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思考愛

恭玏把車停在南鑼鼓巷口:“前面就是帽兒胡同,下車。”

“哦。”豐嘉晴跳下車,跟随恭玏走進了素有京城十大胡同之稱的帽兒胡同。

走進胡同放眼望去,濃密的林蔭道下,古老的三輪車和轎車不時交錯行駛在紅門灰牆之前,四合院門口有人在圍觀下象棋,有人在家長裏短,這裏充分呈現出安靜與熱鬧、傳統與現代的既沖突又矛盾的美感。

一陣微風襲來,街邊的楊柳綽約多姿的搖曳起來,那幅如畫般迷人的景象讓豐嘉晴忍不住拿出手機拍起照來,邊拍照還邊喃喃自語道:“啧啧……實在太美了。”

恭玏好像沒在聽她說話,繼續道:“帽兒胡同是當今北京城的十大胡同之一,排行第四。呈東西走向,東起南鑼鼓巷,西至地安門外大街,全長不到600米,寬七米,位于交道口地區。胡同現存完好的四合院有可園、文煜宅……”

“哇……”豐嘉晴用一種幾近崇拜的目光看着恭玏:“恭玏哥你好厲害,連這種集歷史地理于一體的老胡同文化你都懂,只是你說得太快了,我記不住啊。”

“沒關系,你用不着記,直接百度就行,因為我也只是照着念而已。”恭玏晃了晃手上的手機,“你只要把自己覺得美的地方記錄下來就行。”

“嗯,也好,那我們再往裏面走點兒看看。”

恭玏就這麽陪着豐嘉晴一直往胡同深處走,邊走邊聽她叽叽喳喳的感嘆這裏的景致有多獨一無二,這種現在已經屈指可數的歷史悠久的胡同是多麽偉大,住在這裏的居民該有多幸福……恭玏基本就沒有在聽,只是心不在焉的東張西望,看看路邊下象棋的老頭兒,瞧瞧坐在家門口織毛衣的老太太。

趙小懿和小高從一家四合院走出來,小高翻看着手上的記事本,說:“趙哥,這條胡同最後還剩下七號的李大爺家和十三號的王大姐家,現在去還是……”

“當然是現在去,”趙小懿不假思索:“老子都快累成狗了,我可不想下午再頂着大太陽滿大街跑。”

他明明是刑偵隊的幹警,現在怎麽變成一查戶口的了?一天到晚甩着兩條腿穿梭在大街小巷,挨家挨戶挨個兒查,他完全感覺不到有警察的光輝籠罩着自己,反而這麽挨門逐戶的竄門兒讓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就是一搞推銷的。

“那現在都快兩點了,你就不想吃點兒什麽嗎?”小高嘟囔道,趙小懿不餓,他可是餓了。

“不想,要吃你自己吃去……”最後兩個字趙小懿不确定自己有沒有說出來,因為他突然看到前方不到五十米的地方站着一個人,這個人首先是身高吸引了趙小懿,再有是他随性的綁在腦後的馬尾,最後就是他看人時的眼神——那種既無關痛癢又盯得人毛骨悚然的眼神真是空前絕後,哪怕十年見不着,趙小懿也忘不了。

沒錯,這個人就是恭玏。

恭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着趙小懿,沒想到就連在這種地方也能遇到他,他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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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确定不吃?”小高沒看見前面顯眼的大高個兒,也沒發現趙小懿六神無主的眼神。

“不吃。”

“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去街口買碗涼粉就過來。”小高說完轉身就往回跑。

趙小懿根本沒理會小高的動作,還是雷打不動的站在那兒,目不轉睛的盯着前方。他隐隐有種感覺,就是在剛剛措不及防見到恭玏的那一瞬間,他覺得從腳底到胸口仿佛湧上了一陣發熱發燙的血液,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讓他內心同時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感。

趙小懿眼睜睜看着恭玏搖頭尾巴晃的朝自己走過來,他有質疑過自己該不該果斷走開,但事實是,他就跟中了魔障一樣看着恭玏一步一步朝自己越走越逼近,直到最後一步邁出去,停在了他面前。

恭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好巧哦,居然在這種地方也會見到你。”

“我是片兒警,在這種地方見到我很不可思議嗎?”趙小懿反問。接着眼珠子一瞥,就看見一個妹子跟在恭玏屁股後頭一路小跑追上來。

“呼……你幹嘛走這麽快,我差點兒追不上你了。”豐嘉晴氣喘籲籲地跑來。

趙小懿看看恭玏,又看看他身後的妹子,立刻大徹大悟的點點頭。

“哎,你可別瞎想,”恭玏一看趙小懿那茅塞頓開的表情就知道這家夥肯定想歪了,他指着豐嘉晴說:“人家在英國讀書,學的是美術,今天是我爸讓我帶她來這裏觀光拍照的,幫她尋找創作靈感,懂不懂?”

