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民國卷01

耳邊咿咿呀呀的唱戲聲漸漸清晰，變得嘈雜，顧卿之像是被人猛地往地上丢了一下，倏然驚醒，睜開眼，天花板是橫梁、木頭的？側頭，入目是一溜疊得齊整的被子，身下原是個大通鋪，視線擡高，是用紙糊起來木窗，外頭比劃着的人影映在窗紙上，不時還有比劃拳腳的聲音和誰在唱戲吊嗓子。

顧卿之坐起來，晃晃腦袋，清醒了一下，第一時間呼叫系統打聽下判官大人這回是以什麽方式出現幫助自己，要還是雇傭的話，要商量下價錢才行，不然自己什麽時候才能湊齊重生的能量值，總不能永生地一直做任務。

“系統？”

金屬聲叮了一下。

顧卿之眼底的期待一下子就褪掉了，态度冷淡不少：“系統，查詢下判官大人在哪裏。”

系統啧了聲，嫌棄說：“上一執念世界，判官大人給你開了後門，提供便利超出你本身能力，因而受到閻王降罪。此後判官大人作為人工智能對你的幫助将受到局限，除非你有生命危險，否則人工只能不再提供任何幫助。”

顧卿之一下子沒聲了，上個世界任務卻是沒他什麽事兒，全是崔命折騰的。還以為是地府給改了規矩，原來是崔命自己改的規矩。崔命看着就不是個熱心人，這麽幫着自己到底是為什麽？顧卿之有點苦惱，他一個人慣了，最見不得別人對自己好，別人對自己不好他還能安心些，比如吳海，他最多是氣不過，可崔命這樣的，為自己還得罪頂頭上司被發落了，他心裏就很不是滋味。

系統沒在搭理顧卿之心情，直接一股腦将劇情都塞過去，然後迅速拉黑下線，充分表達了對讓自家主人被罰的鬼魂的不滿。

顧卿之心情低落地點開劇情。

這是個民國背景，大概又是另一個世界的故事，畢竟顧卿之沒在自己歷史書上學到過。在這裏清朝末年轉了個大折，戊戌變法之前的歷史沒什麽不同，偏偏在那回變法上，本該失敗的六君子竟然成功了。這回六君子的人變了個徹底，再不是康有為、梁啓超那一夥，而且他們也不是在光緒帝的扶持下，而是夥同了一大批維新人士，加上與清政府朝中與慈禧代表的頑固派對立朝臣，內部瓦解、拆散頑固派，幹掉了慈禧，囚禁了光緒，直接過渡到了民國。

可惜打下江山後，照舊面臨分權利問題，明面上是君主立憲，倒是有個總統，可惜是個擺設，底下手握重兵的大大小小軍閥四面割據，內戰随時爆發，絕不是個太平盛世。

好吧，這些跟顧卿之都沒什麽關系，也就是個大背景，何況如今已是民國四、五年的光景，內戰打了好幾場，這會兒是南北割據的局面，北方霍家占大頭，南方有個鄭家，誰也不服誰，這個幹耗着。

顧卿之這回是個戲子，還是半吊子的戲子。他師父楚淮是故事主角，與霍家少帥霍衍是好友，當年算是兩情相悅，又是民國剛剛成立的動蕩年代，本該湊活湊活也就能在一起了。

可惜彼時吧，霍家還沒這麽大的能耐，只是個跟着推翻清政府的某個小軍閥，後來霍家大帥的把兄弟當上了君主立憲下的總統，這才被扶着上了臺面。後來這個把兄弟不是東西，當着總統就腦子發昏，對外頭的日本、歐洲還有那邊俄國卑躬屈膝，這簡直觸着大家逆鱗，也是一衆人撂挑子，直接架空了這個把兄弟，清掃了北邊蠢蠢欲動的大大小小軍閥，成了霍家獨大的局面。

說回當年，局勢動蕩，霍家熱血在胸，當仁不讓。霍衍又是在德國那樣的國家念過幾年軍校的，一板一眼得很，于是跟楚淮要商榷說個“離別”來。

霍衍絕對是個愣的，張口便問：“楚淮，敢不敢賭我能榮歸？”

楚淮也就笑笑不說話，手上繼續泡茶，一套泡茶手藝弄得很好看，茶葉氤氲着香氣，顯得他人更好看。

霍衍又問，太緊張就顯出咄咄逼人來：“敢不敢？”

楚淮擱下茶壺，起身撩了件挂着的戲服套上，甩了甩水袖，回首看過去，笑眯眯的，他說：“霍衍，你覺得我該賭上幾年？”

他指了指身後的戲臺子，“那個臺子，我又還能唱幾年？”

