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陷阱（二）
“楊隊……”趙小懿聲音都有些虛了。
“你到底怎麽回事，趙小懿？怎麽連中午吃個飯都能把人打到醫院來了？”楊隊長顯然被刺激到了，滿臉的急不可耐。
趙小懿把自己是如何發現小夥子跟大媽在争吵到最後他跟小夥子是怎麽打起來的講了一遍。
“什麽？”楊隊長幾乎跳起來：“你一拳就把人打得口吐白沫兒？你鄒市明上身啊？”
“我……誰知道他這麽不經打，只是一拳就……”這問題趙小懿現在還沒想通。
“哦？”楊隊長問道：“那還怪人家不經打是吧？還有，你憑什麽就肯定是這小夥子在說謊？你親眼目睹了整個案發過程嗎？”
“沒有，但如果他沒做虧心事為什麽我一說牆頭上裝了高清攝像頭，他馬上就急眼了？這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麽？”
“你……”楊隊長頓了幾秒，産生了一個疑問：“咱們那兒什麽時候裝過高清攝像頭？”
“沒裝過，是我騙他的。”趙小懿淡淡的說。
“那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的自作聰明，引發了後面這一系列不該發生的事故？”
“楊隊，您意思是這事完全錯在我？”趙小懿指着自己。
“你說呢？”楊隊長一臉舍你其誰的表情。
站在一旁的俞遠這時候說話了，“楊隊，我覺得話不能這麽說，這件事趙小懿有他的過失，但責任不完全在他。”
“在你？”楊隊長挑眉道。
“……”俞遠無語，但他點兒內疚，如果今天中午他跟趙小懿一起去吃午飯，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楊隊長轉頭盯着趙小懿，嚴厲道：“我告訴你，這事哪怕就跟你說的那樣，這小夥子是故意找茬兒，但要是待會兒醫生出來說他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話，責任還是在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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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趙小懿本來就心裏沒底，再加上被楊隊長這麽一吓唬，他更是手足無措了。
這時候樓梯走廊傳來匆忙的腳步聲，随着聲音越來越近，趙小懿擡頭一看，是剛才那老太太？
老太太找了會兒才看見趙小懿，忙着小跑到他面前，疙瘩了半天，說：“警察同志，我可算是找到你了，那個……那個我……”
看着老人家一副難以啓齒的表情，趙小懿也是一臉莫名其妙，“大媽，有事您慢慢說，沒關系。”
老太太貌似組織了一下語言，說：“是這樣的，中午你們走了之後，我老覺得哪兒不對勁，于是把今天早上賣的錢又整理了一遍，這一弄才發現錢确實多了好幾十塊，我……我還真就是沒給那小夥子補錢。”一邊說着，老太太一邊從衣服兜裏撈出一把零錢捧到趙小懿跟前，“你看，就是這些，所以我趕緊跑來找你把這事說清楚，應該還來得及吧？”
這時候的趙小懿完全傻了，都不知該怎麽回話了。此時他腦子裏唯一蹦出來的信息就是——他不止把人打傷，重點是還打錯人了！
楊隊長更是被老太太這話刺激的直拍大腿，也顧不得在醫院要保持安靜了，張嘴就罵：“你看看你都幹些什麽屁事？我都不知道要怎麽幫你擦屁股了，你最好雙手合十求老天爺保佑受害人沒事，否則你這輩子就到這兒了！”
說罷，楊隊長站起來，朝俞遠小陳他們吼了一聲：“走！”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出急診室，那怒不可遏的樣子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會自燃。
俞遠心有餘而力不足，臨走前看着兄|弟，平靜的說了一聲：“有啥事兒給我打電話就成。”
