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這有什麽好驚奇的。
她上輩子從會走路會說話開始,就在中藥堆裏摸爬滾打着長大。當你連将一件事情做上十年,自然所有東西都爛熟于心了。
她完全不理會這些,只專注地對慕容玄道:“慕容先生,能不能打個商量,你幫我去問定王殿下,我來幫你配藥。”
讓她親自去問墨敬骁?
她腦補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場面,渾身就是一陣惡寒。
可有些事情又必須得問清楚,這可直接關系到她接下來的整個計劃啊!
慕容玄将當歸片倒在熬藥的砂鍋裏,又慢條斯理地開始稱其他藥材:“三小姐,不是子瞻不幫你。問題是,就算子瞻腆着臉皮問出了口,以爺的性子也不會回答我呀。”
好像是這個理。
就連皇上皇後問起,墨敬骁也沒吐露只言片語,關于定王妃的人選,也不過是大家的猜測而已。
可是,以慕容老狐貍的精明程度,他會真的不知道?
080 你在我眼裏,美好如風景(上架預告+劇透君)
80 你在我眼裏,美好如風景(上架預告+劇透君)
寧玉凝疑窦頓生,懷疑的目光将慕容玄上上下下地掃了一遍,突地問道:“那慕容先生上次去全寧伯府,又是怎麽回事?”
“啊?”慕容玄配藥的動作一頓,想了想道,“哦,上次啊。那不是子瞻聽說寧伯爺有幾幅好字嘛,便厚着臉皮上門拜訪了。三小姐突然問這個幹什麽?”
慕容玄還真是去和寧仲儉交流書法的?
那她們之前所想的一切,不都成了憑空臆測嗎?
寧玉槿嘴角一抽,呵呵幹笑:“沒幹什麽,就問問,問問。”
他丫的,這樣一來,之前的所有想法不是都不能作數了?
那墨敬骁那裏,她到底還要不要去問啊?
等她糾結這個問題糾結得腦袋疼的時候,驀地一回神,竟發現她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清輝堂的門口。
她心裏頓時一慌,連忙縮頭準備原路返回。
偷偷跟在後面的慕容玄見此,趕緊沖隐藏在暗處的影衛打了個手勢。
結果寧玉槿腿還沒來得及倒退一步,就不知被何人猛地一推,給直接推進了院子裏。
寧玉槿踉跄兩步好不容易站定,龇着牙忍不住罵人:“他丫的,這誰那麽缺德?”
推人的影衛看向慕容玄:不關我事,是慕容先生指使的。
慕容玄冷哼一聲:我只是有想殺人的念頭,你卻是确确實實地動了手,你說讓官府抓人,他會抓誰?所以說,動手的才是直接的罪魁禍首。
旁邊影衛連忙安慰那影衛說:放寬心吧,受傷的不止你一個。慕容先生要是不奸詐了,怎麽能叫慕容老狐貍呢?
慕容玄當即露出一個“你們放心、區區不吃人”的純良表情。
衆影衛後背一陣發涼。
院中,寧玉槿罵完人擡起頭來,卻一下驚呆在原地。
藏青色的天幕蓋住四四方方的天空,月色薄涼而玉潤,灑下的縷縷皎光裏,墨敬骁在飛劍起舞。
墨色寬大的衣袍,被帶起的風吹得獵獵飛舞,胸口那黯金繡線勾勒的金色蟒紋,似乎要鮮活起來,起勢欲飛!
他行走如流雲,劍走如游龍,起伏轉折之間,院中那棵大樹綠葉紛紛而落,随劍而走,似蛟龍騰飛,扶搖直上!
