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了還來宣他入宮,肯定也不會是什麽小事。他思忖一秒,當即就對院中的幾個影衛說:“你們送她回去,零一,去給我備馬!”
寧玉槿本來還将頭偏向一旁傲嬌着,等墨敬骁說他要走的時候才驚轉地回過頭來。
然而那男人太過雷厲風行,她轉過頭來的時候,就只看見那一片消失在院門外的衣角,若有若無地在她的眼裏翻轉。
夜色,沉澱一切。
待到墨敬骁走了之後,那些散開的影衛們便立馬重新圍到了寧玉槿的身邊來。
見寧玉槿用冷眼瞪他們,他們不由“嘿嘿”一笑。
“三小姐別惱,當時也不是我們不想拉你。只是爺那裏……”
寧玉槿将頭偏向左邊:“哼。”
左邊有影衛冒出個頭來:“三小姐,爺當初也是這麽訓練我們的。慕容先生說過,要想學游泳,丢在水裏撲騰一下就好。要學武功,丢在一堆人裏多打幾架就會。如果單單是靠說的話,下回遇到這種情況,腦袋一慌,是絕對不會記得怎麽做的。要學什麽,還是得實際來一回才行。”
“哼。”寧玉槿将頭轉向右邊,冷哼聲小了一些。
另一個影衛從右邊一步跳出說:“更何況三小姐你可能沒注意到,在我們退開的同時,爺已經到了你的面前了。他以內力撐起整個氣場,您只要不出太大纰漏,他都是可以确保你不受一點傷害的。像我們,訓練的時候摔胳膊斷腿是常事,哪有您這麽好的待遇?”
寧玉槿眼波微動,沒再冷哼。
她剛剛爬起的時候,還以為她是皮糙肉厚怎麽摔都摔不傷呢,卻着實沒想到,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後面還包含着這麽多含義來。
墨敬骁,好像在對她壞,卻更像是為了她好。
她連忙搖了搖頭,将腦海裏面蔓延開的一絲感動,倉促地甩在一邊。
“三小姐……”有影衛在她身邊輕聲地叫她。
寧玉槿擡頭掃了衆人一眼,見他們全部都用一臉眼巴巴的表情望着她,頓時後背生涼:“話說,你們幾個準備做什麽?我告訴你們啊,我可是有人撐腰的,你們別亂來啊!”
衆影衛哭笑不得。
就算是得罪了誰,他們也不可能得罪了她啊。
他們爺二十年來好不容易動一次心,他們要把人給趕跑了,慕容先生會追殺他們到天涯海角的!
“是這樣的三小姐……”有影衛耐心地将他們無意得罪慕容玄的來龍去脈解釋了清楚,順便也說明了他們的來意。
寧玉槿聽完之後卻一臉憋笑:“話說,不就是當時情急之下忘記帶慕容先生走了嘛,你們這麽怕他做什麽,他難道會吃人?”
衆影衛齊齊點頭:比吃人還恐怖!
寧玉槿頓時對慕容玄的光輝事跡來了興趣,在衆人的簇擁下上了擡椅之後,立馬看向衆人:“快給說說,他怎麽對你們了?”
來定王府這麽久了,她總算是看出來了。
對墨敬骁來說,衆影衛是尊敬和愛戴。
對慕容玄來說,衆影衛是談慕容色變,複雜情緒實在難以以一兩句話來表述清楚。
且看衆人此刻表情,皆是一把辛酸淚,說也說不清數啊。
094 論慕容玄的,是非功過
94 論慕容玄的,是非功過
其實在寧玉槿的心裏,慕容玄除了奸詐、狡猾、無賴、賊精之類的缺點以外,還是有蠻多的優點的。
至少也是學富五車金榜題名的狀元啊,至少他醫術也算是個中翹楚了啊,至少兵法謀略全都爛熟于心、跟着墨敬骁也去前線打了不少勝仗啊!
