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刺殺

元瑤問:“謝使君想要什麽?”

若是太過貴重,她可許諾不起。須臾,謝晗輕輕笑了起來,“方才是騙娘娘的,臣的生辰早就過了。”

行吧,他說什麽就是什麽,被他戲耍,元瑤倒也不惱怒,繼而追問:“謝使君的生辰是什麽時候?”

她的眸光不摻雜半點懷疑,看樣子,全然相信他的話。

“仲春。”謝晗并未告知具體日期,将手負在身後,“臣聽音笙那丫頭說,娘娘近來總待在房裏讀話本子,想來定是無趣得很,臣便擅作主張帶娘娘出門散心。”

元瑤跟上他,兩人沿着長堤悠然踱步,影影綽綽的燈火倒影在河水裏,柳枝在夜風中婀娜起舞,周遭景色如夢似幻,美好又朦胧。

此情此景,最适合聊一些隐秘話題,思量了會兒,元瑤主動開口:“謝使君說自己遇到過貴人,不知這位貴人的身份如何?與謝使君可還有聯系?”

她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眨了下眼,誠懇地望着謝晗,期待他接下來的反應。

“她身份并不顯貴,父親是涼州刺史府裏的小吏。那時臣還是一個低賤馬奴,負責喂養戰馬,機緣巧合之下與她結識,私交甚篤。”謝晗坦誠地道,“嘉平十二年,突厥破城,她随家人逃難去了,自那以後,臣再未見過她。”

年少相遇,心心念念數載,還有知己光環加成,白月光這人設簡直完美!

元瑤自認比不過,柔聲道:“謝使君很喜歡這位小娘子,對嗎?”

謝晗卻選擇了回避,只道:“夜深了,臣送娘娘回去。”

畢竟正常男人都不喜歡在現任面前承認自己很喜歡前任,當然,以她現在的尴尬身份,還夠不上現任的位置。

元瑤轉身随他往回走,路過那座橋時,幾匹駿馬疾馳而過,帶起塵土,周圍行人紛紛掩住口鼻。

那幾匹馬看起來像是北地才有的戰馬品種,桓城分明與北地相距千裏……

謝晗眸光一沉,還好車輿就在橋下不遠處候着,他把元瑤交給音笙看顧,壓低聲音吩咐了幾句。

正要轉身離開,一支利箭驀地破空而來,電光火石之間,他拔出佩刀格開,厲聲道:“音笙,護送娘娘回別院。”

元瑤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麽情況,就被音笙拽進車廂,簾子放下來,隔開視線,她只望見謝晗一人孤身立在那處,手裏提着刀。

“謝晗還沒來。”情急之下,元瑤喚出了他的名字。

音笙安撫她道:“娘娘請放心,家主自有安排。”

駿馬飛奔,車廂颠簸得厲害,元瑤身形不穩,音笙及時伸手扶住她,幫她避免了前額與車廂壁來個親密接觸。

元瑤摸到她綁在小臂處的冰涼機栝,掩在衣袖之下,隐藏得極好。

“是袖箭。”音笙解釋,“奴婢懂一點武功,請娘娘放心,奴婢必定不會讓歹人傷到娘娘。”

回到別院,元瑤心裏仍是不安,拼命地回憶書中劇情,似乎并沒有謝晗遇刺這一段,還是說,她漏掉了什麽重要信息?

想了許久,她終于記起來,有天夜裏謝晗來探視元小娘子,身上帶着淡淡血腥味,可元小娘子沉浸在被渣皇帝轉手送人的悲痛之中,待他态度冷淡,自然沒有發覺異樣。

這波莫名出現的刺客到底是什麽人?

驀地,車輿停住,簾子外傳來一聲馬嘶,是謝晗策馬趕到了。

謝晗勒住缰繩,翻身下馬,“時晔把人捉了,音笙,你去幫着處理一下。”

音笙向元瑤行了個禮告退,騎着他的馬往橋頭去了。

簾子微晃,謝晗登上馬車,元瑤嗅到一絲血腥味,立時問他:“謝使君還好吧?”

謝晗從容道:“謝娘娘關心,臣無事。”

元瑤不信他,又道:“妾聞到了血腥氣,謝使君可是受傷了?”

見她如此關切,謝晗索性不隐瞞了,“左臂被馬刀拉了道口子。”他着急趕回來,也沒顧得上處理,一點小傷而已,并不礙事。

元瑤打起簾子,讓月光照進來,果不其然,他的左手小臂處正往外滲血。

“這可不成,得找個郎中處理一下,一定要用烈酒把傷口沖洗幹淨,不然容易得破傷風。”她想也沒想,扯下發帶系在他的小臂上方紮緊。

滿頭青絲徐徐傾斜,一縷發落入他的掌心,拂來拂去的,謝晗不動聲色收回手,“先前的事,吓到你了嗎?”

