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姜元讓在二老爺書房待了一個多時辰, 期間, 外頭守着的小幺兒頻頻聽到二老爺暢快大笑的聲音。
兩個人守在門外, 一個看了一眼敞開的房門,笑道:“許久沒見老爺跟哪個前來拜訪的公子相談甚歡, 表少爺倒是頭一個。”
以往也有二老爺摯友、同僚之子前來拜訪, 倒是叫人好好接待, 同人說一陣子話。
或留人用個便飯,或不留人, 卻大多只來了一次, 老爺過後不意提起一二句。
也是說滿嘴空話, 自視過高, 不是實幹派,到底不多說什麽, 搖頭嘆陣子也罷了。
另一個道:“到底是太太侄兒, 好歹臉上得過的去。”
先前那個道:“我瞧着,卻不是因着親戚關系, 表少爺多俊俏風流的人物,便不能是為他自個讨了老爺喜歡。”
“多少也瞧在太太面上的,俊俏的人物多了去,咱們見的還少。”
“嘿, 依你說來, 那長相好的便沒個有真本事的了?”
二人正争着,後頭二太太屋裏來人傳話,說是喊老爺表少爺用飯。
這裏二老爺聽說, 意猶未盡的起身,待姜元讓已是十分親近的模樣了,攜人往後頭來。
虞宓等在蓼蘭院正門前,瞧見人回了,迎上去笑道:“爹爹今日怎生在書房待這般久?”
二老爺雙手負在身後,往裏走,“哪裏就久了,以往比之更長的也有呢,如何今日就長了。”
虞宓跟着往裏去,轉身之際,拉了一下姜元讓的手,又立時松開,沖他眨一下眼睛。
姜元讓溫柔的瞧她,見她山花寶髻,光容綽約,端的容色宜人,不由心裏柔軟。
“爹餓不餓?方才我到小廚房做了爹喜歡吃的松香鵝肉卷,擺飯還有會子,可先叫上點來填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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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爺徑直往東邊小書房去,聲音傳來,“我不餓,我記得往日自學海涯拿了一本古棋譜來,在哪裏?知椿給我找出來。”
虞宓笑道:“知椿姐姐在忙呢,叫聞夏姐姐來,屋裏的東西,她記的最清的。”
二老爺那邊答應着,一時說話聲遠了去,虞宓這才看姜元讓。
長眉鳳目,個兒高挑,英爽之氣,奕奕逼人。
不知如何忙把臉一低,星眸低漾,俏臉微紅,“你今日倒是過來了,打扮的這般精神呢,倒是頭一次見。”
姜元讓随她進屋,低低的笑,啞聲問她,“喜歡嗎?”
虞宓又偷偷瞧他一眼,也不知如何,以往見他也沒見如今日這般,瞟一眼,便似被攝去心魂,羞澀難擋。
只到底跟他鬧慣了,不想叫他瞧出窘樣來,故意道:“我喜不喜歡,有什麽打緊,你瞧着好便是了。”
“你若喜歡,我便時常穿着,你若不喜歡,我便再也不碰了的。”
虞宓哦了一聲,也不吱聲了,兩人都不說話,卻半點不覺氣氛沉悶。
似有一股默契,暗暗流轉,虞宓問他,“跟我爹在書房說什麽呢?這麽久,可是餓了?”
說着,便叫人将松香鴨卷并另一些吃食,送上給他吃。
姜元讓拿起一個嘗了一口,虞宓定定瞧他,眼眸含光,“好不好吃?”
他點點頭,她又道:“好吃也莫吃多了,過會子多吃點飯。爹爹也是,什麽要事,拉你說這般久。”
姜元讓笑着逗她,“我的終身大事,可不是要事。”
虞宓一時臉就紅了,想問他什麽,終究輕輕抿唇,不好意思問。
姜元讓朝她靠近了些,目光缱绻的看她,輕輕道:“阿久,你要等我。”
虞宓兩只手兒放在桌上,緊緊握着,心口跳的極快。
姜元讓還在笑,聲音低低的,開懷極了。
虞宓越發不好意思,瞪他一眼,起身交代擺飯去了。
吃過飯,二太太到老太太屋裏去了,二老爺卻是興致勃勃,喊姜元讓對弈。
于是下了兩局棋,前頭又說二老爺有信箋來了,送信的人求見呢。
二老爺啧嘴,好容易盡了一回興,誰這時候來呢,少不得廢了一盤好棋。
起身出門前,只交代下來,叫姜元讓住下,明兒再來。
天兒漸漸暗下來,虞宓拉了姜元讓出門,走在院子裏,四下将昏未昏。
西風過樹梢,竹影輕晃,靜靜的院子,閑淡的很。
到一處臨水的亭子裏坐下,夜風自池子一側,帶着水上的涼意吹過來。
夏季便要來了,虞宓趴在圍欄上,腳底下輕輕晃,悠哉的很,一時,轉頭來問他,“前兒聽人說你去了封老先生那裏,是為着南方水患的事兒?”
姜元讓點點頭,微薄的夜光下,他側影的輪廓分外好看,她偏頭,偷偷笑。
姜元讓目光轉過來,落在她含笑的眉眼之上,一見她笑,他就忍不住開懷。
愉悅的很,“笑什麽?”
