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卻說虞宓回來用過飯, 跟丫頭們閑話幾句, 瞧着日頭将晚, 便到榻上歪着去了。

睡了一覺起來,腰兒便軟軟地酸疼, 一時喊人進來添茶水。

一面緩緩捶腰, 笑道:“想是久了不動彈, 忽的一動,腰啊腿啊的便疼的受不住。”

雲桑自外頭進來, 燒了水泡茶, 因笑道:“可不是閑出了這麽個富貴病, 大夫都說的‘久坐傷肉、久站傷骨、久睡傷氣’自有它的一番道理。姑娘成日家不是歪着便坐着, 不過騎了這半日馬,便受不住, 可見平日裏動的少了。”

虞宓趴在褥子上直哼哼, 雲桑吩咐阿蘩找來紅花油,倒出來一點在掌心, 緩緩散開。

叫虞宓撈起衣裳,抹在腰際兩側,細細揉捏。

一面笑道:“姑娘今兒出去可玩好了?方才我過來瞧見四姑娘屋裏紅袖,說是四姑娘回去用過飯也睡下了。”

虞宓微阖着眼兒, 朦朦胧胧的直打瞌睡, 小聲說道:“玩兒倒玩的好,只是煩心事也有。”

便三言兩語說了虞宸與宋晴柔争執之事,因道:“到底如何也不能知了, 只可憐恬姐姐上百天動不得。你去我屋裏挑些好東西,趕明兒吩咐個婆子送過去,只當是我的一點心意。”

雲桑聽了這半日話,笑道:“好歹姑娘無事,咱們便阿彌陀佛。這樣說來,五姑娘那酒樓想必掙了不少銀子了,那樣的物什拿來做賭注,竟是眼都不眨的。”

虞宓睜開眼睛,拿過一旁的金絲引枕,往懷裏掖了掖,“罷了,左右旁人能知多少?這麽久來,我細細瞧着,五姐最是個獨立性兒,想來她也有自己的考量,我也莫去指手畫腳。”

雲桑叫來小丫頭端水淨手,拿了幹淨帕子擦水,一面回頭笑道:“可不是這個理兒,不是那麽個人,最不喜歡人說三說四,倒得罪了他。依我說,該勸的說幾句盡了姊妹的情分,旁的也竟別去讨這個嫌。”

虞宓道:“很是。”

一時外頭有丫頭來說三公子過來了,雲桑忙扶起虞宓,理了理衣裳。

方請了人進來,親自送上茶水,虞宓攏了攏衣裳,坐在榻沿邊,笑道:“哥哥從哪裏過來的?用過飯不曾?”

虞仲煜着一身淺青色家常袍子,端起茶來呷了一口,瞧了瞧虞宓神色,笑道:“剛才在娘那坐了會子,屋裏溫了一天的書,便想着來你這瞧瞧。今兒出去玩的可開心?都有哪些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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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宓晃晃腳,瞧繡鞋上精致的花紋,閑閑道:“叫你跟着一道去,不去,又巴巴的來打聽,不是無趣?”

虞仲煜笑道:“馬上便是秋闱,我如何有那閑功夫?又怎麽專門打聽了,不過問你一二句,不想說便罷了。”

虞宓起身坐到圓桌旁,倒了一杯涼茶,端在手裏,笑道:“我逗你玩兒呢,不過去了那麽幾家親近的人。今兒賽馬,倒沒什麽事,只恬姐姐傷了腿,聽大夫說要将養好些日子呢。”

虞仲煜眉頭幾不可察皺了一皺,放在膝蓋上的手虛握成拳,遲疑了半晌,問道:“可是五妹妹外家那位大姑娘?傷的怎樣?如何傷的?”