元瑤很誠實地點頭,“謝使君,那夥人是什麽來歷?”

“一幫突厥雜碎,想要去淮州行刺陛下,阻止遷都。臣早幾日前就收到了暗樁發回的情報,設下埋伏在桓城候着他們,卻不想,他們比臣預計之中晚來數天,剛好今夜撞上。臣考慮不周,驚擾到了娘娘,請娘娘恕罪。”

“那夥人捉住了嗎?”想起那支攜雷霆之勢淩空而來的利箭,元瑤心有餘悸。

“留了一個活口問話,其餘全殺了。” 謝晗沉聲道,“突厥人自知成不了氣候,便想使這些陰詭伎倆,娘娘無需擔心,臣會确保遷都之事順利進行。”

元瑤倒是一點兒都不擔心,書中關于遷都的情節寥寥幾筆帶過,沒出什麽岔子。

倒是謝晗這傷勢,不知道棘手不棘手。

當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血非但沒能止住,還一個勁地汩汩往外淌。

元瑤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想幫他按住傷口止血,可又怕弄疼他,心慌起來,“謝使君,妾要怎麽做才能幫到您?”

“我沒事的”謝晗道,“別怕,阿念。”

阿念?他那白月光的名字麽?難道謝晗失血過多,開始出現幻覺?

這種緊要關頭,元瑤顧不上細想,趕忙把束在他小臂處的發帶死死紮緊,随着她的動作,謝晗手臂湧出的血滴落在了她的羅裙上,斑斑點點的。

一路她都提心吊膽,生怕謝晗失血過多,體力不支昏死過去,還好謝晗的身板比她想象中還要硬朗許多。

終于,別院到了,已有郎中在門口等候。

元瑤道:“謝使君快去讓大夫瞧瞧,免得落下病痛。”

謝晗應允,“娘娘記得早些安置。”

言下之意,是要她回屋去。

兩人相識小半月,平心而論,謝晗待她還是挺不錯的。

元瑤到底不放心他的傷,便說:“音笙還沒回來,妾與謝使君一塊兒去,興許有什麽地方可以幫得上忙。”

回到主屋,就着燭臺的光,元瑤終于看清他的小半邊衣袖完全被血濡濕,殷紅刺目,

郎中幫他處理傷口,剪開袖子,用烈酒沖洗數遍,才開始縫合。

那一刀劃得深,口子又長,大約有三寸來長,縫了好多針,像一條醜陋的蜈蚣伏在他的手臂上。

整個過程,謝晗一聲不吭,元瑤看得心驚膽戰,沒有打麻藥的前提下,這得有多強大的意志力才能忍下來?

謝晗不知她的心思,以為她被血肉模糊的傷口吓到,微微側身擋住視線,“音笙很快便能回來了,娘娘先回屋安置罷。”

傷口既然已經包紮好了,元瑤也沒有理由繼續久留,離去前叮囑他務必注意休息,記得按時服藥。

元瑤進到淨房,仆婦準備好了沐浴用的熱湯,望見她衣裙上的幹涸血跡,不禁驚訝:“娘娘這是怎麽了?”

“無事,嬷嬷你先退下。”

她褪去衣裳,泡在熱水裏,腦子亂糟糟的,一會兒是在河堤邊的場景,一會兒又是謝晗受傷後血流不止的樣子。

還有那個莫名出現的名字,阿念,得想個辦法弄清楚這位白月光的來歷才好。

音笙回到別院,先去了主屋複命,“時晔将軍已經到了,家主有傷在身,不宜操勞,是否将剩下那個活□□給他審問?”

時晔是謝晗帳下的得力副将,此次他來淮州籌備事宜,擔心北邊那幫突厥人又有異動,便讓時晔先留在涼州,直到十天前才召他過來。

謝晗沉吟道:“讓他去辦,盡快問出同謀來。”

得了他的吩咐,音笙正要告退,聽見謝晗又道:“元昭容今夜可有什麽異常?”

音笙猶豫一瞬,禀道:“家主,先前昭容娘娘她一直惦記着您還沒回來。”

“無事了,你退下吧,今夜辛苦你了。”謝晗道,“若她問起我的傷勢,你只說不嚴重便是。”

屋子裏重歸寂靜,他将食指和中指搭在桌沿,輕輕扣了兩下。縱然他已經發現她的改變,聽到音笙的答複,不免還是吃了一驚,元瑤居然會主動關心他?

這次再見,她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非但不排斥身為外臣的他,而且再沒有提起過淮州行宮的那位陛下。

誠然,他很樂意看到她這樣的改變,卻又忍不住暗自思忖,在淮州行宮的那段時日,她究竟經歷了什麽,以至心性轉變如此之大……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其實,是因為我換了個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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