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好的,這世間絕無僅有的妙方都給我想了出來,古往今來,活着的死了的,還有誰的醫術能賽過我,啊?你倒是替我說句公道話啊。”
兩人回頭,梅長蘇與蕭景琰早就沒了蹤影。只有飛流,怔怔地拿手指向門外:“走了。”
很快,關心梅長蘇的人都得到了這個消息。
皇太妃聽見他身體無虞,樂得幾乎握爛了梅長蘇的雙手,捧着他的臉龐喜滋滋地不願放。蕭景睿、言豫津等人聽聞梅長蘇大好之後,也是圍坐在他身邊絮絮叨叨,恨不得拿自己整個人生與他分享。
這一天,蕭景琰反而沒對他說什麽話。別人圍着梅長蘇,他站在遠處看着,等到他們走後,他便在近處看着。從知曉他毒性盡消的那刻起,蕭景琰便突然安靜下來。好像剩下無盡時光,他反而不知所措,從未想過能如此刻般安樂,前所未有的幸福與滿足,叫他有些熏熏然,幾乎承接不住。
兩人相對無語,只是各自做些無聊的瑣事。梅長蘇翻到這幾日來所書的字帖,想起當初應允蕭景琰時抱了給他留下遺物的決心,一時有些失笑。蕭景琰看着幾本被梅長蘇帶回房的《翔地記》,念起昔日金陵重逢與戰後別離的苦澀艱辛,也是感慨不絕。
兩人各持一卷,彼此心有靈犀,擡頭時視線相觸,遂對視一笑。這一颦一笑中,過往種種憂思,皆如雲煙過眼,相化而消。
從前隔着他們的千山萬水,都已夷為平地。沒有什麽碧落黃泉,也不用再承受苦難別離。梅長蘇放下字帖,蕭景琰放下書卷,自此再無牽絆,無所挂礙。
這一日大起大落,畢竟消耗,梅長蘇日間見了許多人,說了許多話,未幾便現困意。當他第一個呵欠打出,蕭景琰便慌忙起身告辭。梅長蘇照例送他出門,如之前許多夜那樣合上門扉,落下門闩,獨自站在緊閉的門後,悵然若失,卻覺得仿佛有什麽已經不同。
蕭景琰孤身立在門外,頭頂月明星稀。銀白的月光灑在身上,照亮園中草木,一切瑩瑩亮亮,恍如瓊花玉樹,天上宮闕。他深吸一口氣,庭中雖無丹桂飄香,絲絲甜潤卻沁然入心,叫人通體舒暢。剎那間,他恨不得掬一把這清甜空氣送到那人面前,叫他品一品自己嘗到的滋味,問他是不是也分甘同味,由衷歡喜。
他這廂兀自入神,思緒未停,忽聞身後輕響,似有動靜。驀然回首,卻見房門洞開,一道人影立于門間,正逆着身後暖黃燭光,望向自己。
輪廓鮮明,長身玉立,黑暗中眼神表情俱不分明,卻又勝分明。
人間燈火,月夜清影,更勝天宮花樹,雪柳金縷。
依舊是誰都沒有說話。他笑着跨進門檻,笑着觸到指尖,笑着融到那暖色的燭光裏。
暗裏的影終與那光裏的影重疊,穿透晝與夜的邊際交彙,化作同一道剪影。
番外一:魚龍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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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琰,你還沒……鞋,鞋……”梅長蘇不及說完,被蕭景琰一個深吻,又将斷句都咽了回去。
“小殊,小殊……”蕭景琰一身赭紅帝王常服,盤龍祥雲,層疊繁複,此時卻被壓的皺成一團,亂糟糟如同破衣褴衫,全然看不出昔日錦繡。
梅長蘇将他向外推了推,非是當真想要将他推開。只是這一切來得太快。蕭景琰勢如洪水,不假思索地傾瀉而來,瞬間便淹沒了他,擊倒了他。而他近乎窒息,毫無還擊之力,如同狂浪中的一葉扁舟,載浮載沉。
梅長蘇半個身子給他用手環着,托在腰骨處,上身後仰,全不着力。像憑空懸着,蕩着,實是上也不得下也不得。他伸出了手去推蕭景琰,自己卻也反向吃力,重心不穩,猛地一沉,竟拉着身上的人齊齊向後跌去。
推拒的手也不知何時成了勾頸環項。兩人親密無間,摟在一處,連這一下跌撞的疼痛都顧不上了,各自氣息噴湧,胸口起伏,仿佛一瞬給摔去了神魂,連目下在做些什麽都顧不上了。
“景……”
“小殊?”蕭景琰擡頭,騰出手來摸了摸梅長蘇的臉,怕他碎了似的滿臉緊張
“我沒事。”梅長蘇笑,順手将蕭景琰散落的一縷鬓發理好,“哪有這麽容易摔壞?”
