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階而上,遠遠打眼一瞧,便是一棵上下通紅的樹。

近了跟前方知此樹的大小來,樹幹能容四五個成年人合抱般粗細,樹冠如房屋般又高且大,挂了紅綢彩鍛在上頭,極是喜慶惹目。

樹根蟠紮,有的從地下拱起,綿延出去好遠,周槽用紅木欄杆圍了,避免閑人近前。

跟來的幾個丫頭齊齊繞樹走了幾圈,皆咂咂稱奇,大呼難得。

虞宓一面走一面瞧,對雲桑道:“想來這樹是用來祈願的,你瞧那紅鍛子上還有字呢。”

挑了最近的一個定眼一瞧,原寫的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分離。”

又有“願父母身康體泰,夫君平安和順”等語。

不想這廂正看景呢,殊不知她自己便是旁個眼裏萬裏無一的美景了。

虞宓今兒出門,妝容清淡得體,雖儉少,卻個個非凡品。

頭上一支海棠白玉簪,朝陽飛鳳挂珠篦,點翠鑲寶石項圈,上下着青,不繁侈卻有些閑花淡淡香的韻味。

兼之近來病氣纏身,面容柔弱,舉止我見猶憐,真個叫人憐惜。

遠遠瞧去,亭亭玉立,氣質脫俗,見之難忘。

跟着虞宸的一行人皆叫虞宓吸引去了目光,尤其董良忠最是個愛美人的,早先便對虞宓處處留意,不想今兒出門一趟,又遇到了,可不是緣分。

再顧不得旁的,心下的悸動難掩,當下便上前讨美人說話去了。

虞宸身側還跟了七公主,卻也是個與虞宓性投意和的,因笑道:“我原說邀了七姑娘一同出游,你不說她病了,不想巧是遇到了。”

虞宸笑道:“想來是寺裏來供尖兒的,先前還病的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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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宓因她之過受苦,她也不大好意思打攪人修養,是以虞宓病着的日子,虞宸不過去瞧了兩回便罷了,也不知具體。

七公主道:“咱們也過去瞧瞧,倒是問候些也是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大概就是兩天一發,三次元很忙了,商業旺季沒辦法,等過段日子不忙了再看吧。

還有虞宓的金手指大概就是長的美了,團寵是不會的,但有人真心愛她的,話說這樣的人我也愛呀,她真的是個奉獻型人格啊。

遇到事情先替別人考慮,不要說她聖母,生活中這樣的大有人在,也希望小天使們多遇到,雖不是占人家便宜,但和這樣的人在一起會很舒服。

☆、不羨仙

董良忠過去虞宓不遠處,越近前越心喜,按耐住浮動的心緒,整理了衣冠,方清朗道:“七姑娘好雅性,原聽這裏的祈願樹聞名望京,方來瞧瞧呢,不想便遇到了妹妹。”

聽的說話聲,虞宓轉了身來,見是世交家的公子,忙福了禮,道:“世兄安好,不想在這見到。我哥哥在前頭大殿,想必不多時便過來尋我了。”

董良忠走到虞宓身側,笑道:“煜兄弟也在,好些日子沒見了。妹妹何必如此拘禮,阿悠跟五妹妹姊妹相稱,你喚我一聲見堯哥哥便是。”

說着,微微一笑,這董良忠生的一副好皮囊,形容出衆,舉止不凡,風流隽逸,又有個風趣性兒,很懂得如何說話讨姑娘家歡心。

不過一言二語,虞宓便掩嘴輕笑,便如風吹荷葉,紅粉初現,董良忠搖扇微笑,目光溫柔。

後頭幾個姑娘過來,兩下見禮,虞宸便問了所為何來,虞宓閑閑解說了幾句。

七公主過來挽了虞宓手腕,巧笑道:“事兒可是完了?幾日不見,你倒清減了,阿宸的‘不羨仙’開張,說是請咱們呢,你一道去罷。她那好吃的多,你多用些,也好補回來。”

虞宸正不知如何補償虞宓呢,聽七公主如此道來,也不失為好主意一個,便笑道:“七妹妹便一道去罷,原是我的過錯,便借此請妹妹一席,萬望妹妹給我這個面子,只當我賠罪罷了。”

現下天氣兒悶熱,出行的人皆輕衣便裝,很是涼爽,虞宓卻攏了一攏衣領,笑道:“姐姐好意,本不該辭,只這病兒纏纏綿綿許久尚未去,今兒走了這一遭,身子便有些撐不住。再者前腳來燒香拜佛,後腳便魚肉葷腥的,佛祖倘或怪罪,不是白來。是以倒要辭了這回,下回必回請幾位姊妹賠禮。”