一點星雲明輝在劍鋒,游走間裁雲剪月,撩不盡春風幾許,幾多潇灑。
寧玉槿只覺得眼前的人、眼前的景,全成了一副畫,一舉一動,皆成畫中風景。
不知不覺間,她已看癡了去。
墨敬骁翻身一躍,劍刺乾坤之間陡然一收。雙腳輕輕着地,劍身背在身後,負手而立。
他就在那不近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和寧玉槿面對這面。
那幽邃深褐的眸子悠悠如水漫了過來,又似疾風橫掃、陡然刮過她的眼她的臉。
她的心瞬間顫了一下,隐隐有酸澀泛過。
這男人呵,那般卓絕而優秀,完美而強大,耀眼得讓人有些不敢直視。
她深吸一口氣,壓住心口翻騰的心情,伸手掐了一下自己,才大步朝墨敬骁走了去。
“定王殿下……”
她剛開口,就被墨敬骁打斷:“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什麽?”寧玉槿被陡然橫生的變故弄得有些莫名,卻見墨敬骁突地伸手攬住她的腰身,一個縱身輕掠,飛上屋頂,晃眼便遠去數米。
下面,慕容玄氣得直跳腳:“爺也太奸詐了!這麽精彩的好戲,他居然不讓我看!”
衆影衛頓覺解氣地斜瞥向慕容玄:看爺的好戲,慕容先生你也真敢想?
“能不能跟過去?”慕容玄突地拉住零一問道。
零一咧牙苦笑:“慕容先生你就放過我吧。以爺的內力,除非他自己讓人跟着否則我們被他發現的幾率是十成十。”
更何況,還得帶上你一個不會武功的。那簡直就是活膩歪了,自己往刀口上撞啊。
不過最後一句話他識趣地沒說出口,免得下次慕容玄給他上藥的時候下狠手。
慕容玄自知看好戲無望,不由得郁悶地跑去牆角畫圈圈去了。
月光淺淡,夜空浩淼。
夜晚的林子被染成一片深深淺淺的墨綠,遠處勾勒出連綿起伏的山影。
風嗚咽過,低低地吹拂着草地,四周有蟲鳴蛙叫,一聲大一聲小,仿若天籁。
寧玉槿深呼吸一口清涼的空氣,忍不住閉上眼睛。
遠離喧嚣之後,才知道夜裏的風景,是這般靜谧美好。
墨敬骁并坐在寧玉槿的旁邊,側眼看着她的臉。
她的輪廓,被隐隐灑落下來的光影勾勒出動人的曲線,長長的睫羽形成一個好看的扇形,微微地顫動着,像最美的蝶翼。
而那圓潤小巧的下巴,潔白如玉,光滑玲珑,像造物主的偏愛,美好得無以形容。
他突地像被大浪拍過一般,面色波瀾不興,胸口卻猛地一墜。那臉上剛硬的線條,緩緩化開。
“你剛剛想對我說什麽?”
“啊?”寧玉槿連忙回過神來看像墨敬骁,一眼便撞進他的眸裏,呼吸驟然間便急促起來,“我只是想問……想問……”
她想問什麽來着?
一看墨敬骁的眸子,她就好像被洗腦了似的,瞬間一片空白。
墨敬骁看着她,唇角一軟,想笑,卻最終含蓄地将那抹笑隐了下來:“你慢慢想,不急。”
天知道當看到她今日居然肯邁足清輝堂的時候,他有多驚喜。
那一刻的心情,被他視若珍寶地藏匿起來,甚至連他出生入死的那些好兄弟,他也不願意分享一分。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只是那一刻,他心裏熱得厲害,便再無暇顧及其他。
寧玉槿恍恍惚惚回過神來,終于想起自己要問的問題來了。
“那個定王殿下,恕我冒昧地問一句啊,你到底打沒打算娶我二姐姐啊?”
墨敬骁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眉眼瞬間一冷:“誰?”
“我二姐啊!就是那個寧玉凝!”寧玉槿比手畫腳地說着,不知道怎麽跟墨敬骁形容。
難不成他不知道,滿盛京的人都知道他看上寧玉凝了嗎?
墨敬骁眉心一皺,好像想起什麽來了:“就是推你下水的那個?”
