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之中,寧仲儉和寧玉雁坐在上座之上,二爺寧仲勤和二太太則分別地坐在他倆的下首處。

四人也不知道在聊着什麽趣事,寧玉槿進去的時候,幾人正笑得歡。

而趙姨娘這會兒卻垂首站立在一旁,想要插話都插不下去,臉上僵着尴尬的笑意。

寧玉槿走上前去,挨着挨着地朝幾人行了禮。

寧玉雁見她過來,唇盼笑意更濃幾分,連忙招手讓她過去:“來來來,讓我看看我們的三妹妹,現在長得有多漂亮了。”

這話聽着……怎麽那麽別扭呢?

寧玉槿抽搐了一下嘴角,低垂着頭走了過去。

寧玉雁立馬親熱地握住了她的手,還順手摘了個翡翠镯子給她戴在手上:“三妹妹啊,平日裏可要多吃點東西,看着你那麽瘦,姐姐可是要心疼的。”

還多吃?!香月都在擔心養不起她了。

而且寧玉雁說這話時候的模樣,就好像她是一頭豬,就等養肥了拉出去宰了,這會兒憂心着她不長肉呢。

寧玉槿呵呵笑了下,還沒來得及說話,倒是旁邊的二太太開了口:“喲,還是三小姐好福氣哦,有娘娘這麽好的姐姐,別人八輩子都修不來。像我家夢丫頭,可就沒這個命喽!”

寧玉雁抿唇優雅一笑,看向二太太:“二嬸這是說的什麽話,夢妹妹也是我妹妹,我什麽時候虧待過?”

“是是是,”二太太忙道,“是二嬸說差了,夢丫頭有娘娘做姐姐,也是她前輩子修的福分。”

寧玉雁笑了笑,這才回過頭來,沖寧玉槿道:“三妹妹也坐下吧,正好陪我說會兒話。”

“是。”

寧玉槿不動聲色地掃看了衆人一眼,走到了二太太下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大夫人既然還“病”着,麗姨娘自然得随身伺候着的。

寧玉凝和寧玉宜身為子女,自然也是得去侍疾的。

今年的端午節,在經歷了寧玉凝定王妃願望落空的重大風波之後,顯得別樣的冷清和平靜。

寧玉雁慢條斯理地撥弄着茶盞,低着頭輕抿了一口茶,卻立馬又吐了出來,将茶杯往桌上一扔。

“家裏的丫鬟都怎麽了?我才幾日沒來,連我喝什麽口味的茶都不知道了嗎?”

這斥責突如其來,本來還和樂融融的氛圍,不知道怎麽就突然凝結了冰霜,衆人一瞬間皆是噤若寒蟬。

負責茶水的幾個丫鬟立馬就疾步出來,“撲通”一下就給寧玉雁跪下了,哭爹喊娘好一番求饒。

寧玉雁倒是沒處置他們,只轉過頭來,問寧仲儉道:“母親既然病了,那家中一切事宜,現在誰在打理?”

寧仲儉瞥了一眼趙姨娘,趙姨娘立馬上前一步道:“回娘娘的話,是奴婢。”

寧玉雁的眉心當即就緊蹙起來:“你?那剛才下面這些丫鬟出來的時候,你為什麽沒有站出來呢?”

身份壓倒性地優勢,壓得趙姨娘連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倒是寧仲儉這時候替她說了一句:“她才剛接手府中事宜,弄不清楚也是人之常情嘛。”

趙姨娘暗暗松了口氣,寧玉雁卻勾唇笑了:“父親,這事您可有欠考慮了。把偌大全寧伯府交給一個姨娘打理,您也不怕說出去讓人笑話?像剛才倒錯茶的事情,遇到我就算了,若是其他尊貴客人過來,還犯這種錯誤,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寧仲儉好一陣尴尬,聲音頓時小了下來:“這個,讓曼娘來管家,也是你母親贊成的。”

“您才是一家之主,母親肯定是贊成你的決定的。”寧玉雁語重心長地說,“可是您得自己有個意識啊,母親才是正室,是先帝下聖旨封的二品诰命,說到太後那裏去,趙姨娘也只是妾,永遠難登大雅之堂的。”

寧玉雁完全沒想給趙姨娘留絲毫面子,說起話來字字帶刺,毫不留情。

趙姨娘孤零零地站在一旁垂着頭,渾身都在發抖,卻是緊咬下唇,一句話都不敢說。

寧仲儉也被寧玉雁堵得,完全呆愣在了那裏。

對他來說,誰當家誰做主都不過是些後宅的事兒,他沒興趣知道也沒興趣摻和進去。

可,寧玉雁卻把此事扯到了太後的高度。

誰不知道興王殿下是殷太後的嫡孫,寧玉雁是興王府的側妃?

