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媚煞
他一靠近, 清冽的氣息便在周身隐隐浮動,雲姒心中一動, 哽了哽, “你幹嘛去了?”
那雙如美玉流光的眼眸,水色凝結晶瑩, 自眼角滑落, 齊璟眉頭心疼一皺,指腹溫熱,拭過她的清容。
雲姒心裏鬧着別扭, 低哼着将腦袋偏向一側, 故意避開他。
這是姑娘家睡醒見不着人, 有了小情緒,要好生哄哄了。
守衛兩側的墨玄騎将士相觑一眼, 他們雲将軍的妹妹,竟如此傲嬌偏恃,敢對陛下擺臉色, 更覺匪夷所思的是, 一向于王座上睥睨傲物的男人, 他們何曾見過他這般柔情似水。
齊璟默了默,虛手一擡, 士兵們會意, 即刻便退了下去。
待旁人都離開後,齊璟慢慢坐到了她身邊,伸出手臂輕輕擁上她:“是我不對, 姒兒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他一靠近,清冽的氣息在周身隐隐浮動,一瞬便柔化了她所有的不安。
雲姒哽了哽,咬唇瞅他一眼:“你幹嘛去了?”
對上她埋怨質問的眸光,齊璟略一停頓,撫上她的手,緩緩收攏到掌心,靜坐了會兒,他輕輕道:“還記不記得你初來禦乾宮的時候?”
他沒有回答她,卻是提起了從前,雲姒蹙眉稍有不滿,又目露微惑。
指腹摩挲着她溫軟的柔荑,齊璟修眸斂靜,唇角是淡淡的笑意:“那夜,你拉住我,不讓我走……”
聞言,雲姒眼波一漾,思緒随着他深長的語氣變得邃遠,那時,娘親的死頗為蹊跷,她一心想着弄清真相,他又那麽剛好,在她身邊,就像無際汪洋上的一寸方舟,讓瀕危的她迫不及待想要抓住。
齊璟目光深邃,望進她眼底:“你說只要朕幫你,你怎樣都行。”
男人低緩的嗓音勾着她的心跳,言着那些不懂事的過往,令雲姒徒生羞恥,她當時,的确是這麽說的,而後,他還親自抱她上了床……
想到那夜的事,雲姒雙頰立刻泛起了潮紅,還未想好如何作答,那人握着她的手,放到了唇邊。
齊璟低頭,在她手背印上一吻,深深看住她,字字句句蘊盡情愫:“朕現在做到了,姒兒的話,是否還作數?”
雲姒愣了一愣,他今夜意外不在,又突然提起這個,頗為奇怪,雲姒生了絲縷猜疑,但眼下她并未多想,只不知不覺,沉浸在了他的溫情中。
話雖如此,但她早就将自己交給他了,他現在才來說這話,一定又是在挑逗她了。
雲姒這般想着,緋紅着臉蛋,“都已經……”她止了止,咬咬唇,似有若無地在他胸膛捶了一下,低低嬌嗔:“你還要怎樣……”
他墨染般的瞳眸,深澈明晰,似能将一切都看得透徹,齊璟笑了笑,指尖掠過,輕輕勾了她的下巴。
四目相對,他低眸,将她深邃凝望,那一刻,韶華也變得輕緩,在他們之間漫漫流淌。
齊璟慢慢低下頭,抵上她的額。
鳳眸輕輕一眨,雲姒一時也在他的注視中安靜了下來,極近的距離,意識裏唯有彼此纏繞交融的呼吸。
他的眸中是從未有過的幽蘊光芒,付諸了萬千深情,将所有溫柔盡付予她。
“我要你嫁給我,”他嗓音深沉微啞,渲開夜色裏,蕩入她心底:“當大齊的皇後。”
幽滟的深夜,長廊宮燈明亮,光華清暖,風也溫柔,雨也溫柔,細細綿綿的,從屋檐滴滴答答滑落,似奏響了點點琴音。
雲姒怔在那兒,目光在他俊顏上愣愣望了半晌,他的情意,在她眼中慢慢化了開來,泛上心頭,皆是濃郁甜蜜。
不自覺抿出笑痕,她又壓了壓,嬌軟着聲,故意尋他麻煩:“可是整頓六宮,我不懂……”
齊璟也笑,偏頭往下,在她嘴角輕輕一啄,“六宮就你一人,何需整頓?”
他許她後宮唯一,無盡盛寵,這對一國之君而言,該是多麽隽永的承諾啊。
內心深處的情感早已動容,雲姒素唇淺淺彎着:“那我要做什麽呀?”
