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證據

“在我最終就任軍部總司令的半年裏,他利用我的關系任命萊斯利為國防辦公室主任,萊斯利則有意無意的在陛下身邊用言語攻擊我;而他自己則暗地裏用各種令人唾棄的手段離間着我的和我的下屬們,以達到架空我的目的。我對他一如既往的信任,畢竟他是我的親哥哥。”

凱爾略帶悲哀的看着他,同時也在憐憫着自己。自己和萊斯利的那些争鬥是多麽像賀永望和父親啊,而誰也想不到這兩個失敗者有一天會走到一起,在一張桌子上談論這些事情。

賀永望繼續說了下去:“在接到撤職命令的時候,您的父親仍然在假言安慰我并怒氣沖沖的為我打抱不平。”煙灰從他顫抖的指尖落下,随後迅速的被吹散到不知哪個角落。

“我相信您在萊斯利臉上也看到過類似的笑容,”賀永望平靜的說道,“那是只屬于勝利者的笑容。”

凱爾驀地想起那天在五人議會前萊斯利趾高氣揚的模樣,自己當時分明是那樣的憤怒,現在對這段記憶卻已經有些模糊了。

“在遭遇您父親的背叛後,我被調任至了帝國的圖書館中修整戰争文獻。我為兩個兒子的前途而擔憂,并竭力勸阻了瑾瑜從事任何與帝國政治和軍事相關的職業。而災禍在十餘年後再次降臨在我的身上,修捷的父親因為卷入反對萊斯利任命繼承人的一場政變而被抓捕入獄。”

賀永望沒有再說下去,接下來的事情無需贅言。

凱爾卻敏銳的把這件事情和蘇文軒與他所說的種種聯系到了一處,事已至此,他仍然摸不準面前人的态度,他嘗試着開口:“您能告訴我那次政變的真實面目嗎?”

賀永望擡起了頭,冷冽的視線提醒着凱爾不要忘記他之前曾是一位身經百戰的軍人。

時間過了很久,久到連凱爾心底都開始慌張的時候,賀永望開口了:“我現在開始認為把修捷托付給您是個十分正确的選擇,和我這個老頭子不一樣,您看上去還有東山再起的可能,至少您的眼睛是這樣告訴我的。”

凱爾依然維持着正坐的姿勢,後天的良好修養使得他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依然維持着優雅的禮儀,專注而單純像是上天賜予這個年輕人最美好的禮物,即使經歷再多的苦難也不會抹去這些優良品質。

賀永望在此刻也明白了為什麽老皇帝會選擇這樣一位幾乎可以說是不谙世事的人去和萊斯利分庭抗禮,他站起身來緩緩說道:“您跟我來書房吧。”

書房的門像是很久沒有推開過一樣,桌面和櫃子上都布滿了厚厚的灰塵,連空氣中都充滿了嗆人的塵土味。

賀永望熟練的從左邊的抽屜裏拿出他的眼鏡擦拭着上面的灰塵,語氣中有些歉意:“很抱歉我們不得不在這個鬼地方待一下。但是您放心,我的記憶力還是很不錯的。”

老人走到書櫃的面前,開始仔細翻找起來。凱爾注意到這個房間中堆滿了許多紙質的資料,他有些疑惑對方在流放的過程中是如何把如此龐大的物件轉移到希佩爾星上來的。

但目前顯然不是糾結這種無謂問題的時候,賀永望将幾份文件夾遞給他:“您想要的東西都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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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把它們帶走嗎?”凱爾問道。

“當然,”賀永望的目光中帶有期許,“希望您不會忘記承諾。”

凱爾重重的點了點頭,在他正準備離開這個充滿灰塵的房間時,玻璃書櫃上一個不起眼的小物件突然映入了他的眼簾。

那是一把黑色的匕首,與平常贈送的布滿寶石裝飾的匕首不同,這把匕首非常的不起眼。只有當你拿起它時,才會感受到它的鋒利。

賀永望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然後伸手将那把匕首拿了下來:“你對這個東西很好奇?”

“是的,叔叔。”凱爾對賀永望真實身份的接受程度非常快,新稱呼說出口是那樣的自然而順暢,這也可能是由于兩人際遇的某種相似程度所造成的。“我想知道這個東西是怎麽來的。”

“這是一份來自帝都的禮物,”賀永望回憶道。

凱爾接過匕首仔細翻看着它,它看上去十分幹淨連一絲灰塵都沒有。

“我想您應該是最近才收到它的。”

“沒錯,”賀永望答道,“大概是在幾個月前,我突然收到了這把匕首。”

“您知道對方是誰嗎?”

