間自最中央向四周飛散,如被銳利無匹的刀劍以奇快的速度斬開通路,于下一刻,突然現出一道人影,單手攬住少年的腰往回一帶,便叫對方重新站穩了身形。
擁有漂亮金發的打刀站在散落滿地的櫻花瓣中,竟也有着毫不遜色的風華,仿若一輪從天邊躍起的明月,周身籠罩着溫潤卻獨一無二的光澤。
那感覺就像是刀劍初鍛,第一次現形時從飄落的櫻花間走出,有着仿佛能為主人斬殺一切的傲然——那份心無旁骛的忠誠與信任,正是能将刀鋒打磨得更鋒利的砺石。
“沒事吧?”山姥切沒有披着被單,也頭一次沒有在意周遭人的目光,而是低頭向身邊人詢問着。
“當然沒事啦,櫻吹雪真的超級有趣!而且這種爆發程度,應該只有山姥切能做得到吧。”
澪比對着資料庫裏的數據,實事求是的點評道。但他的話總會觸發不一樣的反響,在山姥切耳中,自然就是又一次毫不保留的贊美之詞,雖然讓人有點害羞就是了。
金發打刀的頰邊還帶着一點潮紅,也沒用手去擋,而是點點頭,便向周圍人歉意道:“抱歉,給大家帶來了不便。現在先暫時起身,由我來全部清掃之後,再回到原位吧。”
“我也來一起幫忙,正好剛才的工具還在門外放着。”藥研站起身,從不遠處順手拿過才使用沒多久的清掃工具,幫着把幾乎撲了滿屋的櫻花向外清掃。
而擅長家務的燭臺切、堀川、歌仙自然不會閑着,也紛紛跑過去幫忙。像是和泉守和鶴丸這類只會添亂的,就很有自覺性的帶着太郎太刀和粟田口的兩振小短刀往旁邊一站,老老實實的等着。
整個屋子裏,只有還僵硬保持着原造型的長谷部格外顯眼。他似乎神游到了其它空間,表情空白一片,連大家刻意避開他來處理地上的櫻花瓣也完全感覺不到。
他,壓切長谷部,不光輸在速度上,就連櫻吹雪這樣的種族天賦技能都要徹底敗北了嗎?!可惡,是他對審神者還不夠用心嗎,居然沒辦法自主發動,就算再怎麽努力也不行……
——快想想啊,長谷部,開心的事情、快樂的回憶、能激動人心的一刻……
避開腦中那些慘痛的過往,他拼命搜尋着有關審神者的部分,終于抓住了一點記憶。
就在剛剛,在前廳裏的時候,年輕的人類用那雙手所帶來的溫暖與感動……他的的确确的感受到了。
回憶着當時的心情,他的頭頂終于“撲哧”一聲綻開了一小簇的櫻吹雪,輕輕地順着衣服向下飄落。
“審……!”像是一個急于炫耀的孩子,就算知道完全不如山姥切做得好,他也想給那個人看看成果。
但他剛吐出一個音節,就被正在清掃他附近區域的歌仙給攔了下來。號稱文系的打刀隐蔽的翻了翻眼睛,将掃帚往地板上一杵,恨鐵不成鋼的教育道:“長谷部君,麻煩你不要再增加我們的工作量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