跟虞宸一道游玩的董悠笑道:“七姑娘這話沒得癡了,心誠便罷了,難不成還真當個正經事兒齋戒不成。便是請你去,自是有車呢,還叫你走着不是,不是真邀你吃些奇珍異寶,不過熱鬧罷了。便一道去罷,好容易這般巧呢,倒不要辜負了。”

幾人皆這般誠心勸着,虞宓自來便性兒軟,挨不住旁個再三央求的,是以只能道:“我哥哥還在前頭等我呢,既如此倒要知會一聲兒。”

幾人忙過去找了人,等事兒妥了,一道下山。

一衆人浩蕩過來前殿,巧是虞仲煜辦完了事兒,打算找虞宓回了,不想便遇到了。

聽如此說,沒急着應下,先問了虞宓,為着省口舌,虞宓便點了頭兒,于是便皆登了車往回去。

卻說虞宸近來新開了集客棧酒樓于一體的‘不羨仙’,挑了巨靈河最好的地段,重新裝修。

廣發開業傳單,是以吸引了極多的人來瞧新鮮,她也有那個本事。

那酒樓外頭富麗堂皇,金碧輝煌,紅燈翠瓦;內裏筵開玳瑁,褥設芙蓉,紅飛翠舞。

一應吃食皆是此間沒有的,只有人想不到的,沒有那大廚做不出來的。

底下服侍的全是水靈靈兒的姑娘小生兒。

禮儀周備之處,比之大家婢女也不差什麽,巧笑嫣語,服侍的周到萬分。

那些個世家王孫最喜獵奇,發現這麽個去處,少不得呼朋喚友,‘不羨仙’的名聲也便傳開了。

虞宓随一行人自門前下車,那前頭門童便極伶俐上來招呼了。

随着走進去來來往往服侍的皆是一般穿着的姑娘少年,賞心悅目,行動伶俐。

一個穿着極體面似管事模樣的人過來笑問,“先兒便聽東家要過來,是以收拾了牡丹居備着。”便請衆人往樓上走,又道:“還先問一句兒,,好備着也免了耽誤時候。”

虞仲煜一面跟在虞宓身後往上走,一面細瞧堂下,只見雖是人來人往,那些個底下人卻是半點不慌忙模樣。

又見那管事畢恭畢敬的樣兒,聽其說的話,這竟是五妹妹開的,不免佩服了幾分。

又想這般大的工程,倒不知五妹妹何處請了大人物幫忙了,細思不得,便罷了。

這廂虞宸東道,請了衆人進屋,吩咐人好生伺候着,自去料理吃用。

虞宓挑了臨窗的炕去坐,瞧見不遠處巨靈河波濤起伏,有來往的大小船只飄在橙光的夕陽下,漁舟唱晚。

倒不算白走一趟,又有窗扉上挂了副對聯,細瞧一眼,寫的是“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細細品來,果是不凡,不由起了憧憬之心。

董悠過去虞宓身側交椅坐下,抿了一口茶,笑道:“七姑娘覺着這詩如何?”

虞宓偏頭笑道:“好句,世間難得,再沒比這更應景兒的,倒不知系何人所出?”

董悠自得一笑,“除了阿宸還有何人有這般文采,這樣的驚才絕豔,與她相交,當真是幸事兒。”

又說這酒樓裏裏外外裝修重整、培訓奴仆、随處的詩兒畫兒,皆出自虞宸之手,當真是個得天獨厚的人,得了老天厚愛,給了她最好的了。

虞宓抿唇兒一笑,心下有些悵然,又不知為何這般,便說不出話兒了,随董悠一人叽叽嘟嘟半日。

卻說虞宸親自打點了牡丹居要上的菜品,便攜了果酒回來,七公主命人盛了,送與衆人品鑒。

虞宓端起小喝一口,只覺初入喉頭刺激爽快,細細品來,又有些甜澀的餘味。

倒不知是什麽酒,便請教虞宸,七公主忙道:“我知曉,這個啊,乃是阿宸做出來的,叫可樂,七姑娘覺着如何?”

