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怕什麽。”

虞萱低頭細思了一回,今兒那事兒又叫人後怕、又叫人快意,如此聽了虞宸一番話,當真醍醐灌頂,是以越發親近虞宸。

作者有話要說: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來了一小波宅鬥

讓讓明兒出來哈~

晚安

☆、壽辰

且說這日乃是姜侍郎生辰,二太太早起過去迎松院問安回來,将家中之事一一交代給大奶奶,便帶了虞宓兄妹三個過去。

姜府大街前已是門庭若市,往來人等絡繹不絕,女眷自是進二門裏去。

姜太太跟幾個府裏夫人說着閑話兒呢,便聽下頭人來,道姑奶奶回來了。

告了罪出來,受過虞宓跟下頭人的禮,攜了二太太手往裏走,笑道:“怎生來的這般晚?還指望你幫我招待招待,等你來了,菜都冷了。”

二太太笑道:“可不是呢,只說給哥哥備的生辰禮原是停妥的。今兒早起,二爺突問起,道輕了,便添了一二樣。”

府裏來往的人不少,進進出出的婆子丫鬟來去匆匆,卻也井然有序,不顯忙亂。

姜太太笑道:“都是一家人,沒的生分呢,哪一年不送?便是今年少了,還能攆你出去不成?”

二太太道:“我也是這話,只二爺說該有的禮數不能少,便罷了,左右沒什麽好東西。我瞧今兒府裏倒齊全呢,想是沒我,也不礙什麽,嫂嫂何處請了救兵了?”

二人進了院子,走在穿山夾道裏,後頭跟了虞宓并丫鬟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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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太太笑道:“還能有誰,倒是湘雅幫了大忙了,一來我身子虛,二來她們大奶奶身子又重,全依仗她操持。雖說是親戚,到底貴為郡主,哪敢支使,不想是個随和好說話的,大奶奶也說無礙,我便随她們姊妹去了。”

二太太笑了笑,道:“倒是個好幫手,我原說叫阿久來呢,只府裏老太太中了暑氣,便不好出門。”

姜太太回頭笑看了虞宓一眼,道:“既是這般,便罷了。”

二人進了院子,各府裏太太一處說話。

虞宓瞧了會子,出來避開急步來往的丫頭婆子,去餘晖院。

外頭雖是一派熱鬧,姜元讓院子裏卻是清幽無人。

靠山長廊下挂了幾個鳥籠子,虞宓往食槽裏扔了幾顆果兒,嘬嘬嘴逗了會子。

過來堂屋,仍是沒人,便轉去後頭抱廈前頭的竹屋。

掀起珠簾子進去,屋裏點了靜香,東向屋裏傳出輕微嗽聲,虞宓進去,果見姜元讓在呢。

笑問道:“怎麽你一人在此?竟是連個丫頭都不備,一時要個添茶倒水的人也無。”

拿起姜元讓書桌上白瓷清釉的茶杯一瞧,果是沒水,便去外頭提了茶壺進來,續了水。

姜元讓自桌後出來,仍是家常打扮,眉上的抹額繡紋精致,臉兒瑩白,一雙眼睛黑亮。

虛握拳頭抵在嘴邊,微咳了幾聲,道:“雲茂帶丫頭們外頭去幫忙了,左右我無事,也不要她們伺候。”

虞宓捏了捏姜元讓肩頭衣服,雖是炎暑,穿的倒也不單薄。

拉起他的手摸了摸,竟是一片冰涼,驚道:“我瞧你好似不冷,這手浸涼浸涼的,今日用的什麽藥?大夫如何說的?”

姜元讓愣了一愣,指間的觸感綿軟溫暖,握着他的手,熱熱的感覺傳過來,手臂上起了一層戰栗。

瞧了虞宓一眼,目光轉向別處,掩去不自在,道:“我又不是三歲,這病自來便如此,不必費心。”

虞宓拉了人到屏風後,拿了備好的外衣給姜元讓披上,笑道:“今兒外頭熱鬧,你該出去走走才是,松散松散筋骨,散散病氣兒,好過常在屋裏悶着。”

