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再會小情兒
恭玏跟磕了藥似的在車流中瘋狂穿梭，他死死盯着前方看不到盡頭的公路，滿腦子除了夏炎剛剛說的那些話，就是幾年前他倆一起當兵時的各種情景。
他來了……他在等我……他竟然來找我，秦超……
恭玏心頭衍生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就像一個小孩原本胸有成竹的認為自己好朋友一定會陪他一起玩兒，繼而就推掉其他所有小朋友，一心一意的等着這個好朋友的到來，誰知自己等了很長時間他一直沒來，推開家門一看，才發現這個他無比重視的好朋友正跟其他小孩一塊兒，玩的開心着呢！
頓時他心裏跟下霜似的鋪了一層薄冰，失望和失落猶然而降，他覺得自己傻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自信過頭還是從一開始他就把事情想得太美好。
他以為……他原本以為……
恭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鼻子有些酸澀……
他一個急彎轉進三源胡同，夏炎雖然沒說具體位置，但他知道他只會在那裏等着自己。
恭玏把摩托停在離那個烤串兒攤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走了過去。
遠遠地，他就看見一個熟悉而久違的身影，身穿一件白色T恤和迷彩褲，站在路燈下抽着煙。幾乎是看見的同時，恭玏就确定了那個人是秦超，他的身高比例和軍人标直的站姿在來往的人群中是最醒目的。
他果然在這個烤串兒攤前等着自己……
恭玏走出陰暗的胡同，用一種質問的目光審視着他，一動不動。
秦超剛一擡起頭，就看見那個自己糾結在心裏想念了兩年多的人站在離自己十幾米遠的地方，正用一種啃噬的眼神盯着自己。不知道是長期的挂念還是太過意外所致，他愣是張着嘴呆了足足有七、八秒鐘時間，咬在嘴裏的煙頭也随之掉在了地上。
“恭玏？”秦超兩步邁了過來，站在他面前。
恭玏看着他的眼睛一直沒有移動，看得很深，而且灰蒙蒙的，“嗯……”
秦超盯着他看了很長時間，從頭到腳，仿佛在一寸一寸重新溫習和品嘗恭玏的味道……還是那麽俊美，只是比起兩年前的青春不羁，現在多了些成熟陽剛的男人味。
秦超輕輕一笑，“怎麽還把頭發留長了？”
Advertisement
“好玩兒。”恭玏随意答道。
這個不冷不熱的回答多少讓秦超有些尴尬，他生硬的态度更是讓他有些意外。
“現在在做什麽呢？”
“沒做什麽，就是玩兒。”
“你……”秦超知道那件事恭玏沒法跨過去，但他表現出來的落拓不羁也是秦超沒料到的。
“想吃烤串兒嗎？”秦超問。
“不吃。”
“……”這下他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你為什麽要瞞着我？”恭玏終于說出壓在心底兩年多的疑問。
退伍那年，當他得知秦超瞞着他報名參選特種兵時，秦超已經在出發的路上了。悴不及防的同時，他就告訴自己，這輩子只要還能見到他，他一定要當面問清楚，為什麽要食言，為什麽要瞞他？
秦超揉揉腦袋：“咱換個地方說行嗎？”聽這意思一時半會兒還說不完了。
“不用，在這裏說就行。”
秦超牽強一笑，“行，那就在這兒說吧。”
“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嗎？有兩個原因，”他望向旁邊的磚石牆壁，嘆了口氣：“一是想就兩年前那事跟你解釋一下。”
恭玏神經馬上收緊，對于秦超即将說的話産生了未知的期待和恐懼。
“報名參選特種兵的事是我很早就決定的，只要有能力我就必須參選，哪怕第一輪就被淘汰我也心服口服。這其中沒有什麽無私偉大的理由，我也不是為了誰去參選的，只因為這是我的夢想，我參軍的目的就是特種兵。”秦超說的直接而坦白，沒有一點猶疑。
