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蕭山的情況也沒見好,不過倒也沒惡化。那個眼鏡男每個星期都會來一次,給蕭山做心理輔導。木村也總是來看蕭山,他在鄭令的公司幹的還不錯,人又讨人喜歡,所以很快就跟公司的同事們打成一片,他們也總是向他打聽鄭令的事,畢竟鄭令已經這麽久沒來公司了,公司的許多規劃都落空了,甚至有人都向別的公司遞了簡歷,這麽個不靠譜的總經理,他們可不想将自己的大好前途都壓到這麽一個人身上。
鄭令也知道自己該去公司處理一下最近的事務了,可是誰來照顧蕭山呢,說實在的,他真的不放心把蕭山交給別人照顧。可是,眼下這情況,不說他爸那邊,就算是董事會的那幾個老頭都讓他頭疼,他也知道,他爸可不會一直縱着他。
這天,蕭山早早就睡了,他跟過去相比簡直變了個人。現在不僅聽話乖巧,而且眼神也總是含情脈脈的樣子,讓鄭令很受用,有時他也會想,如果能一直這樣也不錯。
但他随即就會笑笑,蕭山現在一句話也不說,有一次鄭令打算帶他下去曬曬太陽,可是剛拉他走出門,他就驚恐萬狀的樣子,還打了鄭令一拳,然後自己鎖上卧室的門,匍匐在角落,不停的發着顫,鄭令不知道為什麽他會這種反應,後來,那個眼鏡男告訴他,是因為他的自我保護意識,他曾經受到過強烈的刺激,所以總是想把自己封閉起來,一旦離開他所熟悉的環境,他就會害怕,就會下意識的躲避,情緒也會變得暴躁,極不穩定。
鄭令這才想起來,曾經他每天都會強迫蕭山,不管他願不願意,就帶他去那些他一點都不喜歡的地方,還是以那種粗暴的方式,現在他不僅感到後悔,更感到心疼。他心驚自己怎麽能做出那麽殘忍的事,一時他感覺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看到躺在床上的那個人,他慢慢湊了上去,那個人沒有像以前一樣給他一拳,倒是很驚奇的看着他,鄭令笑了笑,那人也沖他笑了笑。他的笑沒有一絲提防,一絲挖苦的意味在裏邊,倒像孩童般天真無邪,鄭令這才發現,原來蕭山笑起來也是有一個淺淺的酒窩的。
他看着那個人,很認真的說“蕭山,我不知道你現在到底能不能明白,但我還是想告訴你”
他深吸了一口氣,那人也只是呆呆的望着他,他笑了笑,接着說“有人說,如果你愛一個人,就應該把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全都交給他,遵從他的意願,無論他過得好還是不好,只要他開心就足夠了;又有人說,如果你愛一個人,就應該祝福他,無論他愛不愛你,哪怕他一轉身就愛上了別人,你也要支持他,無論他愛的那個人愛不愛他,只要他開心就夠了”鄭令不再盯着那雙眼睛,卻緊緊握住了那雙手“可是,蕭山你知道嗎,如果這就是所謂的“真愛”這就是所謂的幸福的話,那麽這種幸福我不需要”他語氣微涼,餘音卻沁入心脾,“蕭山,我不會放過你了,恐怕這一輩子都不會……
所以……”
可能是這句話太長,鄭令沒說完,竟然就覺得自己好累,像耗盡了這些天積攢起來的力氣,他長吸了一口氣,竟像個嬰兒一樣躺在了蕭山的懷裏,那人驚慌失措的看着他,不知道該怎麽做,鄭令覺得眼睛好像濕潤了,他眨眨眼,想把眼淚憋回去,他不想在蕭山面前掉眼淚,哪怕是蕭山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哭。
但終究是沒有忍住,這些天他承受的心裏壓力真的是前所未有,他雖然已經決定,抱着破釜沉舟的決心,但他還是為自己将要失去的,可能失去的感到難過。畢竟他不是聖人,沒辦法那麽決絕。
他大口喘着氣,感覺心很慌,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只是盯着那雙清澈的眼睛,一遍一遍的追問“你會離開我嗎……蕭山……”
那人也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慢慢替他抹去眼角的淚痕,他的動作很笨拙,鄭令卻感到很安心。
他吻着那個人,想把這種感覺烙在心裏。他吻得太兇,那人用力推開他,卻怎麽也擺脫不了他的糾纏……
“鈴鈴鈴”手機鈴聲響啦!
鄭令咒罵着拿起手機,是杜月月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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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語氣很冷淡,卻無法壓制住他的喘息聲。
杜月月聽到他的聲音,試探着問他“你在哪?”
鄭令只感到很煩:“我在家”
杜月月像是很氣憤的樣子“你竟然把人帶家裏去了,醫生不說不能刺激蕭山嗎,你這人怎麽這麽……”後面的話杜月月沒說,不過鄭令也知道他為什麽生氣了。
“我沒有”依然定定的語氣。
“……”杜月月有些納悶,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
“蕭山還是個病人哎,你小子也太過分了……喂”杜月月不滿的說道,不過倒沒剛才那麽生氣了。
“有事快說,我還忙着呢”鄭令很不爽,不過也知道杜月月不像丁泉,應該真的有事找他。
“……伯母讓我勸勸你”杜月月小聲說,其實他也知道鄭令的脾氣,勸他就是自己找罪受,不過他別無選擇,鄭伯母他得罪不起啊。
“令兒啊,你也真是的,跟長輩說話太放肆了,……你不知道什麽叫好好商量嗎,什麽叫小心駛得萬年船嗎,就你那脾氣,誰受得了……別說伯父伯母不同意,就是同意了,蕭山也不會同意……”啰裏啰嗦的杜月月說了一堆,鄭令也沒在意他說的什麽,不過也知道他是什麽事了。
“說完了”鄭令見他說累了,又聽到旁邊有一個尖細的女聲很不耐煩的樣子,終于問到。
“嗯嗯,小令啊,去和伯母道個歉,說不定些事就過去了……嗯,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鄭令終于按下了那個紅色的按鈕,微微笑。
勸說不成,下面是什麽,威脅威脅不成呢,是不是就要放棄我這個兒子了。我像是做了一件天大的錯事,又好像我什麽也沒錯。
反正不屬于我的,我也不想要。唯一一樣下定決心要試一試的,無非就那一樣東西,成功了便好,不成功……?