趙小懿抿着嘴點點頭，現在的他連多餘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楊隊長說的沒錯，目前這情況他已經不可能全身而退了，他只能跪求那小夥子千萬別有什麽大問題，不然後果……連他都不敢想。
“警察同志，你還好吧？”大媽看趙小懿六神無主的樣子，忍不住問道：“我們這算是冤枉好人嗎？”
冤枉好人？哼，真這麽簡單就好了。
趙小懿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沒事，您先走吧，這裏有我就行。”
“你一人在這兒能行嗎？”
“那您覺着您在這兒又有什麽用？”
“……”
走出內科大樓，楊隊長打發俞遠和小陳先開車回隊裏，他心裏很煩躁，想散着步回去。
邊走邊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沉聲道：“我在出醫院大門左轉的第一個小超市門口等你。”
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麽，電話就挂了，整個通話時間估計連十秒都不到。
“楊隊長！”
不到兩分鐘，一個大媽的聲音在楊隊長身後響起。楊隊長已經想到是誰了，丢掉手裏的煙頭，轉過身，“嗯，你動作還挺快。”
老太太畢恭畢敬的笑道：“嗨，快什麽呀，從內科大樓到這裏也就一兩百米的事兒。”她想了想，又問：“我表現還不錯吧？”
楊隊長點點頭：“還不錯，演的挺逼真的。放心，該給你的錢一分都不會少。我之所以叫你過來，是有個問題想問你。”
“您說，只要我知道，肯定不會瞞着您。”老太太一聽楊隊長提起錢的事就興奮的一塌糊塗。
“小徐怎麽會被打的那麽傷？”這是整個計劃中唯一讓楊隊長出乎意料的事。
“這個……”老太太很用力的回憶了一下，說：“好像是因為那個警察拿出手铐要把他拷起來，他一着急就踹了人家一腳，結果轉身剛要走，那警察突然就跳起來從身後怼了他一拳頭，然後他就倒地上暈過去了。”
這跟趙小懿說的也倒差不多，楊隊長推了推警帽，“嗯，我知道了。沒你什麽事了，你走吧，錢會在今天之內轉給你。”
“诶，好的，謝謝楊隊長。”老太太高興的快合不攏嘴了，剛要走，又被叫住了。
“等一下，你回來，”楊隊長朝她揮揮手：“你聽着，今天這件事不準傳到其他人耳朵裏，要是有第二個人知道，你就……”
“我懂我懂，當然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老太太好像又突然反應過什麽來，說：“難道……我們是在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
“不該你問的事最好不要問，拿走屬于你的東西就行，知道嗎？”
楊隊長說話的表情是溫和的，卻透着一股嚴厲的寒光，看得老太太有些不寒而栗，“哦哦哦，我、我知道了。”
趙小懿一直坐在同一個位置，挪都沒挪過，他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恭玏，要怎麽跟他說。擡頭又看了一眼急診室依然緊閉的門，他面無表情的低下頭。
“趙小懿。”
趙小懿擡頭，是楊隊長，正朝自己走過來，看上去似乎沒有剛才那麽暴躁了。可他不是回隊裏去了嗎，怎麽又來了？
“楊隊，您怎麽回來了？”
楊隊長坐到他對面，說：“剛才我是激動了一點兒，因為我怕你出事，所以話說的有點重，你可別放心上。”
趙小懿以為自己聽錯了，向來罵人跟吐口痰一樣再平凡不過的楊隊長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哎……都火燒眉毛了我怎麽可能還跟您計較那些？”他艱難的笑道。
楊隊長無奈的搖搖頭，“小趙，你說你都當警察多少年了，怎麽還犯這種低級錯誤？你知不知道人的後腦勺很脆弱，受到重擊很有可能會致殘甚至……”
“我知道，只是當時我确實是氣壞了，而且他剛好就背對着我，一氣之下沒想那麽多就……”