寧玉槿頓時默了:“……”
她覺得自己沒必要再問下去了。
慕容玄說得是真的,人墨敬骁壓根就對寧玉凝沒啥意思,一切都不過是慕容老狐貍誤打誤撞制造出來的一個烏龍而已!
呵呵,為什麽知道墨敬骁對寧玉凝沒意思,自己還有點小興奮小激動呢?
墨敬骁靜靜地看着寧玉槿,看着她一會兒小心翼翼,一會兒喜不自禁,滿心的小情緒,也不知哪一個是為他。
他眉峰斜斜一揚,眸中幽黑如夜,突地在這時候啞聲問她:“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麽?”
081 我們是不是,以前見過
81 我們是不是,以前見過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麽?
空氣中,這句話拆分成單獨的字符,一字一句地漫開,好像每個字都認識,合在一起,寧玉槿卻愣是沒聽懂是什麽意思。
她不記得墨敬骁了嗎?
分明記得清清楚楚啊。
眼前的男子,是大邺的定王,是承光帝的皇弟,是位高權重的九皇叔。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丫就很不憐香惜玉地罰她掃大街,後來還坑她百蟾丹,抓她去做苦力……
一樁樁一件件,她全部銘記于心,畢生難忘。
可墨敬骁這句話,問的分明不是這個意思。
她思忖片刻,擡眼小心翼翼地瞅他:“定王殿下,我們是不是以前見過?”
墨敬骁本欲開口,可是一垂眼,就觸上寧玉槿那雙清秀靈動的眸子,裏面溫光湛湛,水色潋滟。
眉眼旁,一縷墨發垂下,随風在她臉龐晃啊晃、晃啊晃,晃得他心都亂了。
他微擡起那帶着刀繭的手指,想要替她将那縷垂落的長發撩起,卻在半途之中陡然一停,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語氣淡淡地說:“不記得就算了。”
寧玉槿一聽這話不禁越發奇怪了。
難不成他們之前真的在哪裏見過?
可是不應該啊,像墨敬骁這種人,存在感強大無比,晃眼間就能讓人過目不忘。再加上她對帥哥美男那麽感興趣,要是之前遇見過,她是肯定不會忘記的!
難不成墨敬骁認錯人了?
還是她選擇性失憶了?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見墨敬骁起了身,朝她伸出手來:“走吧,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定王殿下,這……”
寧玉槿盯着那只伸出的手愣了愣,旋即擡眼有些奇怪地望着墨敬骁。
連他們小老百姓都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他是皇親國戚,規矩照理應該比平常人家更多更重才是,這朝她伸出手來又是為哪般?
可是看了半天,墨敬骁一點收回手的意思都沒有,寧玉槿突然覺得自己矯情了。
來的時候她是被墨敬骁抱着來的,這抱都抱了,拉一下小手又算什麽?
再說了,指不定人定王殿下只是為了拉她起來,壓根就沒啥其他意思呢?
寧玉槿當下也不扭捏了,将手搭在墨敬骁的手裏,由他一握,寬厚大掌恰好将她的手全部包住,大與小,剛剛好。
墨敬骁手臂用力,往上一拉,便将她整個人提了起來,道一聲“得罪”之後,便立馬将手放開。
寧玉槿卻慢騰騰地收回手,五指蜷成拳,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墨敬骁的掌,那麽厚那麽燙,那麽硬那麽緊。
他握緊她的手的瞬間,她甚至能感覺那薄薄的繭疤摩擦着她的手背,皮膚上印出他掌心的每一條刻紋。
她的心,晃晃悠悠,仿佛在冰雪天地間乍然瀉下一縷春光,有新嫩的芽,從土壤裏冒出個頭來。
陡然慌亂。
墨敬骁卻在這時候突然伸手,長臂一攬,将她腰身一勾,環在懷裏。
寧玉槿“啊”地驚叫了一聲,還沒看清楚什麽,一晃眼,入目的便成了那堅毅俊朗的下巴。
月光打下一半光影,可以清楚地看見他下颚上的點點下颌上的點點胡渣,還有那性感的喉結。
寧玉槿突地覺得自己有些變态,因為她竟然有一種想撲過去咬一口的沖動!
