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二太太看了嫂嫂的信, 沉吟不語, 半日, 方喊知椿将信收起來。
忙碌了一日,待晚間時候, 方有閑暇, 一人獨坐着, 細思這事兒。
二老爺回來,二太太還在桌前發愣, 衣服也忘了拿, 茶也忘了添。
自個寬了衣, 坐到二太太面前去, 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麽這般出神, 我回來了也不知, 莫不是今兒哪裏去了,瞧見個俊秀小子, 看上了?”
二太太溫柔的白他一眼,“我要看上哪個小厮,你百八十年都發覺不了。”
二老爺擎着茶杯,笑的壞, “哦?這般說來, 還真有?倒是哪個,說來我瞧瞧。”
二太太輕推了人一把,“得了, 老不正經,都要當祖父的人了,倒是沒長大一般。”
二老爺放下杯子,自榻邊格子上取下個荷包,倒了兩顆槟榔,扔嘴裏。
一面瞧向二太太,“那你愁什麽?我瞧你過的比我悠閑了。”
二太太道:“府裏諸事我不管呢,親戚迎來送往的禮我不理會,還是孩子們的學業生活不要我操心。”
二老爺忙起來作了個揖,笑道:“太太辛苦,我卻沒瞧見,該打該打。”
二太太不理會人,想了會子,問道:“我跟你說的,在外頭瞧瞧可有好人家的兒郎,配不配咱們阿久,你倒是瞧了?”
“哪有這麽容易便瞧着了,我還得好好兒品查品查,路遙知馬力,日久才能見人心不是。”
二太太道:“女兒家年紀不等人,眼瞅着阿久十五了,可不得預備了,過兩年出嫁正是時候。”
二老爺道:“有是有幾個還不錯的,只是皆有些小處兒,怕是委屈了我們阿久。”
說着,便把平日裏瞧着的同僚家的兒孫說了幾個,不是這個才貌配不上阿久,便是那個過于木讷。
Advertisement
總之皆有不如意之處,“你瞧瞧,我可是留心了的,只咱們這個門第高低不就,倒是要慢慢來。”
二太太瞧了二老爺一眼,等了一會兒,方道:“你既是找不着,我倒有個人選,你也知得。”
“什麽人?”
“前兒嫂嫂跟我通了個信,說是想給元讓說阿久,我想着元讓人品才貌皆是好的,又跟咱們阿久親近,竟是個極好的人選,便想問問你的意思。”
二老爺一時沒有說話,輕撫美冉,一盞茶功夫後,皺眉道:“小四?不是說身子不好,倒是如何個不好法?”
他向來只聽姜元讓時常卧床吃藥,似有不足之症,只經常見不着,又不知他到底如何個光景。
二太太目光閃了閃,小四咳血的事兒,嫂嫂也跟她說過的,她原想着那病怕是要壞。
只是難得這麽個人,她也是有眼力的,阿久跟元讓是真真般配,錯過他,往後可哪裏去找合适的呢?
她是這般想的,況自家侄兒,少不得也挂心,卻不知二老爺答不答應,是以倒不知如何說才好。
二老爺瞧她猶猶豫豫,不肯實話實說的模樣,便道:“小四的身子到底如何?于壽命上若是不好,阿久來日果真嫁過去,往後可呢?”
二太太嘆道:“我也說呢,元讓除了身子不好,哪裏不出挑。”
“罷了,再瞧瞧就是了,阿久的夫婿可不能是個藥罐子。”
二太太頓了頓,想勸什麽,終于是沒說,元讓的身子終究是大妨礙。
夫妻二人靜默片刻,二太太又連嘆好幾聲,二老爺不由好笑,“我又沒說小四一定不成,也值得你這般。”
二太太抽出腰間帕子,輕拭嘴角,“我是嘆阿煜,你不知,他出門這麽些時日,夏侯府竟是一句也沒問。原我想着那家大太太也不是個精細性子,也就罷了。橫豎阿煜要娶的是他家大姑娘,誰知呢,阿久幾次過去找她說話,也是個不吭一聲的。姑娘矜持、臉兒薄,我知曉,只是到底心裏不受用,我的兒子何苦受人這般慢待。”
二老爺拍拍二太太肩膀,笑道:“你這也是,兒子是男人,還叫人天天圍着,可幹的成什麽事呢?再不濟,不是還沒納吉,這個不成換一個得了。”
二太太氣的瞪人,“哪兒這般容易,不是人都得罪了,這個還是我細細瞧了許久的。”
“你瞧了許久不也不見你滿意,我說或是你細細挑選呢,不定很合适的就在身邊呢。”
二太太叫二老爺噎住,也不吭聲了,倒是真好好思索還有哪家的好閨女。
這日,用過早飯,姜元讓過來上房給姜太太請安呢,不想姜太太有事忙呢。
便也準備回去了,姜太太屋裏的周媽媽卻跟着出來,笑眯眯的,眼角的褶子一道一道的。
姜元讓作揖問了好,周媽媽拉住他道:“四爺近兒都往哪裏去了,總不見人影,今兒好容易過來,太太又沒空。”
姜元讓神色平平,沒什麽情緒,道:“去師傅哪裏了,有些事要忙。”
封老先生正在準備南下的事兒,姜元讓也不能閑着,不定後頭還有他許多事。
周媽媽笑道:“再是忙活,也要注意身子才是,好容易好些了,該保養自個呢。”
“媽媽說的是。”回了這麽一句,也沒話說了。
周媽媽笑着看他,“不過幾年,四爺也這般大了,該說親事了。”
姜元讓原是八風不動的臉,聞言眉頭輕攏,可見這不是他喜歡的話題。
周媽媽沒理會他的黑臉,繼續道:“四爺也是,什麽都悶在心裏,誰個都不叫知曉,就是喜歡的姑娘也不跟太太透露一聲的?”
