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虞宸等在獵場, 先來的不是宋轶, 卻是姜元讓。
聽人傳報, 忙迎出來,笑的極勉強, 心虛的很, “這麽晚了, 表弟如何過來了。”
姜元讓環視屋子一圈,不見虞宓, 心一沉, “阿久呢?”
沒想到姜元讓一來便問這個, 虞宸心下一驚, 後退一步,“七妹妹說是乏了, 在後頭歇息呢, 過會子,我們便回去了。”
姜元讓淡淡撇了她一眼, 舉步往院子後走,“我去瞧瞧,喊她回去。”
虞宸忙追過去,攔住, “七妹妹跟表弟如今也這般大了, 再是親戚,也該避嫌罷。這樣往姑娘家屋子裏闖,表弟無礙, 也該為七妹妹着想。”
姜元讓臉色有些蒼白,看過來的眼神卻凜冽,“幹你何事!”
虞宸叫他一噎,心下沒好氣,冷笑一聲,“我七妹乃是虞府頂頂尊貴的七姑娘,二叔二嬸捧着長大的。表弟覺着,就你這副身子骨,能肖想她?七妹妹夫婿更好的人選,比比皆是,你若真為她想,還該遠着她才是,莫要墜了她清名。”
姜元讓忽略起伏不定的心緒,看向虞宸的目光冷了一個度,“我現下沒有功夫跟你說這些,阿久到底在哪裏?”
左攔右攔,就是不讓他進去,除非阿久根本不在!
姜元讓也不是好糊弄的,因着是為虞宓,慌亂了會子,反應過來也便明白了。
虞宸一頓,還想着如何搪塞,劉嫚卻從後頭過來,“五姑娘,你方才不是說,阿久先回去了?我還想着,她回去,為何不曾喊我。這會兒,你又為何騙四少,阿久在哪兒?”
虞宸扶額,在兩人目光的逼視下,吶吶無言。
虞宓死死捂着唇,腳疼的額間冒冷汗,躲在陰暗潮濕的雜草底下,不敢出聲。
頭頂上有氣急敗壞的叫罵,“這麽會兒功夫,人跑哪兒去了,還不去找?跟着我,要死!”
那小幺兒讨好道:“少爺受傷,我不得跟着,橫豎她一個姑娘,哪兒跑得過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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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威怒氣稍解,說話的聲音遠去,虞宓仍不敢動,怕他們故技重施。
等了半日,外頭好似真個沒人了,她微微動了動腳踝,像針紮一樣疼。
周遭黑壓壓一片,什麽都瞧不清楚,空氣中只有樹葉腐爛的氣味。
跑了這半日,加之受了驚吓,只覺渾身提不起力氣,忽冷忽熱的。
勉強站起來,光亮從上頭透下來些許,瞧着是個一丈高的山溝,爬不上去,只能坐下等。
直到現在,虞宓仍不知乃是虞宸誘哄了她,還當是意外。
是以雖遭了難,倒不曾怨憎哪個。
抱着膝蓋坐着,腦袋越來越沉,渾身無力難受。
虞宓瞧了瞧上頭,天色全黑了,卻還沒人找來。
不敢喊叫,一來怕招來方才那兩人,二來也怕喊沒了力氣,到時更不好。
姜元讓打燈進了林子,昏黑一片,往前走了幾步,蹲在地上看了看。
站起來,鼻翼動了動,挑了有人過痕跡的一處走。
心裏焦急,卻強迫自己冷靜,阿久尚不知安危,他不能亂了手腳。
到了虞宓坐過的樹根旁,其餘幾個打燈的下人分散來,四下找尋,一面喊,“七姑娘,你在哪裏?”
姜元讓頓了頓步子,折回來,鼻尖微動,瞳孔一縮,是她的氣味!
“都別動!”
幾人不知底細,當即便停下,瞧向姜元讓,但見他四下走了走。
最後挑了一處密林進去,卻正是虞宓慌不擇路進去的路!
