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首,長裙拽地,墨發袅袅,回眸間眼睛彎成月牙,唇畔間梨渦淺淺,似有波光流瀉。

那畫畫得極為精致,每一筆都細細勾勒,每一處都精心上色,畫中人兒生動得仿佛要從畫中走出來似的。

而那畫中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寧玉槿!

明明是拿去給趙姨娘賀壽的畫作,裏面卻畫着她,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什麽畫畫去祝壽、什麽被人帶錯路、什麽誤打誤撞進她院子,這些都是假的!

這家夥根本從一開始就知道趙姨娘的心思,每一步不是被人算計,而是他自己主動一腳踩進陷阱裏的!

他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啊?

祁越不是趙姨娘不是大夫人,那倆人的性子她清楚,這祁越卻完全超出她的理解之外。

對于不在自己把握中的東西,寧玉槿心裏陡然升起一絲戒備,伸手将那畫随便一卷,推了回去:“我不能要。”

祁越又将畫推了回來:“這畫,算是報你當日半個包子的恩惠。”

“都說了不能要!”寧玉槿有些微惱,又給推了回去。

半個包子算什麽恩惠,這祁越還真是好笑。

這東西留在這裏,就是個罪證,被人搜出來就可以說是他祁越送給她的定情信物了。

她實在沒必要給人留把柄。

祁越目光直直看她,半晌,一笑,又将畫推了過去:“留着吧,指不定以後有用呢?”

明明是商量的話語,寧玉槿卻總覺得聽出一絲不容抗拒的感覺來。

她這回遲疑了一下,倒是接過了畫,撅着嘴嘟囔:“一幅畫,能有什麽用。”

祁越悠悠一笑:“如果我以後飛黃騰達了,你可以用這幅畫還我任意一個條件,怎樣?”

“真的?”寧玉槿上一秒還滿臉的不樂意,下一秒就樂開了花,“祁越啊,你這人很上道啊。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品德過關,以後肯定會飛黃騰達的。這畫,既然你執意要送,盛情難卻,那我就收下好了。”

美滋滋地将畫收好,就指着日後能派個好用場了。

祁越這家夥如此聰明又滿腹才學,出人頭地是遲早的事,到時候她非得好好坑他一遭不可!

哼,誰叫他跑來影響她吃飯的。

祁越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濃中見清的雙眉下一雙桃花眼光華熠熠,看着她輕輕地笑了下。

那笑帶着戲谑,還有一種讓人看不懂的意味,竟看得她有一點點的心慌。

這祁越,真的是個父母雙亡一無所有的書生嗎?

寧玉槿不禁失神片刻,回過神來的時候,祁越已經站在了她的書架前面,手中正翻閱着一本醫書。

看了兩頁之後,他有些驚訝地擡頭看向寧玉槿:“這上面的校注都是你寫的?”

寧玉槿撇了撇嘴:“不是我寫的還是你寫的?”

“呵呵,我倒是小看你了。”祁越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合上書頁,放了回去。

那本醫書是大邺太醫院編纂的最新版本,裏面記載的也是大邺現在最發達的醫術,以及各類疑難雜症的藥方。

可是幾乎每一頁旁邊都有密密麻麻的小楷做批注,不僅指出了裏面的錯誤,用藥禁忌,還在旁邊寫上了最适合的藥方。

這本書若是現在流傳了出去,只怕不僅大邺,就算是東齊、北越、西洲十三部的醫療水平,都要上一大步臺階。

他不是小看她了,簡直是太小看她了!

這樣一個女子,居然局限在這小小閨閣之中,實在是太可惜。

剛想說什麽,就聽院子外面有人在小聲說話,圍牆外面也有人踩到碎石樹枝弄出的動靜。

寧玉槿探頭朝外面張望了一下,聳了聳肩,竟有些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看吧,剛讓你走你不走,這下好了,被堵住了。”

祁越往椅子上一坐,無所謂地道:“堵住不正好嗎?娶你貌似也不錯。”

寧玉槿皺了皺鼻頭:“你想得美!”