齊璟輕輕按着她的腦袋枕到自己肩上,将人摟入懷中。
他遙望那寧靜悠遠的夜幕,泛着淡笑緩緩道:“伺候夫君,相夫教子,”想了一想,又帶着無比的縱容,添了句:“恃美揚威。”
雲姒撲哧笑出了聲,纖指纏上他散落肩頭的發,繞弄把玩。
養心殿內燈火通明,柔暖的光照耀在他們背後,可偏偏,他們要相互依偎蹲坐在門口,吹着溫柔的夜風,言着悄悄的話語,望着眼前阗靜的雨夜,心裏盡是說不出的滿足。
漫漫長夜,在綿綿溫情中悄然過去。
翌日,所有人都在震驚中醒來。
曾經權勢顯赫一方的赫連家,一夜之間全然傾滅,不僅如此,病重久居保和殿的太上皇突頒诏書,降罪于己,所有人甚覺不可思議。
一道罪己诏,千百字恩怨忏悔告明天下,條條罪狀莫不令人驚愕。
太上皇這道诏書,言明了自己曾誣陷宣明帝,謀權篡位的真相,悔過了自己登基後聽信赫連家蠱惑,濫興兵伐徭役,攻伐開辟疆土,後又縱樂笙歌不理朝政的錯,還有當年誅戮北涼,逼迫其太子入齊為質的罪過。
他更是将太後的罪行樁樁例出,如此,齊璟真正的身份便就天下皆知了。
雖非太上皇之子,卻是宣明帝和傅柔的孩子,若不是當年太上皇篡位奪權,齊璟自會是名正言順的太子。
而降罪诏書最後,太上皇譴罪自己,還政于君。
這翻天覆地的變化突然而至,而衆人只是眠夢了一覺而已。
震驚之餘思緩過來,早朝,于此事,官臣衆說紛纭。
徐伯庸曾追随宣明帝多年,正是因為當初太後攝政,而太上皇軟弱無能,他才一氣之下卸官回鄉,如今聽聞事實驀然恍悟,當場老淚縱橫,直言悔恨,對不住宣明帝的信任。
齊璟對此嚴正表态,追封宣明帝,尊廟號為齊高宗,谥曰齊文帝,追封傅柔為娴柔太後,入葬皇陵。
太上皇原為先朝異姓王,謀權奪位,罪不該恕,他坐此位,亦是于理不合,于是徐伯庸主動奏請廢黜太上皇,幾乎衆臣皆附議,即便有反對之人,此時也不敢作聲。
早朝過後,诏書頒告天下,通發九州。
而後齊璟宣召了徐伯庸和雲遲,入禦書房觐見,約莫一個時辰後,徐伯庸先行離開了禦乾宮。
已是将近午時了。
陽光折射在湖面,泛着波光潋滟,春色愈漸濃郁,雨後空氣清新,很是舒服。
齊璟換作一身玄色常服,和雲遲在湖邊閑适走着。
“姒兒還沒起?”
“嗯,昨夜睡晚了。”
雲遲頓了頓,側眸向他看去,帶着意味深長的目光。
齊璟瞟他一眼,而後輕輕一嘆,阖目捏了捏鼻梁:“陪她在門口坐到了寅時。”
所以他是幾乎一夜未眠,将人哄睡着就靜悄悄去上朝了。
這丫頭還是一如既往地能折騰人,雲遲搖頭失笑,凝眸回憶了片刻,有幾分感慨:“從前她睡不着,也愛纏着我在蘭苑後的小竹屋徹夜長談,她一直愛聽書,不聽到痛快不罷休。”
齊璟淡淡挑眉,深有體會,“确實,每夜都要講上幾個奇聞趣事,聽完才肯睡,我都快覺得自己才疏學淺,胸無點墨了。”
雲遲嘆笑,在雲姒驕縱磨人這點上,兩個男人倒是不謀而合。
見他眉宇間略顯憊态,雲遲輕笑:“許久未和你下棋了,還想着今日好好戰上一番,看來我只能改日再來了。”
赫連家已除,朝政初定,緊繃了這麽多年的神經總算可以稍稍松懈下來,他也該好好歇上一歇了。
齊璟緩步走着,沒說什麽,唇邊帶出一彎淺弧,就在這時,湖畔盡頭的鵝石路上,出現了一道煙紫色倩影,側顏柔美,身姿窈窕娉婷。
春光甚好,傾灑在雲姒如墨亮澤的長發上,梨花樹下,她站在湖邊,一手抱着小瓷碗,一手高高揚起,頑皮地将魚食投得老遠。
她綻着笑靥,如盛開的梨花一般嬌豔,看上去心情極好。
聽見有人走近,雲姒略一回眸,便見那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側幾步遠。
“陛下!”