腦袋越來越重,渾渾噩噩之際,好似聽有人在喊她,“阿久,你在哪兒?我來了。”
是讓讓?
虞宓努力睜開眼睛,喉嚨疼的發不出聲音,但又怕姜元讓又走了,在地上摸索了片刻。
摸到一根樹枝,費力舉起來,打上頭的樹葉青草。
姜元讓眉心緊皺,心下急得快要發瘋,眼眶紅紅的,戾氣很重。
怎麽回事,氣味只到這裏便沒有了,可是阿久卻不見蹤跡。
正準備去別處找,忽聽見細微的聲音,姜元讓忙舉燈走了幾步。
聲音沙啞顫抖,“阿久?是你嗎?”
“讓讓?”氣息微弱,晃如游絲。
姜元讓心下狂喜,忙道:“阿久!你在哪兒?”
找了好半天,方發現虞宓所在,忙喊回來衆人,拿出帶上山的東西,将虞宓救上來。
姜元讓抱着她,緊緊地,失而複得的心情,大起大落。
細嗅她發間的清香,方覺着自己的心,終于又回到了身上。
虞宓将臉埋在姜元讓懷裏,委屈地哭,默默無聲。
姜元讓心疼,柔聲哄,“好了好了,我在,別怕。”
好半晌,懷裏的人安靜無聲,姜元讓将下颚貼到她臉上,才發覺,她燙的像塊烙鐵。
拭了拭額上的溫度,好容易舒開的眉心又皺起來。
“阿久,阿久?”輕輕喚了幾聲,毫無反應,姜元讓将虞宓抱起來。
她緊緊攥住他衣服,捏的指尖發白,哄了一會兒,她松開手,讓他可以将她背起來。
自出山的道兒回來,姜元讓額頭沁出汗來,下頭人擔憂道:“公子,讓咱們将姑娘擡下去罷。”
公子身體孱弱,想來背着姑娘,很是吃力。
姜元讓微微喘了口氣,第一次這般痛恨,老天未給他個好身子。
連這麽會子便堅持不住,談何保護她。
“不必了,你先下去,叫人收拾屋子備好熱水,找個大夫候着。”
那人只得領命,先下了山。
宋轶趕來時,姜元讓已帶人上去了,略略問了幾句,正要帶人出門,有人來報說是回來了。
方迎出門,便見姜四少背着七姑娘回來,兩人皆是一身狼狽,忙将人送進屋子。
劉嫚跟雲桑兩個打發虞宓盥洗換衣服,宋轶便向姜元讓道:“姜公子先回去梳洗,待七姑娘醒了,我第一時間知會你便是。”
姜元讓點點頭,走出門外,又回頭道:“今兒的事,疑點重重,董世子這會兒還不見人影,世子該問問虞五姑娘才是,畢竟出了事兒,她想的,也是第一個通知你。”
宋轶沉吟片刻,點點頭。
虞宸一臉尴尬,在宋轶沉沉的目光下,知是瞞不住,便把她出的計謀提了幾句。
“我也不知會這般,原是說好的,見堯這會兒不見蹤跡,咱們先找着他罷。”
宋轶難得臉色不虞,翩翩佳公子的模樣添了犀利,“這回,是你思慮不周了。”
虞宸臉上挂不住,“我也不想出這種事的,不過是見堯思慕七妹妹的好苦,幫他尋個讨七妹妹歡心的法子罷了。你如何這般怪我,我也怕七妹妹出事,到這會兒,還心有餘悸。”
他一來便興師問罪,她有什麽錯呢?
宋轶瞧她一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該是他的,如何也不會變,不該是他的,搶也無用。”
況還是這般不入流的手段,便是七姑娘真感激他,也不過一時而已。
虞宸不滿,“想要的東西都是人争取來的,什麽都交給老天,交給父母,難不成你對我,也只因我是你未婚妻?”