虞宓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寫寫畫畫,“自馬上摔下來的,好在并無大傷勢,右腿摔斷了,已接了回去,料想幾個月該能好。”

虞仲煜微微咳了一聲,笑道:“好歹是跟你一同出游的,人家傷了你也得備些禮性,我那兒還有些三表哥留的跌打藥。聽他說軍營裏人傷了都用那個,見效極快,不若你取了送與恬姑娘去。”

虞宓笑道:“剛我還說明兒備些東西送去,既有傷藥倒便宜。”

虞仲煜微微一笑,俊眼修眉,燭光照在臉上,泛起絲絲溫柔,“倘或不夠再跟我要,左右三表哥那多,姑娘家的腿疏忽不得。”

虞宓應下,因笑道:“哥哥備課備的如何了?心裏可有些底,我也不懂你這些個,都不知道考些什麽。”

虞仲煜擺擺手,笑道:“你一個姑娘家如何懂得這些?不過是些八股文,左右都是些論述,翻來覆去考了幾十年。該學的也學了,如今倒是盡人事聽天命。”

虞宓笑道:“便是不中又有何妨?科舉一路本就艱辛,況那些個讀書人胡子花白還在考呢。哥哥很不必為這個憂心,盡力便是了。”

自來科舉便不易,大梁幾百年歷史,鄉試中舉平均年齡三十四、五歲是常态。

虞仲煜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二老爺本不打算讓他下場,只老太太說歷練也好,總之自個兒心裏有底。

中不中的不打緊,再來就是,所幸府裏對幾位公子下場之事态度松泛。

倒是虞仲煜自個兒很是嚴陣以待,近兩年來投了好些心力,且結交了好些文友,倒不知如何開了這個竅。

因笑道:“都說成家立業,我年紀也不小了,該來的總要來,早些打算着便罷了。且說你過了年便十五了,是個大姑娘了,往後可收些性兒。”

虞宓斜斜瞧他一眼,淡淡道:“倒來跟我說教,我何時叫你操心了,前兒我可聽到娘跟知椿姐姐說呢,待你考完試,想必我便要多個嫂嫂了。”

虞仲煜微微咳幾聲,粉紅色慢慢漫上耳垂,一臉嚴肅道:“你一個姑娘家,如何打聽這種事?也不害臊。”

虞宓哼一哼兒,“什麽叫我打聽了?不過聽了那麽幾句罷了,哥哥可跟我說說,中意什麽樣兒的?我也跟娘娘提一提。”

虞仲煜眨了眨眼睛,側過身子,正色道:“自是娘說如何便如何,還能害我不成,況我現今兒還不想這事。”

因着姜家家規,二太太自來便也那般教養虞仲煜,沒往他跟前放什麽亂七八糟的人。

是以雖是這般年紀,別個公子哥兒屋裏少說也有幾個喜愛的丫頭放着,虞仲煜屋裏卻是幹幹淨淨。

虞宓喔了一聲,只笑看他不說話,瞧的人渾身不自在。

虞仲煜囑咐了早些休息等語,便回去。

次日,早早派人送了傷藥來,不夠了說與他,再去買便是。

虞宓起身打理好,先去迎松院陪老太太說了會子話,便去蓼蘭院。

二老爺正巧今兒休沐,一家人一道兒用過早飯,該讀書理事的便出門子去了。

虞仲煜臨着出門,折回來,跟虞宓道:“我給你的傷藥,你是親送去呢,還是派個人去?”

虞宓道:“我跟五姐約好了,一道兒去瞧恬姐姐。”

原打算派遣個婆子去便是了,不想今兒一早虞宸叫人來問,可要一道去?

