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親人
凱爾本是拟定計劃要和賀永望嘗試接觸的,只是沒想到機會來得這麽快。
這天他正在房裏整理着之前寫的手稿,凱爾仔細看了半天一個月前寫的日記,內心有些納悶,自己之前居然寫過這一段話,最近的記性怎麽越來越不好了。
他還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門外突然傳來了賀永望驚恐而焦急的聲音:“凱爾閣下,凱爾閣下,您在家嗎?”
凱爾心中一動,忙把稿子放進抽屜裏:“您有什麽事情嗎?”
賀永望素來整潔的頭發今天卻亂糟糟的,衣服上還有新鮮的血跡,臉色非常難看:“您能幫我照看一下修捷那孩子嗎,我不得不去村裏找醫生。”
凱爾忙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賀永望答道:“他早上醒來就跟我說身體不舒服,我也就讓他躺着。結果我上去給他喂藥才發現他居然在咳血,我知道那孩子經常偷偷跑去找您,希望您替我能照顧他半個小時。”
凱爾忙阻止了他:“我直接讓我的随行醫生過來幫他看看吧。”他不出意料的看到了賀永望眼中感激和愧疚的神色,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松卡綜合症,是肺部炎症的一種,容易引起血管壁的破裂。”尤金迅速做出了診斷,探究性的四處看了看,了然的說道:“現在是松卡症的多發季節,您最好多購置一些消毒措施方面的設備。”
“謝謝您,尤金醫生。”賀永望看着臉色蒼白的孫子,心中滿是感激,“醫生,這是給您的酬金。”
尤金接過那個沉甸甸的袋子,然後轉頭扔給了凱爾:“他比我更需要這些,我聽說您對凱爾閣下有誤解,希望這次之後你們的關系能夠得到改善。”
賀永望蒼老的面容上帶有一絲愧疚,但畢竟也算是幫了大忙,他只好拉下這個臉說道:“凱爾先生,之前對您個人的偏見致使我的雙眼被蒙蔽,希望能夠得到您的諒解。”
凱爾忙答道:“實際上修捷多次給我送過食物,我這也只算是知恩圖報罷了。”
衆人視線相交,卻又哈哈大笑起來,屋內一時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賀永望一家在希佩爾星經營多年,存款也還算充裕,這從他們家的房子也能看出來。而自打賀修捷這次急病之後,凱爾的日常生活狀況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至少從食物方面來說他的主食不僅僅是魚類和蔬菜了。
那天凱爾正在教導賀修捷戰争史的時候,賀永望正在庭院裏除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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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寬大的玻璃窗,凱爾偶爾能瞥見老人時不時向自己投來的目光,他隐約覺得這和老人的兒子有着莫大的關聯,自己正好借此為契機進行下一步的調查。
“修捷,你去廚房裏拿些點心過來。”收拾好庭院,賀永望也順勢坐在了椅子上休息。
“哦,好的。”賀修捷聽到有甜點可以吃,忙一溜煙的跑去廚房搜刮食物。
凱爾對賀永望露出了個笑容:“您好像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賀永望搖了搖頭,輕嘆道:“沒什麽,這麽說可能有些失禮。只是看到您我就會想起我的兒子瑾瑜,他要是還活着應該也和您差不多歲數了。”
“他……是修捷的父親嗎?”凱爾問道。
“他是我的叔叔。”捧着點心的賀修捷朝凱爾做了個鬼臉,然後墊着腳把放置在櫃子最頂上的那張珍貴的家庭合照拿給凱爾看:“喏,這個站在爺爺右邊的就是我的叔叔。”
賀永望瞬間變了臉色,高聲呵斥道:“修捷!你在做什麽?”