姜元讓自來便喜一人待着,或讀書或臨帖,有那等興頭上的時候,一日不出門也是有的。

旁人再拿他沒法子的,雖是個不愛說話的,卻是個犟性子,一時定了主意的事兒,誰說也沒用。

只虞宓或勸一二句,倒還聽些,人一走,便是外甥打燈籠――照舊。

這會子虞宓絮絮叨叨說些姜元讓生活陋習,若是身邊的大丫鬟雲藝雲茂兩個,早将人趕出去清靜了。

便是姜太太說個幾句,大多也是一言不發聽着,過後該如何還如何。

虞宓嘀嘀咕咕地說,他也只聽着,偶爾瞧她一眼,以示在聽。

虞宓又道:“瞧你跟身邊的丫頭也不大親近的模樣兒,閑了跟她們說說話兒,聽聽外頭的事。又或是她們院子裏玩耍,你也去動動,總是要在你身邊半輩子的人,該近着才是。”

姜元讓端茶的手微頓,濃翹的睫毛刷下,掩去眼中神色,淡色的唇微抿。

虞宓還笑道:“我覺着雲茂便極有趣兒,上次來給我編的絡子,烨哥兒拿去扯壞了好些,我倒想還跟她要,只不好意思,讓讓她代我去要如何?你身上玉佩帶兒、香囊、宮縧皆出自我手,身邊這般的好手藝便錯過了。”

姜元讓起身走至兩頁扇面紅楠木門邊,輕聲道:“你過去罷,想必姑姑不定着人來尋你呢。”

虞宓渾然不覺什麽,笑道:“你呢?咱們一道去給舅舅磕頭,用過飯我仍過來你這,待我娘要走了再說。”

姜元讓長身玉立,雖消瘦卻挺拔,氣質難辨。

那般容顏,真個公子無雙,年紀雖輕,人卻沉穩寡言。

好似笑了一聲兒,道:“過來我這做什麽?又沒空招待于你。我若跟丫頭們說話,你又無趣,不若跟姑姑一道回去罷了,往後也少來。”

聽他說話帶刺兒,虞宓倒有些不明所以,到姜元讓面前,擡頭瞧他,道:“我哪兒得罪了你?直說便是,何必這般擠兌我。你雖小我的,自小也是讓我的,如何大了便不願了?”

姜元讓轉開頭,不叫虞宓瞧他眼睛,仍然平聲靜氣道:“沒有,你如何得罪我了,快過去罷。”

她不動,定定看了他好一會兒,便突然笑道:“即是如此,我便先過去,你若不想前頭來,我叫雲茂回來服侍你。”

話音未落,翻身便穿過牆邊夾道過去,片刻功夫,人已消失在廊後。

姜元讓默默看,俊秀的臉瞧不出情緒,胸口慢慢起伏急促。

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手扶在門框邊,紅白映襯醒目。

自腰間掏出帕子捂住嘴,聲音悶悶的,正是頭暈眼花之際,便感覺背上誰在輕撫。

擡起眼睛,隔着淚花兒瞧了一眼,看是去而複返的人,不由道:“你怎回來了?…咳咳”

虞宓忙扶住人進了屋子,倒了熱熱的水來,扶着姜元讓喝了一口,才道:“你這樣,我如何敢走?每每或說了不如你意的話,就這般模樣兒,該是如何,你說與我知曉便罷了。不喜跟丫頭們玩鬧,不去就是,生我氣倒沒什麽?你這身體也是能開這樣玩笑的不成?”

姜元讓就虞宓之手,喝了水,喉頭舒坦了,方冷哼一聲道:“說明白了,你不長記性兒。”

虞宓恨恨刮了他一眼,“這般個性子,誰個受的了你呢,待往後總要跟姑娘家相處的,難不成也讓人家處處依着你不成。”

姜元讓顫了幾下眼皮,似是累了的模樣兒,臉色蒼白,不說話兒。

虞宓忙道:“你去竹席子上躺會兒,我守着你可好?待人來了,我喚你起來。”

姜元讓輕輕嗯了一聲兒,任虞宓扶了去貴妃椅上躺着。

說是睡,卻睡不着,微閉着眼心頭想事兒。

倒是虞宓說了守着姜元讓睡,卻是一坐了杌上,眼皮便有些重,不過一盞茶功夫。

該睡的沒睡着,照顧人的自個兒睡的香甜。

姜元讓躺了會子,小心坐起來,避開虞宓趴着的處兒,下了地,将椅子上的四方吉祥如意毯給虞宓蓋上。

悄步走到書桌跟前,自腰間摸出一把指頭長的銅鑰匙,開了底下櫃子。

卻全是雕刻工刀般的玩意兒,挑了一塊實心半幹木頭,瞧了一瞧睡的安穩的人,開始下刀。

日頭漸大,正午外頭明晃晃的,屋裏三角鼎裏的香料明明滅滅,袅袅白煙直上。

一時翻書紙張的聲音愈加明顯,虞宓睡了一覺,睜開眼睛四下一瞧,姜元讓坐她面前圓桌旁呢。

想着過去,不料手臂酸麻,不能動彈,疊聲兒叫他,“讓讓讓讓,快來幫我揉揉,好疼啊。”

