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局

星際歷976年的十月，帝國的首都茨恩上空已經隐約飄起雪花，細碎的雪花落在過往行人的發間，随後迅速的融化成水，悄無聲息。宏偉的國會大廈依舊矗立在首都的中心，這巨大的穹頂和典型的羅馬式廊柱毫無疑問的繼承了古地球昔日的榮光。

尊貴的帝國皇帝這些年來已經很少在公共場合出現，甚至連接見大臣也從往常的一周兩次減少到一月一次，坊間傳聞這是因為皇帝當年親征埃亞走廊時留下的後遺症，但具體情況不得而知。

國會議長萊斯利和經濟部長凱爾一同從特制的轎車上下來，萊斯利體型微胖，走起路來的姿勢有些滑稽，再加上他常常擺出一副慈祥和藹的面容，帝國高層背地裏都給他起了個笑面虎的外號。

凱爾雖是萊斯利同父異母的兄弟，看上去倒是比哥哥年輕許多。他身形修長，眉目俊朗，光憑這份外貌也足以在高層中博得不少好感。若不是姓氏的緣故，也總有人懷疑這兩人到底是不是親兄弟，因為差別實在太大。

沉默了一路的萊斯利突然看向弟弟，眼神中頗有些譏諷之意：“埃亞走廊的事情你可查清楚了麽？你若是非要咬緊牙關不肯把此事透露半分給我，我待會可是沒法幫你在陛下面前說話的，我親愛的弟弟。”

凱爾不冷不淡的看了自家哥哥一眼：“這件事情自然會有定論，還用不着您操心。”

萊斯利笑聲冷厲，再無言語。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正廳，裏頭來觐見的人基本都來齊了，皇帝看上去氣色很差，在皇座上有些昏昏欲睡。

兩兄弟入座後，按理來說應當是皇帝進行例常的發言。可衆人左等右等，上頭那位偏偏是一言不發。

萊斯利離禦座最近，他甚至能聽到皇帝傳來的輕微鼾聲。他皺眉示意侍從上前把皇帝搖醒，又低聲叫了幾句陛下。

老皇帝這才從迷糊中清醒過來，他勉強擡起眼眸想起相關的事宜，聲音有氣無力：“凱爾，C集團軍的事情查得怎麽樣了？斯科特元帥找到沒有？”

“回陛下，斯科特元帥與六十萬帝國士兵一同為帝國獻出了他們寶貴的生命。”

議會廳中靜得可怕，所有人甚至屏住了呼吸，不敢想象接下來年邁的皇帝陛下将會是怎樣的震怒。

出乎意料的，老皇帝顯得十分平靜，污濁不堪的雙眼中透露出對往事的懷念和難以抑制的苦笑：“埃亞走廊啊……”

三十年前，意氣風發的皇帝陛下親自帶領着引以為傲的YT23曲面光子武器意圖征服和聯邦争戰數百年之久的埃亞走廊，結果損兵折将慘敗而歸。三十年後，在相同的地點，又有無數的帝國士兵因此而消失在了茫茫宇宙中。

沒有人敢打斷皇帝的思緒，凱爾感覺到自己的額頭上隐約冒出細密的汗珠。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老皇帝終于開口：“凱爾，斯科特元帥是您推薦的人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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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爾面色一變，他感覺得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萊斯利譏諷的笑容，好友弗裏德裏希擔心的視線……

凱爾鎮定的解下了身上那枚還略顯嶄新的劍與十字勳章：“我願為此次戰役承擔所有過錯。”

老皇帝目光呆滞的看了他幾秒鐘，轉頭卻開始問質問萊斯利：“萊斯利，您認為這次該派誰去？”

很顯然，凱爾已經成功的逃過一劫，而他的哥哥萊斯利則一邊在心中腹诽着老皇帝的軟弱無能一邊回答着他的話。

實際上，埃亞走廊正是帝國數百年來都無法占領的軍事要地，聯邦憑借着他們對此處星域多年的探索，已經形成了堅不可摧的防線抵擋着帝國的入侵。由已逝的科斯特元帥所率領的C集團軍是帝國所有艦隊中最強大的一支，而現在他們已經土崩瓦解，随之消失的，還有帝國為其支付的茫茫軍備費用。