綜上,寧玉槿決定給慕容玄正一正名。
影衛甲說的倒是很中肯:“慕容先生這人通常還是很好說話的,前提是你千萬別對他說謊。因為他可以根據你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判斷出你有沒有騙他。”
寧玉槿疑惑看他:“這說明慕容先生觀察細致入微,也不算什麽害人的大毛病啊。”
“三小姐你聽我說完你就知道了。”那影衛甲嘆了口氣說,“去年郴州邊界上出現了一夥十分猖獗的馬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已有許多過往路商慘遭毒手。當地知府派人求助到了軍營,爺便命我們去剿匪。帶隊的是十九,慕容先生随行做參謀。”
“有慕容先生在,幾乎毫不費力地就從那幫馬賊出沒的地點中找到了他們的老巢,我們當晚就制定了詳細計劃,直襲馬賊老窩。本來一切都進展順利,但是到後來的時候,那馬賊老大有些聰明,警覺發現異常之後便立馬拔腿就逃,十九當即就立馬追了上去。”
“但當時正是夜黑風高的夜,再加上地形不熟悉,十九在打鬥過程之中不慎受了重傷,背後被砍開一個大口子,那馬賊老大也趁機逃走了。十九當即拿過一個影衛的披風系上,蓋住背後傷口,想要隐藏受傷情況跟慕容先生回禀一聲就繼續去追。誰曾料,慕容先生只随意掃了一眼,便從披風帶子的系法和産生結印的差異看出了端倪,當即就讓人把十九給摁住了。”
寧玉槿眉梢一抽。
披風帶子的系法和産生結印的差異……
要不要這麽高端大氣上檔次?
“再後來,那馬賊老大被安排的後備軍逼得慌不擇路,從一處高崖上墜下,摔成了一團。而十九……他也沒比那馬賊老大好到哪裏去。”說話人的聲音,一下子就低了下去。
“慕容先生到底對十九怎麽了?”寧玉槿在聽了一大堆廢話之後,好不容易聽到重點了,那影衛甲卻在這裏停頓不說了。
旁邊倒是有人小聲地給寧玉槿解釋說:“後來十九每次去慕容先生那裏換藥的時候,慕容先生都要往他傷口上撒鹽。三小姐您是沒聽見,十九一條硬漢子,叫得卻比殺豬還要慘,叫得我們都心驚膽顫忐忑不安啊。”
傷口上撒鹽……
寧玉槿嘴角一抽,随意拉扯了個理由:“其實慕容先生這樣做也是有原因的。那十九一定傷得很重,所以在處理傷口的時候,一定要注意着讓他時刻保持着清醒,免得一閉上眼就再睜不開了。所以,這個做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我來說一個。”影衛乙出場,開始講訴他的一把辛酸史。
他們影衛最開始是由墨敬骁親自帶的,結果這兩年全部轉交給了慕容玄。
他美其名曰定期檢測各影衛的能力水平有沒有進步,實際則是借此機會去給他弄一些額外福利。
比如他想要某個生長在險峻之地的藥材的時候,他就讓大家比爬山;如果他想開葷了,就讓大家比打獵;如果他心情不好了,那就全體成員十二個時辰的金雞獨立。
若只是這樣還好,問題是他對每個成員都有大概評估,如果實力退步了,那是要有嚴厲懲罰的!
要說他們這些影衛為什麽個個都成長為獨當一面的高手,進步如此之迅速,其實和慕容先生真的是有密不可分的聯系的。
寧玉槿頓時就問了:“爬山是鍛煉體魄、打獵是增加靈敏,十二個時辰的金雞獨立是為了鍛煉你們的意志力和忍耐力、最大限度的發揮出你們的潛能啊。這對你們來說,是鍛煉是機會,怎麽就成了慕容先生的不是了?”
啧啧,瞧着沒,她作為正方一辯手也是唯一辯手,是多麽認真而努力地給慕容玄重正聲威啊!
“三小姐,重點不是這些,重點是輸了的懲罰!”
寧玉槿頓時挑眉:“那有哪些懲罰,都說來讓咱開開眼界。”
影衛丙說:“他會讓倒數第五到倒數第十,去爺的房裏輪流值修,且到點了必須得叫爺去休息。”
“這個……”寧玉槿老實沒看出這懲罰哪裏嚴厲了。
“三小姐,爺處理公務的時候是從不允許被打擾的,一旦惹怒了他,那他的一個眼神,也是殺人于無形的!慕容先生讓我們去叫爺休息,這簡直就是讓我們閻王殿裏走一遭啊!”
“這個……”
寧玉槿又一次默了。
這次卻是因為這影衛說到她心坎上去了,搞得她自己都深有感觸了。
墨敬骁的眼神,真的可以暖人,也可以殺人啊!
不過既然是來為慕容玄正名的,她還是要有專業精神的。當即一聲搖頭一聲長嘆:“你們怎麽就沒看出慕容先生的深層用意呢?”
