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八、孟佳希
孟佳希的名字程蒙聽說過，孟佳希是三班的大姐頭，成績差勁，從不按照校規穿校服，一定要将衣領拉開，內.衣的白色肩帶露在外面。她把頭發染成了五顏六色的，和校外的一群小混混走得很近。小小年紀便談了許多男朋友，一只手數不過來。
這樣張揚的女生是最吸引只知道埋頭讀書，老老實實的呆頭鵝們的目光，大家都認為她非常酷，想和她交朋友，想進入她的圈子，程然就是其中一個。
程然一直很想和孟佳希做朋友，但孟佳希一直眼高于頂，從沒把她放進眼裏，但最近，孟佳希有所松動，程然便想，剛好程蒙是俞明川他們班的，如果能幫孟佳希打聽些消息來，孟佳希或許就會接受她。
程然目光欽佩地看向天花板，說：“孟佳希就是直男斬，所有男生都喜歡孟佳希，她到現在都沒失手過，現在她要把俞明川拿下了。”
程蒙默默地聽程然說完。
她明天要用的課本塞進書包裏，關了燈，縮進被子，然後用手背遮在眼皮上，對程然說：“說完了嗎？說完了就把燈給我關了，亮死了。”
自從知道孟佳希要追俞明川後，程蒙放學的時候總會很緊張。她總覺得，可能就是今天，孟佳希就會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然後将俞明川攔下來，靓色逼人又趾高氣揚地抓着俞明川的衣領子，說：“我喜歡你這件事，你知道就好。”然後在其他同學的一臉震驚裏，潇灑離開。
在任何一個版本的白日夢裏，俞明川都是欣然接受的。
程蒙自己甚至沒有意識到，在她的潛意識中，俞明川可以屬于任何人，除了她自己。
有時候程蒙也會忍不住，她在俞明川給她補習的時候變着花樣地拐彎抹角，問他：“俞明川，你天天放學不回去，待在學校跟我自習，你女朋友不生氣嗎？”
俞明川從題目中挑起眼睛看她，嘴角抽搐，看程蒙像看一個笑話。
“難道你沒有女朋友？”
你說呢？
俞明川一個刀眼橫過去。
他抿着嘴唇，曲指敲程蒙的腦門，“你物理這樣，我放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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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蒙縮縮脖子，讨好的對俞明川笑。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的心愉悅地飛快跳動起來。
她矜持地忍住瘋狂向上揚的嘴唇，藏好自己的歡呼雀躍，換上一張悲傷的表情，惋惜道：“诶，真可惜，學校好多女生喜歡你，你踢球的時候，她們都過來看你比賽，你都不喜歡她們麽？比，比如，隔壁班的……”
俞明川終于被程蒙的喋喋不休煩到了，他無奈地放下筆，觑着程蒙說：“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就随便問問，”程蒙用碩大的五三教輔書遮住了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然後問：“你，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
俞明川沒有立即回答，他側眸看程蒙。
看見程蒙頭頂蓬松的碎發，每一根彎曲的自然卷都是那麽柔軟地生長着，他的手心發癢，好像它們又被他按在了手心裏，聽話而溫順，像一只大花貓無比信任得對他露出了肚皮。
這種感覺讓他的心跳速度突然出離了熟悉的範疇，他抿了抿嘴，将眉梢緊緊鎖了起來，嘩啦啦地翻了一頁書，沒好氣地說：“我喜歡話少的。”
“哦。”程蒙大氣不敢出，乖乖對俞明川比了一個手勢——兩指并攏，沿着嘴唇一滑，将嘴巴鎖了起來。
周五的時候，三班和四班有籃球賽，俞明川是主力，踢前鋒。俞明川沒時間跟程蒙自習。程蒙在奶茶店做完題後，回家幫火鍋店照看生意。
她一個人往家走，走到家門外的巷子口，不遠處一盞街燈下，有一群人正圍在那兒。
起初，程蒙以為是趙西丞那個讨厭鬼。趙西丞經常來堵她和俞明川，然後嘻嘻哈哈地講點亂七八糟的玩笑。但程蒙馬上反應過來，趙西丞也是足球隊的，這會兒正在操場上撒歡呢，怎麽可能出現在這兒？她走近了些，果然發現那群人她根本不認識。