在家閑着也無事,況家裏跟夏侯府也親近,便應下了。

虞仲煜想了一想,“在外頭顧好自個兒,莫要失了禮數,還要帶些什麽吃用?錢不夠了叫我知曉。”

虞宓笑道:“哥哥便放心罷,真當我跟烨哥兒一般大不成,皆妥當的。還是你擔憂的不是我,都怕我得罪了什麽人似的。”

虞宓不過随意這麽一說,虞仲煜倒險些被嗆着,正了正臉色,“我知你懂理,不過白囑咐一回罷了,早去早回,切莫在外頭貪玩逗留過久。”

虞宓忙推了人出門,回過頭來,幾個丫頭在廊下瞧着這邊笑呢。

陪着烨哥兒玩了會子,虞宸找過來,虞宓請了人進來,笑道:“姐姐來的巧,剛下頭送了鮮果子來,正是這些時節用的,遲了可沒了。”

一面叫丫頭端了櫻桃、青李上來,抱了烨哥兒到懷裏,去了櫻桃核兒喂給他。

小嘴巴牯牛牯牛的,吃的香甜,虞宸嘗了一個,笑道:“想必是莊子裏頭送來的,前兒我那邊的農戶也送了些來,只我瞧着不好,便賞了底下丫頭。”

虞宓抽出腰間的汗巾子,擦了擦烨哥兒滿臉汁水兒,笑道:“不是什麽值錢物兒,現下外頭哪處沒有?都是吃個新鮮罷了。”

二太太在前頭抱廈裏處理了事情回來,進屋喝了水,聽她姐兒兩個說話,笑道:“五丫頭若有愛吃的,說與我知道也是一樣的。你們年輕姑娘跟我們喜好不一,時常依老太太口味做了吃食,吃不慣也是有的。”

虞宸忙笑道:“嬸嬸哪裏的話,我還會委屈自個兒?成日家的吃用要麻煩的還多呢,那些個零嘴兒不打緊。”

不過歇了這片刻,一時又有底下管事媳婦來回話,知椿喊了人進側間候着,二太太站起身來。

出了門道:“去叫趙媽媽備車,姑娘們出門且好生跟着,該調配的不得馬虎了事。”

底下有人應下,一時說話兒遠去,這裏虞宓喊過來奶嬷嬷抱了烨哥兒歇中覺去。

便跟虞宸一道兒出來,登上備好的車輛,帶上丫頭外出。

到了夏侯府,二門處有婆子候着,迎了人進去先見夏侯府大太太。

不過問些老太太如何、二太太如何等語,虞宓一一回了,大太太便打發人領她兩個過去夏侯恬屋裏。

進了裏屋,但見裝置簡約大方,器物雖不少,卻是萬分妥當。

夏侯恬靠在窗邊榻上讀書,見丫頭迎了人進來,方坐起來,笑道:“妹妹們快坐,勞煩你們來瞧我,只我這模樣,少不得失禮一回。”

一面叫丫鬟端茶送水,捧果子上來,虞宓擇了榻邊的梨花交椅坐,笑道:“都是極親近的人,說不上失禮,姐姐好好坐着罷,不礙事兒。現下可還疼,瞧了大夫沒有?如何說的。”

夏侯恬淡淡一笑,“都好,不過靜養着罷了,多謝你來瞧我。”

虞宓端了茶吃,“我帶了一味專治跌打損傷的藥來,姐姐用用,若好呢我再送些來。”

夏侯恬道:“多謝你想的周到,大夫時常給我用的也是那黃黃兒的、黏黏的膏兒,說是對這傷有好處兒。旁的不說,只那個味兒過大,也不知到底如何。”

虞宓笑道:“自來聽人說‘良藥苦口利于病’想來味兒不好,竟是有奇效呢,該好用才是。”

虞宸聽她兩個說話,閑閑打了個哈欠,招手兒喚來個丫頭,笑道:“一直坐着怪瞌睡的,我出去走走,你們姑娘問了便來尋我。”

那小丫頭應了是,虞宸這才出來,午後日頭正大,明晃晃的挂在上頭。

轉過一處假山,前頭茂林修竹,泉水叮咚,進去便是一陣清涼。

虞宸舒心一笑,朝裏去,不遠處涼亭裏卻正坐了兩個公子對弈。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今天太晚了

讓讓身子不好,要早些休息,我讓他明天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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