“不懂,”趙小懿搖搖頭:“不過你用不着跟我解釋,我只負責戶籍管理,其它不歸我管。”

說着,趙小懿轉身就要走,恭玏一步跨出去抓住他,“你要去哪裏?”

“大哥,你不知道我在上班嗎?我是要靠自己養活的,你以為都像你一樣富得要死嗎?放開我!”趙小懿作勢要甩開他的手。

“我只想告訴你,從跟你分開到現在,沒有任何人進入過我的生活,因為我始終在等着你的到來。”恭玏說完,放開了趙小懿的手。

趙小懿狠狠地翻了一個實力白眼,提起腳剛要走,身後又幽幽的響起了恭玏的聲音:“還有,我會親手再把你抱回我的床上。”

聽到這句話的趙小懿幾乎是倒抽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該怎麽接恭玏的話,只能說:“有種你就試試。”

“我一定會試的。”恭玏的回答毋庸置疑。

眼看着趙小懿頭也不回地走了,最後消失在拐角處,恭玏心煩的點了根煙,一口接一口的抽起來。

“恭玏哥,”一直站在後面沒說話的豐嘉晴這時候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邊:“這個警察哥哥……該不會是你那口子吧?”

“是又怎樣?”恭玏照舊抽着煙。

“不怎樣,”豐嘉晴聳聳肩:“只是……看得出來你倆目前鬧得不太愉快。”

“是啊,很奇怪嗎?”

“有什麽好奇怪的?”豐嘉晴不以為然道:“拜托,在英國滿大街都是GAY,跟老攻一起逛街平常到跟出門遛狗一樣,我應該覺得什麽地方奇怪?”

“你真不覺得怪異?”

“我只覺得你問這個問題很怪異,還有,”豐嘉晴認真說:“我看得出來那個警察哥哥好像很喜歡你。”

“哦?”恭玏眼神一亮,彈開手裏的煙頭,問:“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辦?”

“時間不等人啊哥哥,就算你能等,人家憑什麽等你啊?”豐嘉晴說的頭頭是道:“你還真以為自己帥的一塌糊塗了?你還真認為非你不可了?”

“廢話,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恭玏一腳踢在牆邊上:“我願意解釋,那也得他願意相信啊!”他下巴都快念叨掉了,趙小懿全權當他不存在。

“所以在抓緊時間的同時,你只能選擇霸王硬上弓了。”豐嘉晴很中肯的提了一個建議。

霸王硬上弓……好提議,恭玏歪着腦袋,之前他怎麽就沒有想到呢?

“你……”

“你放心啦,”豐嘉晴大喇喇的說:“我不是那種多管閑事的人,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

恭玏點點頭:“那謝謝你了。”

趙小懿站在四合院兒門口整理了一下衣服,本來答應奶奶今天休息一大早就要過來的,誰知道今天不但上班,而且從早忙到晚,累的他暈頭轉向。待他下班來到小草廠胡同已經是傍晚六點半了,前腳才跨進院兒大門,都還沒站穩,就聽見奶奶清亮的聲音從廚房裏傳出來了。

“臭小子!嗳媽,你總算是來了哈!”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說着,奶奶從廚房邁着小碎步走出來。

“奶奶。”趙小懿嘿嘿的笑着。

“還知道要來看我?我還以為你連我住哪兒都忘得一幹二淨了呢!”奶奶不悅的埋怨道。

“哎喲您說什麽呢,”趙小懿哭笑不得:“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在派出所上班,整天雞毛蒜皮零零碎碎忙的要死,況且現在年底了,更是事兒多。您以為我不想來看您麽?我每天早上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合計着忙裏偷閑來探望您!”

