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她的裙尾》作者:冰乃
文案
隔着一扇門。
大人在外談笑風生。
白至善給他堵在門上。
白至善雙手死死捉住浴巾,心跳劇跳如擂鼓。
他目光掃下來。
半晌。
“能看看麽?”
白至善氣息一瞬給打亂,紅着張臉咬着牙道:“你休想。”
他撐着門的手放下來,撫上她腰間,浴巾給他弄起一塊,仿佛下一秒就要毫不留情扯下,“就一眼。”
“……”
-平淡小甜文
內容标簽: 花季雨季 情有獨鐘 天之驕子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白至善,沈言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他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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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乘風破浪,逆流而上
☆、幻聽
她的裙尾/2020.7.17
冰乃/文
放學剛不久。
白至善一人行走在校園道上。
經過籃球場,籃球撞擊矽pu地面,發出沉悶的“嘭嘭”聲,斷續或持續。
白至善盯着腳尖,緩慢一步一步走着。
“咚——”
右手邊的護欄隔離網一塊格外有彈力抖動着,籃球撞上落地,砰砰砰在地上肆意滾動。
白至善眼睛眨了下,走路節奏沒給打亂,踩着地,步伐不緊不慢,動作斯斯文文,繼續走着。
有個男生拿着瓶礦泉水,朝這邊走來,掃一眼早已不再滾動的籃球,眼皮掀起,視線落在前方。
白至善前腳還沒着地,粉唇已給她咬了一半。
她有些不自然地側身過來,擡眸撞入那男生正盯着她看的眼睛裏,微晃了神。
隔着護欄隔離網,籃球場內走動的健壯身影,細碎的說話聲時不時傳來。
陌生男孩的眼神太過侵略性,亦或者面容太過張揚的好看,讓白至善感到了些許的壓迫感。
兩秒爾爾,白至善加快了步伐。
走出籃球場區域的那剎那,白至善突兀停下,耳中還萦繞着她的名字,那聲音一字一頓,嗓音低沉,直撞心靈,似來自飄渺處,好聽的不真實。
又幻聽了。
白至善雙手捂住耳朵,臉上的燥熱還未褪去。
一只鳥飛過發出‘喳’的一聲,消失在枝頭間。
“至善你能幫我把羽毛球拍拿回體育器材室嗎?”
白至善坐在石子階梯上,點了點頭。
“謝謝啊,我急着上廁所,待會下課了怕人多,改天請你吃東西!”
白至善兩手拿着羽毛球拍,站起來,往教學樓方向走。
來到體育器材室。
“勞動最光榮啊,記得弄好點!”
一男生走出,經過白至善時神色稍頓了下。
白至善始終垂着眼,走進器材室,餘光瞥到一個身影,她面不改色走到擺放羽毛球拍的位置,一把一把将球拍擺放在鐵架上。
室內唯有整理器材器相互碰撞發出的聲響。
擺放好後,白至善輕輕拍了下手,外頭金色灼熱的陽光從她左上方的窗口投進,拍掉的顆粒塵埃一瞬清晰入眼。
白至善将手放遠一點,再輕輕拍了下。
做完這些,白至善轉身,手還未來得及放下,一雙板鞋入了眼簾。
她視線緩緩移上。
籃球場那陌生男孩的面容再次出現在她眼前。
白至善忘了躲閃,澄澈的雙眸就這麽對上他的。
白至善不知道為什麽能跟他對視這麽久,意識到過了,就要躲閃的那刻,白至善看到他擡起一只手,骨節分明的手觸上門的邊緣,一推,‘咔噠’一聲關上了。
白至善兩瓣粉唇微張開,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她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神游回來的時候,男孩整張面容已近在咫尺,視線先是落在她的校牌上,然後,眼皮輕掀,望入她眼睛。
白至善呼吸一滞。
眼睛全然是他好看的眉眼。
漆黑的瞳仁染上幾分意味不明,目光直白露骨,眉梢間肆意坦蕩。
“白至善。”
她心髒重重一跳。
幻聽跟現實重影。
他拖着尾音,薄唇未合上,俯下身,貼上了她的唇。
中途調頭回來目睹一切的梁北搖頭嘆氣。
“怎麽就親上……了?”