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莫不是在逼他明确态度了?

寧仲儉皺着眉頭望向趙姨娘,終究還是有些于心不忍:“曼娘也沒犯什麽大錯,相反,這幾天她一直忙裏忙外的,處理着府中各種大小事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是麽?”寧玉雁優雅地伸出手,拈起一塊點心來,“她就是這樣忙裏忙外、處理府中大小事宜的?”

寧仲儉不明所以,反倒是下面的二太太眼尖地叫了出來:“呀,這不是源城鋪子的點心嗎?我記得大夫人每年讓人買的都是西門鋪子裏的呀。”

這兩處點心的價格,明顯不是一個等級,相差好多倍呢。

趙姨娘眼珠子亂轉,臉色有些慌亂:“這個……奴婢也是第一次管家,對這些不甚熟悉,所以讓人買錯了……”

“買錯了?”二太太疑惑了一下,很是給面子地抛梗,“需要買的什麽東西,自然有去年的清單作為對照,有家中的下人負責購買,有幾個管家負責協助,這種情況下,也還會買錯嗎?”

這句話,簡直把趙姨娘堵得連話都說不出。她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掩唇道:“哎呀,是我多嘴了,多嘴了。”

寧玉雁擡高了眼,望着趙姨娘說:“二嬸說的可沒錯,有些人連幾盒點心都動歪腦筋,這是打算做什麽,還真是讓人不能細想啊。”

不過是幾盒點心的事,趙姨娘便立馬被推上了浪尖上去。

她身體發虛有些發慌,生怕寧玉雁再深入地追究下去。

她為了後面的事情一層一層遮掩,拆東牆補西牆,已經累得精疲力盡了。

寧玉槿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這一切。

她知道,寧玉雁是要放大招了。

099 機關算盡,反誤卿卿性命

99 機關算盡,反誤卿卿性命

趙姨娘是個識時務的,當即“撲通”一聲,就給寧玉雁和寧仲儉跪下了:“奴婢辦事不利,求老爺責罰。”

寧玉雁的意思是私吞公款,她自己的理由是辦事不利,這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寧玉雁在興王府什麽大風大浪沒見識過,怎麽可能讓趙姨娘玩文字游戲,把事情給糊弄過去?

“姨娘的意思是說,家中的奴才欺主,特意采買了不好的東西來應付你咯?”

她這一聲反問,趙姨娘也不承認也不否認,只将頭垂得更低,固執地沖寧仲儉道:“是奴婢管理不力,還請老爺處置。”

這一下,辦事不力變成了管理不力,雖說她是自請處罰,可這話的意思,卻是把責任推給了下面的人。

而且從始至終,她都只請“老爺處置”,也是她的一個高明之處。

這件事情一旦抛回到寧仲儉的手中,那她就有足夠把握将事情給掀過去。但是對付寧玉雁,她卻不由得有些心虛。

且她也在賭,賭寧玉雁一個早已經嫁出去的女兒,不會摻和到伯府的私事上來。

寧玉槿不禁搖頭暗嘆:這後宅的女人,果然一個比一個精,一個比一個兇殘的。

卻不想,趙姨娘做得更絕,根本沒給寧仲儉開口的機會,就先一步打斷了他:“父親,既然母親病着,那女兒也就越俎代庖,管一管今天的閑事了。畢竟全寧伯府好了,女兒在王府也能與有榮焉。府裏要是鬧出什麽醜聞來,女兒在太後那裏也擡不起頭來。您說呢?”

她這次回來本來就是為了給趙姨娘致命一擊的,這時候放棄追究了,那才奇怪呢。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寧仲儉還能說什麽。

她左一字右一句地将王府、太後挂在嘴邊,那不是明擺着要他不要插手這件事嗎?