不成功會怎樣,他也不知道,他都沒想過這種可能,他的意識裏唯一堅持的,不變的,就是那張面孔,那個笑……
不過鄭令這種擔心是徒勞的,不是他的父母不再反對了,也不是鄭令不再堅持了,而是~突生的變故令人措手不及……
警車就毫無征兆的停在了這個普普通通的居民樓,當鄭令看到那些嚴肅幹練的軍警的時候,怎麽也想不到,那些人是沖着他來的。為首的那個軍官很客氣的說:鄭令,涉嫌貪污公款,惡意打壓競争對手……因犯罪金額巨大,依法進行逮捕。
軍警的聲音铿锵有力,鄭令這才知道,那些軍警從天而降的原因,看那陣勢,他便知他這次說不定要栽了,看來是讓人賣了。
他的大腦迅速轉動,他的确是得罪過不少人,也有人巴不得他早點出事。但他肯定他做事幹淨利落,應該沒給任何人留下過把柄才對,他的那些手下敗将,也應該沒有任何還手之力才對。那些“罪狀”有些是真的,有些的确是完全虛構的,這次出手的力度這麽大,怕是那人真想把他置于死地不可。
他還沒有想明白,就被人架着上了警車。
到了警局,他被關在了一間密室一樣的小房間,那些警察一直對他說着“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之類的話,他什麽也聽不進去,他盤算着,他這個年紀,應該還不至于得罪什麽大人物,也應該不會有人花這麽大手筆的整治他。
他确定,肯定有一個內應,就潛伏在他身邊,否則那些擺在他面前的證據不會那麽詳細。
可是他想了一遍又一遍,還是毫無任何頭緒。他感覺腦袋都大了,只是越想越覺得頭皮發麻。不知背後那人會不會放過他,他這次當真是要栽了。他又想到,現在也只有他爸能救他了,可是自己還剛剛為了蕭山的事和他鬧掰了。
想到這,他腦海中慢慢冒出一個名字:蕭山……只有蕭山能做到,搜集那些“罪狀”,而且他的确有那個動機。
他想起從前的那段日子,蕭山若是想報複他,無論找到他從前的哪個對手,都是可能做到的。
他有點慌,努力使自己放棄那種荒唐的想法,蕭山明明,明明已經快要被他逼瘋了,怎麽還會策劃這麽周密的計劃。
可是他很會演,不是嗎?你不是一直不相信,一直都認為他是裝的嗎?他足以騙過任何人——只要他願意,不是嗎?他應該恨你吧,報複你也很正常吧!不要把自己的一廂情願強加到別人身上,他根本——不在乎你,只要贖回自己的自由,就夠了……心底另一個聲音在鄭令的眼前吶喊,他甚至想到了蕭山的那個笑,那個笑像是扭曲了,掙紮的瞪着他,嘴裏不斷的譏諷着:自以為是的可憐蟲,自高自大的蠢貨……
鄭令只感覺胃裏翻騰,像是想把曾經吃過的東西都吐出來,他還是不能相信,或者說,他還在期望着,這一切只是自己的猜測,一切都會好起來。
鄭家這邊同樣也不好過,聽說鄭令被抓後,鄭家上下簡直都要炸了,鄭令的爸爸鄭定州差不多動用了自己的全部關系。可是收到的答複卻寥寥,有一個相交多年的故友提點他:鄭家這次可是得罪了一個大人物,若是那人不想放過他們鄭家,怕是誰也撈不出鄭令了。還勸鄭爸爸別趟着渾水,趟也白趟,那人也不是趕盡殺絕的意思,鄭令做個幾年牢,估計就放出來了。依他們鄭家的勢力,鄭令出來還是領導一個,也沒人敢說什麽。
鄭爸爸聽了這話卻是更加擔心,今天是鄭令,明天就是鄭邦,說不定再過幾天就是他自己了,他打定主意,無論這人是誰,他也要鬥上一鬥,一定把鄭令撈出來,以後說什麽也不能再縱容他瞎胡鬧,搭上他自己不要緊,要是搭上整個鄭家,那倒真是因小失大,削足适履了,好歹是馳騁商界多年的“老領導”了,不至于連這點魄力都沒有。
鄭令一直這樣面色憂郁,問他話也像是沒聽到一樣,審訊的人不耐煩了,便用手敲桌子,想引起他的主意。無奈手都敲疼了,那人還是無所動作,他們也沒辦法了,他們審過很多犯人,也有很多跟鄭令一樣,一言不發。他們總能找到切入點,他們的親人啊,他們的量刑啊……總之總有能撬動他們嘴的辦法,眼下他們面對鄭令卻發了愁,無論他們說什麽,鄭令只當沒聽見,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什麽表情都沒有,像失了神智。
他們也無奈,決定允許他在監視之下見見探望他的人,緩解一下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