虞宓放下杯子,抿唇兒一笑,“是可口舒坦。”

虞宸不在意笑了一笑,譴邊上候着的丫頭下去催催,便和董悠說話去了。

董良忠瞧見虞宓低低嗽了幾聲,便拿了茶杯倒了熱熱的茶來給她,笑道:“便是如何的好東西,身子不适便不該勉強才是,可是喉頭不舒坦了。不若我叫人下去給你做點生姜炖梨如何,好歹緩一緩兒。”

虞宓喝了一口茶,喘口氣笑道:“不必麻煩了,下頭那般多的人等着上菜。廚房這會兒不定忙成什麽樣兒呢,我如何為這點小事再去麻煩人。”

董良忠笑道:“這有何麻煩的,不過借個爐子使使罷了,很不必為這個憂心,你且等着。”

說完便出門去吩咐,虞宓沒喊住人,只得罷了。

不多時底下的各色盤碟兒流水般送了進來,虞宸招呼大家過去坐。

虞宓瞧了一眼,當真是色香俱全,只到底不得多食,略略吃了幾口,也便沒了胃口。

又坐着陪了會子,便自去裏間的羅漢塌上坐,因想着去方便,便沒驚動人,找了門前侍候的小丫鬟帶道。

七拐八轉的到了後堂,不想這如廁的地兒也是這般整潔悅目,‘不羨仙’果真是個吃喝的好去處。

完畢後随了丫頭回來,不想回了二樓便瞧見個好人兒,虞宓過去笑道:“二表哥如何在這裏?”

姜紹謙轉了身來,瞧是虞宓,不由驚了,淡淡道:“也是過來吃飯的,誰陪了你來的。”

今兒喊老四出門,還不樂意,竟是遇到了表妹,回去說與某人,待瞧他那張冷臉裂不裂。

虞宓簡單說了出行遇到虞宸又一道過來吃飯的事兒,又問姜紹謙同誰來的。

姜紹謙想着包間裏乃是三皇子宋世子等男子,表妹又委實生的好,人盡皆知倒不好,是以便說乃是些親近的同窗。

虞宓聽了便道:“既如此,表哥便回去罷,想必等你呢,我這也便進去了。”

姜紹謙道:“無妨,待我送你到門口再走。”

二人齊齊轉身回來,不想虞宸跟虞仲煜兩個正出門找虞宓來了,見了他兩個,幾下裏閑話了些。

姜紹謙想着虞仲煜今秋兒下場,很是該跟那些個才子讨教讨教,再者三皇子也在,過去見見也好。

是以只叫虞宸領虞宓回去,拉了虞仲煜過去,虞宸回了包間來,随意說起方才之事。

七公主笑道:“三哥也在,待我過去瞧瞧。”

董悠也便随她們去了,董良忠兩下裏瞧了瞧,笑問虞宓,“七妹妹怎不過去瞧瞧,人多也熱鬧些。”

尤其全是青年才俊,便是看上一兩眼也是好的。

虞宓搖搖頭兒,微微笑道:“世兄也過去見見吧,我便罷了,沒得把病傳出去,倒是我的罪過。”

董良忠搖頭一笑,“妹妹都不去,我去也無趣兒,況那邊人多了熱鬧,越發襯的妹妹形單影只,我再走了,妹妹豈不是更無趣兒。就是我蠢舌笨齒的,也跟妹妹消遣一二。”

虞宓聽了一笑,再不理會,二人一個屋裏待着到底不妥,虞宓便叫了小丫頭過來問些店裏的閑話。

皆是無關緊要的事兒,不想那丫頭口舌倒伶俐,說起店裏的好笑事兒,活靈活現兒,極是有趣兒。

那方董良忠也不開口,一面瞧那丫頭巧舌如簧,一面瞧虞宓笑得面若桃花,也有些趣兒。

虞宸等人去見了一回頂頂兒的好兒郎,半個時辰了方回來,天色不早,便收拾了回去。

坐在車上回想方才不過随意露了幾句話,那些人吃驚的模樣兒,不由感慨古人的智慧确實高妙,不過幾個利上惠民的計策便叫那些人驚豔紛紛。

不想這回倒叫三皇子記住了她,日後不時遇到說話,越發熟悉。

☆、争吵

且說這日過去老太太屋裏回來,虞宓并底下幾個丫鬟自個兒制脂粉膏子,挑了鮮鮮豔豔的花兒出來,洗幹淨了,分了顏色倒研缽裏搗碎。

幾個小丫頭瞧稀奇皆圍了過來,指指點點地看,因笑問道:“往日只當這些個兒東西只能鋪子裏買呢,不想姑娘竟能自個做。”