“所以為了追求你的人生夢想，你可以毫不猶豫的把我晾在一邊，連告訴我的想法都沒有，然後在我信心滿滿的認為我們即将一起退伍一起回北京的時候，人家跟我說，秦超報名特種兵了，你不知道？”恭玏自嘲的笑道：“哎……這事我居然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你說我倆就住一個宿舍，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黏糊在一起，我竟然被你瞞得跟傻逼似的什麽都不知道，哼……真難為你了。”
“這事兒我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隐瞞你……”
“嗯，我知道，”恭玏爽快的點點頭：“你只是選了一個我無力反抗的時機來告訴我，讓我收拾好行李眼睜睜看着你跟我各奔前程。”
秦超搖搖頭，調整了一陣子跌宕起伏的心緒，說：“哎……随便你怎麽想吧，反正我說的都是心裏話，我沒騙你，你要實在不能理解那就算了，我也不會求你原諒我。”
恭玏一聽這話，苦悶的笑了：“秦超就是秦超，一點兒都沒變，還是那副愛信不信，絕不勉為其難的個性。你照頭給了我一棒，讓我看清了在你的字典裏，就沒有牽挂和不舍這兩個詞。”
“恭玏，你說出這話簡直是愚蠢至極！”
如果說剛才的秦超是尴尬和無奈，那麽現在的他是真的發火了，他指着恭玏的臉：“我來找你的第二個原因就是要告訴你，這兩年多時間裏，我、我真的好想你……”他的語氣從一開始的盛怒突然變得失落。
恭玏還沒反應過來，秦超二話不說一步跨上前将他摟進自己懷裏，兩人的胸膛撞擊在一起，那力量十足的雙臂把恭玏箍的險些沒回過氣兒來。
恭玏沒有推開他，只是靜靜的任他抱着自己，這個久違的懷抱既熟悉又陌生，兩年前的悸動再次躍然眼前。
“我好想你……”秦超喃喃的說道：“想到整個人都直犯迷糊，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早上一睜開眼睛，想都不想擡起腿就使勁兒往上鋪踹，邊踹還邊瞎樂呵，踹了好一會兒，直到上鋪的兄弟破口大罵，我才反應過來上鋪睡的早就不是你了……”
他的聲音飄忽發顫，恭玏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但從他起伏的胸膛隐隐能感覺到，他此時情緒很不穩定。
是，那時候秦超睡在他下鋪，幾乎每天早上一吹起床號他就不要命的蹬自己床板，跟惡作劇似的，還玩兒的挺樂在其中。剛開始恭玏還會連罵帶打的教訓他一頓，之後發現罵也罵了，打也打了，秦超照樣每天號聲一響就踢他床板，一秒都不耽誤，就跟掐好時間一樣，忒執拗了。慢慢的恭玏也習慣了他的搗蛋，甚至到了後來，他居然會在吹號前就醒過來，然後跟被下了藥似的等着秦超準時來踹自己的床板……那些回憶，就像被揪在手中，放都放不開。
“……”
恭玏也空白了，慢慢伸出手，圍上秦超的後背。哪怕隔着衣服，他也能輕易感受到秦超堅實健壯的肌肉傳遞出的強勢的力量感。他不清楚現在的自己到底是出于什麽心态把秦超也摟在懷裏，也許是懷念，也有可能是動容，當然也不排除還有愛……
就這樣，兩個接近一百九十公分的男人就這麽相擁着站在随時都有人經過的巷口，屏蔽掉周圍嘈雜的聲音和路人側目的眼光，默默地呼吸着深夜裏隐逸的空氣，像是在交換這兩年來彼此殘落的記憶。
“玏兒，我沒早早地跟你說報名特種兵那事，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怕你知道後會不顧一切跟我一起報名，你膝蓋上的傷根本就沒法參選，我擔心你一氣之下就犯傻，你知道自己固執起來我拿你是真沒辦法……不過就這點來說，是我不對。”
恭玏被秦超這種小孩兒承認錯誤的語氣給弄得哭笑不得：“你他媽才犯傻！”
“我是犯傻啊，”秦超放開抱住他的雙手，扶着他的肩膀，認真道：“我現在已經不是特種兵，我退役了。”
“你退役了？”這才兩年的時間，怎麽就退了？
“嗯，以後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
