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偶遇
車裏開着窗,因車速快,風從車窗裏灌進來,将華藍的頭發吹得四處飄揚。
車速已經飙到了一百三十碼。
“您已超速,請注意安全。您已超速,請注意安全。”
華藍對這提醒聲充耳不聞,卻終于在看到前方一個紅綠燈路口時猛地一腳踩了剎車。
堪堪停在斑馬線前。
急剎車讓她整個人都往後仰,終于停了下來,她順勢靠在駕駛座椅背上,忽然苦笑出聲。
她并不是個習慣開快車的人。但剛才的一幕幕仿佛電影一般在她腦海裏回放,她實在有些接受無能。
綠燈很快就亮了,她抿着唇,重新啓動了車子。這回倒是慢了不少。
街邊多得是各種小店,華藍慢慢地開在路邊,忽然眼睛被一家小店吸引住了。
純黑色的店面,“暗色”兩個白字格外引人注目。華藍被勾起了好奇心,視線飄到店門口一塊宣傳牌上。
大抵是新店開業之類的話。原來是個紋身店。華藍心裏一動,在店門口找了個停車位,把車停了下來。
這是家新開的小店,或許是為了标新立異,店內的裝潢倒是和門面風格一致,以黑色為主打色。櫃臺邊站了個戴着耳釘的年輕人,看見華藍走進來,眼睛就是一亮,笑着問:“美女,要紋身嗎?”
華藍面無表情地由着那人為她介紹,花花綠綠的一本冊子,帶了些非主流的意味,華藍皺着眉一頁一頁翻,視線最終停在了一頁彩紙上。
上面,是一只翩然若飛的蝴蝶。
破繭成蝶,華藍心裏想着這幾個字眼。手指在那一頁上敲了敲,就這個吧。
“好嘞,美女要哪位紋身師?咱們這裏有……”
圖案選定了,紋身師倒是次要。但華藍也怕疼,畢竟是人生第一次,她選了一個所謂技術最好的。
這小店門面看着小,裏面倒是另有乾坤。耳釘小哥親自把她帶進了一間帶窗戶的小房間。小房間裏有一張小床,一面落地鏡,一旁還有幾個櫃子,放的大多是各種器材。窗簾厚重,房間裏光線幽暗,耳釘小哥開了燈,房間就一下子顯得明亮起來。
“美女,你把衣服脫一下,一會準備好了就喊一聲,紋身師會在外面等。”
華藍有些猶豫地看了一眼那床單。
她是有潔癖的人。
那耳釘小哥是個機靈的人,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笑着說:“美女,你放心,咱們這的床單都是一人一條,你要是不放心,我這就當着你的面給你換一條新的。”
話說到了這份上,華藍也有些被人看破心思的不好意思。她搖了搖頭,說:“就這樣吧。”
耳釘小哥應了一聲,出去的時候順手關上了門。
落地鏡在腳那頭。裏面映出了一張略顯冷漠的臉。華藍向來不喜歡與人交流,只願意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剛才那小哥竟然沒有覺得尴尬,不愧是做生意的人。
她抿着唇看了一眼,下定決心一般,脫去了上衣,趴到了那小床上。
待确定自己沒有走光的風險,她才喊了一聲:“好了。”
外面遲遲沒有動靜,華藍倒是也不着急,閉着眼等了一會,就聽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有匆忙的腳步聲進來,随即門又被合上了。
華藍沒有反應,進來的那人卻是一愣。
密閉的房間裏,明亮的燈光下,華藍白皙無暇的後背悉數暴露在人眼皮底下,司徒琰不是沒有見過美女,卻也贊嘆于這皮膚的光潔細膩。
但是此刻卻不是欣賞美女的時候。
司徒琰有些慶幸這美女此刻正閉着眼,落地鏡又在腳那邊,所以看不到他此刻狼狽的樣子。
他還穿着一身西裝,手臂上中了槍,草草包紮過,止住了血。他剛才是一路避人耳目跑過來的,正巧看到這家店門口像是有争執,他繞開人群,躲到了這最裏面的一間房間。
沒想到,卻看到了這樣活色生香的一幕。
手下随後就會到,見他跑進了這裏,自然會為他掩護。現在當務之急,倒是面前這個女人。
她就這麽放心地趴着,像是完全沒有想過自己這麽暴露上半身會有的風險,閉着眼,連确認一句進來的人是誰也沒有。
“可以開始了嗎?”