默默垂眼,在心裏默念一百遍“沖動是魔鬼”,總算是将那不該有的念頭給壓制了下去。
她就說嘛,她和墨敬骁一定是八字不合。
她是三觀端正五官正常生活态度積極向上的三好青年啊,然而一遇上墨敬骁就産生了各種不正常的化學反應,直接導致了她的思想扭曲,再這樣下去,她的前途堪憂啊!
一想到這些,她一陣冷意竄過全身,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墨敬骁攬着她腰的手卻在這時候收緊了一些,突地說了一句:“若是冷了,就将頭埋着。”
說實話,寧玉槿一點都不冷。
墨敬骁的胸膛跟他手掌一樣,那麽堅實暖厚。他寬肩長臂如鐵籠桎梏,将她牢牢禁锢,沒讓她吹着一點冷風。
不過她還是聽話地将頭埋在了墨敬骁的肩窩處,挨着的時候,她能感覺到他凸起的鎖骨。
也不知道為何,她陡然間就想起慕容玄說過的一個詞來:鐵骨铮铮。
這樣一個詞語,配上這樣一個男人,真真是再合适不過。
墨敬骁的輕功比影衛們的要好,房頂屋舍間縱身飛掠,如履平地,不過片刻間,便已經到了全寧伯府。
他把她送進了屋,放開她的時候,胸前一空,有冷風灌入,心口微微發澀。
“時候不早了,好好休息。”
他這麽說了一句,轉身準備離去。
寧玉槿卻不知道自己發了什麽瘋,突地伸手拉住了墨敬骁的手臂,另一只手飛快地往他手心裏塞了樣東西。
墨敬骁眉梢高高挑起,眸子亮了亮,深深地看了眼她,才低頭看着手裏的東西。
和上次放在機關魔方裏的東西一樣,是一顆糖。
他嘴角一揚,今天壓抑着的笑意,終究随他的唇線弧度擴開:“很好。”
寧玉槿仔細地看着墨敬骁的表情,确定他不是在冷笑,确定他不是在說反話之後,當即松了口氣,把一路都沒敢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定王殿下最近一段時間有空嗎?”
墨敬骁看着她,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有什麽事,直說。”
寧玉槿也算看出來了,墨敬骁現在心情很好啊,果然多讨好一下總是沒錯的!那她現在說什麽,他答應的可能性都比較大咯?
心裏總算是有了些底氣,寧玉槿連忙說道:“是這樣的,我想請定王殿下正式拜訪一下全寧伯府,至于這麽做是什麽原因,那要等定王殿下過來了,我才能給您說。”
“好。”
墨敬骁幾乎沒怎麽猶豫,一個字說得利落幹脆。
寧玉槿要不是顧忌着墨敬骁在場,她真想扭着秧歌三呼“寧玉槿你真是太了不起了,這麽難的事情你都做到了”!
最難的一關被攻克,計劃的其他環就成了小問題。她這次不将寧玉凝整得翻不了身,她就不是寧玉槿!
幾乎是像捧神仙一樣将墨敬骁送走,寧玉槿最後揮手朝他道別時候的那個笑容,像盛開過頭的牡丹,谄媚爛漫到了極點。
墨敬骁不禁失笑。
這丫頭。
082 越描越黑
82 越描越黑
夏日炎炎,熱風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綠樹濃蔭間,鮮嫩翠綠的葉子油得發亮,房前屋後的蟬蟲叫得不厭其煩。
寧玉槿歪倒在藤椅上就睡着了,張着嘴流哈喇子的樣子,看得旁邊香月連連搖頭,動作卻越發輕柔,生怕弄醒了她。
這種日子,用寧玉槿的話來說就是:鐘鼎玉帛不足貴,但願長睡不複醒。
她大抵是做了什麽美夢吧,大力地吧唧了一下嘴,嘴角一揚,淺淺地笑了,露出兩個可愛的梨渦。
香月好笑地看着她,正想起身去拿扇子來給她驅驅熱,就見香巧跌跌撞撞地從外面跑了進來。
“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喊了兩聲,她好像覺得自己喊得不對,立馬又改了一句:“小姐,出大事了!前面出大事了!”