“。”
沈言看眼掉了一地橫七八豎的羽毛球,只覺嚣張又礙眼。
梁北對于白至善慌忙跑出去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看到那門如今還在輕微晃着,啧啧搖頭,接着蹲下來捉一手羽毛球,扔進紙箱裏頭。
“人都給你吓跑了,你是沒看到…”
“白至善那張臉有多慘白,本來就白的要命,給你這一吓,看着都有些病态白了,怪吓人的。”
“你最好找個時間跟人道歉去吧,或許還能挽回點什麽。”梁北懶懶說道。
沈言突然輕笑了聲,看向一處有些出神。
“意料之中的好。”
梁北擡頭瞅他一眼。
沒聽他說話這是呢?
剛才的懊悔表情哪去了?反倒這副回味的表情越看越像——
渣男啊這是。
白至善打開櫃門,拿出校服上衣,周邊一個個櫃子間斷“啪啪”聲關上。
“吃什麽啊今天?每次上完體育課我老是餓。”
“先去小賣部,我想喝冰水,熱死了這天!”
最後的兩位同學相繼走了出去,換衣室悄然安靜下來,只餘外頭忽遠忽近的閑言雜語。
白至善如釋重負靠在衣櫃上,張口呼着氣,校服上衣給她緊緊捉着,折痕刺眼。
她想起來了。
那個人,叫沈言。
盛夏,知了在枝頭叫得嘶啞,聲聲熱烈奔放,追逐生命的盡頭。
校園道上給烈日曬得如同在火上烤,就要裂開,路邊緣的幹枝落葉快要噼裏啪啦着火。
自行車輪胎碾過,樹葉發出凄慘的“咔嚓”聲。
那日白至善坐在教室裏,清風習習從窗吹進,帶來絲絲涼意,嬉笑聲一波一波傳入耳。
“不要迷戀姐,姐會讓你流鼻血。”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驚呼一聲,蓋過了知了聲,少女嬌俏的聲音傳來。
白至善從臂彎間擡起頭,臉頰上紅了一塊,似嬌滴滴的花骨朵給人捏癟了一瓣。
她臉色蒼白,嘴唇發白,半咬着,鬓間沁出一層細密的汗,幾縷發絲粘連在上,烏黑的發像綢緞,與雪白的肌膚相映,鮮豔亮眼。
微腥的氣味似有似無傳來,白至善皺着眉眼。
白至善弓着腰身,手握成拳,不動聲色站起來。
“沈言!”
“太慢了!你上輩子是個王.八嗎!”
