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卻說張大夫父女二人将姜元讓一行人, 送至蘆葦蕩外, 瞧着車子遠去。

張大夫思索着得拟出個章程來, 如何将姜元讓病情減輕,摸了摸胡須, 一臉思索, 便準備回去了。

張芷卻是一動不動, 瞧着車輪駛過的痕跡發呆,不知想着什麽。

張大夫喚了一句, 方略略回神, 聽父親說, “将咱們庫房裏的藥桶搬出來, 東面小屋子收拾幹淨,要用了。”

張芷一頓, 那藥桶乃是給人藥浴方用的, 東面的小屋子只有長期住這裏治病的病人用。

心裏一動,張芷翻身, 随父親往回走,略顯不意問道:“方才的公子身子如何?既是要用藥浴,可要用多久呢。”

張大夫負手在身後,咂嘴, “身子簡直千瘡百孔, 便是醫好,也不過多活十來年。”

張芷一驚,忙道:“爹爹打算如何治, 果真只能活十來年?”

“這個也不好說,或許往後他不知如何好好養起來,倒有幾十年好活。只我今兒跟他說話,便知那是個心思極重的人,要敞開心扉安心養護身子,難,難!”

張芷有些失落,那般的人啊,竟只能活十幾年,太可惜了。

想到幾人的穿着,她抿唇,不由又問,“那爹可瞧出他們的來頭,瞧着穿着皆不俗。”便是那趕車的,衣料也不差。

張大夫想了想,望了女兒一眼,笑道:“總歸是溫柔富貴鄉養出來的罷了,那公子身子那般模樣,十來年的好藥供給,不是小老百姓擔的起的。”

張芷低下頭,沒再說什麽了,到底安靜,跟着一道兒進了門。

虞宓一回來,忙記下張大夫吩咐要的藥材。

姜太太聽說,也不管青紅皂白,忙囑咐人去尋藥,庫房裏有的都且打點着備好,沒有的便托人四處買去。

一時府裏好些人便也知了,四爺身子有望好起來,為着姜太太高興,倒是上下皆歡喜。

Advertisement

姜府裏大爺之妻大奶奶,也是好運兒,盼了幾年,好容易懷上一胎。

一朝分娩,倒是一舉得男,這下說話底氣也足了,腰杆子也能挺起來了。

坐月子的時候,姜太太時常派人來問,吃用好不好,身子如何。

要什麽吃的用的,只管叫老大去弄,再不濟,便說與她,好歹不叫她坐月子委屈了。

大奶奶滿心裏妥帖,叫人伺候的舒服,聽聞姜元讓的事兒,輕笑一聲。

閑閑跟大丫鬟芳州說,“我瞧着,那位表姑娘,倒是比之老太太,還挂心四爺的身子呢。”

芳州遞上當歸烏雞湯,掃裙坐到床邊杌子上,笑道:“可不是,好歹兩小無猜長這般大呢,便是個無足輕重的玩意兒,一時壞了丢了,也要傷心的,何況這麽大個人。”

大奶奶細嚼慢咽,喝了湯,抽過枕下的汗巾子擦嘴,将碗給芳州。

笑道:“這般如膠似漆,別個青梅竹馬也沒似這般呢,小時還沒話說,都大了,可不得避着些。”

芳州笑了笑,坐在一旁給小公子縫肚兜,穿針引線,随意說道:“不是習慣了?一時半會兒也難改,況人家行的正,還怕人說的?”

大奶奶牽過被子,伸個腰,“還有的說呢,你說,老太太本就疼愛老四,對外甥女也是疼寵有加,若是将來兩個湊作一對,府裏可還有大房什麽事兒呢。”

芳州道:“奶奶想的忒多了,難不成,往後這副家當還只給四房了不成?”

大奶奶認真道:“老太太多少家私,咱們如何知曉?便是全給了四房,誰能說什麽?”

芳州這才沉默了,大奶奶又道:“原我說表妹若是能嫁進來,我也有個親近人在,多少商量着來,也是紅顏薄命,可惜那麽個人兒。”

說罷,嘆了一回,又思索起姜元讓的事兒來,想了一想。

便招來個娘家婆子,囑咐回去一趟,給她母親送個信兒,至于幹什麽,倒是不知了。

因着虞蓉出嫁日子近了,虞宓未在姜府久待,便也回了虞府。

這日,在二太太屋裏,聽說虞仲煜寄了信回來,忙叫丫頭找出來,要瞧瞧。

虞宸出遠門,虞府裏自不放心她一個,二老爺便叫虞仲煜跟着去。

二人啓程已有十來日,虞宸雖未給家裏消息,虞仲煜倒是叫人送回來兩三封信。

虞宓仔細攤開規整的信箋,細細看起來,不過是些問候家裏人的話。

幾位長輩身子如何,弟弟妹妹們可乖,又說他新見了什麽人,漲了哪些見識。

虞宓一一看下去,不由微微笑,倒是在信尾好似無意提了一句,夏侯府如何。

看完信,虞宓将信再好好折起來,交于知椿,叫妥當收着。

二太太從上房處回來,虞宓方叫下頭人備飯,娘兒兩個同坐在炕上,吃過飯。

二太太叫知椿收拾出來屋裏前些時候送的綢緞料子,細細在虞宓身上比劃。

虞宓扶着衣料,笑道:“才做了新衣裳,娘還要偏心我,多給我做不成?”

