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來:“眸色泛黑,不能動彈。體內發熱,體表發寒。定王爺這是得罪誰了?這寒焰之毒,可是無藥可解啊。”

墨敬骁眉色間閃過一絲詫異,壓低了眉宇看她:“你知道此毒?”

“不知道。”

寧玉槿果斷搖了搖頭,背着小背簍優哉游哉地換了個地方,繼續挖竹筍,就當自己沒見過他這號人似的。

墨敬骁閉着眼睛提了一口氣,壓住體內如火燒如火燎的熱意,體表的冰寒,卻仿佛要将他周身覆蓋冰霜。

寧玉槿挖了兩個筍子之後,終究還是忍不住朝他看了去。

寒焰之毒無解,毒發之時身體仿若經歷冰火兩重天,體內像是被烈火炙烤,體外像是被凍成冰塊,那種難受法,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可是他……

他就那麽靜靜地靠在一攏幽竹之上,閉着眼睛,不說話也不喊疼,甚至都不哼哼一聲,像鋒利刀刃上閃爍的那抹亮光。

她終究還是站起身來,重新朝他走進:“喂,你身上帶藥沒有,我喂你。”

剛剛她看了一下,照他現在疼痛的程度,顯然已經中毒很久了。寒焰中毒三日必死,他還沒死,鐵定是有人用藥物幫他把毒素也壓制住了。

既然如此,他應該随身攜帶有應急的解藥吧?

“走得匆忙,忘帶。”墨敬骁淡淡說道,神情有些疲憊,卻轉瞬即逝。

“唉,真是!”

寧玉槿有些無語地看了墨敬骁一眼,認命地解下自己挂在小背簍上的藥袋。

“我算是知道了,上輩子你肯定是我的債主,所以這輩子我一遇見你就得破財免災!”

說話間,她從藥袋之中取出一個白玉小瓶,從裏面倒出一粒小藥丸來:“千金難買的百蟾丹,我自個兒都舍不得用,這倒好,便宜了你。”

“啊,張嘴。”她喂藥過去,擡頭看他,卻在那雙墨色幽幽的眸子裏,看到了她自己的倒影。

他也在看她。

寧玉槿愣了下,随即快速地将百蟾丹塞進他的嘴裏,然後趕緊地退開幾步。

這個男人危險得很,最好不要靠近!

墨敬骁感覺一絲冰涼從喉嚨口慢慢傳遍全身,終于降下了那一身滾燙的溫度。身體表面也漸漸地回暖,斂了那深入骨髓的冰寒。

他緩緩睜開眼,如墨眸色褪了一些,恢複那幽邃的深褐:“你是尼姑?看着不像。”

那一雙清麗動人狡黠明快的眸子,絕對不會是一個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所有。

寧玉槿仰頭望天打着哈哈:“那啥,我帶發修行。”

“寧三?”

“啊?”寧玉槿剛想答,卻一下子撞進墨敬骁那微微揚起的一抹笑意裏。

他一拂袖,走進她兩步:“名字。”

寧玉槿倒退兩步,與他保持安全距離:“寧三。”

他又進兩步,絲毫不讓:“真實名字。”

寧玉槿這會兒後悔死了,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給他吃什麽百蟾丹啊,直接喂百毒丸還差不多!

這簡直救了一個大麻煩回來!

問她真實名字,她該怎麽回答啊?

在盛京的那次,她一身男兒裝扮,說叫“寧三”無人懷疑。這會兒她穿着道服,再說這個名字,貌似是有點說不過去了。

有了!

她眸中有關乍現,嘴角微翹,盈盈一笑:“雷鋒!請叫我雷鋒!”

墨敬骁止了步,不再向前,面上又露出那種讓人膽顫的似笑非笑來:“說謊話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寧玉槿眼角一跳,有種不好預感:“什麽意思?”