“卧槽啊哈哈哈哈。”
“吱——”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
白至善下意識往窗外看去。
沈言單腳撐地,摘下鴨舌帽,倒挂在車頭,一頭幹淨利落的黑發給壓薄了些,露出少年輪廓分明的臉龐。
幹淨張揚的刺眼。
少年眼眸黑冽,不含情緒,唇角微彎。
“我上輩子是你爸。”
少年清冷的聲線夾雜着一股燥熱的風迎面而來。
白至善眼睛微睜大了些,怔愣半秒,胃一陣痙攣,她倒吸一口冷氣,發出“嘔”的一聲。
幹嘔的聲音在一片和諧的校園太過稀奇,校園道路上行走、騎自行車的人,紛紛下意識往二樓的方向看去。
沈言唇角還挂着似有似無的笑意,聞聲稍擡頭,看到二樓有個女生正面對着他幹嘔,唇角幾不可微平直下來。
白至善痛得抽氣,察覺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白至善一手抓着桌角,低下頭,慌亂坐下的同時,桌椅在地面摩擦發出一尖銳的“吱呀”聲。
一系列張皇失措的動作下腹部一陣下墜鑽心的痛,白至善嗚咽了聲,重新趴回桌上。
“見鬼了,頭一次見女生對沈言感到惡心的。”
梁北一行人停下來,扭頭看了後邊的沈言一眼。
“還正對着他要吐呢。”另一人道。
說完,一行人面面相觑,開始無情嘲笑,嘻哈聲不斷。
白至善閉着眼,忍耐着疼痛,原本捂着小腹的手逐漸收緊。
氣息微弱,聲音如蚊蟻,吐出了幾個字。
“對不起。”
梁北見人還沒跟上,兩腳撐着地,倒退回去。
“我說,”梁北往二樓那窗口睨一眼。
“人不在了,你看鬼呢。”
沈言單腳踩在腳踏上,風從低處吹來,落葉“咔咔咔”在滾燙的地面翻滾幾下。
沉吟半會。
沈言一腳踩下去,越過一臉茫然的梁北,留下一句——
“鬼有這麽好看麽。”
梁北回神跟上去,前面還在等着的一行人扭着腦袋吆喝着,笑笑咧咧聲回蕩在校園間。
大課間。
白至善離開座位,往校醫室走。
班上幾個女生看着白至善微躬着身子,只身一人身形單薄往外走,向她投去關心的目光。
“白至善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我看她課上都沒怎麽記筆記了。”
“不知道,你不說我都沒怎麽注意她。”
“她在班上都沒怎麽說話吧?你不提我都不知道班上有這號人物了。”
“要不我們去問問?”
“不要,我跟白至善一個眼神對視我都尴尬死了。”
“我也覺得欸。”
“你這是子宮寒,回去要多加調理,讓家人帶你上醫院看看,或者喝中藥,別拖着免得以後落下病根。”
校醫說着遞給白至善幾包沖劑。
白至善道聲謝謝接過。
“吃了這個要是還不能緩解,就吃止痛藥,如果還痛的話,就得請假了。”
白至善再次接過,手指捏着這小一片布洛芬,朝校醫微鞠躬。
她額前的碎發早已給冷汗打濕了一片。
好想蹲下來…
走出校醫室,白至善勉強挺直腰杆,持續的疼痛讓她兩眼發昏。
白至善步調極其緩慢地走着。
驀地,前方樓梯口傳來打鬧聲。
白至善始終低着頭,有一步沒一步的走着。
走上來幾個勾肩搭背的男生,正往白至善相反方向走來。
沈言垂眼看着手機,跟梁北一行人并肩走着。
對面的教學樓明晃晃挂着一條橫幅,标語字跡又大又顯眼印在上邊——
手機傷身不利己,遵規守紀靠自己。
倏地,肩膀一下給撞歪,衣領也往那邊斜了點。
沈言頓住,單手捉着手機,視線一撂,掠向撞他的人。
☆、開始
我見過的女生,一個都沒她這麽順眼。
——《“渣言”語錄》
率先入目是一烏黑的頭頂。
“對不起。”
白至善擡起頭,面色蒼白,有氣無力的語氣,像根纖細無比的花身,輕輕一碰便彎折,弱不禁風。
烏黑的發色跟那張病态白的臉,單調的顏色湊在一起,白瑩剔透,惹眼極了。
沈言盯着她幾秒,微眯起了眼睛。
“這不是今天在二樓的那位同學嗎?”
“錯,是見着沈言惡心就吐的那位同學。”
幾個男生頓時笑成一團。
“沈言你也有今天,我舒服了。”
白至善只覺得耳嗡嗡響,一會便消失在了拐角。
一邊的梁北笑臉還沒拉下來,看見沈言面上沒什麽表情,倒不自在了起來。
梁北在他肩上砸了一拳,“又見鬼了?你可千萬別跟個女生計較啊,人家道歉了,見好就收。”
沈言熄滅屏幕,放進兜裏,掃他一眼,“收什麽。”
接着側頭往後看了一眼,說:
“認識麽。”
梁北不解,“什麽?”