虞宓倒出花渣兒,換了一色,笑道:“這有何難的,好些書上有記的呢,你們雲柳姐姐最擅這個,得空兒教她跟你們說去。”

雲柳捧了扇面大的簸箕過來,把裏面的花瓣兒倒出來,笑道:“姑娘可是會給人找事兒,我成日家可是閑着不是呢,還有這功夫教徒弟。”

幾個丫頭忙道:“好姐姐,教教咱們罷,待得了這手藝,往後姐姐用的脂兒粉兒的,便包咱們身上。既不花冤枉錢,也叫咱們孝敬孝敬姐姐。”

雲柳忙呸呸呸,笑罵道:“好個小妮子,你姐姐我多大呢,不過癡長你一二歲,倒叫你孝敬我了。沒得輕狂了,皆是姑娘應下的,該孝敬她才是,看往後還給不給我攬事兒了。”

虞宓抓了一把兒篩剩下不要的花瓣兒,朝雲柳擲去,笑道:“白白得個人兒孝敬你,還說些什麽爛谷子話,可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呢。”

幾個丫頭笑成了堆,忽聽外頭吵嚷,一個丫頭自門前探了身子進來道:“姐姐們快過來瞧瞧,餘媽媽跟八姑娘吵呢。”

虞宓聽了,丢了手頭東西,随幾個丫頭出去,卻聽外頭有人高聲道:“倒真個當撿了高枝了,眼珠子頭頂上去了,跟人後頭奉承,又是個什麽體面身份。往後再不與人來往了不是?好歹我是三太太屋裏人,比不得那些姑娘們,眼裏便沒我這個人了。姑娘好歹顧念一些,往後總要依仗三太太,去處還不知呢,倒用不着我們這些人了。”

那媽媽口口皆是姑娘們要尊着她們這些老人,又是虞萱跟在虞宸後頭,出門子要依持三房的話,擺明了氣人呢。

虞萱自不遠處過來,氣白了一張粉臉,忿忿道:“媽媽說的什麽話,我跟誰後頭了,誰又不三不四了,今兒跟我說清楚了。原是你在我屋裏倒比我還尊貴體面些,我想着你是母親屋裏的人,這麽大年紀不容易,體諒你幾分,倒供出個佛爺來了。就說今兒,便是青雁做錯了事兒,我已說過她了,媽媽何必自個兒不尊重,還當着我動手,不過說你一二句,便要抹脖子上吊。任誰那兒也沒這個理的,那是我的丫頭,平兒盡聽你使喚了,我又說什麽了?”

那媽媽拿眼兒觑人,嘴角下癟,揚頭瞪眼兒,“了不得了,丫頭做錯事兒,我這個管事的還說不得了,當真是天大的架子。姑娘護着丫頭們也得有個度兒不是,我連你都管的,打她兩下子如何了。為你好的事兒,倒這般埋汰我,便是老太太跟前我也是有理兒。”

那婆子當真在姑娘們屋裏養尊處優慣了,虞萱好歹是府裏正經的姑娘,倒叫她一個婆子吃住。

雖說有個教養嬷嬷的名頭,也不能這般拿大。

虞宓聽了這半日,瞧虞萱氣的狠了的模樣,少不得現個身兒。

一面扶了虞萱平氣,一面對那媽媽道:“媽媽說的有理,便是咱們倘或錯了哪裏,你也管的。只到底八姑娘才是梅隴閣正經主子,底下丫鬟有她罵的打的,你能做的只有一半兒,還有一半兒不歸你手底下,也沒你的份兒。況什麽事兒自家屋裏說不得,這人來人往的,這般吵鬧,瞧你便是想鬧大了。不是我說,媽媽橫豎自個兒好好想想,八姑娘縱是吃了挂落,你又得了什麽好兒?難不成便能如她尊貴了,要我說便罷了,媽媽瞧呢。”

那媽媽瞧是虞宓來了,心道這七姑娘是府裏上上下下的寶貝疙瘩,若惹了她不好,不論如何吃虧的也是自個兒。

當下便變了臉色,讨笑道:“姑娘說的有理,原也沒事兒,不過八姑娘要找人評理罷了,我自是跟着。”

虞萱當即眼睛一瞪,好個颠倒黑白,明是她要一哭二鬧,怎麽又成別個沒事找事兒。

虞宓捏了一捏虞萱的手兒,示意稍安勿躁,笑道:“媽媽回罷,到底如何,這麽多人看着自有理論。作妖的沒得跑,無辜的也不冤枉。”

那媽媽讪讪而笑,心不甘情不願扭身子走了。

虞宓拉了虞萱回屋,吩咐丫鬟們備了水給洗漱,喊雲桑拿了前兒新買的脂粉出來給虞萱上妝。

因笑道:“為多大的事兒,值得你跟她吵,那是個渾的,你也跟着什麽臉面皆丢了不是?”