“寧三,寧家家廟,你應該是全寧伯府寧家的人吧。”墨敬骁說到這裏,斜眼微挑,看向她,“你該知道,若是本王想找出你,輕而易舉。”

“你!”寧玉槿激動地跳開一步,伸出纖纖素手指着墨敬骁,“你不能過河拆橋,我可是你救命恩人!”

墨敬骁點頭微笑:“那本王知道一下救命恩人的名字,不過分吧?”

“……”

好無恥的理由。

“本姑娘做好事不留名。”喬以秋雙手抱臂,半勾唇角,輕哼一聲。

016 冤家,又遇冤家(3)

16 冤家,又遇冤家(3)

墨敬骁最後還是沒能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寧玉槿相信,那男人會有千百種辦法将她調查得一清二楚。

他只是,不屑和她就這個無聊的問題浪費時間而已。

“定王殿下,您是不是忘記今天是什麽日子了?”寧玉槿揮舞着小鋤頭繼續挖筍子,只是頂着那麽兩道目光,她總有點頭皮發麻。

墨敬骁靠在綠竹上,随口問:“什麽日子?”

“您真的忘了?!”寧玉槿驀地擡頭,驚詫地望着他,“今天是牡丹花會啊!您老可是當事人,不是應該在信國公府的牡丹園裏賞花賞美人嗎?”

“有這回事?”墨敬骁皺了皺眉,那模樣顯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虧得整個盛京的所有女子為他瘋狂,這會兒鐵定争奇鬥豔已經開火對上了,結果呢?他在這裏看她挖筍子。

這捉弄人的天意呵。

“得了得了,定王殿下你現在快點回去,指不定還能趕上。要不然,整個盛京的女子都該傷心了。”

寧玉槿揮手趕人走,就好像是趕蒼蠅似的,那臉上嫌棄表現得分外明顯。

墨敬骁身形動也不動一分,只問她:“你不是盛京人?”

寧玉槿翻了個白眼:“怎麽不是。”

“你不是女子?”

寧玉槿跳腳:“當然是!”

墨敬骁收回目光,淡然道:“你也是盛京女子,也沒見你傷心到哪裏去。”

那是因為咱對你沒興趣!

寧玉槿有些想發飙,正考慮着要不要對他撒毒粉好脫身,竹林裏突地刮來幾縷勁風,吹亂了她帽子下垂落的兩縷秀發。

她眨了下眼,一睜開,面前竟瞬間多出了五個人來。

其中四個均身着黑色勁衣,臉色冷峻,兇悍利落,身上隐隐帶有殺虐之氣,一來就沖墨敬骁單膝跪下了。

另一個一身白袍,同色發帶束發,面目白淨清秀,看樣子像個書生,是被兩個黑衣人夾在中間帶過來的。

他幾乎腳一沾地,就立馬迫不及待地奔到了墨敬骁面前,拿出一個瓶子抖出幾顆藥丸來,語氣急切:“我的爺,你怎麽突然就跑出來了,你難道不知道今天……”

話還沒說完,他看到墨敬骁面色的那一刻心裏一驚,連忙地伸手搭脈,眉眼慢慢沉下,又慢慢地揚了起來。

“脈象平順,氣息清明,寒焰之毒被壓制得死死的。爺,你剛剛可有吃過什麽東西?”

墨敬骁伸手,随意往前一指:“問她。”

慕容玄面色欣喜地轉過身去,就見這會兒寧玉槿已經兩個黑衣人死死地摁住了肩膀。

似乎只要她稍微地動一動,那兩條胳膊就會斷掉似的。

“兩位大哥,你們勁兒悠着點,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寧玉槿很跟他們解釋,自己是好人不是壞人,有長得像她這樣柔柔弱弱的壞人嗎?她可是還救了他們王爺一命吶!

可是當她将目光投向墨敬骁的時候,他優雅地抿着唇線,完全沒有要為她開口的意思。

反倒是那白衣書生連忙一手一巴掌,将鉗制住她的兩人都趕開了:“零一、零二,你們倆好歹也是七尺男兒,怎麽好意思對人家一個嬌滴滴的小女孩動手!”