幾秒梁北聽懂了,面上恍然,“不認識,估計是對面教學樓的,沒見過。”
“我認識啊。”一哥們出聲。
沈言抽出手,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她叫白至善,跟我們同一屆,高二文科一班的。”
停頓幾秒。
“不至于吧就這點破事你要跟個小姑娘算賬?沈言你還是個人嗎?”梁北一聽不淡定了。
“梁北你哪根神經搭錯了,沈言這哪是算賬,這分明是看上了!”
此話一出,幾個哥們都有些炸了,嘻嘻哈哈笑開,仿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
“看上個屁!沈言你還不知道他呢,人不來招惹他就好了。”
沈言眉峰攏起,似是嫌吵。
“好奇,順便問問。”
梁北信他的話才是搭錯神經了,又拍了下他,頗苦心苦婆勸道:“你可千萬別找人算賬,別像上次那樣,搞得人妹子哭唧唧的。”
梁北最煩女生哭了,一哭就一發不可收拾。
沈言看神經病似地看他一眼。
“我是個人。”不是畜生。
梁北嘁了聲。
說沈言看上白至善的那哥們摸不着頭腦,好奇不代表沒看上…吧?
“撕啦——”
白至善将沖劑撕開,一顆顆細小的黑色藥丸倒在手掌心,散發着一股怪味。
聞着都覺得苦。
白至善眉頭緊鎖,一手握住霧氣騰騰的透明水杯,仰起頭,一股腦将藥丸送進口中,再灌一口滿滿的熱水。
“咕嚕”一聲咽下,一股暖流趟過喉間,直達胃裏。
口腔還遺留着苦澀的藥味,過後連舌頭都是澀澀的,泛着苦。
将沖劑的塑料袋折了幾折,扔進垃圾桶,走回來又灌了幾口熱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這一刻白至善覺得疼痛有所緩解。
她逃離苦海般,淺淺彎了下唇。
上節課的筆記白至善沒能及時寫上,這會黑板也給值日生擦了,她便向同桌趙莉借。
捉着筆抄筆記的間隙,白至善一下回籠似的,剛才撞人的場景一下在腦海走馬觀花似的閃過。
撞上的那刻記憶是最深刻的,因為那一撞,持續的疼痛讓她的身體比以往更加敏感,一點風吹草動,腹部的疼痛只會加劇。
當時白至善痛得眯眼,擡頭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原本一字都不想說,奈何撞了人,才不得不跟人道歉。
白至善這會感覺好多了,劫後餘生地輕嘆了聲。
“那個…至善……”趙莉盯着她,神色有些不自然。
“嗯?”
白至善停下筆,輕輕回了一聲。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聞言白至善有些呆愣,而後搖頭。
“已經沒事了,謝謝。”
“那就好。”趙莉面上讪讪,一副欲言又止,頭側回去沒多久又看回來。
“你是不是每個月都會不舒服,上個月我見你也是這樣,”
趙莉看眼她抽屜裏的藥,繼續說:“你…是姨媽痛吧?”
