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今兒出門, 并未想妥到哪處兒瞧病去, 倒是李大爺時常在外走動, 很是知曉些好地方。

便道:“公子若信的過,我帶公子去個地方。哪兒偏僻, 那家的大夫卻是岐黃聖手, 看好了好些疑難雜症呢。”

平安罵他道:“公子這般尊貴的人, 你敢情當跟咱們一樣兒,有個小痛小病, 胡亂吃吃藥便好了。”

李大爺咂嘴, 很是不受用, “嘿, 你這人,我就說說。你不知, 便是千裏之外, 也有人趕着來讓他瞧病呢,咱們公子便去看看又怎麽了?”

虞宓聽他們說話, 笑道:“想來民間自有高人,咱們成日在高宅大院兒裏,未曾聽過,也是有的。”

李大爺繼續道:“那家的張大夫于調養身子、修身養性這道兒, 最是拿手。他家裏有個小公子, 也似咱們公子這般,生來便身子不好,現今兒可不活蹦亂跳的, 前幾日還娶了娘子呢。”

車裏兩人默了默,虞宓對外頭道:“這般說來,倒是值得一去,煩請大爺帶路。”

又對姜元讓說,“讓讓,不論好歹,咱們去瞧瞧如何?”

看了這麽多年病,聽誰說哪裏有好大夫,便皆是去瞧了的。

身子也還是這麽個模樣,姜元讓雖心裏不抱希望,只看虞宓這麽着急為他的樣子,也不能拂了她好意。

便也答應下來,于是一行人便駕車往城外去。

從一處大道,挑了小路,莫約走了兩個時辰,李大爺方說是到了。

虞宓先下了車,再拉了姜元讓的手,将他扶下來。

擡眼瞧這地方,竟是在一個大水塘旁邊建的房屋,一半在水上,一半在岸上。

前頭一個大水風車,過去便是橋棧,周圍的環境也是極美,一片一片的花圃。

虞宓瞧的新奇,跟姜元讓往前走,笑道:“這地方多好,想來這花草時常有人打理呢,規規矩矩的。若是能在這裏長住,倒不失為一件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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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元讓雖也在打量環境,卻瞧的是其他,有沒有農具,周遭的路皆是通向哪兒。

他若是一人來,便是狼窩虎穴也沒什麽,只是帶着阿久,由不得他掉以輕心。

李大爺先沿着棧橋進了水上正對外頭的一間大屋,虞宓留神聽了聽。

果是說些他帶了主人家公子,來瞧病等語,又有個年邁的聲音,跟他絮叨。

虞宓四下裏瞧了瞧,這房子建在水上,也是極有趣兒。

不多時,果見一人迎出來,請姜元讓等人進屋。

瞧着六十好幾的人,滿頭白發,長冉及胸,也是花白,人卻是極精神抖擻。

臉上泛着紅光,笑嘻嘻的模樣,先請姜元讓在交椅上坐了,便有個姑娘拿了醫箱出來。

放在姜元讓一側桌子上,打開來,取出脈枕,不意擡頭瞧了他一眼。

便滿面飛起霞光,匆匆低下頭去,收拾東西。

那老大夫一面摸脈,一面閑話,輕撫胡子道:“這病可是有十來年了?公子都吃了什麽藥。”

姜元讓将心神自虞宓身上分出來一些,沉吟答道:“是有十來年了,說是自娘胎裏帶來的,喝的藥大多以溫補為主。”

張大夫點點頭,一柱香.功夫後,叫他換了一只手,問道:“平日裏可有發病的時候,什麽地方難受,是如何個難受法兒?”

方才那姑娘拿了茶盤進來,悄悄給幾人送上水,自姜元讓身側過去,偷瞧幾眼,低頭抿嘴兒。

姜元讓瞧了瞧虞宓,這才說道:“發病的時候,只是心口疼,喘不上氣,平日裏總也咳嗽,一到陰雨天氣,身子發軟,使不上勁兒。”

張大夫細細摸了會子脈,請衆人吃茶,又問道:“如今可如何?”