虞萱對了鏡子,又瞧虞宓屋裏物什兒樣樣精細,她的那些一比,便上不得臺面。

連個婆子都能欺到頭上,拿帕子拭了拭淚,翕了翕鼻翼,“不是我不尊重,姐姐沒聽她那些話兒,‘什麽我的往後還在三太太手裏呢,我姨娘不過太太跟前個捧腳盆子的丫頭’,便是如此,她便說的來嘔我。我屋裏哪樣的好東西沒孝敬她,今兒老太太屋裏給的一屜包子我給青雁吃了,沒給她留,便處處找青雁的隙兒。”

說着已是到了極傷心處了,幾欲哽咽的說不出話兒來,虞宓瞧着也是氣極。

“竟是這般放肆了,你屋裏管事兒又如何?早該回了老太太立時攆了出去才是,容她到現在,府裏的錢便養出這些個倚老賣老的婆子來了。”

虞萱只低低抽泣,原性兒便懦,叫個下人欺到頭上只得忍氣吞聲兒罷了。

再者那婆子再目無下塵,有幾句還真說到點子上,自來虞萱的往後攥在三太太手裏呢,那邊的人自得好好應付。

二來虞萱姨娘馮姨娘日日三太太跟前伺候,那婆子話糙理不糙,可不得跟個洗腳丫頭似的。

是以一直忍着,虞宓嘆了一回,又勸了一回,午後虞萱屋裏青雁找過來,便回去了。

虞宓待人走了,自個兒也沒趣兒,坐到後屋炕上去發了一下午呆。

雲桑幾個來瞧了幾回,皆不大理人,因笑道:“姑娘可還在想八姑娘那事兒,快別想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兒,端看自個兒如何瞧了。依我說句不中聽的,八姑娘太軟綿了些,那些個婆子不敢得罪,姑娘這般掏心掏肺的,反倒處處使心眼子摳摳索索的。”

真個欺軟怕硬的,誰又是個傻子呢,不過看破不說破罷了,心裏明鏡兒似的。

虞宓手撐了下巴,緩緩道:“我也知她自來讨了我些東西,不過與我可有可無,與她卻是在刀刃上呢,能幫便幫點罷。有時我想三嬸待八妹妹着實苛待了些,連個丫頭都不如,一時又聽人說只有自己肚子裏出來的才是親的,八妹妹是姨娘生的,三嬸待她生分些好似沒甚錯處。我爹只我娘一個,三嬸卻日日對着些通房姨娘,好似心裏也苦,那便是三叔錯了。可又一想,除了我爹跟舅舅家,外頭那個男人不是嬌妻美妾環繞,好像三叔也只是跟外頭人一般罷了。這般細想來,竟是各人皆有難為之處,果真悟了做人不易。”

雲桑抿嘴兒笑道:“了不得,阿彌陀佛,姑娘竟是悟了,現下就有一件難為事兒呢。姑娘若屋裏用飯呢,我便去熱了早兒老太太屋裏送來的包子,若去太太屋裏用飯呢,便有蒸肉吃,可又沒了包子。嗳呀呀,這可是個難題,那包子姑娘不用,少不得便宜咱們了,再擱久了就壞了。如何?魚與熊掌要哪個?”

虞宓也知雲桑打趣她呢,也是為引她心思到別處去,莫想這些閑事兒。

因笑道:“兩者皆要又如何,我便拿了包子去太太那兒,你可是什麽也沒有了。”

雲桑冷哼一聲兒,“這日日伺候姑娘,竟是一屜包子也舍不得,罷了,操心的命。”

虞宓笑道:“罷罷罷,怕了你了,哄你玩兒也信的,何時這般好騙了。”

便有婆子來問何處用飯,雲桑出去回了話,翻身進來伺候虞宓換了衣裳,一時過去蓼蘭院。

用過了飯,二太太自去料理府裏諸事兒,虞宓陪烨哥兒在裏間炕上玩了會子。

待二太太進來便把今兒虞萱的事兒說了,二太太瞧一瞧人,便知她想的如何。

因笑道:“你打算如何?要咱們攆了那婆子倒容易,就往日那些事兒,不論那件兒往老太太跟前一說就成。”