白至善抿了抿唇,片刻有些不好意思點頭。
大抵算是聊開了,趙莉一下放開。
“你可真厲害,忍了兩節課都沒吭聲。”
白至善這會沒吭聲。
趙莉臉上閃過尴尬,“那個我不是諷刺你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很堅強,都這麽痛了還堅持聽課。”
白至善回了她一個微笑。
後面兩人沒再交流。
趙莉沒注意到,每次她跟白至善說話的時候,白至善都會有些異樣,眼珠子無辜地轉兩轉,中途還會擦幾次手心。
白至善将筆記抄在了草稿上,字有些潦草,但能看清楚,趕在上課節點時将筆記歸還原主。
期間白至善一筆一劃在筆記本上重抄了一遍。
趙莉不經意看到,神色變得有些複雜。
白至善總是這樣,同桌一個學期了,兩人說話時長加起來還沒有一節課的時間長。
“其實我不介意……”趙莉小聲說着。
白至善專心抄着筆記,沒注意到她的呢喃。
趙莉一句話堵在嗓子眼,眼神暗下來,不介意你借久一點的……
在心裏說完了這句話。
白至善是走讀生,放學後收拾好東西便往校門口走。
籃球場是走到校門口的必經之地。
除去周末,每天傍晚,籃球場上投籃的身影只增不減。
白至善有時候心情好,會往裏面看幾眼,捕捉那群肆意玩耍的少男少女的神情。
這天下午白至善照常走着。
與此同時,一道颀長的身影出現在了籃球場圍網入口。
沈言捉着瓶礦泉水,懶散靠在門杆上,擰開瓶蓋,沒往嘴上送,正欲往頭頂上倒,給身後的梁北一把奪走,說了聲謝了,接着粗魯往嘴裏送了一大口。
沈言皺眉,不耐看他一眼。
喝完爽完,梁北從地上一邊拿起一瓶新的,扔給他。
白至善目不斜視經過。
沈言擰瓶蓋的動作一頓。
“你一直盯着人家做什麽?給閻王勾了魂似的。”
沈言嘴角扯了扯,視線還在白至善的身上。
“叫白至善?”
“我怎麽知道她是不是叫這個名,我又不認識。”
“要不你喊喊?沒準人家應你呢兒。”
梁北作勢喝水。
沈言仰頭喝了一口水,手背擦了下嘴角,長腿随意支着,頭靠着鐵杆,整個頭有些微仰起。
落日西斜。
一半面容暴于夕陽下,一半掩于陰影下,隐晦不明,側臉線條流暢勾勒下來,優越勾人。
沈言盯着那背影,拿着水的手順勢垂下。
喉結滾動——
“白至善。”聲音懶洋洋,沒什麽情緒在裏頭。
梁北一口水給噴了出來。
睜大眼睛,眼裏布滿了難以置信。
他是真沒想到沈言這家夥會真喊啊。
少女的背影不為所動,像陣風,不停留。
沈言又往嘴裏送了口水,喝完的空瓶給他拿着抵在背後的鐵杆上,随後無聲笑了。
梁北指着自個腦袋,匪夷所思看着他。
你有病?
沈言後背離開門杆,擰上瓶蓋,握着瓶蓋那頭拍了下梁北的肩膀,難得正眼看他一次,走後輕飄飄留下一句——
“滾。”
隔天下午放學。
沈言照常耍了會球。
“哎沈言!有你電話!”
沈言把籃球丢給一邊的哥們,小跑過去,彎下腰拿起放在地上的手機,順便撈起一瓶礦泉水。
手機“嗡嗡”震動着,在屏幕下方劃了下,放到耳邊。
梁北往他那邊看了一眼,沒聽見人說什麽,只看見人嘴巴在動。
“嗯。”
“知道了,不用等我,晚飯我自己解決。”
沈言說着話的同時,視線随意一掃,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稍頓,話筒傳來的聲音一下沒聽太清。
腳不自覺擡起,往那背影走近。
視線定在她的側顏上。
順眼極了。
想認識。
電話早已挂斷,沈言盯着她,單手把玩着手機。
一籃球從身後投來,砸上隔離網,發出“咚”的一聲。
“噔噔噔咚咚咚——”
手機在手裏轉了一圈,她側頭看過來了。
對視了兩秒。
漸漸,從他眼前走過。
隔着護欄隔離網,那道纖瘦的身影就要走出他的視線。
轉着的手機戛然停下——
“白至善。”
那道纖瘦的身影猛地一停,與此同時,沈言給身後走來的梁北拍了下,下意識挪開了視線,等再看回去時,人早已消失不見。
梁北越過他,撿起地上的籃球,拍了兩拍,意味深長看了一眼白至善走過的方向。
“只是好奇?”