賀修捷被自家爺爺的聲音吓了一跳,險些讓那個玻璃相框與地面親密接觸。幸好凱爾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不自覺的朝照片裏看去,接下來的場景讓他瞬間失了聲。
照片的背景是帝都極富盛名的聖斯大劇院,一家人幸福的感覺幾乎要滿溢而出,每個人臉上都挂着溫柔的笑容。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位賀瑾瑜,他出衆的容貌和幹練的黑色短發足以讓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都沉迷在他的神秘氣質中不可自拔。
而更神奇的是,賀瑾瑜的臉和凱爾竟然有五六分相似。他突然記起來賀修捷在第一次見他時叫的那幾聲叔叔和毫無防備的親密态度,原來如此。
凱爾似笑非笑的看着賀永望,嘴裏說出了一長段名字:“尤賽利斯·維寧·赫爾森德,或許我應該稱呼您一聲叔叔。”
“哎?”賀修捷納悶的看着兩個大人,試圖緩和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凱爾叔叔,我之前就覺得您和瑾瑜叔叔特別像,可是爺爺一直不讓我說這件事情。”
“修捷,我想這個時候已經是你的午休時間了。”賀永望半拖半帶的把孫子帶到了房間,順便從外面把門反鎖上了。
他冷冷的看着凱爾,如同在打量着一個仇人:“我們可以好好談談,凱爾閣下。”
在确定了對方的真實身份後,凱爾卻似放松了下來一樣,語氣溫和而面帶笑容:“我想我會是個好的傾聽者。”
賀永望的眼神落在凱爾俊秀的臉龐上,這讓他一遍又一遍的想起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眼眶有些濕潤起來,他不得不強迫自己移開了視線,努力維持着平靜的語氣:“您和您的哥哥除了那雙眼睛,其他地方真是一點也不像。”
萊斯利的肥胖問題暫且不論,他的相貌也多是繼承于嚴肅的父親,凱爾的臉則多半遺傳自舞女母親的美麗面容,卻又不會太過女氣。而同樣是淡紫色的眼眸,萊斯利顯得陰毒而虛僞,凱爾則是明亮而睿智,足以見得兩兄弟差異之大。
“簡單的說,您的父親在我最輝煌的時候在背後給我來了一刀,而萊斯利則是把我完全推入了深淵之中。您對我的事情了解多少?”
凱爾看到他蒼老的面容中掩飾不住的疲倦和滿是老繭的雙手,緩緩開口道:“知道得不算太多,我對您最後的印象是在‘提弗政變’,我對我當時沒有施以援手的行為感到愧疚。”
“這不幹你的事情,凱爾。”賀永望迅速否定了他的說法,“否則您現在也不會身在此處聽我一個老頭子跟你絮叨這些事情。您介意我抽根煙嗎?”
凱爾搖了搖頭,苦笑道:“如果可以的話請您務必也給我來一根。”
在這個貧瘠的小星球上很難得到品質好的煙草,這些粗糙的卷煙來自賀永望土地中僅有的一小塊煙草地。而這種嗆人的味道使凱爾險些流下淚來,不由得咳嗽了幾聲。
賀永望倒是沒在意這些,他自顧自的說了起來,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
“我從十九歲參軍,幾乎為帝國奉獻了我的一生。而我的結局是什麽?我的大兒子和他的妻子冤死獄中,我的二兒子病逝于流亡途中。我恐怕等不到修捷長大的一日,也将歸于黃土。”
“我會照顧好他的,我向您保證。”凱爾的眼神明亮而堅定,必須有誰為這些錯誤承擔責任。他這樣想着,又補充了一句:“您大可不必擔心我和萊斯利是一樣的人,如果我能懂得一絲半點他那僞善陰狠的伎倆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賀永望看着他,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凱爾,我能跟你說這番話,就已經代表了我對你的信任。”他又抽了一口煙,煙霧似乎給他已經逐漸渾濁的眼睛再度蒙上了一層紗。
“當時我和拉維将軍是下一任軍部總司令的最佳人選,您的父親也為我的事情四處東奔西走,這讓我十分感動并對他信任有加,這份難得的信任一直維持到他揭下自己面具的那一天。”
凱爾沉默的聽着,他對自己的父親并沒有多少好感,也深有體會他的确如賀永望所說是個利益至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