姜元讓慢條斯理放下書冊子,撩袍子坐到虞宓跟前,力道不急不緩,按了幾個穴位。

虞宓甩了甩手,半點不适也沒了,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笑道:“讓讓你這手藝不賴,何時學的?教給我去,往後再有我也可自個兒調治。”

姜元讓仍拿了書讀,坐的筆直,不似虞宓趴在桌子上瞧他,睇她淡淡一眼,道:“久病成醫,瞧了上十年的病,再沒有學不會的。”

虞宓握着杯子笑道:“我就不成,還是你聰明。這般時候了,也不知前頭如何了,咱們去瞧瞧,本來就忙呢,別勞煩再來請。”

本是虞宓睡的時候,姜元讓幾個大丫鬟輪着回來瞧了,他又不讓人守着,便把人打發了罷了。

因道:“如此也好。”

收了書,正要走呢,虞宓拉住他笑道:“讀書讀傻了不是,你這家常舊衣裳如何穿出去見人,在我面前便罷了。好歹還有外頭人呢,快去換一身來。”

姜元讓垂袖,偏頭看她,抹額帶子自肩頭滑落,小聲道:“我不會。”

虞宓便笑了,“可是有你也不會的了,這衣飾裝扮還得看我呢。”

姜元讓笑了一笑,跟虞宓進去卧室挑衣裳。

原是以往不喜旁人近身,衣飾皆是雲茂等丫鬟備好了,他自個兒穿的。

虞宓拿了一件錦繡如意紋長袍,修飾不多,姜元讓氣質偏冷,茜紅以便中和。

兼之人生的過白,這色兒顯的他越加俊朗,唇紅齒白,眉眼如畫。

就是沒有合适的抹額,虞宓挑了會子,自個兒咕咕嘟嘟,“以往瞧着我給你做的抹額,發帶也不少,竟是沒一個合意的。罷了,等我回去在做些,不拘那個色兒,配什麽衣裳皆可。”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了一下我常用來碼字的軟件,然後就丢了三十幾萬字,加入了一個他們的官方群,準備去罵人的,發現有人比我還慘丢了八十幾萬,還有丢了爆更的。他們群管理一直道歉說作者會想辦法,我也就不好說什麽了,真的是又氣又心疼,我這本書的大綱、細綱、背景圖人物,關系圖全都丢了!

還有好多重要的心血,所以這兩天都想辦法再寫大綱了,沒更,對不起你們啊。

☆、喜歡

好容易調停妥當,二人一并過去夫人們聚話的祿波園。

路上一片黃花白柳,小橋之溪潺潺,曲徑之路熒熒,依山幾處廊榭,臨水二間廳軒。

越近越可明笙簧之聲,近了門前,早有婆子過來福身相迎,虞宓忙把剛折的垂柳條兒給了一旁小丫鬟。

正了正衣冠,理了理袍袖,問姜元讓,“瞧瞧我可有失禮的地方?莫叫夫人們笑話。”

姜元讓瞧了一眼,道:“再沒有比你更懂禮的了,都好。”

這話聽着真個敷衍,虞宓笑道:“讓讓你好好說,仔細我不理你了。”

一旁的婆子笑道:“姑娘公子快進去罷,剛姑奶奶問了兩三遍。”

聽如此說,虞宓這才随姜元讓一道進去。

正是幾家相熟的夫人說些家長裏短、兒女姻緣的話,不想來了這衆人眼裏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劉夫人攜了虞宓的手過去,挨着她坐,問了最近如何,如何不去尋嫚嫚玩兒的話。

虞宓一一回了,又聽她說,“那丫頭剛來便找你呢,這會子定到外頭耍去了,一會子你們姊妹一處坐罷。”

奉恩候夫人一面跟姜太太說話,一面瞧屋裏兩個小人兒,不知想到什麽,暗暗笑道:“我瞧着這姐弟倆好的一人兒似的,倒不知往後可有什麽打算?”