“哦?”祁越挑眉一笑,如寶石般的眸子閃耀生輝。

寧玉槿小聲嘟囔:“你可是蘇月華看上的男人。”

說完只覺得他臉上的笑弧越揚越高,可是周圍氣氛卻越來越冷,總讓人有種陰森森的感覺。

寧玉槿打了個寒噤,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好了,別墨跡了,跟我來。”

這回祁越倒是沒說什麽,老老實實地跟在了寧玉槿的後面。

寧玉槿先讓他躲在拐角處,然後跑到院子門口大力地關上了大門,這才帶着祁越穿過院子繞過小廚房,到達一處牆角。

祁越看着她将那一堆枯草荊棘抱開,頓時有些好笑:“鑽狗洞?”

“什麽狗洞!這洞是我自己刨出來的。沒這個洞,我早死在這個院子裏了。”寧玉槿将早就不用的小洞清理了出來,趴着身子就爬了過去。

她身子小倒是方便,輪到祁越的時候,他修長的身形蜷縮成一團移動過來,那模樣讓寧玉槿笑了好久。

這家夥就算是穿着粗布麻衣也給人一種風度翩翩的感覺,就算是從她手中奪過半個包子也是風姿卓雅,就算人在屋檐下也不見他低過頭。

可這鑽狗洞的姿态,大抵是他最沒形象最狼狽的一次吧。

祁越拍了拍藍袍上的土灰,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此生有此一次,也算是個特別經歷了。”

寧玉槿随意地弄了些幹草遮住那牆角小洞,伸手朝他胳膊上一拍:“別感慨萬千了,這裏我熟,我送你回清秋院去。”

說完之後她有些吃痛地甩了甩手,心裏暗道,這家夥胳膊怎麽那麽硬啊,像練武之人似的。

和祁越匆匆地從小路繞到清秋院,剛走到了一半,就聽前面有人聲傳來,兩個家丁正站在前面不遠處說話。

她連忙将祁越拉着蹲在了一旁的灌木叢裏,咬着牙罵了一句:“靠之!”

那兩人站着的路口正是他們回清秋院的必經之地,看來趙姨娘早就想好萬全之策了。

祁越倒是沒一點緊張,看着寧玉槿氣急敗壞的樣子,他還笑了笑:“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有辦法脫身。”

寧玉槿搖頭:“別,我還得留着你一條命等以後實現我一個條件呢。”

040 生猛的人生容易受傷

40 生猛的人生容易受傷

寧玉槿伸長了脖子張望,确定那兩人一時半會兒是不會走開了,幹脆咬牙道:“我帶你走條險路。”

“險路?”

祁越想象不出全寧伯府裏會有什麽險路,可真當寧玉槿帶他去的時候,他還真驚了一下。

所謂“險路”也不是路,而是府中的一片假山。

那假山臨湖,邊上約有一條四五寸長的空隙,是留出來供假山上部分突出來用的,只怕沒有人會想過走那裏吧。

祁越當即就拉住了她,面色嚴肅:“別幹傻事。”

這回換寧玉槿笑了:“我又沒病,幹什麽傻事。這條路我走過好多次了,別是你不敢走吧?”

祁越:“……”

有句話叫做舍命陪君子,祁越心想自己連狗洞都陪她鑽了,也不怕走這條險路了,大不了掉湖裏他把她撈起來就是了。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寧玉槿小小的身體貼在那假山背後,小碎步朝前移動,那速度竟比平常走路慢不了多少。

走了一段路之後,寧玉槿呼出一口氣,回過頭來看祁越,目露一絲贊賞神色:“可以啊你,第一次走居然不落下風!”

祁越沖她一拱手,微微一笑:“姑娘過獎。”

“切!”