寧仲儉本來就被這段時間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弄得身心俱疲,沒想到大家聚在一起過個端午也能鬧出這麽多事來。

他也沒心情聽她們在這裏說這些了,當即叫上寧仲勤起身去了書房,随口對寧玉雁說:“這裏你就自己看着辦吧。”

寧玉雁一颔首道:“女兒會處理好的。”

“老爺!”趙姨娘一見寧仲儉要走,頓時就發了慌,當即就準備起身追出去。

寧玉雁用那鮮紅的丹蔻輕輕敲了敲桌沿,慢悠悠地說:“春綠啊,自稱奴婢,卻不尊規矩,一般是怎麽處理的?”

一個十三四歲的丫鬟站了出來,恭敬地回答道:“回娘娘的話,會被杖責三十,然後被趕到鄉下的莊子裏去服勞役。若是情節嚴重的,則會在杖責之後被送到女廟去。”

趙姨娘正準備起來的身子,被寧玉雁突然的這麽一句弄得身形一滞,而後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寧仲儉遠去,不見蹤影。

女廟。

女廟可不比家廟,它的存在就是為了大戶人家犯了錯誤的女眷設計的。

裏面的生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公雞打鳴就必須起,不到半夜不許睡。每天每時都得做繁重的雜活,吃的全是剩菜剩飯和硬邦邦的饅頭。

而且聽說,裏面的嬷嬷們最喜歡折磨這些嬌滴滴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夫人小姐們了,一旦到了裏面,就算你身份尊貴得不得了,那也得不到絲毫的優待,最後的下場,不是被逼死就是被逼瘋。

所以很多時候,好多犯錯誤的女眷寧願一頭撞死,也是不願意被送到女廟去的。

趙姨娘聽見寧玉雁提這個,哪裏還敢亂動一分?

這會兒只要她随便找個理由,那足夠她吃不了兜着走了。

可是,在這府裏,除了寧仲儉,她還有誰可以依靠嗎?

一雙兒女,一個被大夫人壓在房裏,一個随時都和寧元致呆在一起,她是不指望他們來救她了。

而在這屋中,她環視一周之後,也洩了氣。

寧玉槿就不必多說了,這會兒安靜地坐着看熱鬧,沒落井下石就算好了。

二太太是個聰明人,也不會為了她去得罪寧玉雁,很有可能還會像剛才那樣添油加醋幾句。

其餘的丫鬟老媽子,個個垂着頭噤若寒蟬,完全沒有開口搭一句的意思。

趨利避害,權衡利弊,這是人之常情。

可當她真看到了這樣的場景,心裏面也不禁湧起了一層淡淡的傷感來。

做人做到這種地步,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種悲哀。

寧玉雁也不咄咄逼人,那閑适安然的模樣,明擺着不擔心趙姨娘逃出她的手掌心。

“姨娘啊,家中的奴才欺主,這件事可得處理好啊。若是處理不好,以後可是要出大問題的啊。他們有了一回就有二回,到最後伯府都被掏空了,咱們還被蒙在鼓裏,你說呢?”

趙姨娘臉上已經顯不出什麽表情來了,只諾諾地道:“娘娘說的是。”

“既然姨娘也這麽說,那就好辦了。”寧玉雁一揮手,吩咐道,“讓負責端午節采買的人都進來,我要看賬本。”

“賬本!”趙姨娘臉色“唰”地轉白,說話時候,那豔麗紅唇都在發抖,“他們怎麽會有賬本?”

二太太笑說道:“姨娘你沒當過家,不知道這裏面的彎彎繞繞。負責采買的人要将賬一筆一筆全部記好的,不僅要交公賬,還得具體記一份私賬,以便日後清查賬目的。”

也就是說,那些負責采買的人手裏還有一份賬本,并且那份才是最原始的那本!

那她不是完了嗎?

準備的新賬本沒有什麽用處,寧玉雁只需要看一眼私賬,就什麽問題也看出來了。

趙姨娘只覺得腦袋一陣暈眩,而後徑直地朝後仰倒了下去。

後來的晚宴也沒吃成,全寧伯府鬧成了一團。

寧玉槿真慶幸走的時候讓香月給她把好吃的全留着了,否則還有可能要餓肚子。

趙姨娘這次的事情做得的确沒水平,不過她也的确沒辦法了,也只能铤而走險。

鋪子那邊連連虧空,幾乎把她所有的私房錢投進去了,也沒能見着一點好轉。

眼看着分紅利的時候,還得按照原來的标準被兩成利潤,她一想到這些,就着急得吃不下睡不着。

恰好這時候大夫人一病,讓她負責端午節的一切事宜。這就像是你缺錢的時候突然讓你來管錢,不動歪腦筋才怪了。

她想着把鋪子經營上手之後,立馬就把錢拿來補上,卻沒想到寧玉雁會來這麽一遭。

這才叫,機關算盡,反誤卿卿性命。

“算了,說這些做什麽,我還餓着呢,吃東西才是正事。”寧玉槿一擺手道。

一直都不吭聲的一零八卻在這時候飄了出來:“三小姐,慕容先生要您今天去王府過端午。”

100 定王府的端午

100 定王府的端午

“慕容先生,這樣真的好麽?”