二太太坐在姜太太下手,正跟一旁夫人閑話,因未聽到。

姜太太瞧了小姑子一眼,笑道:“往後的事兒誰說的準,殊不知‘計劃趕不上變化’,小四還小,上頭兩個哥哥還未有着落呢。”

奉恩候夫人笑道:“才十三,卻是後頭還早呢,你家幾個哥兒不必愁,倒是我家阿牧着實叫人上火。”

姜府有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的家規,為着自家姑娘好的官宦人家誰不想把女兒嫁進來。

姜太太笑道:“我看你就是操心太過,阿牧那孩子心膽赤誠,生的又一表人才,不愁沒好閨女相許。”

奉恩候夫人笑道:“我倒是想求個你家女兒,只是沒有。元讓小時還能哄他是個女娃娃,現下可不能了。”

姜夫人道:“可別提這事兒了,就因着哄了他幾回,性兒越發比他爹還老成了,多無趣兒。你家繡丫頭,我瞧着可喜歡的緊,不若給了我罷。”

奉恩候夫人笑了一笑,沒接話,姜太太見此,便打住話頭。

姜元讓規規矩矩候在一旁,面無表情聽着夫人們自以為小聲,實則他皆能聽到的頑話。

虞宓叫劉夫人拉着說了一回話,一時外頭人來說,時辰已到,開宴了。

夫人們這才相攜往外去,一壁吩咐人去找公子姑娘們。

姜超年過半百,如今任正三品工部尚書,大公子姜明輝不過二十來歲,年前入了刑部。

二公子學問也乃年輕一輩數的上的,今秋兒下場,想必不差。

三公子從武,如今在東郊大營任職,前途無量。

便是四公子身子不若幾個哥哥,也是封老先生唯一想收為弟子的人。

你道這封老先生是誰,乃是今上當年潛邸時的老師,德行高尚,知今通古。

聖上後來登基,老先生便雲游去了。

不知哪次回來碰巧結識了姜尚書,三個從文的兒子,只瞧上了姜元讓,不想這位身子骨太差,從不得業。

老先生連嘆可惜,衆人也多扼腕。

今兒來的人不少,夫人姑娘們自是太太們招待,外頭另設了宴席姜尚書帶了幾個兒子接待。

園子裏小戲咿呀,羅绮穿林,人聲鼎沸。

虞宓跟劉嫚幾個相熟的姊妹一桌,許久未見,便有說不完的話兒。

吃了一時,不知誰說起要行酒令,正在興頭上,自是依了。

卻說劉嫚外頭去更衣回來,坐到虞宓身側,拍了拍臉,一臉僵硬。

虞宓正輸了令吃酒,便笑道:“敢是你吃了酒不是,竟是比我還醉的模樣。”

劉嫚轉頭瞧她,慢吞吞道:“阿久,我剛不意看到一件事兒。”

虞宓已是有些醉了,兩眼開花兒,嗯嗯道:“啥事兒?莫不是見着鬼了。”

劉嫚小聲道:“比見到鬼了怕是還嚴重,我剛回來看見阿嬌攔了虞三哥哥。說了什麽話,我隔太遠沒聽清兒,只瞧見他推了阿嬌遞過去的香囊!”

虞宓吓的酒醒了一半兒,四下裏一瞧,衆人該吃吃、還喝喝,無人注意這邊。

因悄聲道:“可瞧仔細了,确是他兩個?”

劉嫚忙道:“我唬你作甚?你說阿嬌可是…可是鐘意三哥哥?”

女子送人香囊,便是有情了,問題是尚嬌乃是安陽伯府二房嫡出,如何不懂不能私相授受的理。

虞宓搖了一搖頭兒,醉意散去一二分,疑惑道:“往日咱們時常一處,她竟是從未表露過分毫,現下這般是為何?”

劉嫚這會子倒似聰明了些,道:“你糊塗了呀,跟咱們說了,若不成,往後豈不是沒法處了。想來還是有顧念,即使沒結果,還能跟你好好的。”

虞宓暗自想了會子,悄聲道:“咱們只當不知這事兒,也免了阿嬌臉上過不去。”

劉嫚是個直性兒,倒憂心露了馬腳,苦哈哈道:“我自不會說給誰聽去,若叫別個瞧見了,阿嬌可如何?”