寧玉槿一揮手,将袖子挽了起來,将裙裾撩起卡在了腰帶上,一副要打架的陣勢。

祁越覺得自己真的挺“有幸”,不僅目睹了她吃東西時候的兇殘,她校注醫書的才情,也見識到了她爬山的本事。

真的,當看到一個走路都講究蓮步輕移的閨中小姐像個猴子似的幾下就爬到了假山頂上,他沒愣在原地就已經很厲害了。

“喂,你發什麽愣啊,快上來!”寧玉槿趴在假山上沖他吼了一聲,朝他伸出了手。

小小的手掌上沾了灰,但看起來仍舊滑滑軟軟的,讓人想要狠狠地捏一下。

祁越眼睛陡然一眯,下一秒伸出手去拉住寧玉槿,借她的力幾步上了假山頂。

“我們從這假山上可以直接爬到房頂,順着這一溜過去就到清秋院,你從房頂上跳到院子裏就可以了。跳的時候注意點,可別摔斷腿了。”

寧玉槿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擡手給祁越指明了道路。

祁越突地回頭看向她,原本泛笑的眸子瞬間淡了下來:“那你……”

“從這裏去,只要方向感沒問題就不會迷路的。我還得趕回去呢,要不然我那屋裏沒人,更難解釋。”

寧玉槿說完見祁越半天沒動靜,伸手推了他一下:“快走啊!一會兒讓人發現了,你想害死我啊!”

祁越擰了眉頭,沉着眼鄭重的問:“你真讓我走?”

寧玉槿長嘆一口氣:“是不是書生都那麽多廢話的。”

“好,我走。”

祁越這回動作倒是迅速,從假山到屋頂,再到消失在夜幕裏,成了一道黑藍色的掠影。

寧玉槿見已經見不到他了,這才将曲在身後的一條腿給搬在了前面來,慢慢地卷起褲腿。

“他丫的,生猛的女漢子果然最容易受傷。”

好久沒爬假山了,她剛剛動作太急,上來的時候小腿直接撞在了一塊凸起的石塊上,當時差點沒讓她叫出來。

虧得她忍住了,沒讓祁越看出一點端倪來。要是他十分義氣地不肯丢下她,那她才要氣得吐血。

幾乎可以預料,一個書生拖着一個傷患,被發現的幾率鐵定高達百分之九十九。

她将褲腿一直卷到膝蓋,借着月光檢查了一下小腿。

那一片幾乎都變成了青紫色,一碰之下疼得她直龇牙。膝蓋下面點的地方還被蹭掉了皮,顯出一些泛着紅絲的血肉,剛開始不痛,後來就開始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她各處捏了捏,最後松了口氣:“沒傷着骨頭就好,這點小傷回去讓香月擦點藥酒,三兩天就沒事了。”

“那怎樣才能讓你有事?”

“你怎麽回……”最後一個“來”字還在嘴裏沒出來,寧玉槿擡起頭望着來人,話語一下就卡住了。

他站在假山的最高處,全身包裹在了連帽的黑色披風之中,就像是休息時候的蝙蝠,基調暗黑,透着詭異。

他是背着月光站立,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臉,在那裏站成一道橫空豎立的黑影。

可寧玉槿看到那極致的黑,就立馬想到那黑色披風下面極致的白,還有那雙随時都殺氣濃郁的眼。

她看了眼自己的傷腿,頓時有些絕望了。

都這時候了,老天爺怎麽還不肯放過她啊!

不過嘆氣的瞬間,那黑影就像鬼似的掠了過來,站在了她的身邊,再問了一遍:“怎樣才能讓你有事?”

寧玉槿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我還會長命百歲禍害千年……痛……”

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打斷,絕魂那丫的居然伸腳去踩她的痛楚!

“你丫有病啊!”