衆影衛齊齊看她:“有何深層用意?”
寧玉槿道:“你們也不想想,像零一、零二那種能力突出的,是經常在定王殿下面前晃悠的。而能力最靠後的,一般都是負責執行任務,沒機會直接面見定王殿下的。而慕容先生此舉,就是為了給那些沒有機會的人創造機會啊。難道你們不以你們王爺為榜樣、不想近距離地瞻仰一下他的英姿嗎?”
“如此說來,慕容先生做的每件事情,其實都是有深意的咯?”
寧玉槿揚唇微笑,面色得意:“這是自然的。”
“那……”
衆影衛臉色都有些變得不自在起來,隔了好半天才把後半句說出口。
“那慕容先生讓倒數一到五名的影衛穿着女裝在軍營三千将士的面前跳舞呢?這個又有什麽深意嗎?”
這個有沒有深意不知道,不過寧玉槿當即就“噗嗤”笑噴了出來,再也編不下去了。
慕容玄,你這麽損,大家還能不能在一起好好玩耍了?
095 墨敬骁就是個坑
95 墨敬骁就是個坑
其實寧玉槿覺得自己還挺劃算的,回到伯府以後,随手在小藥箱裏拿出幾瓶藥來給影衛們,他們便立馬一副感恩戴德唯君馬首是瞻的模樣。
她不禁感慨道:“慕容先生啊,沒有昨天的你就沒有今天的我啊,一下子讓這麽多人欠咱人情,那還得多虧了你呀。”
而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每天都有一個或幾個影衛輪流地陪她蹲馬步,也算是報恩的一種。
只是對于寧玉槿來說,接下來的日子,卻越發地難熬起來。
為什麽?
那還用說!
就在她每天被那兩個時辰的馬步折磨得似癫似瘋無暇顧及其他的時候,慕容玄已經悄悄地将養好的藥蟾入了藥。
等她某一刻反應過來她已經好久沒去看雪蟾的時候,才發現他早已經配出的百蟾丹!
“慕容先生,你這就不厚道了,既然配藥已經成功,那就沒我什麽事了,你們又何苦日日辛苦地每晚把我接來接去,浪費大家精力和時間呢?”
慕容玄客客氣氣地朝寧玉槿一揖手,溫文爾雅地一笑:“三小姐,這事情可不是子瞻說了算啊,真正做主的,可是咱們爺啊。你要是不想過來了,也得爺開了尊口,咱們才不會繼續把你接來接去啊。”
這些話不是廢話嗎?
說了半天,還得讓她去找墨敬骁。
可墨敬骁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啊!
“定王殿下,咱能不能跟你說個事……”
“馬步蹲完了嗎?”
好,她蹲着問:“定王殿下,咱現在能不能給你說個事?”
“注意姿勢,調勻呼吸,保持平衡,別說話打亂了節奏。”
成,她蹲完了兩個時辰的馬步,累得像一條狗一樣問:“定王殿下,咱現在能不能說事兒了?”
墨敬骁這回拿那雙鳳眼漫不經意地掃了她一眼,總算是給了個确切的答案:“不能。”
靠之!
你早說不能啊,問了半天問出這樣的結果,墨敬骁你是要把人氣出內傷嗎?
寧玉槿也嘗試着給墨敬骁講道理——
“定王殿下啊,咱是過來幫您配藥的呀,照理說藥配完了,那也沒咱的什麽事了。咱好歹也是個姑娘家,要是讓人發現咱暗中和定王府有往來,那不是給人诟病嘛。咱倒是可以不在意,可是以後嫁人了,夫家也要受幾多争議,這不是多多弄出些事來麽?”
這是第一次寧玉槿把自己嫁人說得這麽利索,平日裏香月天天在她耳邊念叨的“夫家榮譽”,總算是在此刻發揮了一丁丁的作用。
墨敬骁卻完全地默不吭聲,好半天才回答了她一句:“沒人會娶你。”
正确的說法是,沒人敢娶你。
他會将所有對她有所企圖的家夥,全部扼殺在搖籃裏。
寧玉槿卻瞪圓了一雙美目琉瞳,震驚之意溢于言表:“定王殿下,咱貌似還沒差到沒人會娶的地步吧?”
墨敬骁很直接地轉移了話題:“你今天的馬步蹲完了嗎?”