虞宓想了一想,笑道:“便知娘逗我呢,若這般做了,便得罪了三嬸,如何使的?好歹要老太太發了話才好。”

二太太喝茶笑道:“那便是老太太又戳你三嬸肺管子了,那麽個要強的人,再容不得旁個管她屋裏事的。”說完了便不再言語。

二太太并知椿幾個只瞧着,一時說起外頭送禮的話,虞宓雙手支了下巴,輕擰了眉心,想了一想。

恍然大悟笑道:“是了,有句話‘解鈴還須系鈴人’,既是三嬸給八妹妹的教養嬷嬷,便叫她自個兒收回去,還有什麽話說了。”

越想越覺的這個主意妥帖,可不幾下裏齊全了。

知椿笑道:“太太往日家常說咱們姑娘面薄心軟,不中用,可是看走眼了,殊不知大愚若智。到了那麽個時候,還有什麽不知的。”

二太太笑道:“你別誇的太早,是這麽個理,難的還在後頭呢。”

虞宓聽了這一句,又坐了會子,自回去跟雲桑雲柳兩個商議法子去不提。

作者有話要說: 人多是非多啊,其實古代就跟咱們現代過日子一樣,哪兒有那麽多宅鬥,不過一群女人家長裏短,事兒也就多了。

☆、揭露

原說虞萱身邊的教養嬷嬷餘媽媽乃是三太太屋裏一個不大得重用的,因奉承着三太太跟前一個極有體面的管事媽媽,方能分到虞萱屋裏。

這麽些年,很是得了些好處,便有些得意忘形,近幾年虞萱越發大了,她的話兒時聽時不聽的,叫她很是不受用。

又見虞萱跟幾個大丫鬟親近,便一味兒認定是幾個丫頭挑唆的,把她攆了出去,她們便更上一層樓了。

前兒挑了一回事兒,把個跟虞萱最好的青雁打了,得意了一回。

只叫虞宓瞧見了,恐上頭老太太、二太太知了怪罪,便回來跟三太太的陪嫁媽媽孫媽媽說道說道,好歹有個什麽,還有三太太呢。

孫媽媽聽了,笑的前俯後仰,“可是你糊塗了,老太太多久不管事兒了,傳不傳的過去還要兩說。二太太更不會理會三房的事兒,便是七姑娘瞧見了,她一個姑娘家,難不成伸手到嬸嬸屋裏?放一百個心罷。到底往後你該敬着八姑娘才是,好歹她是主子,惹急了她,吃虧的是你。”

餘媽媽往常在虞萱屋裏得了什麽,也有拿來孝敬孫媽媽的,到底跟三太太自商戶家陪嫁過來的。

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倒不稀罕哪些個,再有往後出了什麽纰漏,也算不到她頭上,是以竟是什麽也沒接過。

餘媽媽嗐聲嘆氣道:“嗳喲,我的好姐姐,你如何知曉,八姑娘叫那幾個小蹄子教唆壞了。我說的話如何還聽的進去,不定來日三太太的話兒也當耳旁風呢。你不知,八姑娘跟五姑娘一道似是做什麽生意呢,前兒我瞧青雁悄悄抱了個匣子,待要細瞧瞧呢,護的跟寶貝似的,鬼鬼祟祟藏裏屋去了,我現下也進不去了那地兒了。”

餘婆子倒了一通苦水,孫媽媽端了茶,面色沉靜,待她說完了才道:“此話當真?八姑娘跟五姑娘一道去掙那些黃白之物?”

餘媽媽一甩袖子,腆笑道:“可不是,沒見八姑娘近日手頭很是寬裕呢。今兒新買了水粉,明兒又添了衣裳,下頭人去請安,也有閑錢打賞了。”

孫媽媽若有所思,笑道:“竟是這樣,我知曉了,待三太太自上房回來再論,你且吃了飯再去。”

那餘媽媽得了這厚待,高興的合不攏嘴,忙應了是,說些家常閑話,領了飯才去。

且說三太太知了此事兒,很是驚了一驚,便要找個由頭抄一抄虞萱屋子,瞧瞧是否真個有錢財。

孫媽媽忙道:“太太別忙活,餘婆子那話是不是真的還得兩說呢,再有可有什麽由頭去查姑娘屋子。”