寧玉槿伸手去撓他,可是手臂揮舞了半天,竟連人衣角都沒碰到半片,那踩着她傷處的力道卻越來越重。

她眉心扭成了一個結,唇色漸漸泛白,終究還是服了軟:“大哥,您何必呢?我痛你也會痛,劃不來是不是。我好過你也好多,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你說呢?”

這話只換來那個居高臨下的男人一聲冷笑,他倒是放過了她的傷處,只是身體一傾,直接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那兩根指頭像是有千鈞力,一捏一擡之間,竟讓寧玉槿有種自己下巴被捏碎的感覺。

她看向面前的男人,只覺得那雙眼睛比淬了冰水還要陰寒。

“痛嗎?”他邪魅地扯了扯嘴角,問。

寧玉槿眨了眨眼,因為怕扯着下巴,所以連口都不敢開。

絕魂臉上顯出一絲笑意來,卻怎麽看怎麽殘忍:“你痛,我也會痛。但是對你來說痛的死去活來的痛,對我而言卻根本不算什麽。只要你不死,折磨你,玩殘你,對我來說又有什麽影響?”

寧玉槿杏目瞪圓,呼吸急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

這家夥說什麽?

折磨她,玩殘她,對他來說沒什麽影響?

哎喲喂,他當同命是鬧着玩的啊!

更何況,論理她還是他的救命恩人啊,淪落到這個結局不應該啊!

絕魂直接湊到她的面前,機械地一歪頭,那雙冷目裏的道道血絲似乎都看得一清二楚:“你說我是不是該把你的雙腿都廢掉,那你就不會再鬧出什麽狀況了?”

041你放手,咱可是良家女子!

41你放手,咱可是良家女子!

将……将她的雙腿廢了!!

這孩子沒發燒吧?

寧玉槿瞠目結舌,望着絕魂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半晌,她才小聲地道:“兄弟,你三思啊,我雙腿廢了,對你沒好處。”

絕魂聽到這話卻好像更加生氣了,手上用力,像在碾壓一只螞蟻:“你不用時時提醒我要弄死你!”

寧玉槿立馬噤聲,連大氣都不敢出。

絕魂看着她鮮嫩纖細的脖子,雙眼中血絲密布,像一只嗜血的野獸。

他相信只要他稍稍地用力,弄死她是輕而易舉的事。

可是,所有人都可以致她于死地,偏偏就他不能!

一切,一切都是那該死的“同命”!

太醫院那幫死老頭,翻閱了古今藥典,居然沒一個能解!

他再去那廟裏找她,連她也不知所蹤!

若不是今日她腿受傷,他的腿突然痛起來,他大抵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她。

可是真找到了她,他卻更加氣了。

這個他恨不得千刀萬剮的女人,他卻不能像了結其他人一樣輕易地了結了她。

不僅不能殺她,還得護着她。

因為在她身上的傷和痛,同樣是他身上的傷和痛!

只要有她存在一天,她就會是他的命脈,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弱點!

看着那一雙眼角泛光卻始終不肯落淚的眼,他心裏就沒有來一陣煩躁,總有一種想要弄瞎那雙眼的沖動。

“你哭什麽!”他不耐煩地問道。

寧玉槿頓時覺得這男人心理忒變态了,被他弄疼了眼睛泛淚花是正常的生理反應,她又不是根木頭,連流眼淚都不可以嗎?

鼻子抽了抽,她覺得怪委屈:“疼……”

“女人就是麻煩!”

絕魂不耐煩地甩開手,寧玉槿一時重心不穩跌坐下去,只覺得屁股被石頭硌得生疼。

她倒抽一口涼氣,心裏早已經将絕魂的上十八代下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以前覺得墨敬骁是個難對付的,現在才知道,這家夥才是最難纏的。

當初要是沒有那“同命”,她只怕這會兒就是他劍下的一團模糊血肉了。

硬生生扯起一個笑,她對他道:“那啥,您貴人事多,其實不用來管我這種小蝦米的……”

溫聲勸說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聽他冷聲突然問:“住哪裏?”