“我看你眼睛都長人身上了。”
梁北岔開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往白至善消失的那個方向點了點。
沈言沒否認,正欲開口。
“說吧,要對人家小姑娘做什麽,我知道你就是想要算賬,算盤都打好了吧?”
“……”
“說真的不是我罵你,你太小心眼了!人家妹子對着你嘔,也許不是那個意思呢,你就是給慣的。”
“我這麽跟你說吧,你自尊心過強了,你想啊,你又不是人民幣,不可能做到讓所有人都喜歡,總有那麽一兩顆老鼠屎…啊呸,是總有那麽一兩個不喜歡你的人,這事就過了,也別老盯着人家看,怪變态的。”
沈言額角抽了抽。
眼看梁北這滔滔不絕的架勢,沈言出聲打斷。
“看上了。”
梁北運着球的動作一愣。
“……”
☆、撞見
她看我的眼神,我當成勾引,所以我心安理得,犯罪。
——《“渣言”語錄》
白至善換掉身上的運動服後,關上自己的櫃門,室內響起輕輕一聲“啪”。
白至善閉了閉眼,雙唇至今如火灼燒,心也悸動得厲害。
腦海那個場景,溫熱的氣息,那雙近在咫尺如潑了墨的眼睛……甩也甩不掉。
把這些不受控制的情緒完全壓下去後,白至善走出來。
走廊上不少學生在走動着,尤其是小賣部,擠滿了黑乎乎的腦袋,一個兩個拿着飲料零食陸續走出。
到了中午吃飯時間。
白至善跟随人流,往食堂走。
打好飯菜,找了少人的區域坐下。
挂壁式大型電風扇“呼嗡呼嗡”運作着,吹向一個個低頭吃飯的腦袋。
食堂內熙熙攘攘,說話聲不斷。
白至善垂眼專心吃着。
“哎哎,那是沈言梁北?”
“哪呢?沒見着啊。”
前面,隔着一排座位,相對着白至善而坐的一個女生伸長脖子,眼睛往前後掃着。
白至善快把臉埋進了飯裏。
木筷子因用力抓着,相互摩擦發出輕微的“咯咯”聲。
“吃什麽,你們決定?”
沈言和梁北一行人排着隊,沈言排在他們最後邊,看着手機。
“來來來剪刀石頭布,你贏了,吃土豆炒雞肉,我贏了,吃西紅柿炒雞蛋。”
一行人百無聊賴,連出手動作都是極其散漫和一臉無所謂。
梁北見慣不慣,沒搭理他們。
“主任竟然來食堂吃飯?!”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排在窗口的幾條長龍抖動了下。
梁北看眼還在悠然自得玩着手機的沈言,朝他“哎哎”幾聲,同時用手肘碰了碰他。
沈言摁下電源鍵,揣進兜裏。
擡起頭看眼前面還有十幾個人,示意了下梁北,說:
“我去找位置,菜你随便點。”
“行。”
沈言離開排隊區域,直視前方,掃了幾眼,往那塊少人的區域走去。
空餘的座位足夠他們一行人坐了,沈言想也沒想,坐了下來。
附近吃着飯的同學時不時擡頭往他那邊看。
白至善保持低頭的動作有一時半會了,這會脖子有些酸,抓着勺子往嘴裏送了一口白飯,緩慢擡起頭。
“唔!”
白至善緊緊抿住嘴,堪堪避免了噴飯的架勢。
隔着一長桌,沈言就坐在她對面的左側。
白至善艱難咽下了這口飯,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泛紅。
再次重新低下頭。
“至善!”
白至善心跟着這聲顫了下。
“好巧啊,既然碰到了,那就一起吃吧!”