“……”
算你狠!
講道理失敗之後,寧玉槿嘗試着耍賴皮——還沒入夜就早早睡去。
她就不信了,他們還能自己把她從床上揪起來不成!
好吧,她又錯了。
她完全忘記第一次她是怎麽到定王府的了,所以等她裹着一身被子空降的定王府的時候,她才知道,墨敬骁就是個深不見底的坑,挖好之後等她跳進來,之後再怎麽蹦跶都蹦跶不出去了!
于是在經歷無數次的嘗試之後,寧玉槿放棄抵抗了,頂着一張晚娘臉,認命地擡起雙臂,跨開雙腳,身體下沉,哦,對了,還得挂上兩個沙袋。
她有預感,要不了多久,她的形象就會由纖纖弱女子變成威猛女漢子,到時候手上腿上長了肌肉,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直視……
與此同時,全寧伯府的氣氛卻安靜得可怕。
那日餘振吉上門拜訪後,寧仲儉和他進行了單獨的談話,最後是怎樣的處理結果,誰也沒能知道。
寧玉凝被大夫人軟禁了起來,無論趙姨娘軟硬兼施、撒潑還是告饒,大夫人都鐵了心,沒讓她們倆母女再見一面。
而眼看着端午要臨近了,作為本該十分忙碌的當家主母大夫人,卻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病倒了!
這會兒趙姨娘想找方法見寧玉凝都沒法子了,因為身為子女,嫡母生病了,必須得近身伺候着,趙姨娘就算是去大夫人請安,也會被毫不留情地拒之門外。
而寧玉槿雖然同樣身為庶女,但是大夫人說了,她就免去服侍了,免得她病怏怏的不能好好照顧她,還會把一身病氣過給她。
寧玉槿自然樂得自在,不過還是長了個心眼,偷偷地讓人去問了那看病的大夫,大夫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情況。
別人興許問不到什麽東西,畢竟就算是古代的大夫,那也是有職業操守的。而且尤其是大戶人家常用的幾個大夫,也不知道見過多少後宅的肮髒,最知口風的重要性,個個都是守口如瓶的高手。
不過好在寧玉槿的身份也特殊,萬安堂在盛京的龍頭地位不可撼動,無論大夫人請的是哪家大夫,她都可以輕易地摸出底來。
不出半日,大夫人的病情和開的藥方就全部送到了她的手上。
寧玉槿粗粗掃看了一眼,頓時笑出聲來:“呵,大夫人果然裝病。”
“端午節馬上要來了,府裏一堆事等着大夫人安排,大夫人這時候裝病做什麽?”
香月端來水給寧玉槿淨手,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寧玉槿用帕子将手擦幹,嘴角一勾,流露一絲譏诮:“趙姨娘這會兒失了勢,女兒當不成定王妃了,寧仲儉最近也不太理她了,那幾個鋪子虧空的事情也絕對夠讓她頭疼了,我若是大夫人,這會兒也肯定找機會狠狠踩上趙姨娘一腳,讓她永世不得翻身才好。”
“大夫人準備狠鬥趙姨娘了?”香月驚奇了一下,“她鬥得過嗎?”
寧玉槿接過筷子,先夾了一塊紅燒肉塞嘴裏:“她鬥不過不是還有興王府那位嗎?你沒看見大夫人最近一段時間做事都有條有理多了?當日寧仲儉讓她自行處理,她也只是将寧玉凝軟禁了起來,趙姨娘連碰也沒碰,這就已經是最大的反常了。”
“那大夫人這一裝病,到底是想做什麽啊?”
“目測現在的情況,應該是沒我們什麽事了。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咱們等着看熱鬧就行了。”寧玉槿又夾了一塊紅燒肉來,沖着香月說,“我現在比較關心的是,怎麽才能多吃肉又不會長胖。”
096 端午,榴花忽已繁
96 端午,榴花忽已繁
梅霖初歇。
乍绛蕊海榴,争開時節。
角黍包金,香蒲切玉,是處玳筵羅列。
端午佳節,忽地轉眼而來,日子快得好像偷偷地溜走似的。
寧玉槿難得在這一天也起了個大早,死活地拉着一零八跟着她做了一套有氧健身操,身心舒暢。
小院外,幾棵石榴花開正好,一沒留神間,已是滿樹橘紅繁花。
那開着花的樹枝從圍牆外伸進了院子裏,綠葉紅蕊,青磚朱瓦,弄得寧玉槿也不禁詩興大發:“啊,滿園圍牆擋不住,一枝榴花入牆來,啊,入牆來!”