“有什麽不好的?你們敢說你們不想?”

“想是想,可是……”

“別可是了,你們已經知道我的計劃了,現在你們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和我一起,二是被我滅口,你自己選吧!”

衆影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全部一咬牙,一狠心,說:“既然如此,那還不如賭一把呢。”

慕容玄頓時心滿意足地露出了狐貍笑:“這就對了嘛,大端午的,就是要過得這麽有意義。來來來,買定離手……”

衆影衛欲哭無淚。

慕容先生,大過節的你來坑我們,你心裏過意得去嗎?

慕容玄數着手中大把的銀票,嘿嘿地笑:“我說你們一個個的,都是富得流油啊。這麽多錢放你們身上也不安全,還是我給你們收着比較好……”

正說着,有人來報:“慕容先生,三小姐過來了。”

慕容玄不慌不忙地将銀票全部收好,起身朝外走去:“你們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衆影衛嘴角抽搐,已經對慕容玄生不出任何感想了。

對他來說的好消息,對他們來說不就是壞消息嗎?

寧玉槿突地覺得今天定王府的氣氛有些詭異,隔老遠就感覺到了一股陰謀重重的味道。

因為從來很少跟她說話的一零八,今天居然破天荒地跟她說了好幾句話!

第一句:“三小姐……”

“幹嘛?”寧玉槿歪頭看着他。

第二句:“沒什麽。”

隔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開了口:“三小姐,如果……”

“如果什麽?”寧玉槿被他把胃口都吊起來了,他偏偏又沉默了。

“沒什麽。”

寧玉槿當即壓下一口悶氣。

丫的,要不是在半空中,她真想跳起來給他一大腳。

可細細思量了一下,一零八這狀态不對勁啊。幾次三番欲言又止,明顯有什麽事想說又不敢說。

而且這事,一定是關于她的。

寧玉槿當即警惕心頓起,扶着額頭“哎喲”了一聲。

一零八見她好像不舒服,連忙問她:“三小姐你怎麽了?”

寧玉槿一秒鐘變虛弱:“唉,我好像有些頭暈想吐,四肢酸麻,五髒六腑翻騰,渾身不舒服……”

還沒等她說出想回去的話來,一零八就已經着着急急地開了口:“三小姐你再忍一忍,馬上就要到王府了,到了就立馬讓慕容先生給你看看!”

可愛的一零八啊,你到底聽得懂人話不啊?

她要真有什麽不舒服的,自己就看了,還用去找慕容玄?

不過他一句“馬上就到定王府了”,頓時将她回去的退路斷了。

看來她必須得未雨綢缪,做好強大的心理準備才是。

可是——

“可是,今天是端午唉?”寧玉槿還是沒想通。

一零八還以為她在問他,很認真地回答說:“按照日子來算,今天的确是端午。”

寧玉槿頓時就奇怪了:“那定王殿下不是應該在宮裏嗎?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該去宮裏的一個都沒去?

寧玉雁沒去的原因她倒是知道了,興王正妃前兩日檢查出來懷身子了,最近風頭正盛,她沒去宮裏也是為了避其風頭。

但是墨敬骁,他又是因為什麽?

來接她的影衛回答說:“爺中午就去宮裏了,和皇上下了會兒棋,然後又去見了皇後娘娘,只是最後卻沒待多久就出來了,連晚宴都沒參加,就直接回了王府。”

“和皇後鬧翻了?”寧玉槿說出來,又覺得有些不可能。

墨敬骁生母早逝,周後仁德寬厚,他一直視長嫂如母,應該不可能鬧翻才是。

影衛也道:“爺這輩子能記住的女性只有三個,一個是钰琇太後,一個便是周後,他怎麽可能和皇後娘娘鬧翻?”

钰琇太後是墨敬骁生母宸妃的封號,周後對他也是非一般的存在,那這第三個女子……

寧玉槿沉默了一會兒,突地道:“第三個是不是他的奶娘啊?”