香月都來不及叫香巧小聲點,寧玉槿就已經揉着惺忪的睡眼,懶洋洋地開口說話了:“怎麽了這是?”
香巧叉着腰喘了幾口粗氣之後,手舞足蹈地說:“那個……那個……那個來了!”
“哪個來了?”香月看着香巧像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忍不住笑問道。
寧玉槿嘿嘿一笑:“狼來了。”
香巧這會兒已經完全緩過勁兒來了,伸手指着外面,一字一句地說:“定王殿下來了!”
一直在旁邊當隐形人的一零八又一次沉默。
“那個”、“哪個”、“狼”……
他們爺在無形之間,又多出了好幾個稱呼,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寧玉槿剛剛還有些頭昏腦漲,這會兒卻是瞬間清明無比,“蹭”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居然來得這麽快!”
她昨晚說的是讓墨敬骁抽個空閑的時間過來,沒想到傳說中日理萬機事務繁忙連吃飯時間都沒有的定王殿下,居然這麽給面子地第二天就登門拜訪!
她連忙朝前傾了傾身子,隔近一些問香巧道:“現在前院是個什麽情況?”
“老爺給高興壞了,這會兒正帶着大少爺和二少爺在前院接待定王殿下呢。不過小三子說,老爺出去迎接的時候,偷偷讓人去請了二小姐。”
寧玉槿頓時将身子往後一靠,摸着下巴道:“前院是男人們的地盤,寧仲儉不可能沒規矩到讓寧玉凝直接去前院見墨敬骁,所以他一定會找借口帶墨敬骁去逛後花園。啧,瞧瞧,這可真是連老天爺都在幫我。”
香月不禁有些擔心:“時間那麽緊迫,來得及麽?”
好多事情都是昨天才吩咐下去的,誰也沒料到定王殿下會來得這麽快,也不知道那些事完成了多少。
寧玉槿卻一點都不擔心:“陸一行那人做事最講究效率,我要的什麽效果,他保證能在最短時間裏做到最好。”
話音剛落,就見門口一道黑黑瘦瘦的身影飛奔了過來,正是小三子。
“三小姐,您的信!”
寧玉槿揮手阻止了他的行禮,趕緊将信取了過來,拆封打開。
“呵,說曹操曹操到,陸一行那奸商賺錢厲害,陰人也有一手!”
雖然聽不懂前半句,但是後半句香月還是聽懂了。她不禁以手扶額,無語地道:“陸掌櫃要是聽到小姐這麽‘誇’他,也不知道是何表情。”
“肯定是喜之欲泣、感恩戴德呀。”寧玉槿随口接了一句,揮手讓香巧送小三子出去。
香月知道寧玉槿這是有話要對自己說了,連忙地走到了她的跟前去。
寧玉槿見香月這麽積極主動,頓時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瞧瞧,你們跟着我久了,都變聰明了。我還沒說什麽呢,你就知道要做什麽了。”
一零八沉默了許久之後,終于忍不住冒出了一句:“你是說香巧嗎?”