體育課代表陳恩端着餐盤在她旁邊一屁股坐下來。
陳恩是個跟什麽人都聊得來的那種人,留着男生頭,因熱愛運動,有着小麥色的皮膚。
“今天體育課謝謝你阿,找個時間我請你吃東西吧,明天下午怎麽樣?學校附近新開了家奶茶店,我們去嘗嘗吧?”
沈言在聽到“至善”這句就發現了她,此時正無聲盯着她看。
白至善這會腦子有些亂,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不、不用了,謝謝。”
“那怎麽行,不請你吃東西我心裏過意不去,上回你也幫我拿了好幾次了,這次不管怎麽說,我都要……”
“明天下午我有事,你真的不用跟我客氣的,這點小事沒什麽的。”
“啊……這樣…”陳恩臉上閃過失望。
白至善看她這樣,心裏也不好受,何況對面還坐着個沈言……
心裏很躁,只想趕緊離開這。
“對不起,我吃飽了,先走了。”
在她起身之際,對面的沈言站了起來,離開了這裏。
白至善全身松懈下來,咬着下唇,腳底生風似的走開。
來到收餐具的區域,白至善放好,轉身走到一半的時候,沈言擋在她面前。
白至善沒看人,愣了會,便想越過他往一邊走。
她腳一擡,那人也跟着這邊移。
疑惑擡頭。
沈言如點漆的眸子凝着她,“談談?”
看到是他,白至善心髒一瞬給攥緊,先前的畫面不受控制如數飙出來。
“不用了……我趕時間。”
白至善沒看他眼睛,臉色看上去有些冷。
沈言沉思了會。
就在白至善以為他就此打退堂鼓的時候。
“嗯,那換個時間。”
“……”
白至善回到了教室。
因沒有辦理住宿,加上教室開放,能不回去就不回去。
她坐在自己位置上,空蕩的教室只有她一人,靜悄悄的。
窗簾給外頭的風,輕輕曳起。
白至善将臉埋在臂彎裏,深深吸了口氣。
不在意就行了。
沒什麽大不了的。
以後見着躲就是了。
做好心理建設,白至善擡起頭,從抽屜拿出一本數學練習題,放在桌上攤開。
做完選擇題,繼續看下一題的時候,白至善停了筆。
換個時間那是什麽時候?
壞人……不能跟壞人有來往……
白至善在心裏将“沈言”這個名字重重打上了紅叉。
下午放學時間。
學校門口學生蜂擁而出。
白至善走出便拐進右邊的人行道上。
樹蔭下,微風習習,車流來來往往,最後在紅燈前慢悠悠停下,偶爾傳來“叭叭”聲。
有群男生騎着自行車帶着陣風經過,連背影都洋溢着青春稚氣。
“白至善?”
梁北騎着車,面對一掠而過的身影,有些反應過來。
“哎!白至善啊,你要不要去打個招呼,啊?”梁北剛才還不确定的神色現在已轉變成一幅看好戲的模樣。
沈言連個眼神都沒給他,摘掉一只耳機,垂下來碰到把手杆,輕微“珰”了一聲,拉剎車,在紅燈前停了下來。
“你去吧,把人帶到我面前最好。”
沈言朝他做個請的姿勢。
梁北哈哈大笑,“哎哎哎明仔,你看沈言,那慫樣。”
喚做明仔的人很給面子地看去,沈言眼神冷淡,撂他一眼,“看哪呢,眼神給我收回去。”
明仔:“沈言,你真看上白至善了?”
“這才多久,說看上就看上了?”