“啊?”

寧玉槿看絕魂的架勢,還以為他會一把揪住她的衣襟,然後把她扔在下面的湖裏喂魚呢,這突然的問話問得她一愣一愣的。

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居然潛意識地伸手指了方位,絕魂絲毫不憐香惜玉地提着她的衣襟,一眨眼功夫就給過了他們辛辛苦苦才過來的“險路”。

這就是高手啊!

不用翻圍牆鑽狗洞,幾個輕掠就到了院中。

甚至在路上遇到那些家丁,絕魂也是直接從他們面前過。那速度快得,只怕那些人還以為自己是見了鬼吧。

到屋中将寧玉槿放下,絕魂突地抓住了她的手。

寧玉槿頓時一驚,連忙掙紮:“你幹什麽?快放手,我可是良家女子!你這樣讓我以後還怎麽做人啊……”

“哼。”絕魂冷哼一聲,根本不吃她這一套,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扳開,可見掌心裏面握着兩根銀光閃閃的細針。

寧玉槿臉上表情一凝,随即“呵呵呵呵”地幹笑了起來:“那啥,這不是香月的繡花針嗎?怎麽跑我手裏面來了……”

說着趕緊地丢在一邊,一副裝傻到底的模樣。

絕魂倒是沒說什麽,只是黑色的披風動了一下,寧玉槿的膝蓋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擊中,幾乎沒來得及反應就整個人一下子撲跪在了地上。

“以後在我面前,不要動那些小心思,這是教訓。”絕魂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她撲到在地的狼狽樣,冷冰冰地道。

“算你狠……”

寧玉槿一臉悲憤地擡起頭來,咬牙切齒的三個字還沒說完,就見面前早已經沒了絕魂人影。

望遠一些,便看見遠處有一道黑影飛掠,像鬼魅一般,穿過黑暗離去。

當真是,來無影去無蹤。

寧玉槿沒來得及深究這絕魂突然出現的原因,就聽旁邊傳來了香月急切的呼喚:“小姐!”

“小姐你這是怎麽了?”香月提擰着裙子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見寧玉槿趴在地上,差點沒吓哭!

寧玉槿卻揮了揮手,讓香月別扶她:“你不知道,其實趴在地上還挺舒服的。”

香月快要垂落的淚,愣生生被這句話被逼了回去,破涕而笑:“小姐你真是,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說笑。”

“越到危急時刻才越不能慌呢,指不定事情完全沒有想象得那麽糟呢?”

就像剛才,絕魂那模樣看着就讓人害怕,她還真怕那家夥不要命地對她做出些什麽事情來呢。

可實際上呢?她雖然吃了點苦頭,但是小命終歸是保住了,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不是。

好吧,其實就是阿Q精神。

香月蹲在她面前,歪着頭憂心看她:“小姐,你确定不起來嗎?”

寧玉槿頗為文藝範地道:“讓我再悲傷地趴一會兒。”

香月只當是寧玉槿不定期地腦袋抽風,直接跳過了這個問題,連忙地說:“小姐,趙姨娘設計了一場抓奸戲碼,要陷害你和祁公子。我過來的時候院子外面守了好多人,要不是那個小洞,我只怕連院子都進不來呢。”

“我都知道的。”寧玉槿怕香月擔憂,也不和她嬉皮笑臉了,認真地道,“他們以為祁越在我院子裏,所以堵住四周,等人來抓個現形。其實祁越現在早就不在這裏了,所以他們來了我也不怕。”

香月想着剛剛自己來的時候那洞口的幹草被明顯翻過,心裏當下了然,頓時松了口氣:“祁公子離開了就好,離開了就好。”

寧玉槿看向香月,對她道:“你也別留在這裏,趕緊回趙姨娘那裏去,別讓人算計了香巧。同時傳句話給大管家,讓他随趙姨娘鬧,他知道該怎麽辦。”

“哎,”香月應了聲立馬起身就走,可看了眼寧玉槿的奇怪姿勢,走都走了也還是忍不住回過頭問,“小姐,你真不用我扶你起來嗎?”