虞宓瞧了一瞧衆人,道:“咱們兩個出去走走,醒醒酒。”

于是便招呼姑娘們吃好,揮退了跟來的丫頭,出了門去。

一徑到了一處山懷,後頭一帶粉恒,青青翠竹直沖雲天,幾道石子漫成甬路,連片假山拔地而起,是個清幽的好去處。

二人在一處竹欄相接之處站定,劉嫚指了一指假山後頭藤蔓蔓延之地,“你瞧,方才他兩個便在那兒說話,我瞧的可仔細。”

虞宓往那邊看了一眼,本是極隐秘的一處地兒,也不知劉嫚如何便瞧見了。

虞宓望了一會兒天,想了半日,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事兒。

本不該她管,只是尚嬌與虞仲煜皆是她極親近之人,倘或一時不好,叫人知了,她也憂心。

若與阿嬌說去,少不得說出劉嫚來,便承認是她瞧見的,又如何勸呢。

跟哥哥說,可說什麽呢,她個做妹妹的,很不該理會這事兒。

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二人皆無話了。

卻說姜元讓在外頭見了客,因他吃不得酒,衆人顧不得他,也便用過飯回來。

到祿波園外,本打算去瞧一瞧虞宓,囑咐她少吃酒,卻不見人。

問了底下婆子,有瞧見二人出去的,便說,“表姑娘跟劉姑娘往後頭芳泉榭去了。”

于是便後頭來尋人,走了好一會子,見她兩個坐在廳舍廊下,叽叽咕咕說什麽。

虞宓兩個渾然不覺來了人,姜元讓默默站了會子,悠悠道:“這事兒我來辦。”

二人齊齊唬了一跳,劉嫚道:“好在不是別個,叫人聽去了,我兩個罪過便大了。四爺過來怎個一點子聲響也無,還當是個鬼呢。”

虞宓也道:“還是我倆大意了,不該說的。讓讓你說的,倒是如何?”

姜元讓微微笑了一笑,“叫你兩個商議半日只怕還會砸了事,交給我便罷了。”

既是姜元讓接了手,只有比她兩個好百倍的,虞宓便放下此事兒,不再理論。

一日,虞宸自外頭回來,先到落霞院來。

虞宓正瞧院子裏丫頭們洗頭發,因吩咐雲桑把她舊日未用完的好些頭油拿出來分與衆丫頭。

門上婆子來報五姑娘來了,迎了人進來,笑問道:“姐姐今兒出門了?本找姐姐說話,不想屋裏竟沒人。”

虞宸進了屋來,接了雲桑烹的茶,方笑道:“可不是,只我那酒樓便夠我忙了,況還有那書。今兒便是讨妹妹稿子來的,說着怪不好意思的,總這麽着勞煩妹妹。今兒外頭去,瞧是得了個好玩意兒,便想着妹妹不大出門,有這小東西打發日子罷了。”

便掀起手中籠子上的黑紗,一時裏頭架子上站的綠毛紅嘴的鹦哥兒便叫道:“仙女兒仙女兒,你好,在下美男子。”

虞宓一時撐不住,笑得前俯後仰,擦擦眼角淚花兒,笑道:“姐姐何處得了這麽個稀罕物兒,忒伶俐了。”

原是從董良忠手裏讨的,本還不給,一聽要給虞宓,忙不疊說是送她。

且還親自教了幾日,那鹦哥兒方會了這幾句。

虞宸笑道:“便知你會喜歡,只這不是我的,乃是別個的。等我有了更好的,再來酬謝妹妹。”

虞宓道:“倒不知是誰的,若是姐姐的,我便不推辭收了。既是旁人的,如何又給我?”

虞宸笑道:“不值當什麽,收了罷,也算是我換來的。”

既如此虞宓便收下,閑來跟它說說話兒,也能解幾分無趣兒。

且說姜元讓攬下了那事兒,待虞仲煜過來姜府,弟兄兩個說了一回話兒。

并未義正言辭說教什麽,也未取笑,不過些閑話,提了那日之事。

虞仲煜不由一愣,道:“表弟既是知了,名人不說暗話,還望表弟切勿再提,畢竟姑娘家名聲要緊,況尚姑娘跟阿久要好。”

姜元讓瞧着亭子外頭荷塘,氣息微動,眸色淺淡,道:“不會,表哥作何打算的?”