他倒是發覺這位公子身子的毛病,只沒說出來。

姜元讓抿唇,他已咳了許久的血,一直不讓虞宓知曉,若這時候說了,不是她也知了?

虞宓卻是等不及,不待他猶豫完,忙接道:“近期開始咳血了,昨兒還吐出一大口,可是病情加重了?于壽命是否有礙?”

張大夫點頭,了然于胸的模樣,看了看兩個小年輕大眼瞪小眼的模樣。

笑道:“咳了多久了?是紅的血,還是發紫的瘀血?”

虞宓雙目炯炯,只盯着他,姜元讓第一次有鋒芒在背的感覺,冷汗要下來了。

虞宓催促他,“讓讓快說!”

沒法了,想看好病,他只得如實相告。

竟是有兩個月之久了,她卻是絲毫沒察覺,就這般瞞着,虞宓瞪他。

她不說話了,悶悶坐在一側,也不知想什麽呢。

姜元讓唇角微抿,手掩在長袖下,輕輕拉住她的手,搖了搖,她不理,他又搖了搖,頗有些讨好的意思。

她氣悶,他還鬧,用力捏住他的手,姜元讓繃緊的唇角勾起,神色放松。

聽張大夫說話,“你這病,集日甚久,我不敢說叫我瞧了,能完全根治,只你按我的來,多活個十幾年不成問題。”

原便好些大夫診斷他活不過二十,現下卻又聽人說能到三十好幾。

如此說來,往後再找了更好的大夫,活的更久也不定,虞宓心中石頭落下,臉上終有了笑意。

張大夫卻還說,“若是早來找我,也便有輕省法子,如今卻是不能了。我先開藥你拿回去,吃兩劑,再來尋我,且還有旁的。你這病需的耗時耗力耗錢,少哪個皆不能成事的。”

虞宓緊拉住姜元讓的手,忙表态,“不論要些什麽,老先生只管吩咐,便是麟毛鳳角,我定要尋來才是。”

張大夫哈哈笑道:“姑娘莫急,我要的東西雖不是那些,也差不離了。”

卻又說了幾樣南方才有的珍貴藥材,虞宓一一記在心裏,只待回去了便去尋。

張大夫把完脈,聽姜元讓說了些身子狀況,又觀了片刻他的氣色,囑咐了些話。

在藥爐莊莫約待了半個時辰之久,這便準備回去了。

張大夫留人,說是此處無人煙,路上要好幾個時辰,倒是用個便飯再去。

李大爺瞧了瞧外頭天色,這會兒正是午時,若真個往回去趕,怕是皆要餓出個好歹。

虞宓想了想,姜元讓身子要緊,不宜空腹趕路,也便答應下來。

閑着無事兒,姜元讓跟張大夫讨論藥理等話,虞宓也便出門來,四處走走。

巧是幾座大房東側便是個小廚房,那張大夫的女兒――方才送茶的小丫頭正做飯呢。

虞宓站在門口,瞧她将菜肉皆洗幹淨,又細細切好,樣樣兒整齊如刀刻。

不覺笑道:“敢問姑娘芳名?張大夫是你什麽人呢?”

那姑娘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腰間系了圍腰,打扮很是随意,一支木簪便把頭發收拾好,幹脆利落。

瞧了虞宓一眼,這位姑娘是跟方才的公子一道兒來的,又這般好看,該是他什麽人呢?

抿了抿唇,手在腰間抹了兩把,擦掉水,坐下去看火。

“我叫張芷,給公子瞧病的乃是我爹。”

虞宓點頭,過了一會兒,笑道:“芷,這名字好,秋風雕蘭芷,芳洲久寂寞。想來張大夫也是個雅趣的人。”

張芷叫她說的略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頭紅臉,模樣嬌俏,回問了一句,“姑娘叫什麽?”