這一聲“零一、零二”出口,算是徹底壞了剛剛才豎立起的嚴肅氣氛。

寧玉槿很不給面子地笑噴了:“不是,零一零二,後面不會還有零三零四零五零六吧……”

慕容玄很熱絡地将零一、零二後面的兩個黑衣人拉了出來,替寧玉槿介紹道:“這是十一,這是十三,零三零四零五今天有事沒來。”

“那你……”寧玉槿指着他,上下打量了他一身與衆不同的白衣,心想他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零零吧!

慕容玄一正身子,沖着寧玉槿一拱手:“在下慕容玄,敢問師父法號。”

墨敬骁在一旁悠然接話道:“她說她叫雷鋒。”

“噗——”

寧玉槿一時沒忍住,噴了慕容玄滿臉的口水。

017 破財免災(1)

17 破財免災(1)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寧玉槿手忙腳亂地連忙拉起衣袖去擦慕容玄的臉,不過卻是越幫越忙。

等她看到那張白淨儒雅的臉變成一副灰頭土臉之後,才猛然間反應過來——她剛剛挖筍子的時候弄得滿身土灰,這可不越擦越髒麽!

墨敬骁微勾唇角,似乎在笑:“果然,還是那麽笨。”

旁邊零一、零二他們幾個的表情也不怎麽好看,嘴角抽搐,肩膀一直在聳動,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

這會兒看去,這些個兇悍利落的漢子們,哪兒還有一分肅殺凜然的氣勢在?

“呵呵,呵呵。”寧玉槿尴尬地笑了兩聲,只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她怎麽有種越活越倒回去的感覺了?

反觀慕容玄,他倒是淡定得很:“無妨。又不是小姑娘,那麽注重臉面幹什麽。”

寧玉槿聽着這話,頓時激動了:“慕容先生,你真是好人!”

“好人?”墨敬骁似笑非笑地掃了慕容玄一眼,語氣不明地道,“還真是好人。”

零一、零二幾個人渾身打了個寒噤,感覺到了這字裏行間攜帶的深深寒意。

這小姑娘一定沒聽過慕容先生外號慕容狐貍吧?

如果說他們王爺是出海蛟龍的話,那他慕容玄,絕對是一只修道千年的老狐貍。

也就只有她們這種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才會被他道貌岸然的表面現象所迷惑,說他是“好人”了。

慕容玄顯然對“好人”這稱謂十分地受用,看向寧玉槿的目光越發柔和起來:“雷鋒姑娘可是前面全寧伯府寧家家廟裏修行的師父?”

寧玉槿扯了扯嘴角:“算是吧。”

“那小師父可有學過醫?”

“平日裏看過一些醫書,一知半解,一知半解。”寧玉槿倒退一步,謹慎而又保險地回答道。

慕容玄微笑着點了點頭:“那在下能否冒昧地問一下,剛剛小師父給我們爺吃了什麽?”

她就知道!

客客氣氣什麽的都是假的,他們就是看上她的百蟾丹了。

可憐她被那零一、零二他們四人攔住東南西北逃生之路,就好像是甕中的那只鼈。

寧玉槿咬了咬牙,終究還是将那小瓷瓶交了出來:“這是百蟾丹,剛給他吃了一顆,還有兩顆,你都拿去吧。”

說到最後,幾乎快要咬碎那一口銀牙,她怕自己反悔,幾乎是快速扔出去的。

慕容玄接住瓶子,倒出一顆丹藥在手心之中,一聞之下,面露喜色:“這藥簡直是解毒聖品啊,用來壓制寒焰再好不過。”

“是麽。”墨敬骁伸手拈住一片飄落的竹葉,漫不經心地擡頭,朝寧玉槿方向瞥了一眼。

只見她以頭抵在翠竹上面,像失去力量一般軟軟地垂着手臂,身體周圍好像籠罩着一層郁郁寡歡的怨念之氣。

呵,這丫頭。

慕容玄顯然還處在激動情緒之中,低着頭再聞了聞那丹藥,欣慰一笑:“這藥比之前我為爺配的藥好上百倍,以後有這百蟾丹,爺也能少受很多苦了。”

“慕容先生,你說的……是真的?”