寧玉槿:“……”
她實在很不想理這個潑冷水的,所以直接對香月說:“陸一行那頭我放一百個心,就是這邊巧雲那裏得注意些。那個丫頭不太老實,你現在必須得過去在暗處全程看着,免得她鬧出什麽幺蛾子。”
香月連忙應道:“哎,我這就去。那小姐這邊……”
“有小八在呢,不用管我。”寧玉槿沖她笑了笑,讓她快去。
至于她自己嘛,當然是哪裏有好戲,她就往哪裏去咯。
不過即便她的計劃萬無一失,也存在着巨大的風險。
首當其沖的一點就是,事成之後,也不知道墨敬骁會不會惱她。
要是為了寧玉凝得罪位高權重的定王爺,貌似有點得不償失啊。
想了下,她招手讓一零八過去:“小八,墨……不是,你們家爺,你覺得你們家爺生氣了會不會殺人啊?”
一零八眼睑微動,擡眼看了寧玉槿一眼。
其實她完全沒必要改口的,因為他已經習慣她沒大沒小地直呼他們爺大名了。
當然,最開始的時候他也如實地将此情況禀告了慕容玄。不過人慕容先生說了,現在寧玉槿才是他的主子,他生活得好與壞,全憑着她。
所以他很識趣地成了聾子,自動地忽略掉寧玉槿那些大逆不道的話語。
不過說起來他也來這邊有段時間了,可是卻一直沒搞懂這寧三小姐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說她怕他們爺,可是她一口一個墨敬骁,叫得比誰都順溜。這普天之下,敢直呼定王名諱的,也只此她一個了。
你說她不怕他們爺,可每每見着的時候,那表情那神态,瞬間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再聽聽現在,居然連這種問題都問出來了!
他們爺生氣了會不會殺人?
又不是殘暴昏君,怎麽可能生個氣就殺人?!
他們爺在三小姐的心裏,到底是有多冷酷無情,殘忍無道啊。
一零八嘴角一抽,回答說:“爺一般不輕易發火的,在軍營裏犯了錯誤的士兵,爺都是交給慕容先生按軍法處置的。只有通敵賣國、延誤重大軍情的,爺才會判斬立決。呃……有時候爺也會親自動手。”
說着說着,一零八就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看見寧玉槿的眼睛緩緩睜大瞪圓,內有眼波翻湧,分不清是驚詫還是驚恐。
他好像,越描越黑了。
剛想補充說明,他們爺動手的時候并不常有,卻聽寧玉槿已經開始自言自語起了:“太平日子過太久了,怎麽就忘了,墨敬骁那修羅戰神的名號,可從來不是擺設啊。”
你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定王爺被她一個小女子設計了,這個理由足不足夠将她斬立決啊?
可現在怎麽辦?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賭還是不賭?
083 不成功,便成仁
83 不成功,便成仁
中午的空氣悶得人幾乎要窒息,寧玉槿卻覺得整顆心都拔涼拔涼的。
和一零八一起來到了伯府的後花園裏,還沒走進,就見滿園子的家丁丫鬟來來往往到處亂竄,忙得一塌糊塗。
“哎哎哎,管事的哪去了?這盆花是怎麽回事?還愣着幹嘛,快來人搬開呀!”
“誰不要命把水灑這裏了?趕緊弄幹淨!”
“還有這個、這個還有那個,樹枝都長那麽長了,你們平日裏光吃飯不做事了啊,都是怎麽打理的?”
寧玉槿走了過去,笑着道:“大管家別動怒,大熱天的容易上火。”
正在指揮着衆人的寧貴聽聲回轉過頭來,連忙沖寧玉槿行禮說:“三小姐,這不動怒不成啊,定王殿下馬上要過來了,這偌大的院子,連條毛蟲都要處理幹淨,可容不得絲毫差池啊。”
連條蟲子都要處理幹淨,要不要這麽誇張?!
寧玉槿眼角一跳,掃了眼周圍,忍不住說:“那大管家得加把勁了,這工作量,任重而道遠啊。”
剛說完,就見一個小厮慌慌忙忙地跑了過來,沖着兩人一行禮,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寧貴道:“大管家,定王……定王殿下過來了!”