“你看看我如此生龍活虎的模樣,還需要你扶嗎?”

寧玉槿不耐煩瞪她,才總算是把人給瞪走。

話說她是很想起來的,只是現在的姿勢那麽完美,不充分利用實在可惜。

于是在趙姨娘慫恿着寧仲儉風風火火地趕過來的時候,說的祁越奸夫沒有看到,倒是看到了一副讓衆人十分震驚的場景。

042 刁難,存了什麽心

42 刁難,存了什麽心

屋中,寧玉槿趴在地上,鬓發歪斜,雙頰沾灰,衣衫淩亂,腳上還只穿了一只鞋子。

衆人進去的時候,她正雙手抓着桌角,似乎正在費力地想要站起來。

然而她好像有些力不從心,眼看着要爬起來了,力道一松,一下子又摔了下去。身體碰撞地面,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那場景讓寧仲儉當下就驚着了,連忙吩咐道:“你們還愣着作甚,還不快去把人扶起來!”

趙姨娘剛在外面吩咐衆人搜屋,慢一步進入屋內,也被寧玉槿的模樣吓了一跳。

這哪裏像是一個大家閨秀的樣子啊,簡直就是一個街邊的小乞。

丫鬟們扶她起來的時候,她拖着一條腿不能動彈,寧貴趕忙上前詢問了兩句,回來禀告寧仲儉道:“老爺,三小姐的腿受傷了,您看……”

“那還啰嗦什麽,快讓人去請大夫啊!”

“是。”寧貴趕緊地叫來人,吩咐了下去。

寧仲儉這時急忙忙地走到寧玉槿的面前,看着不成人樣的她,眉頭皺起了好幾道杠:“好好一個人,怎麽弄成這副模樣了?”

寧玉槿病歪歪地讓人扶着靠在了榻上,弱弱地說:“我身體不太舒服,又口渴得厲害,所以想起來倒杯水喝。結果倒水的時候頭一暈就倒下了,腿就磕在了椅子上。”

“你自己倒水喝……”寧仲儉猛然想到三年前,寧玉槿差點被丫鬟餓死的事情上去了,當即就鐵青了臉,“伺候你的丫鬟呢?”

寧玉槿怯怯地擡眼望向趙姨娘,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噙着淚花,咬着下唇沒有說話。

趙姨娘一看她這眼神便知道要糟糕,一擡頭,果然見寧仲儉一臉不悅地看向她了。

剛想解釋兩句,就聽旁邊寧貴說道:“是這樣的老爺。今天不是姨娘那裏事多嘛,所以就讓香月和香巧過去幫了下小忙,想着一會兒就把人給還回來。姨娘也一定沒想到三小姐病了,要不然怎麽也不會将那倆丫頭給要過去啊。”

寧玉槿長長的睫羽抖了一下,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唇角。

寧貴這把火添得好。

這話乍一聽于情于理像是在替趙姨娘求情,實際上卻把前因後果跟寧仲儉說了個清楚。只要不是傻子,誰是誰非一目了然。

果不其然,寧仲儉聽了這些話,望着趙姨娘的眼立馬浮現怒色:“荒唐!你房裏那麽多人,怎麽會忙不過來?不行就調各處的婆子就是,她這裏總共就倆丫頭,你都調開,到底是存了什麽心!”

說到最後一句,寧仲儉的聲音直接冷了。

趙姨娘提議讓寧玉槿代嫁祁越的事,今日有人來告密寧玉槿和祁越有染的事,她恰好将這房裏丫鬟都調走的事……

一樁樁一件件,只要稍稍動下腦筋,完全可以想出是誰在幕後搞的鬼。

趙姨娘倒是不慌,眼淚一垂,老把戲登場。

她楚楚可憐地望着寧仲儉,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輕輕搖晃:“老爺,是有人來給妾身說……”

話說到半句,她目光落在門口。

帶着人搜了一圈的林嬷嬷站在那裏,沖着她擺了擺手。

沒有搜到人!