零一他們頓時也歡喜起來,那模樣就好像他們在戰場上打了勝仗那般,喜悅之情從心底起。

在這一片歡天喜地的氣氛之中,唯有寧玉槿一個人如處地獄,心裏有個小算盤,正噼裏啪啦地算着她的損失。

那天打點侍衛長以及請人掃大街是一筆。

後來為了避開牡丹會,裝神弄鬼收買管家、明清道人等人又是一筆。

再來今天的三顆百蟾丹,是大大的一筆!

人說破財免災,怎麽她越破麻煩越來啊。

慕容玄将那顆百蟾丹放回瓶子裏,貼身保管好,就連零一他們想看看都不行,寶貝得不得了。

見寧玉槿那模樣,他沖着她遙遙一長揖:“多謝小師父贈藥。”

“沒事。”寧玉槿扯出一抹笑容,大度地道,“不過就是幾顆藥嘛。”

只要他們拿了藥,再不來煩她就行。

慕容玄看着寧玉槿,笑容一斂,目露一絲為難神色:“在下實在是不願再麻煩小師父。只是我們爺這種情況,三顆百蟾丹肯定是不夠的……”

寧玉槿聞言,驚得一個丈步跳開,雙目瞪得溜溜圓:“所以?”

不會就此訛上她了吧?

慕容玄正了正神色,又沖她一揖手:“還請小師父将藥方告知在下,定王府必定重重酬謝!”

零一、零二他們四個也在這時候單膝跪了下來,沖着寧玉槿一拜:“還請小師父将藥方相告!”

018破財免災(2)

18破財免災(2)

“你們這是做什麽!”

寧玉槿被幾個人的大禮吓了一跳,連忙地伸手想将他們扶起來,他們卻尴尬地避開了她伸出去的手。

她這會兒才想起來,在這看看女子小腳都要負責任的古代,摸摸小手那簡直就是道德敗壞啊。

她趕緊地轉過頭去看墨敬骁,着急地道:“定王殿下,你快叫他們起來!”

墨敬骁濃密英眉一挑,無所謂地道:“他們要行禮,你就受着吧。”

這叫什麽主子!

寧玉槿翻了個白眼,一回頭,就見慕容玄仍舊保持着剛剛躬着身子長揖的姿态。

“慕容先生……”

慕容玄将頭垂得更低,語氣真摯誠懇:“小師父,這藥對定王至關重要,還請你務必割愛。你若擔心這藥方流出去,在下可以跟小師父保證,藥方絕不經第二人之手,絕不做其他用途!”

“這……”寧玉槿垂下眼睑,睫羽輕顫,面色為難。

墨敬骁這時候大步走了過來,語氣淡淡的,卻從容不迫,帶着淩冽氣勢:“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吧。”

什什什……什麽?

寧玉槿在那一秒鐘愣住了,有些懷疑自己耳朵出現幻聽了。

卻見零一、零二、十一、十二非常迅速非常歡快地起了身,臉上均揚起一抹讓人發寒的笑意來。

“回京之後刑訊室都不常用了,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我都快忘了呢。”

“這不有人送上門來了嗎?我最喜歡審訊女人了,慘叫的時候很好聽。”

“喂,別和我争,我最近新發明了一種刑具,保證讓人想生不能生,想死不能死。”

……

寧玉槿嘴角狂亂地抽搐一通,突地腳下一空,不過眨眼功夫就被零一、零二抓住了胳膊。

她頓時間欲哭無淚:“那個啥,不是我不說啊,是我說了你也煉不出這藥來啊。要是那麽容易弄出來的話,我就不會只有三顆了。”

慕容玄又跑了過來,一人一巴掌拍開零一、零二的手,将他們趕到了一邊去。

“小師父這話是什麽意思?”