宋轶無話可說,當下要緊的還是七姑娘的狀況,下頭請了大夫來,他便上前去問了幾句。
虞宸見他連解釋都沒有,當下便覺的心冷了半截。
原來他不喜歡她,對她另眼相待,不過是為着她乃是長輩定下的未婚妻。
心裏堵的難受,再不瞧宋轶,轉身便出了屋子,虞宓因她受了這麽大罪,連一句問候也沒有。
姜元讓坐在虞宓床前,默默瞧她安恬的睡顏。
容色仍是蒼白,好歹沒了他才見着她時的髒兮兮。
“......表弟覺着,就你這副身子骨,能肖想她?七妹妹夫婿更好的人選,比比皆是......”
回想起虞宸說的話,心裏有些發苦,他并沒有......沒有奢望可以跟阿久如何啊。
不過是想着,能活到她安穩嫁人,等她跟夫君恩愛纏綿,日子和順安泰。
便能了卻心願,安靜地走,可這般想着,心卻不可遏制地痛。
他守護了十幾年的人,要讓給旁人嗎?有能讓他信任的人嗎?
不說遠了,便說董良忠,察覺出對方心思,他便接觸了人。
卻是有幾分喜愛阿久,可當他試探起侍妾時。
董良忠卻道,待妻子過門,便由她或遣或擡,難道不該是他自個兒解決掉。
交由妻子處置,在婆婆眼裏,便是她的不是了。
若那個‘妻子’是旁個便罷了,若是阿久,這回複便不叫他滿意了。
再者,昨日之事,虞宸雖只避重就輕解釋了幾句,他卻猜出了大概。
為了唱一處“英雄救美”的戲,得到阿久青睐,竟不顧她的安危,如此戲弄。
這般的男子,休想再有近阿久身的機會。
原他對于董良忠有意接近讨好阿久,雖心裏不痛快,好歹只當瞧不見,往後,再無可能。
虞宓自混沌中醒來,便見一人影坐在前面,直腰豎脊,劍眉緊鎖。
微微動了動手,扯住他的袖子,姜元讓回神,瞧見她醒了。
湊上前去,細細瞧了瞧她臉色,低聲道:“你醒了,感覺如何,還有哪裏不好受?”
虞宓緩緩眨了眨眼睛,完全沒注意到,兩人離的極近,鼻尖快要挨在一起。
一呼一吸間,清冷的氣息灑在她臉上,微癢。
搖搖頭,她輕聲道:“水。”
姜元讓翻身倒了水來,扶起她喝了一杯,虞宓靠在他懷裏,渾身仍是無力。
姜元讓放下杯子,摸摸她的臉,光滑細膩,恢複了不少。
“還要不要再睡?”
她悶聲搖頭,抱着他的腰,将禮教皆抛在腦後去了。
“那餓不餓?我叫丫頭送些吃食來。”
虞宓抽抽搭搭地哭,肩膀一聳一聳的,“讓讓,我好怕。”
便把昨日,有人到林子裏逮她的事,說給他聽。
姜元讓越聽越後怕,若是她出了什麽事,他不敢保證自己不會瘋,也越發後悔縱容了董良忠。
姜元讓嘆口氣,“往後離你五姐遠着,知道嗎?”
他以往便不喜虞宓跟虞宸太過親近,只怕說出來,有挑撥她們姊妹情誼之嫌,如今卻不得不說了。
阿久跟虞宸在一起,便沒好過,怕是兩人命數不合,還是遠着罷。
“那個人,你可見過?”
虞宓細細回憶了一番,“好似見過一次。”
便是在街上跟五姐争執的那個人,當時聽了一耳朵,是皇後娘娘的侄子。
皇後的侄子?那還是鄧家人,這般嚣張跋扈,怕是嫡系,而十幾歲的鄧家嫡子,他知是誰了。
眼底幽深一片,他們來日方長。
卻說董良忠在馬廄後睡了一晚,方叫下頭人發現,自己驚了一驚。
又聽說了虞宓之事,當下內疚的不知如何是好。
待知曉是鄧威敲暈了他,也是戾氣上湧,揉了揉脖子,陰險一笑。
鄧威,你好樣的,給他等着!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沒有更,莫慌莫慌,明天雙更補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