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民國卷07

這天，長安城熱鬧事情不斷。

先是原本定好的龍鳳戲班楚淮回歸首場演出說要延期，這票可老早都賣出去了，臨開場來這麽一出，買了票的哪裏肯罷休？還不等買票的鬧上門去，龍鳳戲班出來說，要改個戲，楚淮回歸首場要演個關于保家衛國、複興華夏的戲。若是不想看的，可以退票。

這戲倒是新鮮，還沒人演過。長安城畢竟是北方都城，有志青年大批聚集，自然聽到風聲說歐洲那邊戰亂将起，究竟要不要摻和，每日報紙上也是氛圍兩派，用筆杆子打架打得歡實。這戲正契合當下，一時間保持觀望态度的不少，退票反在少數。

卻是，入了晌午，霍衍在《長安邸報》發表聲明，表示北方政府将不會參與這次歐洲大戰。

長安城全城嘩然。

激進分子當即發表言論，上綱上線斥責霍家把持北方政府不幹實事，學清政府閉門鎖國，遲早會将民國帶進另一個任外敵肆意踐踏的朝代。多家報紙上一面倒，衆多學者發表文章，認為歐洲大戰是民國參與世界政治的一條途徑，北方政府不僅不想着牢牢把握，還就這樣讓他溜走，絕非明智之舉。

唯一一家新興小報有個豆腐塊的文章，還算客官地分析了當前世界局勢和當局面臨的困境，南北兩方政府對峙不前，若達不成協議，參戰定然不能，否則後方不穩，反倒讓人趁虛而入占了便宜。何況民國如今百廢待興，即便是參戰，那也不定能讨着好，多方估計，不參戰比參戰要好。只是北方政府有心不參戰，歐洲列國怕是不肯。

這邊熱鬧，而南方政府消停得很，他們也不說自己參戰不參戰，也不對北方政府發表言論，好像他們不存在似地。

有懷揣國家正事的，自然也有那等市井之流，關注的卻是龍鳳戲班楚淮跟霍少帥的那點八卦。特別是昨日還有人見到龍鳳戲班院門前那一段，加上最後霍少帥是拖走了一個戲班裏不起眼的小角色。市井絕對是劇本藝術的衍生地，這麽前後一聯系，名氣不輸邸報的一份報紙上竟然出了整個版面的關于民國将軍與戲子的小說。其中涉及四個主要人物的愛恨情仇讓該報社狠狠賺了一筆，一天下來收入簡直可以再辦一份報紙。

這些外頭熱鬧，龍鳳戲班閉門專研新戲，知不知道就探究不出來了。

昨天是徹底入了夜，顧卿之才被送回來的，那一幅破鑼嗓徹底沒了聲，跟着回來的是一袋鼓鼓的銀元，還有一身銀元砸的青紫，霍衍可完全沒在客氣。

顧卿之一回來，倒頭便睡，一睜眼，就見明猴守在床前。

見人醒了，明猴激動地撲倒在顧卿之床榻前，死死握住他雙手，淚眼婆娑：“小安子，茍富貴勿相忘啊！”

顧卿之嘶了幾聲，從鼓囊的一袋子銀元裏揀出來五個塞給明猴，啞着嗓子說：“明師兄，不會忘了你的。這錢你先收着，不夠你再問我要。但你也要省着點花，這可都是我皮肉錢。”

顯然明猴會錯了意，毅然決然将銀元塞了回去：“我不是說這個，不要錢，就是你去少帥府上肯定還缺個自己人，不如帶上我，師兄定鞍前馬後伺候着，不讓你有一點不順心。”

“明師兄，你在說什麽？”顧卿之莫名其妙。

明猴眼珠子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神情詭異，很理解地說：“我知道的，我不會出去亂說。只是楚淮那裏就保不齊了，你應該跟少帥好好說說，早些進霍家，以防萬一。”

“等等。”

顧卿之咳了咳，嗓子要冒煙，比劃了半天才得了口水喝，能出個啞嗓，“亂說什麽？進霍家，為什麽要進霍家？還有師父那怎麽了？”

明猴也是一愣：“怎麽，少帥吃了不認！”