“怎麽這就過來了?”寧貴着急地一拍大腿,轉而看向寧玉槿,“那三小姐……”
寧玉槿連忙揮手:“沒事,你快去忙你的,我這就回去。”
“那小人先告退。”寧貴匆匆又行了個禮,幾乎一路小跑着離去。
寧玉槿特意地跑出來,自然不可能就這麽回去。她沖隐匿在樹叢中的一零八招了招手,指着旁邊的假山道:“咱們從上面過去。”
一零八心領神會,一個掠影就從樹叢裏飄上了假山頂,順手還将她一并撈了上去。
全寧伯府裏的假山很多,但從哪過、從哪走,沒人能比寧玉槿更熟悉。她幾乎沒費什麽心力,便循着大管家寧貴離開的方向,找到了正朝着花園走來的墨敬骁一行人。
遠遠的,便可看清墨敬骁的輪廓。
他比寧仲儉和家裏的兩個少爺都要高上一些,走路的時候身姿挺拔,挺俊如松,帶着常年呆在軍營裏養成的剛硬。
和周圍的人,對比如此的鮮明。
就好像那日他打馬回京,她倚靠在窗戶邊上望他一樣。那麽多的人,那麽紛亂的景,可是偏偏第一眼,便讓人輕易地攫住他的身影。
看到墨敬骁的瞬間,寧玉槿發現自己不僅僅是心拔涼拔涼的了,就連手與腳,也冰涼得厲害。
她突地,想打退堂鼓。
然而目光一掃,看着從左邊匆匆趕過來的寧玉凝,寧玉槿所有顧慮頓時全消。
香月哭得像兔子似的紅眼,香巧睡着都不忘記抱着她、生怕她被人欺負了去的膽顫心驚,知道寧玉凝準備把自己推給餘振吉那爛人時候的出奇憤怒,都化為一只堅定的手,推在她後背上,不容退後一步。
這回,可真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等等……
墨敬骁的目光朝這邊掃了一眼,他是不是看見她了?
寧玉槿心裏一緊,定眼再看,卻見他正側頭和寧仲儉說着話,眼睑淡淡地垂着,漫不經意地看着前方。
人根本就沒看她,是她太緊張眼花了吧?
呼,淡定些寧玉槿,就算墨敬骁真惱了你,你手裏不是還握着一個大籌碼的嗎?只要還有存在的價值,你就不會有事。
定了定神,目光掃向寧玉凝那邊。
她這會兒已經進了一座涼亭裏,那亭子四周已經被人罩上了粉色紗帳,亭中放着一架古琴,布置得十分精美。
寧玉凝拈着百蝶穿花的裙擺袅袅坐下,揮手讓衆人退去。
看到這裏,寧玉槿不得不佩服她們的小心思。
瞧這場景布置,粉紗一揚,花香一繞,再來一個國色天香人比花嬌,立馬就顯出一絲如夢如幻的感覺來了。
只怕沒怎麽見過世面的人乍一看這幅場景,還不定以為是什麽世外仙境、天外仙女呢。
寧玉凝坐定之後,便開始伸手撥動琴弦。
點點清音指間流瀉,一曲《漁舟唱晚》,優雅的曲調,舒緩的節奏,緩緩地飄揚開去,自然而然地傳到了花園另一邊。
墨敬骁一行人果然被這突然傳來的琴音吸引了注意,全部轉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了過去。
然而墨敬骁卻好像對那琴聲沒多大興趣,只淡然地瞥了一眼,便轉過頭來,繼續往前走。
寧玉槿在假山頂上看得清清楚楚,其實這時候只要墨敬骁從那路口轉個彎,再走幾步便可以看見寧玉凝了,他卻一點沒有要過去的意思。
寧仲儉這時候有些着急了,連忙湊上前去給墨敬骁說着話,大抵是在想辦法引墨敬骁往寧玉凝那邊去。
寧玉槿明白寧仲儉的心思。定王選妃的事情沸沸揚揚地鬧了那麽久沒個定論,他心裏也着急,這回不惜豁出老臉安排寧玉凝在花園與墨敬骁“偶遇”,也不過是想着早點把他們倆的事情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而已。
可墨敬骁卻一點也不按照他的計劃走,腳步不停,一路向前,眼看已經和寧玉凝錯開了,這要他如何不急?