“得得得,”奶奶擺擺手,笑的合不攏嘴:“真是三寸不爛之舌,把我唬得暈頭轉向的。”

“怎麽,說實話也有錯了?”

奶奶一指他的腦門兒:“你就給我裝吧小家夥!”

“趙哥?”一個略帶驚喜的聲音從趙小懿身後響起。

趙小懿回頭一看,很意外的笑了:“洲洲弟弟?你怎麽回來了?”

“這周我們要做一個社會調查,所以我就從學校出來到處收集材料信息,完事兒順便回來看看爸媽。”姜琦洲笑說。

趙小懿從上到下打量着姜琦洲:“哎……我有大半年沒見過弟弟了吧?一下子長大好多啊!”

“呃……”姜琦洲被這句話逗笑了:“哥說的是,全身上下确實長大了好多。”

語畢,倆人對望不到三秒就心照不宣的笑起來。

這時候黃嬸兒擡着一盆菜從家裏走出來,“你倆臭小子聲音小點兒,別這麽污成不成?我兒子還在裏邊兒寫作業呢,可別教壞他了。”

姜琦洲滿不在乎道:“黃嬸兒,污這種東西對于男人來說向來是無師自通,還需要教嗎?你太低估你家寶貝兒子了。”

“就你能說!”黃嬸兒說不過伶牙俐齒的姜琦洲,白他一眼洗菜去了。

姜琦洲瞅瞅趙小懿身後,說:“怎麽就哥一人兒來啊?”

“……我有幾次不是一人兒來呀?”趙小懿覺得他話中有話:“你想說什麽?”

“嗨,不想說什麽,我就是随口問問,哥你過來。”姜琦洲拉着他走進自己房裏:“有個事兒跟你說。”

“咱倆多久不見,剛一見面兒弟弟就要跟我說啥事兒呀?”

“沒啥,就是想跟哥哥聊聊。”

趙小懿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廚房忙活的奶奶,遲疑的跟姜琦洲走進去了。

“怎麽了洲洲弟弟?”趙小懿拖了顆板凳坐下。

“哥哥,”姜琦洲思索了一下要怎麽說,然後開門見山道:“最近有個人在追我。”

趙小懿哼笑道:“就這事兒?那不很正常嗎?從幼兒園到大學你什麽時候沒人追了?”

“不是,哥,我的意思是……追我那人不是一般人。”

“哦?是嗎,那我倒要聽聽你口中這個不一般的人究竟是個什麽人?”

“是個……男人。”姜琦洲小心翼翼的看了趙小懿一眼:“而且哥你應該認識他。”

“男的?我還認識?”趙小懿懵了,他實在猜不出來:“到底是誰?”

“胡一卓。”

“胡一卓?!”趙小懿吼出這仨字兒的同時他腦子是支離破碎的:“你跟他怎麽搞到一塊去的?重點是,胡一卓什麽時候開始喜歡男人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跟他是在朋友的生日會上認識的。這些都不是重點,”姜琦洲雙手一揮,像是鼓足勇氣下定決心一般:“哥你知道我喜歡男人這事兒嗎?”

“知道啊。”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怎麽知道的?”

“洲洲弟弟,我跟你從小到大二十來年,我會連你喜歡什麽讨厭什麽都不知道嗎?”

“……這倒也是,哥你會覺得這很奇怪嗎?”姜琦洲問。

“那你會覺得愛很奇怪嗎?”趙小懿反問。

“當然不會。”

“對啊,兩個人在一起只有愛和不愛,沒有奇不奇怪,既然愛,那死都抱在一起就好了。”

“你說得對……”姜琦洲若有所思的說道:“只要有愛,就能所向披靡。”

晚上這頓飯,趙小懿吃的異常放松,整個四合院兒幾乎坐滿了人,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坐一塊兒就有說不完的話唠不完的嗑兒。哪怕說來說去都是那些陳詞濫調,但講的人每次都是那麽興致勃勃,聽的人也始終都是百聽不厭。

趙小懿很懷念這種陳舊樸實的感覺……

他離開奶奶家走出胡同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如果不是明天一大早所裏還有事,他今天真不打算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趙小懿腦子裏飄蕩的都是下午跟姜琦洲說的那些話:兩個人在一起只有愛和不愛,既然愛,就死都要抱在一起……

那他對恭玏……究竟算不算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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