她心裏一驚,怎麽可能!

她的人親眼看到祁越進了這裏,而後立馬讓人将這座小院團團圍住,絕不會讓一只蒼蠅飛出去。

祁越怎麽可能不在這裏!

寧仲儉這會兒也看到了門口的林嬷嬷,心頭怒火正旺,也沒給她什麽好臉色:“搜到人了?”

林嬷嬷連忙沖寧仲儉行了禮,回答道:“回老爺的話,院裏……院裏沒人。”

“沒人,沒人你們鬧個什麽!”寧仲儉一掌拍在桌上,氣得胡子都在抖。

趙姨娘連忙地撫着寧仲儉的後背給他消氣:“老爺您別動怒,妾身讓人再搜搜,一定把那不安分的小子給揪出來!”

話才說完,她捋背的手就被寧仲儉一把揮開,她慣性退了兩步靠在了一旁的茶幾上,頓時瞠圓了一雙美目,有些不可思議地望着他。

“老爺,您這是怎麽了……”

寧仲儉斜眼望着她,冷聲冷氣地道:“曼娘,有些事情不要鬧得太過火了。難不成真要讓全寧伯府裏鬧出什麽醜聞,成了全盛京的笑話你才高興是不是?凝兒的事情我說了會解決,你以後不要再刁難三丫頭了。”

寧仲儉很少用這種語氣說話,趙姨娘這會兒才有些慌了:“老爺,妾身沒有刁難三小姐的意思,今天的事情真不是妾身做的啊……”

“好了,今天你的生辰就到此為止吧,我也累了。”寧仲儉揉了揉眉心,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阿貴,這裏的事情你就看着處理吧,大晚上的就不用去麻煩夫人了。”

寧貴恭敬地彎着腰:“是。”

眼看着寧仲儉要走,趙姨娘連忙上前去:“那妾身伺候老爺休息。”

“不用,我今晚去夫人那裏,你自己回去休息吧。”寧仲儉甩手走出門外,竟等也不等趙姨娘一下。

趙姨娘氣得在原地跺腳,手中的小香帕被絞成了一團。

寧玉槿在一旁看戲看得歡暢,和寧貴管家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正笑着呢,趙姨娘突地在這時候轉過頭來看她,她連忙斂了笑,以手扶額,一副好難受的模樣。

趙姨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冷哼一聲:“你倒是命大。”

寧玉槿頓時驚恐了一下:“姨娘,你……你在說什麽啊?”

“我說什麽?我說什麽你心裏清楚得很!”趙姨娘扭着腰肢,慢慢地走了過來,邊走邊道,“你說一次兩次我還可以認為是你運氣好,可次次都這樣,你的運氣可真是好得要命啊。”

明明是用來對付寧玉槿的陷阱,可偏偏每次落下風的都是她們。

剛開始她還能想到瞿氏和寧玉雁那裏去,可事情出現了太多巧合,就不得不重新思考一下這其中到底有哪裏出錯了。

寧玉槿無辜地眨巴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毫不心虛地看向趙姨娘:“可能是我那早逝的姨娘在天之靈保佑着我吧。”

寧貴在一旁看着趙姨娘離寧玉槿越來越近,明顯有些擔心,寧玉槿卻悄悄地沖着他擺了擺手,示意沒問題。

趙姨娘在聽到寧玉槿提起她娘的時候愣了一下,随即就是一聲冷笑:“她連自己都保佑不了,還保佑你?別笑死人了。”

“那趙姨娘得小心點,別笑死了。”