那眼神一直在顧卿之身上的青紫瞟。

好歹是學藝術的，顧卿之總算是回過味來，一口血哽在喉，他說回來的時候大家的眼神怎麽這麽詭異，楚淮的眼神怎麽這麽微妙呢。

“我跟少帥沒什麽，身上的這些是被少帥用銀元砸的。”

明猴一臉窺探到隐私的表情。

顧卿之崩潰解釋：“少帥讓我唱戲，我就唱戲，然後少帥用銀元丢上來砸賞錢。真的，就這樣。”

明猴明白過來，同情地看着顧卿之：“哦，是這個皮肉錢。”

“當然是這個皮肉錢。”

顧卿之拔高了聲，随即想起來，不會判官大人也誤會了吧，趕緊問說，“大老板去哪了？”

明猴神情怪異：“你不是喜歡少帥，問大老板做什麽？”

顧卿之……這簡直是一個又臭又長的故事，可惜不能說給明猴聽。

明猴痛心疾首，勸誡說：“小安子，你何必盡挑你師父剩下的。先是少帥，再是大老板……大老板看到你跟少帥走了，本來一直在等的，想着你恐怕是不願意跟少帥的，然後就等到剛才你比送回來，一身痕跡……然後就走了……”

這必須是天大的誤會啊。

顧卿之立馬要起床去找大老板，被明猴拉了回來：“然而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昨天楚淮去找你們，然後先回來了，他跟班主商量後，決定取消今天的霸王別姬，要重新排一出關于複興華夏的戲，已經公布出去了。”

“啊？哦。”

顧卿之反應平平，滿心滿眼要去找大老板。

明猴拉着人不肯放手：“還沒說完呢。出了這事之後，就在晌午，霍家發了聲明不會參加那個什麽歐洲那邊的大戰。不要急，還不是重點……”

顧卿之撓頭：“說重點。”

明猴憋了一下，最終跳到重點：“重點就是，現在外面都在傳霍家會帶領民國走上另一個清朝之路，罵什麽的都有。當然這跟你沒關系，跟你有關系的重點是，現在整個長安城都在傳，關于你和楚淮，還有大老板以及少帥之間的愛恨情仇，我看過了，故事非常精彩。私下裏有個版本，說少帥這麽不給楚淮面子是要幫你掙面子，所以楚淮前腳說要號召有志青年為華夏複興而奮鬥，少帥後腳就說不參戰。哦，對了，這個說法支持率不太高，也就一些大叔大嬸、三姑六姨之類的人在傳。”

顧卿之覺得現在自己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信息有點混亂，需要好好思考下。

叩叩的敲門聲響起。是楚淮，他敲了門，也就推門進來，笑眯眯的說：“小安子醒了。明猴你先出去下，我有話要跟小安子說。”

“憑什麽我要出去。”明猴不幹。

楚淮還是笑眯眯的看着明猴：“或者你想讓班主親自來叫你？”

明猴氣呼呼地，最終還是顧卿之給了臺階勸他先出去。他算明白了，楚淮回來自己的争對，楚淮都看着，記在心裏等着跟他算，一有機會就拿班主來壓自己。

等人出去了，顧卿之看着楚淮一直對着自己笑，覺得牙疼，幹脆先開口說：“師父坐，師父來找我有事？”

楚淮慢慢地嘆了口氣，然後說：“小安子，我還記得你剛來的時候，瘦瘦小小的，長得真難看。現在看上去，細皮嫩肉，養得不錯。當初你來，戲班子裏誰都不願意收你，畢竟你來的時候年紀不小了，收了你教好了，也不親近，教不好還壞了名聲。當時我看到你，也不知怎麽的，就收了你這徒弟。”

“小安子也很感念師父栽培。”

顧卿之不動聲色，表面上恭敬姿态，那是沒話說。

楚淮說：“如今你也大了，要不是壞了嗓子，戲唱得難說比我差。小安子，我雖然就教了你兩三個月，那也是喝過拜師茶的，我們這一行，拜了師，就是一輩子的師徒。”

“是。”顧卿之點頭。

“小安子，師父當年跟大老板走也是逼不得已。霍衍要是一去不回，班主那個人，你們知道，戲班子撐不下去，他不會管我們。師父總要被自己謀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