二太太笑道:“你別做夢,眼瞧着蓉姐兒的好日子要到了,我不給添妝,你可也瞧着,不可怠慢了。你三嬸兒,這回可高興,咱們就捧個場,大家幹淨。”

虞宓笑道:“娘給添什麽?我想着,我屋裏好些新頭面,挑了寓意好的,送一套,再有我做的錦囊荷包,一樣五個也盡夠了。”

“你們姊妹,不拘什麽,我倒是要給的體面些,除開三套衣裳,還有那邊的見面禮皆要備妥當。”

自來,家裏有姑娘出嫁,姊妹們需的備上香囊等物。

出嫁的姑娘到夫家初見小姑子小叔子,便用這些個作禮。

而嬸娘姨媽等卻要準備好幾套衣裳,被褥,家裏器物。

填充嫁妝,以示娘家對姑娘的看重,也叫嫁妝好看些。

在蓼蘭院待了會子,二太太忙着,又是虞蓉出嫁,之後還有姜家尚主,一刻也不得閑,上上下下皆要過問。

虞宓待了會兒,便也不在這兒,惹二太太照看,出了門來,穿過院子。

到葳蕤館附近,前頭一片竹林,二三月裏,鳳尾森森,龍吟細細,挺拔俊秀。

瞧了會子,便饒過去,往不遠的苓花閣而去。

因着婚期将近,虞蓉便要換個地方去了,以往不覺什麽。

現下瞧着丫鬟們收拾園子,打點要帶的物什,倒無端生出一二分的惆悵來。

因想着出了門子,便不如閨閣裏自在,姊妹們或見或見不得,皆沒個定數。

是以,那些個與姊妹們争鋒的心倒淡了,兼之一直不喜的虞宸不在,更覺舒坦。

連瞧着虞萱也順眼了好些,這會兒瞧見虞宓來了,跟她最是親近的。

虞蓉倒是真個高興,忙拉了人往屋裏去,喊丫鬟上了茶。

姐兒兩個到雕镂新鮮花樣槅窗下去坐,虞蓉自個繡嫁衣,一針一針的下。

眉目間透着認真,香腮帶赤,幹淨俏麗,虞宓雙手撐臉,瞧着她。

虞蓉咬下線頭,重新穿了一根線,擡頭看她一眼,笑道:“你瞧着我做什麽?莫不是也想穿嫁衣了?”

虞宓瞪她一眼,嘀咕一句,還早着呢。

又瞧她手裏大紅的衣裳,彩鳳牡丹,栩栩如生。

摸了摸,笑道:“都趕在跟前了,你這還沒繡好不成,不是這時候犯了懶?”

虞蓉噘嘴,“誰懶了,不過有些地方針鎖的不好,填些針角罷了。”

說完,又瞧她一眼,微微笑道:“你只當你還早,我一走,那一個又是定了的,不定那日便接過去,老八不理論。可是就到你了,該早些打算起來才是。前兒我還聽二嬸跟老太太說呢,好些人家有意來打聽,就沒個如意的?”

徒然提起這事兒,虞宓尚有些愣,回過身來,把玩着茶杯道:“哪那麽容易,這事兒還不得慢慢來,五姐早年便定的不說,就你,三嬸可是瞧了兩年呢。”

雖說是去年才相中的王家,且也是經過層層選拔,思量了又思量,查訪了又查訪。

從家世門第到這個人的人品模樣、性情,家裏兄弟姊妹多少,親戚如何,皆要查訪。

是以說一門好親事兒,樣樣如意,從來不容易,于是世上便時有怨偶。

虞蓉呲笑一聲,“你這麽個人,我只當你是個明白的,不想也有悟不到的時候。你只道不容易,卻也有緣分一說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用了這麽些年,總有它好處的。況我瞧你,竟也不用別處去尋,倒是費了功夫,眼前不就有一個現成的。”

說着,頓了一頓,瞧着虞宓道:“知根知底的,平日裏又處的好,那家裏也是沒話說。”

虞宓心裏漏了一拍,喉嚨微幹,隐約察覺虞蓉說的是誰,只是不想承認。

只道:“有這麽個人,我竟不知。”

虞蓉乜斜笑瞧她,“你別裝糊塗,我說的就是姜元讓,你該知道,機會不等人,錯過這村沒這店。”

虞宓端起杯子,喝一口水,耳尖有些發燙,“姐姐說讓讓做什麽?我倆可是表親,且他還小我的呢。”

虞蓉笑道:“這有什麽?表親正好親上加親,小你的,就更不成事兒。我瞧着,他雖小你的,倒是他時時将你照顧的妥帖呢。他的人品、才貌、家世那樣配不得你?還是,你嫌棄他身子不好。”

虞宓心裏一堵,忙道:“才沒有,我如何會嫌棄他身子不好?”

便是所有人皆對他的病不抱希望,她也會一直勸他求醫的。

她心疼他,小小年紀長年藥罐子不離身,怎會嫌棄。

虞蓉輕笑,“我也不多說,這得你自個兒悟出來,若是哪日二嬸挑中了哪個,你只拿那人跟姜元讓比,便知你的讓讓可貴在何處。”

虞宓叫虞蓉說的郁悶,待了會子,便回房去了。

也不跟丫頭們閑話,一個人早早睡了,卻是輾轉難眠。

虞蓉說的話不斷在耳邊回蕩,直擾的她三更過後,方睡了個囫囵覺。

第二日仍是早起,用過早飯,跟二太太禀了,駕車便往夏侯府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