“恭玏！！！”話還沒說完，一個炸如滾雷般的聲音劃破黑夜的天空。
這嚎叫聲把不遠處正在吃烤串兒的路人吓得一頭冷汗，不約而同的回頭看，以為有人被追殺呢。
恭玏随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見趙小懿拿着手機正氣勢洶洶的站在胡同岔路口，呼哧呼哧的喘着氣兒，那表情兇神惡煞好像下一秒就會撲過來把他啃掉一樣。他這時候才想起來自己從酒吧出來趙小懿肯定也會跟着趕過來，他還真把這事給忘的一幹二淨了。
“你……”
恭玏想問他是怎麽找到這裏的，結果趙小懿劈頭蓋臉就開罵：“我弄你姥姥的！你也太随性了吧？說走就走連屁都不放一個，你想想我的立場好不好？還真把我當只蒼蠅了整天追着你不放？”
“你……”恭玏第二次開口想問，又被打斷了。
“你說你跟忙着去投胎似的跑了，我還以為是什麽火燒眉毛的事，搞了半天跑小胡同黑黑處約會來了？我說怎麽打了十幾個電話都沒接，原來跟小情兒在一起呢。”趙小懿不屑的哼道，斜了一眼站在恭玏身邊的秦超，就是這個人讓他急不可待的沖出酒吧？看這人耿直正派的氣質，難道他就是傳說中讓恭玏百孔千瘡的人？
而且……他剛才清楚地看到，他倆抱在一起。
恭玏被趙小懿張口就帶刺兒的挑釁給惹毛了，走到他面前：“你說話注意點兒，否則我真會抽你。”
這話毫無懸念的把趙小懿給徹底激怒了，同時還有點兒憋屈……就在二十幾分鐘前他下出租車準備付錢時，才發現自己身上僅僅裝了點兒毛票，全部湊上都還差十來塊。出租車司機好好看着他，等他掏錢出來，但他手伸進褲兜裏撈了半天什麽都沒撈出來，然後只能臉紅脖子粗的看向司機大哥，張着嘴傻笑說不出一個字。
最後好心的司機大哥朝他揮揮手，“去吧去吧，以後記得多帶點兒錢，挺大一小夥子身上就裝十幾塊，你也好意思出門……”
趙小懿一聽這話，感激的一連說了十幾遍謝謝，外加倆九十度大鞠躬。
這茬兒本來就夠讓他心塞的，加上一路上給恭玏打電話他都沒接，最讓他惱羞成怒的是，他在胡同裏穿來穿去找了恭玏半個鐘頭，最後竟然看見這孫子跟另一個男人抱一塊兒？
“抽我？”趙小懿指着自己的臉：“來來來，你抽啊！”
“你還真是誠心誠意找我抽你是吧？”
“哼，我還就是專門找你抽我來了，今兒你要是不抽老子打從□□鄙視你！”
趙小懿說着頂上恭玏，鼻息直接噴在恭玏胸膛上，直到現在他都還沒平靜下來。他不知道今天怎麽回事，明明坐車上的時候心裏都還只是單純的就恭玏說消失就消失這件事有些不爽，可是當他剛才站在巷口見到他倆人抱在一起，還足足抱了有三、四分鐘的時候，胸口接着就竄上一股燒心的無名火。
秦超雖然對眼前這個人突然出現，而且一出現就劈頭蓋臉罵人的行為不太理解，但他此時看着他和恭玏對殺的神情，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勸一下，下一秒倆人就能撕在一起。
他走上前攔在了兩人中間，說：“冷靜一下，有話好好說，有誤會解開就好。”
趙小懿正在氣頭上，眯起眼看着秦超，嗤笑道：“你誰呀？輪得到你說話嗎？”
沒等秦超開口，恭玏插上去就說：“他是我戰友，沈陽軍區特種部隊的特種兵，也是我在部隊的男人。”
他說的這麽毫無遮攔，弄得趙小懿反而不知該說什麽了，“呵……還、還真是在約會呢，你說你跟闊別已久的老情人重逢，好歹也選個金碧輝煌萬家燈火的地方，倆大男人在這麽個污漆麻黑的小巷子裏卿卿我我摟摟抱抱算什麽呀？”
恭玏莫名的哼了一聲：“算什麽都跟你沒關系。我就奇了怪了，我來找人關你什麽事？你連個屁都不知道，一來就暴跳如雷張口就罵，怎麽惹你了，至于這麽氣急敗壞嗎？”
“好，恭玏，你給我記着，從現在開始，你愛上哪兒上哪兒，就算我找不着你，”趙小懿擡起手把手機往地上一砸，手機在地上翻了幾個跟頭，後蓋和電池彈出老遠：“也不會再給你打電話！今天打擾你了。”說完扭頭走了，背影随之隐匿在漆黑的巷子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