寧玉槿十分禮貌地露出一個得體地笑容來,微微上挑的眉眼中,一抹浸骨冷意一閃而過。

趙姨娘被她這眼神一掃,頓時覺得喉嚨一卡,笑聲嘎然而止。

043 退婚(1)

43 退婚(1)

當晚,萬安堂的老大夫急匆匆地趕來,替寧玉槿檢查之後,扔給她一瓶特制的藥酒。

“每天擦一次,兩三天就沒事,這不用老夫再啰嗦了吧。”

寧玉槿笑嘻嘻地拿出一張紙,遞到了老大夫手上:“您老把這方子交給門口那位,就說是開給我的藥方。”

老大夫粗略地掃了一眼,頓時橫眉冷目,胡子都翹了起來:“這不是養氣活血調理身體的方子嗎?你讓老夫拿這個去糊弄他們?”

“什麽嘛,”寧玉槿雙手拖着下巴,露出自己一張憔悴小臉,“你覺得我這副樣子不需要調理一下嗎?”

最重要的,這次抓藥走的是公家款,不坑白不坑,增加點萬安堂的收入也是好的嘛。

最後……

最後寧玉槿讓香月随手在書架上抽了一本她做了校注的醫書出來,答應讓他拿回去看三天,那老大夫才哼哼唧唧滿不情願地出了門。

當晚,趙姨娘原本熱鬧非凡的飄鈴小苑早早地就熄了燈,讓一衆伸長了脖子準備看戲的人大失所望。

想到趙姨娘離開時候的模樣,寧玉槿就極是痛快。

她說了什麽來着?

對了,她說:“姨娘你要相信,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讓香月和香巧将寧貴一行人給送出了院子,寧玉槿還抓了一把蜜餞塞在香巧的懷裏,讓她偷偷給小三子嘗嘗鮮。

等兩丫頭忙完回來,這一夜的鬧劇,才總算是收了尾。

然而這就算完了嗎?

明顯沒有。

第二天香巧興沖沖地從外面跑進屋,帶來了一個勁爆消息:“小姐小姐,你知道嗎?趙姨娘派人去找祁公子麻煩,被老爺給發落了!”

“呵,找祁越麻煩?看來這趙姨娘昨晚是被氣糊塗了。”寧玉槿将袖子往上撸了撸,在銅盆中淨了手。

香月拿過帕子來,替她仔細擦幹:“再精明的人也有犯糊塗的時候,二小姐的事情懸在那裏,趙姨娘這段時間鐵定心神不寧寝食難安。想到能讓自己的女兒當定王妃,這會兒就是讓她去死她也一定會去的。”

“呵,就怕偷雞不成蝕把米。”寧玉槿甩了甩手,走到桌邊坐下,伸手将香巧招了過來,“快給我們說說,怎麽回事?”

事情呢,是這樣的。

昨晚寧仲儉多了個心眼,讓人去清秋院找了一下祁越。卻發現祁越在屋裏喝了個伶仃大醉,屋中到處都是空酒瓶子,還有一些潦草的抒發不得志的偏激詩詞。

寧仲儉看了兩首,是借古代典故映射高門大戶嫌貧愛富的,當即可把他氣了個夠嗆。

古語雲:莫欺少年窮。可也得這少年争口氣啊!

能寫出這類文章的酸腐書生,以後能有什麽大出息?

翌日祁越醒來,也清醒了,對昨晚的所作所為十分後悔,當即拿出一本據說是他祖上傳下來的書聖楊政新的字帖,想要送給寧仲儉,給他請罪。

寧仲儉這人就是好這一口的啊,聽說是楊政新的字帖,當即怒氣就去了大半,連忙讓寧貴來請他。

結果正遇上一群上門找茬的,這不是撞槍口上了嗎?

寧貴當即就把那群從犯給發落了。至于領頭的那個,據說是趙姨娘的哪個遠房表親,長得人高馬大跟座小山似的,平日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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