而在萊斯利心目中，早已有了接任人選。A集團軍第25艦隊的司令蘇文軒将軍，此人為人正派溫柔和藹，并不屬于任何派系的他算得上是背景幹淨，還是皇帝寵妃蘇文夜的親哥哥。此次帝國雖然傷亡慘重，但聯邦也死傷過半，讓他去收拾一下這個爛攤子估計不成問題，還能讨好皇帝。

萊斯利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一絲笑容來：“我認為蘇文軒将軍足夠擔此大任。”

老皇帝突然笑起來，老态龍鐘的臉上滿是褶皺：“就讓他去吧。”

話畢，老皇帝便站起身來，顫顫巍巍的宣布散會。

萊斯利可是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他決定之後去拜訪皇帝的私人醫生，确認下他的身體狀況。

而有這個想法的自然不止他一人，凱爾同樣在這天的晚宴上聯絡了皇帝身邊的侍衛長。

晚宴在首都的郊外別墅中舉行，這裏通常是帝國高層和社會名媛們的社交場所。衣香鬓影和酒杯的碰撞的聲音完美融合在一處，偶爾還會有軍官進行鋼琴或者小提琴的即興演奏。凱爾年紀輕輕身居高位，又無家室困擾，自然是上流社會中年輕女性追捧的對象。

在他看到侍衛長閣下向他走來的時候，他的眼睛中突然迸發出了亮光。凱爾耐心的吻了吻面前女人白皙的手，然後朝對方走了過去。

“您還是這麽受歡迎。”侍衛長摘下白手套同他握手，“或許您應該考慮結婚，這樣會減少許多困擾。”

凱爾不置可否，結婚？別說笑話了，他上次只是與某位伯爵的女兒合奏了一首鋼琴曲當天晚上差點就下不了床。

“婚姻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凱爾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理由。

“真難得從您口中聽到這種花花公子似的論調。”侍衛長似乎感受到了周遭女性羨慕的目光，不由苦笑道：“我想我們還是去個稍微安靜點的地方吧。”

凱爾忍俊不禁：“您與我實話說吧，陛下身體到底怎麽回事？”

侍衛長沉吟片刻，淡藍色的眼眸中閃現過一抹狠厲：“我勸您還是早些準備吧。”

凱爾默不作聲的看着窗外，別墅旁栽種的樹木散發出濃烈的香氣。片刻，他才偏過頭說道：“您是說陛下已經時日無多？”

侍衛長答道：“最多也就是半年的事情。您今天也應該看到了，您認為陛下看上去像是只有五十歲的樣子嗎？”

當然不是，凱爾靜靜的思考着，年僅五十歲的皇帝看上去如同八十的遲暮老人。而這一切都源于他三十年前親征埃亞走廊時所遭遇的死亡射線後遺症，當時力薦皇帝親征的正是自己的哥哥，還是辦公室秘書的萊斯利。

侍衛長聲音低沉：“我聽說五人議會那頭對您的哥哥意見很大，現在的局面對您來說非常有利。”

凱爾默不作聲，實際上，突然被立為帝國的二號繼承人這件事情，他是始料未及的。與哥哥萊斯利的關系談不上兄友弟恭，但也還過得去。可就在這短短的幾個月內，凱爾仿佛感覺到自己被不知名的手推到了萊斯利的對立面上，而臺下的觀衆或許正是帝國皇帝本人。他狂熱的欣賞這對兄弟的自相殘殺，如同他最愛的傀儡戲。

思及此，凱爾打了個寒顫。或許時間線還要再往前推一些，從自己掌管帝國經濟的那一刻起，這些事情就好像注定了，他必須要與自己的親哥哥進行一場搏鬥。

凱爾的眼神漸漸變得冷厲起來，他對侍衛長笑了笑：“您說的我都明白，也都記在心上了，以後還望您多加照顧。”

對方顯然對他這種态度十分滿意，并在心頭大為贊嘆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