賀永望露出了一個狡猾的笑容:“你知道的,我不能說出他的名字。”

凱爾把匕首還給他,站直了身子對他行了個标準的軍禮:“謝謝您,叔叔。”

老人平靜的看着凱爾離去的身影,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眼神中是難以觸及的落寞和孤獨。

凱爾很難找到詞語來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他不會記錯,那把匕首是來自弗裏德裏希的。如果弗裏德裏希此前和賀永望有過親密接觸,那他知道萊斯利密謀暗殺皇太子一事也不足為奇,這樣的話賀永望為何還能改名換姓也就解釋得通了。

得知好友并未背叛自己,凱爾的心情突然放松許多,但他內心又隐隐察覺此事可能不會如自己想的那麽簡單。如果弗裏德裏希早已掌握可以擊潰萊斯利的關鍵證據,他為什麽會對自己保持沉默呢。

以及,像他這樣面面俱到的人實在不應該會留下像匕首這種故意使人發現的證據才對。凱爾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弗裏德裏希那張無論何時都面帶微笑的臉,難道連我在希佩爾星上會遇到賀永望這件事情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嗎,凱爾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總而言之,還是先找到安全的渠道把這些東西送到蘇文軒手上吧。凱爾努力使自己不再去想弗裏德裏希的事情,翻開了那些文件。

資料上所載十分詳盡,不僅記錄了當年事件的全過程,除了證詞之外還額外附帶了部分影像。這恐怕也是‘提弗政變’時那些反對者手中所掌握的所有證據,只是可憐的他們甚至還沒有把這些東西公之于衆就已經被萊斯利滅了口。

這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啊,凱爾習慣性的掏煙想來緩解焦躁的心情,然而衣袋裏空空的,什麽也沒有。

與此同時,在辦公桌前靜坐着的蘇文夜對這一切的發展都非常滿意,鳳尾花暈染過的鮮紅指甲使這個帝國最有權勢的女人看上去多了幾分妩媚和慵懶,她漫不經心的翻閱着那些經過重重整理的機密情報。

再過一段時間,她的這一部分權利将要全部移交給未來的皇帝陛下萊斯利。

蘇文夜本人對此毫不在意,本來她對于龐大的勢力角逐宮廷争鬥就沒有興趣,從最初開始,她所做的一切也只不過是為了得到凱爾那個男人而已。

蘇文夜也曾仔細的思考過這個問題,自己對凱爾的執念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情感,如同一束可以将人摧毀的狂熱火焰。

但是思考無果的她最終決定順從自己的心意,實際上多年的寵妃身份和令人作嘔的老皇帝使得她對帝國有着莫名的厭惡感,她已經決心在替換身份後和凱爾去往其他的星際小國生活。

這樣想着,她的心情不由得愉悅了很多,甚至連接到萊斯利的電話時都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

雨後的空氣一如既往的清新,萊斯利貪婪而充滿欲望的眼神在侍女潔白的手臂上停留了很久。蘇文夜內心充滿鄙夷,但不得不微笑着開口:“您這麽突然的造訪,是有什麽要事嗎?”

萊斯利趕忙把目光從侍女身上轉移開來,內心想着或許可以找個機會從蘇文夜身邊把她要走:“總司令最近的一些行為實在是令我感到頭疼。”

蘇文夜對這些事情自然不會陌生,畢竟整個帝國的風吹草動她總是第一個知道的。弗裏德裏希已經在明裏暗裏對萊斯利施壓請求軍部獨立出去的事情,而在最近這半個月弗裏德裏希的态度愈發暧昧起來,這從他對凱爾舊部下的公開支持上就可以看出來。

“我只需要一件小事情。”萊斯利看着蘇文夜,态度懇切,“您知道的,什麽都好,就像當年對待羅索将軍那樣。”

蘇文夜垂下了眼簾,纖長的睫毛使她看上去像是擺放在櫃臺中的精致娃娃,她的手無意識的摩挲着骨瓷杯的把柄,這是她在思考時的慣用動作。

萊斯利的意圖是再清楚不過的,羅索僅僅是因為有一個品行不端的兄弟就從軍部高層跌落深淵。而看上去無懈可擊的弗裏德裏希或許需要捏造一些不利的傳聞。

蘇文夜很自然的聯想到了萊斯利的私生子奧利弗,他和弗裏德裏希保持肉體關系已經有三年之久,可惜自己并不能從這邊下手。許久,她才擡起她那小巧的下巴,對萊斯利露出了一個标準意味的笑容:“真件事情可真是有些麻煩,即使是我也無法從那位身上找出些許不端的事情。”

“試圖讓軍部從帝國獨立出去這簡直是異想天開的事情,”萊斯利察覺到女人暧昧不明的态度,開始喋喋不休起來,“我沒有辦法讓帝國綿延至此的根基從我開始産生破裂,只有您能幫助我了。”萊斯利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他當初在那個咖啡館是如何答應弗裏德裏希的。

蘇文夜輕描淡寫的提了幾句,顯然對萊斯利這種言而無信的行為感到不滿:“您還記得您當時是怎麽對我說的嗎,您說他是難得一見的人才,恨不得對他提拔一二呢。”

萊斯利的臉上帶有幾絲羞愧,但他迅速為自己找到了辯解的臺詞:“弗裏德裏希的确是個難得的人才,但是這種人通常狂妄自大不肯聽從命令。他已經不适合再擔任軍部總司令了。”

“那好吧,”蘇文夜終于勉強答應下來,“過幾天将會有一些關于他的‘證據’送到您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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