那回，兩人自然是不歡而散。霍衍性子剛硬得很，又學足了德國那一套，更加一板一眼，認定的事非要有個子醜寅卯，楚淮偏偏要以柔克剛，凡事溫吞，在戲班這個大染缸裏呆久了，更加如此，說好聽了性子好，誰也不得罪，說難聽了就是圓滑世故。

霍家大帥是個武夫，打了一輩子的仗，手底下的兵最後都是要交代霍衍手上的，于是內戰一觸即發，霍衍要趕往前線。兵都是牛脾氣，得讓他們服氣才能收在手裏，霍衍自己也是一腔不服就打到對方服的脾氣。

臨行前，霍衍去找楚淮，卻是得知楚淮被一個大老板賞識，有心跟了那個大老板，以後都不唱戲了。霍衍要當面問楚淮，可惜都叫楚淮避開了，直到霍衍領着大軍走了，楚淮都沒出現。

霍衍走了兩個月後，楚淮也跟着大老板走了。

随後四、五年的光景，等霍衍回來，霍家已經徹底收編了北邊各大大小小軍閥，北方獨大，統領北方。戰亂讓整個長安城裏所有的戲班子都倒了，也就這個龍鳳戲班子，也是培養出楚淮的戲班子，每年都有人送來一大筆銀子來，頑強地屹立不倒。整個龍鳳戲班都知道是霍衍給的銀子，也就瞞外頭瞞的嚴實。

霍衍一回來，每天都來龍鳳戲班的後院看戲班子排練，時常對着空蕩蕩的戲臺子發呆。戲班子裏的老人私底下最愛說霍衍和楚淮的那一段，都說霍衍是在等楚淮回來，畢竟這年霍衍絕對是榮歸了。可惜楚淮跟了大老板後，輾轉流離，早不知下落。

而顧卿之這個半吊子戲子叫清安，名字出自清朝，這地方叫長安。反正龍鳳戲班的班主是個取名沒水平的，班子裏的人名字大多按照歷史上的朝代來，或者随便叫個什麽，就是楚淮，還是後來唱出名了，自己改的名字，本來叫楚山槐，也就是朝代排到出了，門前有棵山槐之類的由來。

這個清安是戰亂流離到長安來，叫班主撿的，也不是好心，就是看清安有回都快餓暈過去了，還趴牆頭看戲班子排練，班主再看他身段小臉覺得是吃這碗飯的，也就收了。

那會兒霍衍剛走，楚淮還在等大老板一聲令下走人，戲是不唱了，左右閑着，就攬下了教導清安的活，然後大概挺喜歡清安這孩子還收了徒弟。不過也就兩個月的徒弟，後來楚淮走了，清安也就在戲班子裏混着，拜師是不能了，也就東一句西一句哪個戲班子師傅那裏都學個囫囵吞棗來。

偏偏這霍衍回來，還就愛看清安的戲，許是有清安是楚淮徒弟的緣故，身上大概有楚淮的影子，反正戲班子裏好些人這麽說過。本來霍衍還是每日來一回，有時候忙了，好幾日也不見一回，可自從見了清安一面後，霍衍是日日都來。

班主是高興得很，霍衍回長安，頭回來戲班子看排練，班主就是故意親自指導清安的，他确實存了讓清安像楚淮這一點勾住霍衍的心思。這年頭，戲班子這碗飯不好吃啊，沒個靠山，誰不都能踩戲班子一腳，那還有什麽花頭。

顧卿之這回來的還真是時候，正是霍衍日日來看他練戲，而楚淮又快回來的那段時間。

照着清安所托執念裏，後頭劇情也簡單。無非就是清安對霍衍暗生情愫，誰知道楚淮回來了。大概是楚淮跟着大老板走的頭幾年還是不錯的，畢竟聽說那大老板很有錢，還能楚淮動心跟着走，不過這些年仗打下來，凡事都有點懸，估計是大老板黃了，楚淮過不下去了。反正從前那個總是不說話，低眉笑眯眯的人開始耍心機，要贏回霍衍的心，最終失手搞死了清安。

關于失手這個詞，顧卿之覺得很值得商榷，一個能開始耍心機的楚淮，顧卿之不覺得有失手這麽一說，可惜在清安眼裏，楚淮因着不如意所以想贏回霍衍，他很理解，更加不覺得楚淮會對自己不利。

看完劇情，顧卿之正嘆息着，卻是房門被推開，吓了他一跳，掃眼看過去，正見一個長得精瘦的皮猴子模樣的人鬼祟進來，目光對上，趕緊小心關門，豎起食指噓聲，然後氣聲催促：“趕緊躺下，班主一會兒過來。你剛暈了一場，不好好休息，起來做什麽。你一起來，班主該又催你練功了。”

系統大概裝了補丁，給了人物提醒：明猴。

顧卿之表示：班主，姓用朝代就算了，也不能人長得像猴子，就取名叫猴這麽敷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