寧玉槿甩着被捏得酸痛的胳膊,郁悶地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慕容玄仍不死心:“還請小師父将方子告知在下,在下願意盡力一試。”

“那我告訴你了,你們是不是就肯放我走了?”寧玉槿說這話的時候,擡眼望了望墨敬骁那邊。

他好像在交代什麽事情,十一、十二沖着他一拱手,而後匆匆幾個掠身,出了竹林去。

他這時候回過頭來,目光一下子便和她撞上。

眉目清明,嘴角微掀,堪堪往那一站,仿若神祗一般,說不出的風韻神朗。

寧玉槿心髒陡然一跳,趕緊地收回目光,望向慕容玄。

他目色微凝,神色肅然:“小師父放心,你若肯将藥方相告,我們定不會再為難于你。你若是怕路上危險,在下還可以讓零一送你回去。”

“別介!”寧玉槿連忙地打斷他,“我還想多活幾年呢,您老別這麽吓我成麽?”

慕容玄嘴角一揚,也忍不住笑了。

寧玉槿将藥方告訴了慕容玄,沒想到他記性那麽好,她不過念了一遍,他竟複述得分毫不差!

有種人果然生來就是讓人羨慕嫉妒恨的。

“得嘞,這下沒我什麽事了吧?那我可以走了吧?”寧玉槿擡眼環顧了一下幾人,手中拽着自己的藥袋,心想他們敢反悔敢亂來,她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

好在那幾個人雖然性格扭曲,但是風度還是在的。

墨敬骁轉身朝着竹林深處走去,并沒有理她。慕容玄卻笑眯眯地對她道:“小師父請自便。只是,這山高路險的,小師父真的不需要人送麽?”

這就一片小山坡,哪裏山高哪裏路險了?

“不用了!”寧玉槿轉身,幾乎是飛一般逃離。

慕容玄看着她的背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零一、零二對着笑容再熟悉不過,這是老狐貍要算計人時候的笑容。

“慕容先生,您不會看上人家了吧?”

“去,你懂什麽。那小姑娘可不簡單,剛剛那個方子,精妙無比,就算是宮中禦醫也不定能開得出來。說不定爺的毒能不能解,全看她了。”

“那您怎麽把她給放了啊?我去把她抓回來!”

“切莫胡來!要是真惹惱了人家,爺的毒終身無解,你擔得起這責任?”

“那該怎麽辦啊?”

“呵呵,慢慢來,慢慢來,急什麽。”

慕容狐貍的目光落在前面那一抹挺俊如松的背影身上,笑意又深了一分。

019 同命(1)

19 同命(1)

寧玉槿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自己房間裏的,中間過程就好像在飛一樣。

身處在這個走路講究蓮步輕移的時代,她覺得她還能撒開丫子狂奔,那簡直就是不幸中的萬幸啊!

“呼,那幫家夥簡直太可怕了,以後見到一定得繞道走。”

尤其是墨敬骁,乍一看,話不多,氣息沉斂,氣質華貴,長得還不錯。

可實際呢?

簡直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妖魔!

脾氣難以捉摸,想法莫名其妙,時不時地開了口,話語簡直能噎死人!

和這種人處在同一空間,那感覺簡直比扔在冰窖裏還爽。她默默地在心裏給他貼上标簽——惡狼勿進。

幾乎灌了大半壺茶,那顆懸着的心才總算回歸原位。

寧玉槿扭扭腰甩甩腿,暗暗罵道:“丫的,這小胳膊小腿的,跑那麽遠簡直要命了。”

她走到衣櫃邊,想拿套衣服去泡個澡,伸出的手卻在半空之中陡然停住。

戾氣!

殺氣!

血腥之氣!