姜元讓心頭狠狠跳了一下,原是不耐煩聽人說教,只是此刻腳底下卻挪不動步子了。
“你不知,前兒太太給姑奶奶去了一封信。”
姜元讓捏着衣袍的手,瞬時用力,指尖微涼,有些發抖,只臉上仍是不動聲色。
周媽媽一時拿捏不住他到底什麽想頭,卻也道:“說是要說表姑娘給你呢?”
他眼睛些微睜大,心裏竟然有些忐忑,渾身都僵了,明明想知道後續,卻只淡淡嗯了一聲。
周媽媽嗳呦一聲,“你這麽個悶性子,我要是姑奶奶姑爺,也不樂意将姑娘嫁給你。”
姜元讓微微垂下眸子,注意道周媽媽話裏的“也”,難道,姑姑姑父拒絕了?
薄唇上下抿起,眼裏蘊藏了黑暗,一派嚴肅的模樣,險些兜不住滿心的刺痛。
卻聽周媽媽道:“你該去姑爺跟前走動走動,叫他考考你學問,親熱的說說話,難不成就這般悶着?”
姜元讓一聽,心弦徒然一松,額角的汗也好似融了一般,滾下來。
周媽媽竟是揉了揉眼睛,萬年不見笑模樣的四爺,卻是笑了。
姜元讓輕輕勾起嘴角,真心實意說了一句,“多謝媽媽。”
待人走了,周媽媽方回了神,笑了笑,也不理論,便打起簾籠進屋去了。
第二日,乃是休沐日子,天兒卻是好,姜元讓坐上車子,底下有人恭敬回話,“二老爺今兒并未出門,也沒有出門的計劃。”
姜元讓點點頭,吩咐出發。
走了半個時辰,方到虞府,門上的人瞧見,忙把人請進來,要去院子裏通報。
姜元讓擺擺手,目光朝虞宓的院落方向望了一眼,“今兒我先去拜見姑父,不必裏頭去報。”
門房的人這才轉了方向,向虞二老爺外頭的大書房而去,姜元讓走在後頭,步子沉穩。
二老爺坐在書桌後頭,打量眼前的少年,個頭比他高,卻是龍章鳳姿、氣宇不凡的模樣。
尤其目光如炬,雖是蒼白的臉色,倒叫人因着他眼底的堅毅忽略他的孱弱。
點了點頭,示意他坐,叫人送上茶水來,問道:“小四今兒如何想到我這裏來了?”
姜元讓坐的端正,雖是第一次來,卻沒有四下裏觀望,穩穩重重的。
聲音低沉帶一點啞,一字一頓,說的清楚明了,“許久未見姑父,侄兒今兒來,也是有事請教,姑父博覽群書、經歷世事,定能為侄兒解惑。”
二老爺笑了笑,“什麽事兒,你只管說來。”
“是這樣,師傅封老先生奉旨南下治水,他老人家游歷千山百水,拟出了個可行的方案。唯二煩惱的便是一經費、二難民。”
姜元讓說完便停下來,不再開口,瞧着二老爺思索的模樣。
自古以來,若是哪處有災,百姓卻是最吃苦受累的。
朝廷既然決定治水,要用的費用自是要從國庫裏拿,且不說記算得官員林林總總謊報虛報,伸手朝朝廷要銀子。
便是白銀黃金下發,各個州省縣一層一層剝下去還有多少,這些卻又不能明着對聖上講。
再者難民成災,若是這一環處置不好,起了造反動亂什麽的,也不是小事。
所以這是個燙手的山芋,聰明人是不會接的,卻也有那等反敗為勝的,也未可知。
二老爺想的到這些,封老先生自然也想的到,來請教他?怕是來探戶部口風。
二老爺微頓,第一次認真瞧個小輩,“既是來讨教我,我倒要先問問你呢。”
姜元讓正襟危坐,等着二老爺問話。
一時,父侄兩個在外書房鬥智鬥勇,旁個卻是不知。
虞宓聽人說姜元讓來了,卻沒進後頭,也不理論,只吩咐人:“前兒,我得的上面的枇杷露收着沒?”
雲桑笑道:“姑娘特特說了,給表少爺留着,誰敢拿了去?”
作者有話要說: 周媽媽真的神助攻,好幫手,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