擡着她的兩個影衛一個踉跄,差點沒摔。

“三小姐,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

寧玉槿無所謂地一揮手:“知不知道有什麽關系,反正我對墨敬骁……那啥,定王殿下的奶娘沒興趣。你們還是繼續說,定王殿下在宮裏怎麽了?”

寧三小姐,你以為你飛快地改口,我們就沒聽到你叫爺的名諱叫得那麽順溜嗎?

幾人齊齊地默了一下,才有人回答道:“爺在皇後娘娘那裏的時候,太後突然過來了。”

寧玉槿眨了眨眼:“太後來了,有什麽說法嗎?”

“太後的意思是,既然爺已經有看上的人了,那就應該盡快地準備大婚。同時,她也想把景陽王最小的女兒說給爺做側妃,并且要求和王妃一起擡入府。爺當即起身就走了。”

景陽王的小女兒,那就是殷太後的外甥女了。

這殷太後是存了心給人找不自在呢還是沒存心給人找不自在呢?

你說墨敬骁真要大婚,迎娶自己心愛的人過府,還得拖上一個身份不低的側王妃,這不是給新王妃打臉嗎?

而且墨敬骁要是真那麽聽話,讓他納誰就納誰的話,他就不會在三年前一個人一走了之回軍營去了。

等等,三年前……

三年前,她在全寧伯府差點被餓死,然後偷偷想辦法從府裏跑出來……

好像……

“三小姐,恭候多時!”

正想着呢,突如其來的聲音頓時将她的思緒打斷。

她擡頭來看,一身白衣的慕容玄就站在她的面前,笑得溫文爾雅。

原來已經到定王府了。

其實寧玉槿一見慕容玄笑她就心虛,尤其是在聽了衆影衛的集體控訴之後。

他笑起來一雙狐貍眼微微眯起,好像随時都在算計着什麽。

寧玉槿走了出來,也笑了笑:“勞煩慕容先生久等了。”

“呵呵,三小姐快請。”

慕容玄當即把寧玉槿迎了進去,邊走邊說道:“三小姐,今天子瞻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你能……”

寧玉槿連忙打斷:“您可千萬別來什麽不情之請了,每次你一說這話我就要倒黴。我現在每天的任務只有蹲馬步,其他的別問我。”

慕容玄卻頓時笑開了:“這個請求,三小姐你會答應的。”

101 衆裏尋他千百度

101 衆裏尋他千百度

寧玉槿找到墨敬骁的時候,他正坐在房頂上喝酒。

修長筆直的腿,一只伸着,一只半曲,把墨色的袍子撐得很開,露出裏面暗金色的長褲來。

他握着酒壺的手搭在膝上,另一只手撐在身旁,微微仰着頭,不知道看向何方。

那身形被月影勾勒,那長發随夜風萦亂,那俊朗堅毅的臉部輪廓,筆筆似刀削,淩厲間,卻陡然透出一絲柔和。

寧玉槿隔得遠遠地看他,他孤零零一個在這天地間,身後是一勾新月,彎着尖尖的月牙,和他搭在一起,不知是孤寂還是落寞。

她看了他好一會兒,猶豫了好半天,卻終究沒鼓起勇氣過去。

屋頂下,慕容玄和衆影衛全部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咬着牙,糾結了一張臉,沖着慕容玄張了張口型:慕容先生你就不能找個長一點的梯子嗎?

你不知道對于一個不會“咻咻咻”飛過來飛過去的普通人來說,爬屋頂是一件很危險很困難的事嗎?

慕容玄剛想說些什麽,卻見衆影衛突然全部閃人,連帶着将慕容玄也一并給拉走了。

寧玉槿只覺得自己眼睛一花,眨了下眼睛就不見人影了。她頓時氣結。

這幫死沒良心的,虧她還深入龍潭虎穴,他們就是這樣抛棄他的!

等等,沒事他們跑什麽?

莫不是……

心裏的想法才剛冒出個頭來,寧玉槿就感覺身後一股寒流逼近,她趴在梯子上半天沒動彈的身體,一下子就懸在了半空之中。

不用去猜這如鬼魅一樣突然飄來的人是誰了,她垂着眼,嘆了口氣說:“定王殿下,其實人的身體上是有很多地方可以抓的。你每次都擰着我的後領子,總給我一種我是只小貓小狗的感覺,這樣很不好,您知不知道?”