作為已是久經沙場的一零八,很淡定地轉身,飄走,裝作不認識她。
而作為院裏僅有的兩個丫鬟,香月和香巧今天可忙壞了。
要忙着把菖蒲、艾葉、榴花、蒜頭、龍船花制成人形的艾人挂在門口辟邪避瘴,要忙着将屋裏屋內全部布置一番。
要忙着開小竈包粽子、煮浴蘭湯,要忙着去趙姨娘處把每個院裏的過節份例領來。
至于為什麽是在趙姨娘處領,自然是因為大夫人病着,端午節的一切事宜只能交給趙姨娘打理。
對于這一回大夫人毫不猶豫地放權出去,寧玉槿剛開始也驚了驚。
一個把權利當命一樣緊緊拽在手裏的女人,居然可以把身段放低到這個程度,這得下多大的決心、寧玉雁得做了多大的思想工作啊。
然而舍得舍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放不了長線釣不了魚,大夫人要是早點肯放大招,就不會讓趙姨娘在全寧伯府張狂那麽多年了。
不過既然這回她們沒有扯上她,她也很自覺地沒去摻和。
和身邊的親人好好過一個端午節,這不是比争鬥算計更有意思嗎?
不過……
“香月,我已經不是小孩了,這香囊就不用了吧。”寧玉槿看着正認真擺弄着香囊的香月,還是沒忍住開口打斷了她的一腔熱情。
香月這回倒是抓住了重點,當即反駁道:“一說到嫁人你就說你還小、還不着急,一到這種時候你就說你不是小孩了、不用戴了,小姐,你到底有幾個意思?”
“那個,我的意思是說這香囊還是挺好看的。”寧玉槿立馬一本正經、篤然鎮定地說道。
端午節的香囊都是特制,裏面放得有朱砂、雄黃、香藥,外面包上絲布,再用五彩絲線拴上,看起來其實也挺好看的。
只是在腰上挂上這麽個東西,行走運動間多不方便啊。
寧玉槿準備一離開香月的視線就将香囊摘下來,香月卻明顯地看出了她的企圖:“小姐,這香囊是驅邪避瘟的,你戴也得戴,不戴也得戴,否則別怪我翻臉不留情!”
這架勢駭了寧玉槿一跳,她高高挑起眉眼看她:“若是不戴,你打算對我怎麽樣?”
香月笑眯眯地說:“我還能怎麽辦,大不了三五天不給你做肉吃呗。”
寧玉槿頓時破功,再不敢再打什麽歪主意。
香月這簡直是抓到了她的軟肋啊!
她本來就在長身體,再加上晚上蹲馬步的體力消耗,最近簡直成了頓頓無肉不歡。若是香月三五天不給她吃肉,她覺得她會死的!
正鬧着,去領東西的香巧也回來了,後面還跟着當苦力的小三子。
一眼望去,只見一個甩着手在前面走好不悠閑,一個在後面大包小包地拿着步履維艱。
寧玉槿和香月互相看了一眼,都為小三子的未來長長地嘆了口氣。
香月當即就迎了上去,去接小三子手裏的東西:“香巧那個小沒良心的,怎麽全給你拿了?可憐孩子,快分點給我。”
小三子咧開白牙笑了笑:“不用了香月姐,我拿得起。香巧本來也想幫我拿的,是我看東西不多,便一個人拿了。”
香巧在一邊鼓着腮幫子怪委屈:“就是嘛,我也想拿一點的,是他自己不讓,怎麽就成我的錯了?”
“沒人說你錯,只是說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寧玉槿伸手揉了揉香巧的腦袋,好笑地說。
有個人這麽寵着她是好事,這種福氣,好多人幾輩子都修不來。
香巧也不知道聽懂了沒有,不過眨眼時間她就喜笑顏開地撲上來,親熱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小姐,小三子以後給你用吧,你想讓他什麽,他就幹什麽,聽話得不得了呢。”
“說你傻,還真傻。”
寧玉槿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自家的男人就要自己看好,哪有往外推的?以後可別哭都哭不出來。
就在兩人說鬧之間,香月和小三子已經将東西全部搬進了屋裏。
驅邪避妖的雄黃酒、四大盒子點心、焚燒用的艾草包、還有一個食盒的角棕,以及若幹的配着,是每個房裏的慣例配置。
香月查看了一眼,頓時奇了怪:“怎麽東西比去年少了那麽多?而且每年端午,大夫人也會把夏衣一并給發放了,怎麽這裏也沒有?”