腦海裏面閃過的每一個詞語,都讓她眉心突突地跳。

她心裏連連叫糟:倒黴倒黴倒黴!今天不會什麽破事都被她碰見了吧?

幾乎機械地轉身,她卯足了力氣,正準備沖出門去,一道寒光一閃,脖子上陡然有一線冰涼。

薄劍輕盈,冷光湛湛,殺氣滔天!

寧玉槿腳步一滞,垂眸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利器,幹幹一笑:“兄弟,銀子就在衣櫃裏,你要全拿去,權當我孝敬你的一點心意。”

“你是何人?”身後的衣櫃裏傳來一句冷冷的問話,弄得寧玉槿好生無語。

這裏是她的房間,他才是外人,這句話該她問才對吧?

不過有劍的是大爺,寧玉槿低眉順眼一副老實人的樣子回答說:“我是全寧伯府的人,來這裏替我家老太爺念佛燒香,這裏是我的房間。”

說到底,還是沒說她是誰。

也或許人家根本不在意這個,身後那男人直接跳過問下一個問題:“你有沒有看到什麽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

寧玉槿腦袋裏一下子就冒出墨敬骁的那張臉來。

她當時就有些奇怪,這寧家家廟隔盛京好歹有那麽遠的距離,又在深山老林裏,他墨敬骁吃飽了撐着,散步散到這兒來了?

難不成,和後面這位有直接或間接的關系?

“有還是沒有?!”那聲音顯然有些不耐煩,薄劍微微一顫。

寧玉槿被那劍光晃着了眼睛,連忙點頭如搗蒜:“有有有!”

身後之人語氣頓時急迫起來:“在哪兒!”

寧玉槿顫顫地伸出手去,朝後一指:“你不就是麽?”

“找死!”

身後人像是發了怒,渾身狠戾之氣一盛,寧玉槿連忙地道:“我能幫你治傷!”

“什麽?”薄劍挨着白皙的脖頸,已經拉出一道醒目的紅線。

寧玉槿趕緊表現,力争寬大處理:“你身上的血腥味很重,說話的底氣不足,說明你受傷很重,流了很多血。若是再不治療,你可能會失血而死。我平日裏恰好喜歡看醫書,身上也帶得有常用藥,我可以幫你治傷。”

脖子上的薄劍一收,男人聲音狠意不減:“你若敢耍花樣,我會殺了你!”

“我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我能耍出什麽花樣來?”寧玉槿脫離那時刻威脅人生命的劍鋒,長呼一口氣的同時,附帶着翻了個白眼。

她深呼吸一口氣,轉身,朝身後男人看去。

020同命(2)

20同命(2)

第一眼看到絕魂的時候,寧玉槿就一個想法:哇,好白!

臉色白,手白,脖子白,全身上下都是那種病态的慘白。仔細點看,還能看見他皮膚下面縱橫交錯的血管,那皮膚,吹彈可破。

尤其是那一頭墨發烏黑,那一身穿着黑沉,黑白互襯,越發分明。

他單手捂着胸口那一尺長的傷口,那裏血肉模糊,似乎還不斷有猩紅的血液順着他的指縫流出。

“糟糕,這麽嚴重!”

寧玉槿連忙地将藥袋拿過來,拿起一個小瓶子倒出一顆藥丸,遞到他的嘴邊。

他只目光陰沉地看她,濃烈的眉好像出鞘的劍,一下下朝她劈過來一般。

“這個,止疼的。”寧玉槿見那慘白如缟素的唇線緊抿,沒有絲毫張開的樣子,頓時一惱,張嘴将那顆藥丸吞下,沒好氣地道,“不是毒藥,你放心!”