那是幾個女生，學生的年紀，但沒有長着學生的臉，她們用各種顏色的粉底、口紅将青春的臉塗成一張媚俗的調色板，頭發染成了黃色、粉紅色，燙着誇張的大波浪卷，眼皮上的假睫毛和睫毛膏一層一層地刷在一起，結成一只只黏糊糊的蒼蠅腿。
站在她們中間的那個，個子最高，她穿着小高跟鞋，所以看起來比其他人高挑些，實際上她的身高應該是和程蒙差不多。大冬天裏，她穿着一件黑色镂空吊帶背心，腰上系着深藍色校服外套，脖子上帶着一只黑色皮質項鏈，左耳軟骨上打了一排亮晶晶的耳釘，十根手指塗着黑漆漆的指甲油，夾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煙。
這樣的學生每個高中都有，喜歡守在校門口圍堵低年級的學弟學妹收保護費，程蒙對他們向來是避而遠之。
而她看起來也不是有很多零花錢的人，堵也搶不來多少錢，于是這些小混混之前也沒主動為難過她。
程蒙猶豫了一會兒，決定當做沒有看見，繞過那根電線杆走，沒想到她突然聽到那群人裏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她——“程蒙。”
程然也在那群人裏。她模仿孟佳希的樣子，将校服不倫不類地系腰上，她上身穿着早些時候央着杜鳳買的蓬蓬袖襯衣，下身是黑色牛仔褲，她眼神躲閃，不敢看程蒙，轉頭對那個高個兒的大姐頭說：“佳希姐，她就是我說的那個，四班的，俞明川他們班的。”
“哦。”孟佳希上下打量了程蒙一圈，從她的爆炸頭，整齊的校服，一直看到了腳上的白色板鞋——
“你親妹妹？”她豎起一根指頭，不屑地點了點。
“嗯。”程然點點頭應道。
“呵看不出來，你們長得一點也不像。”孟佳希說。
“嗤。”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來。
程然很高興地笑了一下，面露得意之色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這麽說，但我們雙胞胎。”
孟佳希向程蒙走了過去，她夾着煙頭的手拍了拍程蒙的臉，“你幫我跟你們班的俞明川說一聲，說我喜歡他，打算追他，讓他做好準備，知道了麽？”
程蒙往後退了一步，冷冰冰地說：“你怎麽不自己說？”
孟佳希冷臉，很少人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尤其是像程蒙這樣看起來平淡的。她夾着煙頭的手攥緊了，咬着牙說：“你什麽意思？”
程然吓了一跳，她壓根沒想到自己這個平時看起來沒什麽脾氣，軟柿子似的姐姐，今天竟敢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和孟佳希沖撞。她廢了這麽多功夫，好不容易才擠進孟佳希他們的小圈子，程蒙現在一來就這樣，讓她非常沒有面子。她過去推了程蒙一把，低聲哄道：“你幹嘛呢？你們不是一個班的嗎？你說一下又不會怎麽樣？你以前不這樣的……”
“我以前不怎麽樣？”程蒙反問。她可以允許孟佳希追走俞明川，因為那本來就是一個她從來不曾擁有的東西，但她絕對不能夠允許，孟佳希是通過她追走俞明川，這簡直像是挖掉了她生命裏的一道光。
孟佳希臉立刻變得更冷了，她學着電影裏古惑仔的模樣，一手抱在胸前，惡狠狠地眯起眼睛，其他人立馬湧了上來，将程蒙圍住。
孟佳希拽住程蒙的肩帶，猛地往地上一搡，“給你臉了？你以為你誰？”她高聲道。
程蒙被推了個趔趄，一頭摔在地上。
孟佳希嗤笑了一聲，她向程蒙走了過去，緊緊捏着程蒙的下巴，逼她仰起頭來，她彈了彈手指，帶着火星的煙灰撲簌簌地落在程蒙的校服衣領上。
她說：“嚯，原來是我的一個小情敵啊，還真為難你了。愛說不說，怎麽？你還真以為我只能托你一個人帶話？”
“你放開我。”程蒙一把搶過書包，緊緊抱在胸.前。
這跤摔得不狠，應該只是膝蓋上起了幾處擦傷。
“呦，”孟佳希說：“這麽有骨氣？我告訴你，今天老娘心情好，不打你，但你以後給我記住了，走路的時候躲着點，要是被我碰到了，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知道了嗎？”
擦肩而過的時候，孟佳希撞了一下程蒙的肩膀，從後面狠狠抓了一把程蒙的頭發。她拽斷了好幾根頭發絲，須地飄散在半空裏。
程蒙聽見他們在背後說話：“獅子頭哈哈哈……”
程然緊張地看了看程蒙，但還是沒說話，頓了頓，也跟着孟佳希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