蕭景琰舒出口氣,長臂一舒,将他結結實實攬在懷中。
“總覺得你下一刻就要化了。”
“我可不是雪人。”梅長蘇笑。
“可我常常這樣夢到。”
“這也不是夢。”
蕭景琰點頭,在他額上輕輕一啄:“對,不是夢。”
梅長蘇在他湊近時閉了眼睛,待那一吻過後便即睜開,眼珠不懷好意地轉了轉,已是動到了別的腦筋:“我說陛下,你平日做的這都是些什麽夢?”
“在夢裏,陛下就這幅模樣?”
“原來社稷之重,并非重逾千鈞,不然哪有旁的功夫,還去動這淫思邪念?”
蕭景琰被他三言兩語說得面紅耳赤,半是羞慚半是惱怒地低聲道:“小殊……”
梅長蘇俨然重占昔日伶牙俐齒的妙勢,笑得志得意滿,眉眼彎彎:“在夢裏我如何應你?”
“別再叫我陛下。”蕭景琰沉聲,言罷,也不待對方回應,又落一吻。
這一次刻骨纏綿,不同之前驚濤駭浪,只是如涓涓細流,唇舌交融,将每一寸甘甜,每一寸溫暖,都細細收進心底。
“……”
梅長蘇被堵得久久不能言。不只是開不了口,連心中也亂麻一片。
許久未曾這樣忐忑,胸口雨點如織,玉落珠盤,竟有剎那,就給他這樣吻斷了弦,手和腳都虛晃晃軟綿綿的,直到蕭景琰冰涼的手伸入衣襟來,才猛的一個冷戰回過了神來。
“冷?”他才一顫,蕭景琰便即察覺,十分警醒地要去拉扯被卷,給他蓋上。
梅長蘇搖搖頭,抓住他手,反覆到自己面上,幾乎是拿氣音低低嘆出一聲:“燙。”
這一聲細若蚊蠅,不知是真心還是調侃,總之落入耳中,便化了別樣意味。蕭景琰胸中那一把火霎時給點燃了,俯身而下,沿着梅長蘇唇畔細細齧吻起來,一路而下,慢慢游移至下颚、頸畔、肩窩、鎖骨……
梅長蘇嫌他頭冠礙事,伸手替蕭景琰松了冠帶。那金黃嵌寶的頭冠比想象中結實,握在手裏沉甸甸冷冰冰的一塊,紋理突凸,頗為咯手。便是這一件帝王頂戴,叫多少人抛顱灑血,奮不顧身,梅長蘇将這一方金玉捏在手中,不意回想起過去的十數年,一樁樁一件件,都歷歷在目,一切苦難別離,都仿佛重回心頭。
一手五指向他掌上覆來,将頭冠撥開,換作修長五指與他交纏。蕭景琰的唇仍舊輾轉在他頸邊,言語含糊破碎,卻叫人聽得分明:“都過去了……”
梅長蘇面上微微淡淡地一笑,如春風一夜,冰融雪消。
“我說,總要把衣服脫了吧。”說罷,笑意更甚。
二人衣飾迥異,寬解起來,倒是蕭景琰的更費工夫。
梅長蘇的衣服都已脫了大半,皇帝陛下卻仍裹得銅牆鐵壁。沒奈何,兩人起身相跪而坐。蕭景琰索性取了燈燭來照,而梅長蘇彎腰低頭,潛心替他研究腰帶繩結。
紅燭黑影,搖搖幢幢,便如同昔年一日,席上對拜,自此交付真心,生死同命。
鑽研半晌,進展甚微。智計無雙的金陵才子,似乎對這些日常工夫十分生疏。只聽蕭景琰在頭頂道:“我一劍斬斷算了。”
“那你明早穿什麽出去?”梅長蘇擡頭看他一眼。
蕭景琰失語。他再天威振振,總防不住人言可畏,能有今日,夫複何求,梅長蘇的意思,他沒道理再反對。
于是只好耐下心思,靜靜等待。反正等了一世,也不差這一時。
可紅燭火苗在手中顫顫巍巍,等得越久,心下越是難耐。梅長蘇似是知曉他心思,常常忙碌到半途,便直起身來,安慰也似的在他唇上輕啄一下。便是這一點淺吻,又能叫蕭景琰再定定等上半晌。
待到腰帶卸去,外袍盡褪,已過了不知多少時候。望眼欲穿的皇上這時本有些眼皮打架,聽到梅長蘇在耳邊笑意盈盈的一聲“好了”,立時又精神抖擻,雄風重振。
他忙不疊将燭臺放還床邊,性急之下,被幾滴燭蠟滴在手背,輕輕蹙了蹙眉。
梅長蘇将他手掌拉到面前,吹了吹,問:“疼?”
“不疼。”蕭景琰模仿他先前語氣,“燙。”
這次學了乖,不等梅長蘇斥罵,他便先下手為強地将人帶倒。紅燭立時矮了一矮,最後一截燭芯落到了燭淚中去,升起一小簇青煙,遽爾熄滅。
黑暗中,肌膚冰冷又滾燙。由熟悉的嘴唇,至陌生的禁地,恍如魚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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