香巧在一旁頓時氣憤地握起拳頭:“肯定是趙姨娘房裏的那些狗奴才欺人太甚,克扣我們房裏的東西了,我去找他們算賬去!”
香月一見香巧架勢,連忙地拉住了她;“行了,這麽忙的日子,你就別去添亂了。再說這些東西小姐不是都有讓人從外面帶進來了嘛,府中的那一份領來咱們什麽時候用過吃過?”
“可是他們欺負我們!”
“也許不是單單欺負我們,”寧玉槿看着幾次想說話都被打斷的小三子,問他道,“其他房裏是不是這個情況?”
小三子重重地點頭;“每個房裏的份例都被縮減了,只是縮減的程度不同而已。”
寧玉槿若有所思地道:“當真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産啊。”
衆人全部疑惑地看她,沒懂她說的是嘛意思。
她嘿嘿一笑,随口扯開了話題:“香月啊,你包的粽子給小三子拿一些,府裏發的那些可不是一般的難吃。”
“那是小姐你嘴吃叼了。”香月白了寧玉槿一眼,然後把小三子招呼到了廚房去。
香巧一聽粽子煮好可以吃了,當即喊了聲“我也去”,然後就風風火火地追了上去。
寧玉槿笑着搖了搖頭,随即垂眼看了看桌上的東西,不禁抿唇又笑了。
“我還以為是搞什麽鬼,原來這麽簡單粗暴似土匪。”
097 寧元洲
97 寧元洲
年年端午節的晚宴,寧玉槿都是稱病在床的,今天她也想着故技重施得了。
反正大夫人“病”着、趙姨娘也不想見到她、寧仲儉壓根就不關心這些事,她不去反而更好。
卻不想,才剛剛将趙姨娘派過來象征性催請她的人打發走,就立馬有第二批人上了門來。
香月當即迎了出去,準備将這次來的人也給打發走。然而過了一會兒她進屋來,臉上的表情卻不容樂觀。
寧玉槿擡頭瞥了她一眼,随即低下頭邊吃粽子邊問:“瞧你這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又出什麽事了?”
香月走到她旁邊坐下,有些不高興地說:“還能出什麽事,大小姐今天突然從興王府回來了,還特意派人過來囑咐,要你一會兒的晚宴一定要過去。”
寧玉雁回來了?
寧玉槿眼神一怔,也微微驚訝了一下。
按理說像這種正統的節日,皇親國戚是要進宮一同過節的。
寧玉雁身為興王側妃,同樣也是具備進宮赴宴的資格的。
按照前幾年的慣例,她也是不可能在這一天回家的。
難不成她這次是特意回來助大夫人一臂之力的?那為什麽還要特意派人來囑咐她一定要出席?
寧玉槿思忖了片刻之後還沒個結論,也不去多想了,沖香月笑了笑,安慰道:“不就是去參加個晚宴嘛,很快就回來了,你也不用表現得這麽不情願嘛。”
香月嘆了口氣:“我和香巧從昨天就開始準備今天的晚飯了,費心費力地弄了那麽多好菜,你卻不在,那不是都浪費了嗎?”
“不浪費不浪費!”寧玉槿一提到吃的,立馬就換了個态度,“就算是一會兒我真去了晚宴,估摸着在那暗潮洶湧的情況下也吃不了什麽東西。你給我全部留着,我晚上回來宵夜。”
香月額角一抽:“小姐,你再這麽吃下去,飯量都快趕上小八了。”
寧玉槿無所謂地一擺手:“沒事,我還養得起我自己。”
香月頓時沒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
一番梳妝打扮之後,寧玉槿一身素雅長裙,鬓發輕绾,由香月陪着,朝大廳裏走去。
才剛走到半路的花圃中呢,就見旁邊突地跳出個人來,高興地沖她大喊了一聲:“三妹妹!”
寧玉槿和香月都被吓了一大跳,連忙定睛一看,這才松了口氣,笑了起來。
“是元洲少爺啊,您這出場方式,也太別致了一點吧?”