這句話說完之後她就後悔了。

他丫的,誰能告訴她,為什麽墨敬骁不擰她後衣領之後,就改摟她腰了?

不過幸虧沒多遠,墨敬骁幾乎幾個起身一縱,他們便已經落在了定王府最高的屋頂上。

極目望去,萬家燈火闌珊,橘黃微醺的燈到處都亮着,猶如一片浩瀚無垠的星海。

寧玉槿從未站在這個角度看過盛京夜景,這一看,頓時間看呆了去:“這麽美啊。”

“喜歡,以後可以經常上屋頂來看。”墨敬骁坐在她的身邊,目光也跟着她,将四周景致收納眼底。

上屋頂……

寧玉槿一想到剛才她爬到一半腿軟的樣子,當即搖了搖頭。

“好景致看過一次便能銘記一輩子,若是天天看見,那就不過是一道平常的景了。我寧願将記憶永久保存,也不要本該珍貴的東西變得廉價不堪。”

好吧,理由多冠冕堂皇不重要,她就是不想冒着生命危險爬到這麽高的屋頂上來。

“哪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墨敬骁彎了彎唇線,碰了下她的胳膊,“喝酒嗎?”

寧玉槿眼睛一亮,目光死死地盯着墨敬骁手中的酒壺:“可以嗎?”

她上輩子喝酒可是個酒場高手,可惜這輩子她年紀太小,香月壓着她,別人也不會給她一個才十多歲的小娃娃喝酒,她竟是好久不知酒滋味了。

墨敬骁看着她一臉渴望的模樣,立馬将酒壺遞給了她:“只許喝一口。”

“好好好!”寧玉槿說得信誓旦旦。

反正喝一小口也是一口,喝一大口也是一口,她還怕沒得喝?

可真等酒壺到她手裏了,她臉上的表情也越發地“好看”起來。

墨敬骁你是故意的麽?

故意只留一小口的量,還囑咐她只能喝一口麽?

他丫的,她倒是想喝兩口,問題是有酒給她喝麽?

而且!

寧玉槿手裏握着酒壺,又開始糾結了。

這墨敬骁就是用這個酒壺直接對着口喝的啊,如果她也喝,那他們兩個,不是間接那啥啥了麽?

糾結半天的結果就是,寧玉槿很豪邁地張大了嘴,直接拿着酒壺,高高地往嘴裏倒了酒。

那姿勢……說不出的爺們兒,說不出的粗犷。

就連墨敬骁也沒忍住挑高了眉梢:“其實,這裏有杯子。”

“咳咳……”

寧玉槿頓時嗆出一口酒來,眼淚被辣得嘩啦啦地流。

既然有杯子,那怎麽不早說!

若是其他人,這句話她早吼出去了。

可偏偏,這人是墨敬骁啊!是她惹不起也躲不起的墨敬骁啊!

她平緩了一下心情,總算是把那股子想要發的火給壓了下去。

“哦,對了,還有東西忘了給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她連忙從腰上摘下了一個小袋子來。

墨敬骁眼睛斜瞥着,突地問道:“不會又是糖吧?”

寧玉槿渾身動作一滞,突地“哈哈”大笑出聲:“定王殿下,您是在講冷笑話嗎?”

墨敬骁:“……”

遠處,衆影衛小聲問慕容玄道:“慕容先生,爺和寧三小姐說的這兩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慕容玄摸着下颌細想了一下:“按照字面意思來理解的話,可以分為幾層意思……按照邏輯思維來分析的話,也可以看做兩個方面……當然了,還有各人的用語差異……嗯,興許還摻雜得有方言術語……”

慕容先生你夠了!

“噔噔蹬蹬!”寧玉槿邊給自己配音,邊從小袋子裏拿出個小粽子來,遞到了墨敬骁的手上,“喏,給你吃的,端午節快樂哦。”

墨敬骁眸色一怔,慢慢地伸出手來,接過了那粽子:“給我的?”

“我親手包的,快吃吧。”寧玉槿一臉獻寶的表情,瞪着一雙期待的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說實話,這粽子的确是她自己包的,不過因為醜得慘絕人寰了,所以她都不好意思拿給別人吃,準備偷偷藏着自己解決的。

結果,卻不知道哪根神經發作,臨時起意給了墨敬骁。

墨敬骁捏着粽子的一只角,左右看了看,目色幽黑似夜,面色沉靜如潭,讓人看不出他的絲毫情緒。

寧玉槿瞅着墨敬骁的表情,還以為他嫌棄她包的粽子了,當即伸出手去,準備要回來:“你不吃給我吃。”

墨敬骁卻動作飛快地解了繩子剝了葉子,張嘴咬了一口。

“給了我的,就再也別想要回去。”

寧玉槿看見墨敬骁的動作,沒忍住咧開了嘴角,展顏一笑。

這突然間的場景,怎麽有點像詩呢?