虞仲煜搖了一搖頭,“自是不妥,我與尚姑娘并無越矩之舉,且…我只當她跟阿久一樣,絕無他意。”

姜元讓道:“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便早些兒說清楚,日後男婚女嫁,且有交情在。”

虞仲煜一身月白長袍,手持紙扇,神色悵然,風度翩翩,不怪有姑娘傾慕。

因道:“總是個姑娘家,我已是拒了的,少不得話兒軟些,顧全大家體面。”

姜元讓偏蒼白的手端起鴉青官窯脫胎蓋杯,抿了口水,道:“只怕她當你有所顧慮,還想着等你呢。”

時常那些閨閣姑娘最喜瞧些才子佳人的話本子,一說書生高考,留了情投意合的姑娘等候。

那個不是白白耗了青春,落得孤苦下場。

說起這個,阿久也是個愛看話本子的,少不得下回見到提醒一二,免她入了魔障。

虞仲煜俊眉一蹙,想了半日,“是還跟她說清楚,一來避免誤了她,二來…”

說了這半句,便不說了,只閑愁散去,點點笑意浮起,純間溫柔如春。

姜元讓聽表哥明白了,便不在多說,且回去跟虞宓寫了信,隐晦告知,又囑咐一番。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來了…

好晚了

晚安~

☆、賽馬

虞宓一身茜色騎裝,袖口緊扣,雲紋刺繡腰帶,掐的腰肢均細。

長發束起,戴一根紫玉如意簪,銀色獸紋箍,五官精巧,唇紅膚白。

騎着一匹棕色高頭大馬,跟幾個姑娘在圍場裏慢慢跑,一眼瞧去,花團錦簇,百花羞煞。

劉嫚着一身淺色騎裝,原是個愛動的性兒,出門跑馬,便是脫了缰的野馬。

英姿飒爽,馬鞭舉在頭上甩圈子,笑道:“咱們比賽如何,誰先跑到前頭那棵杉樹跟前,便是誰贏了。先說好,輸了的要罰的。”

虞宓不上她的當,這裏一群姑娘,便沒那個能在這個上勝過劉嫚,“不成,不公正,以往沒比過?次次輸給你,還找不自在,不比不比。”

尚嬌只笑不說話,也是跟虞宓一個想法,“你自個跑跑便罷了,這人多馬雜的,還有幾個頂尊貴的在呢,有個閃失,可擔待不起。”

覺得掃了興兒,劉嫚不高興,一甩鞭子,不想抽到尚嬌騎的馬眼睛上。

馬兒吃痛,嘶嚎一聲,猛地甩頭,尚嬌唬了一跳,忙安撫馬兒。

虞宓扯了扯缰繩,離得遠些,笑道:“瞧你,莽莽撞撞的,驚了馬事小,若傷着那個該如何?”

劉嫚自知理虧,垮了臉色,郁郁不樂。

尚嬌柔柔一笑,“不礙事兒,這馬跟了我好些年了,傷不了我的。”

虞蓉半晌沒開口,這會兒方笑道:“她兩個不比便罷了,我與劉姐姐去如何?想必我是輸定了的,姐姐得讓我一讓。”

既是有人來,雖劉嫚以往不喜虞蓉為人,到底年輕姑娘,人家主動了,她也不好冷臉,笑道:“我說沒趣兒,好容易叫你們出來,又懶的動,不若待府裏得了,省的人勞動。”

虞宓輕輕夾了夾馬腹,慢跑起來,“誰懶的動彈了,這不是在動,似你那般,鬼舞神飛才叫動了不成。”

劉嫚擺擺手,“罷了罷了,跟你講道理,倒吃你挂落一場,左右有人陪我,你兩個不去也罷。”

幾人身後有人嬌笑道:“誰說要比馬?既然如此,帶了咱們幾個才好呢,人多了熱鬧,依我說各人也出些彩頭才是。”

轉身一瞧,原是宋晴柔跟宋嫣幾人,神情有些微挑釁道:“自來聽人說劉姑娘馬術超群,乃衆姑娘裏頭一份,我倒要讨教一番,一定要給這個面子才是。”

衆人來的乃是奉恩候府的馬場,系楊繡卿跟虞宸兩個邀的人,公子們則是董良忠與楊牧等人請的。

虞宸跟楊繡卿幾人騎馬過來,身着大紅跑馬服,一頭墨發作男子裝扮,英氣逼人。

二人笑道:“這是個好主意,溜馬兒玩,固然動了,怪沒意思的。不若弄個小型比試,輸贏不論,圖個新鮮罷了。”

于是一衆人等過來馬廄這邊,虞宓進了亭子裏歇息喝茶,聽姑娘們議論。

夏侯恬坐到虞宓一邊,端莊文雅,沖她點頭兒笑。

虞宓回了一笑,“時常未見姐姐出門,想來跟我一般的性兒。我成日家屋裏看些閑書或跟丫頭們玩鬧,也是閑不下來,不知姐姐平日作何消遣?”