三太太自來是個不愛聽人勸的,不然,也不能在虞宸身上載這麽大個跟頭,是以孫媽媽話說的委婉。

三太太冷笑一聲兒,“一個庶女罷了,我是她母親,因着關懷她,找找她屋裏缺個什麽好給補上,是以去瞧瞧,誰個能挑我不是。”

孫媽媽聽了未說話,若三太太要做什麽橫豎會吩咐下去,到時候再瞧便是了。

乃至次日午後,三太太去上房問安,行至院子裏頭假山後頭,擡頭看了一眼。

拿帕子擦了擦臉,慢慢兒扇,一手扶在太湖石上,“這天兒也太熱了些,不過這幾步路,便熱的渾身是汗。”

後頭跟的婆子笑道:“是呢,可是近幾年最熱的時候了,聽說好些莊稼都荒了,今年的收成瞧着懸呢。”

三太太道:“這大熱天沒過去,秋闱又快了,哥兒們讀書也辛苦呢。等會子回來再往韬哥兒屋裏送些冰,叫丫頭們莫省着,他讀書要緊。”

幾人齊齊應是,三太太歇了會子,正要走呢,忽見前頭過來個婆子,可不是虞萱屋裏的餘媽媽。

便招手兒叫了她過來,笑道:“你這媽媽,大熱天兒的,急急忙忙哪兒去?”

餘媽媽忙跟過去扶了三太太走,笑道:“我說今兒怎麽喜鵲在門前叫呢,竟是遇到太太,該我請安了。”

三太太笑道:“少滑嘴,我且問你,昨兒那事兒可是真的,你細細道來,我自有好處給你。”

餘媽媽往後瞧了一眼,遞了個眼色給三太太,後者會意,囑咐人遠着跟着。

餘媽媽因道:“可不是呢,五姑娘邪乎着呢,小小年紀,能耐那般大。八姑娘跟着一道,得了不少好處兒。”

便把昨日對着孫媽媽之語說給三太太。

走了一陣子,眼瞧着要到了迎松院,三太太想了一路,因笑道:“要瞧她底細還不容易,你且記好了那匣子在何處?”

餘媽媽信誓旦旦拍胸脯兒保證,眼不錯兒瞧青雁擱裏屋去了的,三太太又道:“這樣兒,趕晚兒你去我屋裏叫我的丫頭拿我那支錾金五鳳挂珠釵給你,你逮個空兒放八丫頭屋裏,之後的事兒你便不必管了。”

都是大宅子裏浸.淫了半生的,餘媽媽如何不懂,這下她想攀扯那個都行了,第一個不放過的便是青雁那小蹄子。

心下得意,回頭自是依着三太太的話照辦了不提。

且說虞宓那日自二太太屋裏回來,招來兩個丫頭讨主意,因問道:“既要那餘媽媽自此遠了八妹妹才好,只也不得叫她走投無路。要三嬸嬸動手才是,還得暗地裏來,以免傷了母女情份。”

雲桑笑而不語,雲柳便先撐不住了,坐在腳踏上,笑趴在虞宓坐的炕頭,“姑娘要這般想,可真個一事兒也不能成的,既要顧念這個,又要想着那個。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兒,總有人要吃虧的,況那婆子太張狂了些,便是有不好的下場,也是自個兒作死呢,難為姑娘還替她考慮。”

虞宓盤了腿,把玩個梅花式的金裸子,癟癟嘴道:“我又不是觀音菩薩,管不着那些個人,況便是菩薩,也有一刻不備的時候。管的她那麽多呢,不過怕傷了八妹妹臉面,到底還是她教養嬷嬷呢。”

雲桑一面繡花一面道:“依我說這事兒怕得麻煩四姑娘呢,有她出面便再好不過。”兩下裏顧全了。

虞宓道:“不中用,若四姐有用,八妹還能有今兒這般光景?也不知她是知呢還是不知。若不知,我就厚臉去說一回,答不答應不一定,若知曉,我再去問,豈不是尴尬。”

幾人想了一回,最後因着投鼠忌器,牽扯太多,顧慮太多,只得從虞蓉身上下手。

一早兒起來,虞宓屋裏用早飯呢,一人便來回道:“姑娘去老太太屋裏瞧瞧,可有大事兒。”