寧玉槿眼睛将他上下瞥了一眼,一臉嫌棄地說:“他這哪兒是別致啊,簡直就是一驚一乍、不吓死人不甘心才對。”
寧元洲立馬沖寧玉槿一揖手,賠罪道:“三妹妹我錯了,驚着您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這回吧。”
寧玉槿輕哼一聲,還想說什麽,卻聽一道聲音忽地傳來:“元洲和三妹妹在說什麽啊那麽高興,不如也說出來,讓我們也聽聽啊。”
回頭一看,不遠處兩個人的身影由遠及近,輪廓逐漸清晰,豁然是寧元致和寧元楓。
她立馬斂了笑,不卑不亢地行了禮:“大哥,二哥。”
寧元洲也一拱手道:“大哥,楓弟。”
寧元致也沒有想理寧玉槿的意思,徑直地走到寧元洲的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小子,才幾個月不見,你就長得比我還高了!”
寧元洲摸着腦袋笑了笑:“可能是我吃得比較多,所以才長得比較快吧。”
寧元致頓時被他這話逗笑了,不由湊過去問道:“元洲年紀也不小了,二叔二嬸肯定開始給你物色哪家的小姐了吧?”
“呵呵,大哥真是說笑了。”
寧元致見寧元洲不願提這個問題,也沒多問,直接道出自己的主要目的:“那個,上回我問二叔要的那些東西,二叔這回都有給我帶來吧?”
寧元洲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厭惡和輕蔑,臉上卻還是笑容滿面:“都帶來了,已經讓人給大哥搬過去了。楓弟上回要的绛縣澄泥硯,我去徽州的時候也順便帶了一塊回來,都給你們記着呢。”
“好好好,我就說吧,還是元洲最夠意思!”
寧元致頓時喜形于色,就連寧元楓聽到“绛縣澄泥硯”的時候,也有些些許的喜上眉梢。
三個人說着就要回去看東西,寧元洲臨走的時候,還沒忘偷偷地回過頭來,沖寧玉槿做了個鬼臉。
寧玉槿頓時輕笑出聲:“這家夥。”
全寧伯府嫡系這一支的人口十分的簡單,到老太爺的時候,女兒忽略不計的話,膝下就只有兩子,嫡長子寧仲儉,和庶次子寧仲勤。
老太爺死後,寧仲儉世襲爵位,寧仲勤則分支出去,回老家開始經商,每年只有逢年過節才會帶着家人到盛京來。
而每次只要一來,拖來的東西都要滿滿地裝上好幾大車。其中包括好幾大箱子的真金白銀,給各房各太太各少爺小姐的禮物,皮革皮草,名貴藥草,绫羅綢緞……什麽都應有盡有。
寧玉槿和寧元洲相識頗為有趣,當時她還小,他也不大。
那次二爺寧仲勤有事沒來,便讓他把拖來的東西全部送到,一個都不能少,一個都不能弄錯了。
他也聰明,每一房每一處送的什麽東西都記得牢牢的,愣是沒弄錯一個人的。結果全部送完之後,他才發現還多出一份,當即就奇了怪了:伯府裏不是還有個三小姐嗎?怎麽沒聽人提起她?
他也實在,既然每個人都送出去了,那這份也不能落下了。所以親手拿着禮盒,邊走邊問地到了那個破落小院裏,見到了當時的寧玉槿。
寧玉槿當時在做什麽來着?
哦,她想爬上圍牆去摘石榴吃,結果沒抓穩摔了下來,摔了個屁股蹲。
寧元洲走進院裏來的時候,她正揉着屁股罵罵咧咧地準備起來,當即兩個人就小眼瞪了大眼。
過了好半晌,寧元洲才問道:“你不疼麽?”
寧玉槿點頭:“疼。”
“那你怎麽不哭?”
寧玉槿一愕,随即一撇嘴道:“摔一下就哭,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
寧元洲頓時笑了:“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說哭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可真是稀奇。”
寧玉槿想了想,眨着眼睛使勁地擠出幾滴淚來:“那我哭好了。”
寧元洲這回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哈哈哈,你也太好玩了……”
于是兩個人就這麽莫名其妙地,相識了。
後來每次寧元洲來府上,都會額外地給她準備一些小禮物。即便他沒能來,該送過來的東西也一樣沒少。
很長一段時間裏,若不是靠着寧元洲送的那些東西,寧玉槿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過來。
所以,這家夥,她寧玉槿會記一輩子。
098 放大招
98 放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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