虞宓忙抿唇,肅正了臉色,“沒什麽,事情可都妥了?”
“這事兒得從長計議,涉及的方面很多,要顧及的也多。老師雖有法子治水,終究前因後續也不能少。”
虞宓聽完點點頭,也沒深究,倒是揶揄道,“都說女子不幹政,你跟我說這些,倒不論我聽不聽的懂,可是你也無趣兒?”
姜元讓側頭看過來,神色認真,“那不過是迂腐蠢頓之人的說辭,我聽他的做什麽?況且,我的阿久自是我心裏最重要的,便是我的一切都給你也沒什麽,幾句話我為何就沒趣說了。”
這樣露骨的話,真真第一次聽聞,虞宓摸了摸泛起熱意的臉,無話了。
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逗他說話,“讓讓,你說天上真的有神仙嗎?”
她望着漆黑夜空中一輪圓月,“那上頭,真的有姮娥,也不知長什麽模樣兒,她吃什麽啊,月上有桂樹,吃的是桂花糕嗎?”
姜元讓覺得好笑,“你說姮娥,我倒是見過的。”
“你騙人,幾千幾百年來皆未有人見過,你就見了,難不成你也是那天上來的。”
他笑,低頭在她耳側,“聽聞有一姝玉降世,人世間污濁混沌,不是好地方,所以便派了我下來守着她。且要忠她愛她,以她的喜笑嗔怒為活,待她魂飛升天之日,便是我壽終魄散之日。”
虞宓心念一動,忙捂住他的嘴,罵道:“不許胡說!天上派他下來,定是叫他跟那仙子執子之手,白頭到老的。”
姜元讓拿下她的手,低着聲音道:“阿久,我就是你的影子,能守着你,真好。”
虞宓躲開他的逼視,粉面含羞,精巧的臉,宜喜宜嗔,“你方才說的姮娥,我還未瞧見呢,哪裏?”
知她害羞了,轉移話題,他面不改色的扯謊,“就在這裏,你過來。”
拉上她,往水邊走去,虞宓随他的動作,俯下身往水裏看。
“瞧見沒?我見過的,姮娥。”水裏卻是她的影子,柔波微蕩,人影也一晃一晃的。
“你果真騙人,還哄我呢,便知不該信你!”虞宓惱羞成怒,轉身打人,姜元讓忙軟了性子哄。
這日,虞蓉回來了,虞宓聽說,便來老太太屋裏等着。
果真一時見過三太太,母女二人便攜手來老太太屋裏,好些日子不見,自是一番親熱。
陪老太太說會子話,待人睡了,虞宓跟虞蓉一道出來,上下細細瞧了一陣子,笑道:“果然別家的水茶養人,一個月不見,竟是又豐腴了不少。”
虞蓉叉腰笑道:“果真你這嘴卻是不能指望的,幾日不見,原指望你說些好話我聽聽呢,不想才見便埋汰人呢,我告老太太去!”
虞宓忙讨繞,“我錯了錯了,原是說的玩的,你真惱了可又回去了。”
虞蓉聽罷更氣,“你說了我,我若是生氣,那還是我小氣不成,也只你能說的這般歪理了。”
說的跟着的丫頭皆笑起來,這裏歡聲笑語,外頭卻有人慌張來報,“三公子、五姑娘回來了!”
虞宓一聽,倒是心生歡喜,只不知來人為何這般驚慌,丫頭忙攔住人,齊齊問道:“怎麽了?”
那人喘了口氣,方道:“三公子,三公子腿斷了!”
虞宓一聽,頓時急了,待要問個清楚呢,索性丢下人,往虞仲煜的叢桂軒去。
屋裏人皆忙亂的很,虞宓徑直進了裏屋,幾個丫頭守在門外。
二太太撲在床邊,哭的肝腸寸斷,床上的人很是消瘦,臉頰凹陷下去,膚色蒼白。
腿上雖瞧不出異樣,只是這副與往日翩翩佳公子相去甚遠的模樣,便叫人心痛。
虞宓眼淚兒一滾便下來了,抓起虞仲煜的手,輕喚,“哥哥,哥哥?”
虞仲煜指尖動了動,勉強睜開眼睛,瞧見母女兩個皆哭成了淚人,費力笑道:“娘這是做什麽?我又不是好不了,就值得哭了。”
又跟虞宓道:“阿久,扶娘起來。”
虞宓只得先攙起二太太,一面平靜了心神,“娘先莫哭,總的大夫來瞧了,方能曉得個章程,不定也沒瞧着這般嚴重呢。”
二太太好容易站起來了,終是緩過了勁兒,虞宓忙喊人送水進來。
二太太将将淨過臉,大夫便來了,虞宓跟衆丫頭,忙躲到後頭院子裏去。
過了兩刻鐘方出來,那時大夫已走了,二太太人也不在,只雲香雲蘭幾個丫頭守着。
待要問個青紅皂白,只現下不是好時候,得知虞仲煜腿傷有痊愈的可能性,方略略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 了不得了不得!我他媽一寫甜的地方,自己都覺得尬的要命,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