虞宓待她自鍋竈後頭出來,自個兒坐過去看着火,也不管是否弄髒衣裙。

笑道:“我叫虞宓,你喚我阿久便是。”

張芷見狀,哪敢叫她這般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勞動,忙過來說是自個兒來。

虞宓拿着吹火筒,躲開她的手,笑道:“這些活兒我也是做過的,你莫跟我客氣,往後要麻煩張大夫的事兒還多呢,你只平常待我,咱倆做個手帕交才好呢。”

聽她這般說了,張芷猶豫不定,見她生火添柴的動作挺娴熟的,便由她去。

兩人一面忙活飯菜,一面閑話,虞宓只說些閑來的消遣,并不透露家裏如何富貴錦繡。

那張芷便也跟她說着田野間的趣事兒,對方說的,皆是二人未曾聽聞過的,一時處的倒融洽。

張芷将最後一個菜盛進盤子裏,待要溫洗碗水呢,虞宓忙道:“先別急,你做了這麽多菜,我也禮尚往來才是,不過今兒什麽都沒帶,只得借花獻佛了,燒個小湯,很快的。”

張芷做了五個菜,卻是沒有湯,想來人家屋裏并沒有飯後用湯的習慣。

第一次來人家裏,已是麻煩了人,虞宓本不想再給添事兒,只姜元讓卻是個喜湯的。

飯前飯後皆要喝,身子本就弱,她怕他用的不好,只得燒一個。

張芷聽如此說,也便解了圍裙,坐到虞宓看火的地方。

原只當面前的姑娘是個千金大小姐呢,不想于廚藝一道,也有些見解,跟對方說話,她倒又添了見識。

便見虞宓挽起袖子,将她方才未用完的鲫魚,切成小塊,抹上料酒,用鹽漬着。

取出一塊豆腐,薄薄的切了,往鹽水裏一燙,撈起來瀝幹。

往鍋裏澆上油,待熟了,将魚滑下去,丢入姜蒜,蓋上蓋子焖了一會兒。

待魚肉快好了,鮮魚的氣味撲面而來,只叫人食指大動。

又放入胡椒等佐料,還有豆腐,摻水進去。

不過一會兒功夫,色香味俱全的一鍋魚湯便出來了,瞧着便好吃。

張芷微咽口水,心內道:她們大宅門裏的姑娘,竟也學廚藝呢。

方才跟她說話,當虞宓只會說,該不會做才是,不想人家做的這般好。

不知為何,心裏嘆口氣,有些酸澀。

前頭幾人早聞到飯菜的香氣,饞蟲都勾起來了,張大夫瞧見桌上的魚湯。

不由笑道:“這菜該是姑娘做的,我家閨女可沒這手藝。”

不過是客氣的一句,張芷聽見,臉色倒沉了一二分,有些不好看。

姜元讓忍住将魚湯端走獨享的沖動,他一瞧便知,這是阿久為他做的。

到底別人家,不好說什麽,将虞宓拉到身邊坐下,微微一笑,客氣回道:“她也只會這個罷了,不比張姑娘,做了這一桌子。”

張大夫回笑幾句,張芷低下頭,耳尖微紅,默默吃飯。

回城的路上,虞宓想着,往後要跟張家常打交道,該送些東西才是。

姜元讓将她耳邊碎發拂到一邊,微微笑,“這才剛開始看,能不能好還是個未知數呢,你這般忙活什麽?”

虞宓噘嘴,“總歸有個想頭,跟人多親近,張大夫更要盡十二分的心力。你說送什麽好,診費已那般多了,若再給錢,倒顯得咱們瞧不起人,府裏那些貴重東西送去罷,又跟人家屋裏不配,莫又得罪人。”

姜元讓瞧着她,聽她為他的事費心思,便覺滿心妥帖。

笑道:“南方不是每年都給府裏上些這邊沒有的物什,吃的用的盡有,你送那些個,心意誠意皆到了。”

虞宓一拍額,“是了,我如何沒想到,回去我便去打點。”

作者有話要說: 說啥啊,大家中午好啊,吃了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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