她咽下那顆藥丸之後再倒出一顆遞到他的嘴邊,這回他倒是沒拒絕了,張嘴将那顆藥丸吞下。

“我扶你起來。”寧玉槿朝他伸出手去,久久不見他動靜,幹脆拉住手臂往肩上一搭,費勁吃奶的勁兒将他扶了起來。

他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臉上還帶着冷冷的惱怒神色。最後将頭一偏,看向旁邊。

“多事。”

“我可不就是多事麽。”

寧玉槿沒好氣地小聲回一句,将人安置在了椅子上,起身拿了一把剪刀過來。

“你想做什麽!”他的聲音陡然變寒,快速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寧玉槿也有些惱了,擰着柳眉惡狠狠地瞪他:“不就給你把傷口處的衣服剪掉嗎?你要不要這麽草木皆兵!”

他面色松動一分,頓了兩秒,将她放開,偏頭不去看她。

這樣正好,寧玉槿也不想看見他。每每看到他那雙帶着濃烈殺機的眸子,她總感覺自己脖頸涼飕飕的。

清理傷口,包紮上藥,寧玉槿做得娴熟萬分。

她有帶小藥箱走的習慣,裏面常用的紗布、金瘡藥等一應俱全,處理起來也不至于手忙腳亂。

替他纏上最後一圈紗布,最後将衣服拉攏穿好,她總算是松了口氣:“好了。”

不出她所料,幾乎在她話音落的同時,那柄薄劍再次逼上她的喉嚨,絕魂臉上的表情絕對不是感恩戴德,而是殺氣凜冽。

“見到我的人,都留不得。”

寧玉槿卻沒先前那麽慌了,還有心情沖着他揚唇笑了笑:“你想死,你就試試。”

他眉心一皺,薄劍逼近幾分:“什麽意思!”

劍鋒涼意直浸骨髓,寧玉槿打了個寒顫,嘴角卻微微勾起,漾開兩瓣梨花:“早就知道你不會放過我,所以在喂你吃的那顆藥裏,我動了一點點手腳。”

他眸色一沉:“你也吃了……”

“就是要兩個人吃才有用,一個人吃就跟吃糖豆一樣了。”寧玉槿揚起左手來晃了晃,而後一拳打在桌上,痛得她眼睛一眨,差點沒飙出淚來。

而絕魂左手一顫,竟也覺得有些火辣辣的疼。

他有些詫異地揚起手來,看着自己完好無缺的手掌,看着正痛苦甩着手的寧玉槿,目中驚詫之色更加濃盛。

“怎麽回事!”

“呵呵,沒什麽,只是剛剛喂你吃的那藥叫同命。顧名思義,就是我們倆現在是一條命了。”寧玉槿伸手拔開那薄劍,笑得更加明燦,“不過我是主,你是副,我痛一分,你就會痛一分。我受了傷,你的身體也會同等虛弱。而相反的,你于我來說,除非你死,否則對我沒有絲毫影響。現在,你對我還下得去手嗎?”

021 樹欲靜而風不止(1)

21 樹欲靜而風不止(1)

“解藥!”絕魂那雙黑沉的眸子裏滿是兇狠和暴虐,握劍的手在抖,周身是止不住的怒氣。

寧玉槿目光不躲不閃,冷笑一聲:“這又不是毒藥,哪裏來的解藥?”

“你!”

絕魂目中殺氣陡然一盛,握劍的手一顫,在寧玉槿的脖子上劃開一小道傷痕。

幾乎在同時,他伸手捂着脖子,竟感覺那刀鋒劃過皮膚的感覺,他感同身受!

難道自己的命真和她成為一體了?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他心裏的火就蹭蹭直冒,怒氣直沖九霄:“你找死!”

“我找死不就是你找死麽?”寧玉槿忍着脖子上傷口的痛,面上笑意不改分毫,且帶着幾分譏诮,像是在嘲笑他此刻的犯傻。

絕魂握着劍的手青筋暴起,抖了很久都沒下去那手。最後往回一收,一個閃光間,那薄劍纏繞上他的腰間。

看着他的動作,寧玉槿面色如常,心中一塊大石卻重重落下。

人生很多時候就是一場豪賭,說她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萬一這家夥死心眼不相信,真一劍了結她了怎麽辦?