寧玉槿這會兒卻在糾結:這回是她眼花了還是想太多了?她怎麽老是覺得墨敬骁是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過來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輕咬下唇略一思忖,剛想讓一零八先帶她閃人,卻見右邊的小徑上,這場好戲的重點人物正式登場。
寧仲儉早已經讓人将花園清場,後院女眷除了寧玉凝,其他的甚至包括大夫人都不能随意過來。
所以當巧雲慌慌張張跌跌撞撞地闖過來擋住衆人去路的時候,寧仲儉神情一愕,随即當場就發了怒:“這人是誰放進來的?還不給帶下去!”
跟在後面的寧貴連忙上前諾諾賠罪,趕緊揮手讓人過來将巧雲拖走。
巧雲看着幾個人高馬大的家丁朝自己走來,當即就被眼前的陣勢給吓傻了,呆呆地矗立在原地,忘了說話,忘了行禮。
這種情況下,別說讓她按計劃行事了,就是讓她開一下口都困難!
寧玉槿頓時急得直跳腳:“就知道這巧雲靠不住。”
這下好了,原本并沒有打算親自出手的,這下卻還得讓她親自去一趟。
剛想讓一零八送她下去,卻見這時候,墨敬骁突地開口,打斷道:“伯爺,你都是這樣不問青紅皂白就拿人的嗎?”
084 腹黑的高境界
84 腹黑的高境界
話音不急不緩,聲音也不算大,卻偏偏不怒不躁間自有威勢,凜凜然似二月霜雪。
墨敬骁這一開口,就讓寧玉槿愣在了原地,就讓寧仲儉渾身如沐冰水裏。
本來在豪門大家裏,主子處理奴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某些後宅的枯井裏,一年不知道要埋去多少人的性命。
可是“不問青紅皂白就拿人”,這罪名要是由大邺的定王殿下扣下來,那簡直就跟給人判了死罪差不多。
寧仲儉瞬間驚慌不已,趕忙吩咐寧貴道:“還愣着做什麽,快點把人給帶回來,仔仔細細地把原因問清楚!”
原本定王好不容易來一趟,可別最後好事變壞事,把自個兒給搭了進去了。
寧玉槿就那麽遠遠地看着,看着墨敬骁怎樣用一句不輕不重的話,瞬間扭轉整個局面。
忍不住驚嘆道:“這才叫腹黑的高境界啊!”
一零八在一旁驕傲地一挺胸:那是,也不想想咱們爺是誰!
巧雲剛被人拖着走了一段,然後又被人給帶了回來,這一來一去之間,反倒是讓她緩過神來。
寧仲儉使了個眼色給寧貴,讓他來問。寧貴當即就厲聲開了口:“你叫什麽名字,是哪一房的丫頭!”
巧雲跪在地上,擡眼看了眼墨敬骁,臉頰一紅,埋首回答道:“奴婢巧雲,是二小姐房裏的三等丫頭。”
“巧雲?我不記得你是二等丫鬟嗎?”一直跟在寧仲儉身後的寧元致突地小聲說道。
寧仲儉當即狠瞪了他一眼,要他閉嘴。
一個在前院讀書的少爺,居然記得後宅庶妹身邊的一個丫鬟,這話當着定王殿下的面說出來,他還要不要臉了?!
巧雲臉色微白,回答說:“回大少爺的話,奴婢犯了錯,已經被二小姐降為三等丫鬟了。”
寧仲儉不願聽這些,立馬使眼色讓寧貴跳過問其他的。
寧貴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