“把人都給強吻了,你說呢。”梁北在一邊一臉欠揍道。
“哇哦——”
“牛.逼。”
沈言置若罔聞,抽出手機,屏幕上方不斷閃現着消息,回複消息間隙,發出“咻咻”聲。
幾個男生調侃完,一哄而散,各自拿出手機低頭看着。
沈言單腳撐在地,校服領子微敞開,隐約能看到裏頭鎖骨走向,校服長褲似有些短,撐在地的支腳露出腳踝,膚色冷白。
額前的碎發垂落,黑發尖尾閃着光。
綠燈一亮。
排着隊的轎車,電動車,像一個個螞蟻團子往前沖。
收回手機,重新握上把手。
沈言往一方向看了眼,随後騎車而去。
“麻煩李老師了。”
“不用跟我客氣,來,琦琦,去你姐姐那吧。”
白琦琦松開李老師的手,一臉乖巧,牽上白至善的手,眼神怯怯地跟李老師拜拜:
“謝謝老師,老師再見。”
白至善沒有親哥哥姐姐,只有個親妹妹白琦琦,小學二年級正在讀,出于安全考慮,白至善每天下午放學都會去接她。
兩姐妹一路無言走回家中。
剛進家門,在玄關處換鞋,白至善彎腰拿下白琦琦的書包,邊擡腳換鞋,視線在前方掃了一圈。
沒在。
“先回房間寫作業,待會我喊你吃飯。”
白琦琦睜着大眼睛,點點頭。
白至善摸了摸她腦袋,走進來将背包放在客廳的沙發上,轉身走進廚房。
打開電飯煲,空的。
将頭發全數紮了起來,洗了把手,開始淘米。
煮飯完畢,白至善打開冰箱,拿出蔬菜和肉。
忙碌快一個小時,飯菜都弄好了。
白至善端着菜放在飯桌上。
這時,門給打開,白偉鴻走了進來,帶着一身的酒味,濃烈又刺鼻。
白至善動作僵住。
白偉鴻一路跌跌撞撞坐在沙發上。
“你做好飯了?原本我還想早點回來給你們做頓好吃的…呵嗝。”
“…嗯。”
“爸,你也快來吃吧。”
白偉鴻擺擺手,眼睛這會眯上了,靠在沙發上,嘴裏這會不知嘟哝着什麽。
走到房間,将白琦琦叫了出來。
白琦琦看到沙發上的白偉鴻,彈跳的兩條短腿變得規規矩矩。
兩人吃好了飯,白至善收拾着碗筷。
“姐姐,我有道題不會,你快點進來教我。”
“好,你把剩下的都做完,等等我就進去。”
收拾好後,白至善看眼沙發上的人,猶豫了幾秒,最後拿杯醒酒茶走了過去,推了推白偉鴻的手臂。
“爸,醒醒,把這茶喝了。”
白偉鴻皺着眉毛睜開眼,看到白至善那張臉,擡起手無意碰倒了她拿着的杯子。
“哐啷”一聲脆響。
茶水撒滿一地。
“賤人!!”
白偉鴻像變了個人,臉上火氣沖沖,死死瞪着眼看着她。
白至善身形抖了下,下一秒,白偉鴻一手抓住她的頭發,身形不穩站起來,拖着她不知朝哪走。
白琦琦聽到杯子打碎的聲音便打開了房門,看到這一幕便跑出去,立馬哭了起來,不停喊着“爸爸不要爸爸不要”。
“琦琦你出來幹什麽!回房裏去!”白至善朝她大聲喊道。
☆、秘密
我看上就是看上了,怎麽地?
——《“渣言”語錄》
“嗚姐姐……”
“回去啊!”
白琦琦哭着跑回房裏,蹲在一牆角,小手無措動着,捂上耳朵,哭得一抽一抽的,怎麽也止不住。
“媽媽媽媽……我要媽媽…”
外面響了半會,再沒了聲音。
白至善摸着牆壁從地上爬起來,頭發淩亂散在額前,右邊的臉連着頸部那塊紅了一大片。
白偉鴻意識清醒過來,怔愣站着望着她。
煩上加煩,惱怒之下,将飯桌留給他的碗砸在了牆上。
白偉鴻發洩完,整個人萎靡下來,手捂住眼睛。
“至善啊,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