虞宓一聽也顧不得吃飯了,忙添了衣裳到上房去。

卻說原是三太太想了個主意,叫那餘媽媽拿了她的首飾藏虞萱屋裏,到時她就帶孫媽媽去找,不拘攀扯那個丫頭,叫她瞧瞧虞萱屋裏便是。

本也不是什麽大事兒,若無意外,便可達成心願,壞就壞在那餘婆子貪墨了太多虞萱的東西。

拿去便拿去了,或轉送他人或拿去當掉換了銀子來使,就是人知了也死無對證不是。

只她竟不是,非但貪墨了虞萱各樣兒東西,還齊齊的收集在一處兒,又四處跟人炫耀。

沒等她帶人去搜虞萱屋子,便叫虞萱揪了人叫老太太做主,三太太一時也有些慌了神。

細細一想,她只叫餘婆子拿了一支釵去,倒是只說賞出去了,也沒什麽大錯。

且說虞萱撲倒在老太太跟前哭道:“原我有些什麽皆是孝敬了媽媽的,一來受她一二年教導,二來又是母親給的人,如何能害我呢?往日沒了東西,我只當丫頭們不精細。或一時找不着也是有的,不想今兒收拾媽媽屋子的小丫頭跟我說,瞧見媽媽那有前年老太太賞我的金累絲攢珠項圈,原我還不信,不想一去瞧,竟皆是我往年兒得的好物兒。”

老太太聽了虞萱一席話,瞧一眼自餘婆子屋裏翻出的東西,再看虞萱消瘦羸弱模樣。

沖底下兩個太太道:“你們瞧瞧!成日家說那些積福的老人兒伺候了老一輩主子出了力,總叫孝敬着,殊不知得寸進尺,得隴望蜀乃人之常情。可憐我這麽好的孫女兒,叫這些個沒禮數的折騰。”

二太太、三太太妯娌兩個忙陪不是,老太太順了順氣方道:“既有這麽一個,免不了還有其他的。就說我說的,幾個姑娘屋裏皆要清一清兒了,你們誰也別勸,那些個說三道四、撚酸不理事兒的老婆子也該有她們去處了。”

兩位太太忙應着,老太太說完歇了一歇,嫌惡道:“至于底下這個,膽大包天,八丫頭再如何,也是府裏正經姑娘,容得你作踐。一家子都攆莊子上去,過好日子你作妖,便別禍害府裏了。”

老太太話剛說玩,便有幾個健壯的婆子進來捂了餘媽媽嘴,半句話不容說給拖了出去。

發了這一回脾氣,下頭人皆莊嚴肅穆,大氣兒不敢出。

三太太聽老太太方才的話兒意有所指,這會子不敢去勸,二太太瞧了一眼虞宸。

後者會意,自下頭婆子手裏接過茶杯親為老太太捧到跟前,笑道:“這樣的事兒啊,我們也有不是呢。不若老太太罰我們一罰,可別氣了,為着我們這些不中用的氣壞了身子,姊妹們如何自處呢?”

老太太聽了不由笑道:“那些個婆子是瞧你們姑娘家面兒軟,拿捏你們呢,不跟她們計較是你們好處兒。我倒不知,你們又有什麽過錯了。”

虞宸一一為底下太太奶奶們添了茶水,笑道:“可不是我們的錯兒,一錯在愚笨,老太太跟前這麽些年,竟是一點兒本事也沒學到;二來便是有何不妥之處,上頭這麽大的靠山,竟是不知請的,可見徹徹底底我們錯了。”

老太太開懷大笑,摟了虞宸在懷裏,“這樣想來,真真還是你們姊妹的錯兒,便罰你們今兒都陪我用飯,咱們好好兒樂一樂。”

一時衆人皆笑起來,虞宓走到門前便聽裏面笑聲陣陣,不解其意,問了底下丫頭方知了事情原委。

不由悶悶有些喪氣,想了好幾日方得了個極好的法子,既保全三嬸面子了,又不至八妹妹難做,不想這般便解決了。

晚上衆人自迎松院散了。虞萱跟虞宸一道兒回去,兩人一路無話。

到了梅隴閣門前,虞萱方朝虞宸福了福身,感激道:“多謝姐姐幫我,若是母親知曉了我有錢財,不定要如何對付我呢。”

虞宸擺擺手兒,一雙燦爛的眼睛在黑夜裏明明滅滅,輕笑道:“我沒幫你什麽,是你自個兒功勞罷了。你瞧,這事兒說難也不難,只你不敢罷了,須知先下手為強。若不是早兒發現那婆子竟是要陷害你,如今兒誰倒黴還不定呢。說不準三嬸在裏頭做了什麽,好歹有她的份兒。你便一味退讓,換來什麽,往後便立起來些,旁個如何待你,還回去便是,你什麽都沒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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