“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怎麽解決？”
“有想過，這是因為我的過失造成的問題，是我的責任。”
“你這麽說就表示之後不管什麽結果你都要全權承擔了？”
“嗯，基本是這樣吧……”
趙小懿話還沒說完，一陣炸耳的吵鬧聲空降急診室走廊，擡頭一看，是一對中年夫妻，正吵吵嚷嚷的朝他們走過來。男人看似在勸說女人別太激動，但好像一點用都沒有，女人手舞足蹈的樣子恨不得把醫院都給粉碎掉。
女人走到楊隊長和趙小懿旁邊，打量了一下，氣勢洶洶的問：“你們是誰打了我兒子？”
果然沒錯，這兩個人是受害者的父母。
趙小懿站起來，平靜道：“是我。”
還沒等趙小懿反應過來，下一秒一個剛硬的東西就從女人手裏飛出來砸到了他腦門兒上，磕的生疼，眼前都黑了。他“嘶”了一聲，這女人居然用手機砸他？用手捂住被砸到的地方，放下一看，流血了。
“你是警察就能随便傷人嗎，就算我兒子真做錯事了，你也不該把他打到進醫院，況且我才不相信我兒子會敲詐一個老人，你們是警察，做事要有證據！”女人才不管自己下手有多重，繼續喋喋不休的嚷嚷着，要是沒有身後的男人拉着她，恐怕早沖上去扇趙小懿幾個大耳刮子了。
楊隊長走上去，打斷女人的話，“你冷靜一下，這件事現在我們已經了解清楚了，确實不是你兒子的問題，所以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麽事我們都會負責到底。”
趙小懿聽這句話的時候心上猶如一臺壓路機碾過，壓力大到幾乎沒法喘氣。
楊隊長這麽一說，女人反而愣住了，“啊……你的意思是……你們真的冤枉我兒子，抓錯人了？”
楊隊長猶疑的點點頭，“可以這麽說，不過你放心，我們一定會……”
還沒等他把後面幾個字說出來，那女人一蹦三丈高，朝楊隊長臉上一巴掌撲上去，“你們這些畜生，做的都是什麽混蛋事，居然打錯人？！我就這麽一個兒子，出什麽岔子你賠我是不是？”
楊隊長被扇了一巴掌，連帶警帽都打掉到地上，臉上被撓的火辣火辣的。趙小懿見狀趕緊跑上來攔在中間，此刻這女人已經暴躁到幾乎六親不認了，閉着眼睛硬朝他倆臉上身上胡亂打胡亂抓，有種此仇不報非君子的氣勢。
就在鬧得最雞飛狗跳的時候，急診室的門開了，一個男醫生走出來。
男醫生摘下口罩，看見走廊上亂七八糟的這一幕，馬上就動怒了，“你們這是幹什麽？想把房頂都掀了是吧？這裏是醫院，你們當是動物園呢，又打又吵！”
女人一見到醫生馬上就收起剛才母夜叉的架勢，三兩步跑到醫生面前，着急的問：“醫生，我兒子沒事吧？”
男醫生臉上就只有職業表情，斜視道：“你是徐濤的家屬？”
“嗯嗯，我是他媽，”女人忙把男人拉過來：“這是他爸。徐濤還好吧？”
男醫生沒有一句廢話，直接切入正題，“患者屬于後腦遭重擊導致的輕微腦震蕩，據CT顯示還伴有少量腦內出血的情況。”
“腦內出血？”女人一下子呆了，因為這幾個字确實很吓人：“那會死嗎？”
“正常來說不至于，只是在48小時內可能會出現噴射性嘔吐、頭痛、嗜睡這些症狀，過了48小時基本就沒什麽大問題了。”
“那現在怎麽辦？”
醫生雙手仍然插在白大褂裏，“先觀察兩天，沒什麽異常反應就可以出院。不過你們以後要多注意，後腦的神經很豐富，而且又不像前額那樣擁有堅硬的骨頭保護，受創後很容易留下後遺症……”
徐濤從急診室推出來直接就進了普通病房，看到徐濤出來的女人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兒子身上，暫時沒有精力跟趙小懿掰扯，只留下一句話：“不管我兒子有事沒事，總之今天這事兒沒完，你給我等着。”
女人那眼神尖銳到好像不把趙小懿撕成片兒誓不罷休一樣。
趙小懿沒說話，回頭看向站在身後的楊隊長，眉目間釋放出的盡是消沉和頹喪。
楊隊長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走吧，有什麽事我們回局裏再商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