華藍閉着眼懶懶地問,就連出口的語調都是帶了幾分慵懶的。司徒琰的眼睛狠狠一眯,這個女人,真是不知道自己對男人到底有多大的殺傷力!
他現在不能暴露自己,只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低低嗯了一聲。
司徒琰的視線掠過一旁那些紋身器材,今天真的是他走運,很久以前,他在國外留學時,是在紋身店打過一陣子工的,因此對于這些東西幾乎駕輕就熟。
剛才那耳釘小哥已經将選定的蝴蝶圖樣放在了器材架上,他拿起器材,低聲問道:“小姐,要紋在哪個位置?”
華藍閉着眼思考了一會,說:“右肩吧。”
司徒琰嗯了一聲,開始專心手下的動作。
紋身是會痛的,可是華藍閉着眼,只偶爾皺皺眉頭,倒是一句痛都沒有喊過。
背後的痛楚細細麻麻地傳過來,華藍竟很快也習慣了。
這麽一習慣,就不可避免地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來。
她今天這樣失控,不過是因為相戀了六年的男朋友,執意要和她分手。
“你總是這麽冷淡,你覺得自己很了不起是麽?既然這樣,為什麽還要和我談戀愛!”
“你在說什麽?我什麽時候覺得自己了不起了,阿晨,這麽多年了,你還不知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麽?”
“呵,我怎麽會不知道?自私自利,自以為是,你是優秀,可是一個女人哪裏需要這樣的優秀?好了,我不跟你說了,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從今往後我們再無瓜葛。”
“你說這些話,有沒有認真考慮過?”
“當然。華藍,我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我受夠了你,你覺得你自己足夠優秀,那我配不上你,我也不奉陪了,從此以後咱們各走各的路!”
直到這一刻想起來,華藍心裏仍是刀絞一般的痛。
事情的起因,不過是因為阿晨好高骛遠,不滿意現在的工作。華藍向來獨立,處事也冷靜,他既然不滿意,她就給他一個驚喜,幫他物色一個更好的工作。誰知,一些都辦妥了,新公司發來面試通知,阿晨卻忽然發了怒。
華藍心中嘲諷一笑,相戀六年,她本以為阿晨是會和自己一起步入婚姻殿堂的人。
誰知,在他眼中,考上Z國著名設計藝術學院是錯,畢業後為了他回國,成功進入婚紗設計公司也是錯。
她所有綻放的光芒,在平庸的阿晨眼中,都是錯。
她向來是公認的優秀,并不是阿晨口中的自以為是。為了配合阿晨,她已經盡量掩蓋了自己的光芒。
但即便是這樣,依舊沒有用。
她所以為的愛情,根本不堪一擊。
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的疼痛終于消失。華藍聽到身後男人低沉的嗓音傳過來:“好了。”
她嗯了一聲,等着那男人出去,好在鏡子裏看一眼身後的紋身,誰知等了一會,那人卻沒有一點動靜。
華藍終于睜開了眼,微微皺了眉問:“我可以看一下背後的紋身嗎?”
這話已經是很委婉的逐客令。她上半身不着寸縷,當然是不可能當着這個陌生男人的面直接起身。剛才那耳釘小哥跟她的對話,也讓她篤定這紋身師會和剛才進來之前一樣禮貌。
誰知,身後仍是沒有動靜。
華藍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正要開口,一旁忽然遞過來一個手機。屏幕上,正是她後背的紋身。一只蝴蝶展翅欲飛,正是要擺脫舊生活的征兆。
就如同此刻的她。
華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實在是很精致的手藝,她很滿意。
“挺好的,謝謝。麻煩你出去一下,我要穿衣服。”
司徒琰眼中閃過一抹隐晦的光,輕輕掀開窗簾看了一眼窗外。這女人現在不回頭就不會起疑,但如果回頭看見了他手臂上的血,說不準會大聲叫出來,他不能冒這個險。透過窗簾的縫隙,窗外已經沒有人了,他想了想,做戲做全套,低聲說了句“好的”,掀開窗簾就翻了出去。
身手利落。
華藍聽到一些聲響,過了一會,有些不确定地開口問了一句,沒有任何回音。
她用手擋着胸口,疑惑地轉過身,房間空空蕩蕩,哪裏還有人?
但她不是個好奇心重的人,只以為那紋身師已經出去了,起身又對着落地鏡欣賞了一番後背的紋身,滿意地穿上了衣服。
出門的時候,店門口似乎是有争執。華藍看了看單子上的價格,把錢和單子一起放在櫃臺上,轉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