衆裏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102 打個小賭

102 打個小賭

時間真是個好東西。

它可以讓滄海變成桑田,也可以讓念念不忘變成漠然相忘,還可以軟化那鋒利如刀的目光,讓原以為是遙不可及的人,突地伸手就可以觸摸到。

寧玉槿一口小酒下肚,人沒醉,心卻醉了。

這萬家燈火、一輪彎月、兩個閑人,說說聊聊,竟也是說不出的惬意。

好吧,其實從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在滔滔不絕連綿不斷地像倒豆子一樣噼裏啪啦地說着。墨敬骁寡言少語,只偶爾地時候說上一句,作為總結陳詞或點睛之筆。

但是他頭微微地偏向她這邊,斂着眼睑作認真傾聽狀,偶爾被風撩起的他的墨發,還會拂過她的臉頰,感覺兩人隔得那麽近那麽近。

這是難得一次讓寧玉槿覺得,墨敬骁不是那麽遙不可及、而是伸手就可以觸摸到的人物。

她真的伸手了,想去摸一下他的下巴,看一看那輪廓是不是如看起來的那般硬朗。

可惜……

“耶?有大鳥哎。”

她伸到一半的手順勢滑着指向了半空,僵硬地将自己的目的掩蓋了過去。

墨敬骁順着她的手遙望過去,說了一句:“是影衛。”

“哎?”

寧玉槿眨着眼睛,瞬間怔愣了一下。

剛才那瞬間,還真有東西過去?她不過随便脫口說了一句啊。

“我們過去看看。”

墨敬骁突地起了身,周身氣息陡然淩厲。

他一手抓着她,足下輕點,一個縱身如鴻雁輕羽,穩然飄落在地。

而地面上,慕容玄正指揮着衆人将一個影衛按住,嘴裏還嘀咕道:“事關我等的身家性命,可不能讓你随便打擾了去。一切軍政要務,皆以爺的終身大事為優先……”

被按在地上的影衛看着毫不客氣對他拳腳相向地各位兄弟,頓時如啞巴吃黃連,有苦都說不出來了。

他只是個負責送情報的啊!

墨敬骁放開寧玉槿,大步走了過去,冷聲道:“放人。”

衆影衛趕忙地散開,把壓在最底下的那影衛放了出來。

墨敬骁一見他,頓時眯起了眼:“三十六?零七那邊有消息了?”

三十六連忙跪膝朝墨敬骁行了個禮,随即雙手将一個小竹筒模樣的機關鎖交給了他:“爺,這是零七讓屬下交給您的。”

墨敬骁伸手接過,正欲打開,突地想到旁邊還跟着一個寧玉槿,沉吟了一番,說道:“來人,送三小姐回……”

“定王殿下!”寧玉槿突地笑吟吟地開口,叫了墨敬骁一聲。

墨敬骁回過頭看她,利眉一蹙,眉心間一個大大的問號:“怎麽?”

寧玉槿目光深深地看了慕容玄一眼,看似在笑,眼角眉梢間,卻流露出一絲冷意。

慕容玄突地縮了縮脖子,感覺到一股危險氣息。

寧玉槿卻已經漫不經心地回過頭來:“定王殿下,您不是要我每天蹲兩個時辰的馬步嗎?今天的任務都還沒完成呢。”

別說衆影衛驚着了,就連墨敬骁也詫異了一下。

一向剛蹲上小半柱香都能唉聲嘆氣叫喚上半天的寧玉槿,居然主動要求蹲馬步?

他目光在一臉陰笑的寧玉槿、和說不出表情的慕容玄臉上來回梭巡了一番,頓時了然:“那就蹲吧。”

正好蹲完了,他也可以親自送她回去。

“三小姐你……”慕容玄要跟着墨敬骁進書房看情報,臨走的時候,望着寧玉槿的表情那叫一個悲憤欲絕、含恨欲死。

寧玉槿沖着他吐了吐舌頭,用唇形說了兩個字:“活該!”

讓他存了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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