夏侯恬雖不及虞宓天人之姿,也是個清秀佳人,兼之儀态萬方,明眸善睐,笑時嘴邊兩個酒窩最是好看。

便見她款款端了茶細抿一口,舉止間盡是端雅溫柔,笑道:“沒什麽消遣,我讀書有限,倒是極喜音樂之類,無事不過譜曲兒,或撥弄會子琴便罷了。”

虞宓點頭兒笑了一笑,想起哥哥會撥瑟,因着現今極少有人學那個,她還問了為何對這個起了興趣,只他不說。

因笑道:“我卻是個憊懶性兒,學不來那禮儀端重的,倒是喜吹簫。以往更深露重,彎月高懸之際,便拿出來對月吹一吹兒,也有些趣味。”

夏侯恬微微詫異,“自來那簫便有些悲凄之意,我只當你最是個喜樂性兒,不想會喜歡這個,可見看人不光瞧表面。”

虞宓掩嘴一笑,“姐姐這話兒有理,俗話說‘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老輩人說的自有它的道理。你瞧着我在外頭溫和有禮,殊不知成日家屋裏跟丫頭們肆意玩鬧也是有的。”

二人這廂說的性投意合,那廂姑娘們商議如何賽馬。

楊繡卿笑道:“也不拘別個,小玩小鬧,便勞煩幾位哥哥來當裁判,咱們幾個出些身上的小玩意兒,分個幾等出來。勝出的前三位,拿彩頭去便是,自別無二話,妹妹們意下如何?”

衆姑娘都道很是,便也各自拿了随身帶的不辨身份的小物什兒。

宋晴柔摘了手上一對血玉镯,笑道:“便拿這個了,不值錢的玩意兒,姊妹們瞧着出便是了。”

宋嫣杏眼兒一瞪,推了一推宋晴柔,笑道:“可是埋汰人了,前兒我也朝姑姑要了,倒是給了你。獨一份兒的東西,就這般拿出來當賭注?快收回去才是,随意出個宮制荷包便是了。”

衆人一聽這镯子來歷,忙把手裏的東西一掩,跟這一比,便是螢火與月争輝了。

因笑道:“郡主快些收回去,游戲罷了,如何拿公主的東西做賭?便是勝了,也不敢接的。”

可不是燙手的山芋,這玉晶瑩剔透,毫無瑕疵,玉心盈盈似有水光流轉,仔細瞧着又是個死物。

況是公主賞給侄女的,拿了東西便是對公主不敬,不拿,又是衆人商議好的彩頭。

宋晴柔微擡下巴,瞧了一圈豔羨的臉兒,得意道:“輸贏還沒個定數呢,如何便知我定會輸?沒得滅我威風,劉姑娘該你了。”

劉嫚是個直來直往的性子,本不過玩鬧,既宋晴柔非當個正經事來辦,她也不怕的。

當即取下腰間一塊純淨無瑕的比目雙魚佩,笑道:“不敢跟郡主的珍寶比,好歹這玉我戴了十幾年,還是苦渡大師開過光的,不過應個景兒。”

二人拿出的東西皆是一等一的,衆人一瞧,手裏的小玩意越發不好意思露出來。

虞宓上前來,拉了劉嫚道:“可是皮又癢了,這般貴重的東西,也敢拿出來作賭。便是沒輸出去,若有個磕碰,仔細娟姨錘你。”

劉嫚其他的比不上別個,只與這騎射一道極有興趣,自信不會輕易落敗,如何聽勸?

因笑道:“你也說了,往日家跟我比,這個誰勝得過我?難不成這便就輸了不是?我就不信這個邪,你莫管,待我贏了她那血玉镯子,分你一個。”

虞宓道:“不妥,這玉佩來頭你不清楚?還敢拿自己開玩笑,我不依你,快快換了,再不濟拿我這塊琥珀玉。”

原是劉嫚剛生下來時,日夜啼哭不止,府裏請人瞧了,說是生的日子不好,易招惹邪祟。

這玉乃是劉府重金購來的,請了法雲寺大師開光,戴了這十幾年,真個沒出什麽岔子。

虞宓身上的琥珀玉不比劉嫚的比目雙魚佩差,乃是出生時虞府尚在的老太爺給的,系先帝賞下的,戴在身上十幾年未曾離身。

劉嫚忙道:“更不妥了,如何能要你的,我也不敢跟月姨交代,你信我這回便是。”