立刻将瓷碗往邊上一放,雲姒笑容清甜,朝他跑去。
方才她只側首虛望了眼,這會兒回過身,才看見齊璟身邊還有一人,那人一襲白衣戰袍,眉目清朗,正笑望着她。
雲姒頓步,反應了一下,随即明眸如清光一亮,笑意更盛:“哥哥!”
齊璟只覺眼前纖柔紫影一晃,前一刻還奔向他的姑娘,忽然就拐了個彎越過他,直直撲進了他邊上那人的懷裏。
他愣了愣,俊眉輕皺。
雲姒恍然不覺,許是和雲遲好久未見,他突然出現太過驚喜,于是二話不說抱住了他撒嬌:“哥哥……”
雲遲看了眼身旁被無視那人的臉色,忍着笑,低頭輕拍了拍雲姒的腦袋:“何時起來的?還挺早。”
“沒多久,”雲姒笑着說完,又擡頭朝他眨了眨眼睛:“都午時了還早呢?”
雲遲促狹一笑,戳了下她的額頭:“從前不是常常睡到午後都不肯起?”
哥哥又想要揭她短了,雲姒耍起了賴皮,矢口否認:“我沒有。”
說不過她,也不想說過,雲遲向來都是慣着她,笑道:“好好好,我們姒兒最勤快了,”捏了捏她的臉蛋,神色滿意:“臉上總算是見着肉了,看來在這兒過得不錯。”
聞言略微停頓,而後雲姒眼底不經意浮現出柔情蜜意,垂下頭,抿唇笑了笑。
她在這兒确實過得舒坦極了,那人從來不會虧待了她,寵着她的脾氣,慣着她的驕縱,想來除了哥哥,他待她是最最好的。
見她這般乖順的模樣,雲遲好整以暇道:“他要是欺負你,就告訴哥哥。”
雲姒略作停頓,想了想,他只有在某些時候才會欺負她……
她下意思探了旁側那人一眼,正巧他的目光也投了過來。
齊璟正色看了她一會兒,又将視線掃向雲遲,淡淡提醒:“你不是改天再來?”
雲遲劍眉一挑,心照不宣,畢竟都是男人,這妹妹還抱着他不撒手。
他含笑,對她柔聲道:“好了,過幾日再來看你,走了。”
雲姒還想問他為什麽這麽快就走,但瞧見某人似乎情緒不佳,便放開他自己站好,點了點頭,沒多言其他。
待雲遲離開後,雲姒收回目光,而那人卻是一言不發,靜默站在湖邊眺望,她這才确定他是真的心情怫郁。
今日朝中的事,她醒來時已經聽阿七和冬凝說起了,那時她才明白過來,原來他之前講的傅家的舊事,皆與他自己有關,而他,竟就是宣明帝和傅柔的孩子。
以為他是因那事心中不悅,畢竟被殺害自己父母的人養大,怎麽想都不是好事。
雲姒走近他一步,伸手拉扯他的衣袖,溫順道:“你是不是都沒有睡覺呀?”
想到自己昨夜任性纏着他鬧到那麽晚,這會兒心虛地小了聲:“我不知道發生了那麽大的事,你今日還要上朝,不然我昨晚一定會早點兒睡的。”
雲姒擡眸悄悄端詳他,見他面上一片深靜,探不出喜怒,索性拉住他的手搖了搖:“我也還困着呢,我們現在回寝殿去睡一會兒吧?”
方才她明目張膽将他忽視,想要故意不理她一會兒,到底還是忍不住,齊璟扣住她的手腕一拽,一瞬便将她禁锢在懷中,低頭肅容道:“以後不許抱別的男人。”
雲姒明眸輕閃,因他極具占有欲的語氣心怦然一跳,她溫溫吞吞出聲:“那哥哥……”
“也不行。”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冷冷打斷。
他好兇……
嬌軀軟軟依着他,雲姒低眸不出聲了。
她看上去尤其乖順,齊璟輕易就心軟了,捧住她的側臉,認真道:“只有我可以,記住了嗎?”
雲姒很聽他的話,連着點了點頭,還自覺地湊上去在他唇上親了一口,她發現無論何時,這招最是管用了。
這下男人滿意了,牽起她的手走回養心殿。
見他唇邊終于浮現了笑痕,雲姒也蕩漾歡喜,邊跟着他走,邊乖聲道:“我先陪你用午膳,還是直接陪你睡呀?”
她是認真在詢問他,然而那人卻沒說話,只是拉着她進了殿,接着關上門。
雲姒方想再問一遍,男人就攬住了她的腰肢,一俯身,徑直埋首到她香膩的頸窩。
雲姒躲着,發出咯咯的笑聲:“你別咬,哎呀癢……”
糾纏嬉鬧間,聲音不知不覺低了下去,慢慢地,盡數斂入唇畔,化作了溫情嘤咛。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狗子是霸道總裁檸檬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