想她豆蔻年華,風華正茂,若是這會兒嗚呼哀哉了,那可只能用悲催來形容了。

“考慮好了?不殺我了?”她在他旁邊坐下,淡定無比地端過茶碗,喝茶。

“姑且留你一命。”

他冷冷的聲音仿佛浸潤過冰霜,而後強撐着一口氣起了身。

“哎哎哎,”寧玉槿連忙放下茶杯,叫住他,“你這樣子不會還打算到處亂跑吧?你可得想好了,你要是死了,可是一屍兩命了。”

雖然“同命”分主副,但是命還是連在一起的,他要死了,那她也是要跟着翹辮子的。

他頭也沒回地從窗口一躍而出,只冷冷抛下一句話:“你還是好好保住你的小命吧。”

寧玉槿找出藥來處理脖子上的傷口,輕哼了一聲:“我自己的小命我自己肯定得護好,不勞別人操心。”

晚飯的時候,青雲和青善緊張地問她脖子怎麽了,她含着飯模糊地回答說:“蚊子咬的。”

青雲師太憂心忡忡地道:“這蚊子可真夠兇殘的。”

寧玉槿低着頭幹笑。

飯後,她去找主持師太辭了行,準備明天回盛京去。

牡丹花會已過,這地方太危險,還是早早回她的小窩比較好。

再說了,齋菜再好吃,連續吃上半個月也會讓人受不了的,她感覺嘴巴快淡出鳥來了。

好想念太白樓那飄香四溢的太白醉蝦啊!

好想念荟萃樓那油膩膩的蜜汁肘子啊!

隔了些時日,這會兒竟然連香月那丫頭的催命唠叨也開始想念起來了。

第二天寧玉槿難得起了個大早,揮別衆人之後,便踏上了回去的馬車。

當天下午,馬車便駛進了全寧伯府中,寧玉槿奔回小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快給本小姐把好吃的都拿出來!”

香月和香巧看到她回來了,高興得不得了,連忙将能拿出來的東西都拿出來了,還叫一個常給她們跑腿的小厮去外面買了一些寧玉槿平日裏愛吃的回來。

飽餐一頓之後,寧玉槿悠然地往榻上一躺,懶洋洋一副餍足神情:“古語說得好啊,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啊。”

“小姐。”香月磨蹭過來,叫了她一聲。

“小姐。”香巧也磨蹭過來,叫了她一聲。

寧玉槿擡眼掃了她們一眼,就見她們面色紅潤、眼綻精光,正目色灼灼地看她。

她被那四道紅果果的目光看得渾身不對勁,往後退了退身子,問道:“你們想幹嘛?”

香月笑着搖頭,感嘆道:“難道這就是天意嗎?”

香巧在一旁重重點頭:“一定是天意!”

“不是,你們說什麽,我怎麽完全聽不懂?”寧玉槿歪着頭看她們,心說難道才離開半個月,她們之間就有代溝了?

香月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動地說:“小姐你知道嗎?你回來的恰是時候,明天牡丹會,你可不能再找理由不去了!”

“牡丹會!”寧玉槿驚了一下,杏目瞠圓,“牡丹會不是早就過了嗎?”

香巧捂着嘴輕輕地笑了:“所以說是天意嘛。昨個兒牡丹會定王殿下有事沒去,皇後娘娘便發了話,讓牡丹會連辦三天,讓定王殿下什麽時候有空什麽時候去。”

所以說,她巴巴地趕回來,正趕上牡丹會的最後一天?

寧玉槿一拍腦門,起身朝外走去:“我去給大夫人回話了,你們剛才說什麽我通通沒聽見。”

香月還想說什麽,院裏已經見不着寧玉槿身影了。

跑得那叫一個快。

寧玉槿到了大夫人院子裏,理了理衣裙,由丫鬟領着進了房內。

大抵是她剛剛完成了老祖宗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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