二人争執不下,外頭公子們陸續回來,宋晴柔忙請了人進來說了比賽之事。

一時都起了興,董良忠一合扇子,風度翩翩道:“好主意,妹妹們賽馬,咱們也出個彩頭。”便把手上的扇子放到桌上,笑道:“雖不是金玉,我這把扇子也不差了,可是封爺爺墨寶,便壓給頭名了。”

封老爺子做今上老師時,墨寶便流出的極少,後來雲游去了,旁人便再沒得到過他手書。

一些個官宦人家重金收購,皆空手而歸,是以董良忠這彩頭也是獨一無二。

楊牧瞧了一瞧桌上,咦了一聲指着笑道:“想來妹妹們皆極重視這比賽了,我瞧這些東西市面上皆是有價無貨的。”

楊繡卿笑道:“可不是,原說小鬧一場罷了,到底妹妹們認真了,拿出了貴重東西。依我說,妹妹們把物什都拿回去,該叫哥哥們出彩頭才是。”

宋晴柔道:“楊姑娘多慮,再珍貴的東西不過一件死物,誰個輸不起了。”

宋嫣瞧了楊繡卿一眼,微微笑了一笑,說道:“我也說不過死物罷了,在誰手裏不是用呢,不會埋汰了,姊妹們都出了,我合該意思意思。”

說着取下手腕上一對寶石鑲金的手钏兒,瞧其成色,必非凡品。

楊繡卿臉色暗了一暗,原是她主持邀來了人,若出了什麽岔子,如何不受擔待,沒想宋晴柔幾個半點不理會人,也罷了。

虞宸自進來便随意擇了一處坐下,跟董悠說話,瞧着衆人之間的暗流湧動。

宋嫣忽朝她笑道:“虞五姑娘也來罷,聽說你文采了得,想必騎射功夫也必能叫人甘拜下風。”

虞宸愣了一愣,理了理袍裾,微微一笑,“郡主莫取笑人,我那點子文墨,如何敢在人前獻醜,不過以訛傳訛罷了,當不得真。比賽便罷了,我出個彩頭,前兒我得了一方翡翠玉鼎,徑長三寸,高約五寸,聽人說旁人再沒有的,就拿那個罷。”

衆人一聽,皆倒吸一口氣,虞宸當真財大氣粗,雖未見過,聽她之言,便知那玉鼎價值不菲。

今兒都是怎麽了,不過一場女兒之間的玩鬧,出這般大的財力。

虞宸瞧衆人一副驚着了的模樣,淡淡一笑,端起茶來喝。

虞宓眉頭皺了幾皺,她們拿出的東西皆是不少人知曉的,又是各自身上的。

不想虞宸一出手便是好些王府裏也沒有的東西,太過張揚了些。

在座的皆系各府裏姑娘公子裏嫡出且有體面的,回去一說,虞宸私財豈不是人盡皆知,與她可沒半點好處兒。

只話已說出口,也沒了辦法。

宋晴柔等的不耐煩,一甩馬鞭,道:“該如何便如何,這般婆媽作太無趣了些。虞五姑娘便來罷,就是輸了也無礙,左右無人笑話你。”

話雖說的好意,只神色卻是桀骜挑釁,虞宸挑了挑眉,瞧一眼端坐在衆人身後未啓一詞的宋轶。

“好啊,既然這般我也玩便是了,不過我瞧世子那龍鳳呈祥扇墜極精細,不知可能當個彩頭,不論那個勝了,我便替姊妹們讨了。”

衆人皆看向宋轶,瞧他如何應對,見他修長白皙的手放下手中杯子,幽深的眸子掩在睫毛之下,淡淡瞧了虞宸一眼,“五姑娘喜歡,便當彩頭罷,不過頭名已有了那些好東西,我便壓給第二。”

衆姑娘一聽,心內皆有了計較,于是各自拿了貴重東西出來,或壓給第一或壓給第二或再往下,皆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 表弟身子不好,一是早産,二是心思太重,想的太多,還有些慧極必傷。

待日後心願達成,心胸開了,日日活在蜜罐裏,自然慢慢變好,當然我親媽,給他金手指也沒啥,是吧?

☆、賽馬

一徑分派妥當,管事人等在前頭搭了廳子,虞宓幾個不參與的姑娘過去坐。

董良忠拿了臂長的紅色三角旗子,站在馬道旁。

參與比試的乃宋晴柔、宋嫣、虞宸、虞蓉、劉嫚、董悠、夏侯恬跟另尚府裏兩個姑娘。

一遛兒姑娘皆端坐在高頭大馬上,身姿端正,目視前方,好不威風。

董良忠四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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