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更)
“你車呢?”程蒙說,“我送你回去。”
俞明川身體晃了晃, 程蒙急忙去扶, 最後被俞明川沉甸甸地壓在了肩上。
程蒙手指在俞明川的大衣上抓了抓,手臂緊密地摩擦在俞明川棉質的衣服上。俞明川的身上有濃重的酒味, 煙味,氣味發酸、發酵, 混雜以男士檀木香水,但程蒙卻分辨出少年時的薄荷海鹽。他冰涼的鼻梁骨貼在她的鎖骨上, 鼻間不斷噴出溫熱的氣息, 他抱着她, 含糊地低聲說:“我沒車。”
“沒開車?”程蒙手足無措地将俞明川向上托了托,有些頭大。沒車倒也沒關系, 反正她今天剛好有車。只是如果俞明川在車上吐了,大周應該是不會讓她再見到明天的太陽。
程蒙說:“算了, 開我的車吧。”
“你會開車?”
“我開得可好啦!”程蒙自誇自擂道。
“好吧。”俞明川笑笑, 不信。
程蒙來氣, 怎麽都不信她車開得好?她今天就要為女司機正名。
程蒙将俞明川塞進了副駕駛座, 給他扣緊安全帶,再鑽進駕駛室。
她怕大周狗鼻子發現端倪, 心虛地搖下了車窗,将俞明川身上的酒氣散出去。
她不記得俞明川公寓的路,也不知道那小區的名字,只能問俞明川:“俞明川,你家住哪兒?”
俞明川合着眼, 安安靜靜地靠在椅背上。他已經睡得半熟,車窗外五顏六色地燈火流光似的絢爛地映照在了他的側臉上。
“俞明川……”程蒙伸出手指,碰了碰俞明川的臉。俞明川臉上的骨骼很硬,尤其是兩條孤傲的眉骨,摸着的時候會咯手。
在後車一陣尖銳的喇叭的催促聲中,俞明川抓住了程蒙的手,他攥着她的手指,緊閉的眼睛微微擡了起來——
“不記得我家地址?”
“不記得。”
他對程蒙報了一串長長的地址,“記住了嗎?”
為什麽要記這個?程蒙全當俞明川說的是醉話,心神不定地在導航裏輸入地址,在導航裏甜膩的女聲指引下下,發動車。
這一路車況良好,行使順利。
進了地下車庫,程蒙又犯了難。俞明川在駕駛座上一動不動,像一尊睡佛。
程蒙沒辦法,只得對俞明川生搬硬“拽”。俞明川一米八五的高個子又重又沉,将他從副駕駛座上弄了下來後,兩人一路跌跌撞撞,終于上了電梯。
電梯門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只放在沙發旁的黑色真皮提包。所有家具都被白色帆布蓋住,空氣中漂浮着陳久的灰塵。
“你是有多久沒有回家啦?”程蒙被灰塵嗆得咳嗽了一聲,她騰出一只手,在冰冷的牆壁上摸索着找吊燈的開關。她的手指碰到了開關鍵,這時俞明川高大沉重的身軀突然壓了下來。
“嘶……”程蒙倒吸一口涼氣,鼻尖差點撞到了俞明川的下巴,她自言自語:“這是怎麽了?酒品可真差。”
她的鞋跟晃晃蕩蕩,搖搖欲墜地往後退。她托着俞明川踉跄走進卧室裏。俞明川摔進了床榻裏,程蒙被帶着跌了進去,厚實的床墊彈了彈,然後凹陷出一個合身的弧度。
程蒙掙了掙,嘗試着從俞明川寬大的胸膛起來,但不知什麽時候,他的手臂卻環上了她的腰,緊緊地鉗住了她。
“俞明川……”程蒙輕輕叫俞明川的名字,試圖喚醒他的意識。
然而俞明川不為所動,緊接着,冰涼的嘴唇貼了上來,正印在她的嘴唇上。
程蒙愣住了,那舌尖冰涼的觸感,像一塊酒心的棉花糖,如果真的存在這樣的糖果的話。她被親得渾身發僵,不知該怎麽辦,她嘗試着推了推這具沉重的身體,卻反被俞明川鉗住了手腕。
他醉得厲害,一只大手将她的雙手釘在了頭頂,手腕上的勁道加重了,跟着加深的是這個淺淡的吻。
程蒙漸漸喘不上氣,大腦輕微缺氧,微微合在一起的眼前出現了白色的光點,她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像一只在咆哮的海洋中的小船,她的手不知道應該抓住什麽,她攥着那張粗麻布的床單,還有粗糙的西裝下擺。
“俞明川,你,你別這樣。”她的眼角泛紅,被俞明川吻出了眼淚。她茫然、懵懂地接受。
俞明川不讓她發出聲音,他沉默着,掠奪她的呼吸。
他的沉默正是她不安全感的來源,她驚慌地被迫接受着這個情人間的、粘稠暧昧的吻,卻無法确定此時俞明川眼裏的那個人是誰。
她第一次是這麽的讨厭自己那張和程然一模一樣的臉。這是基因給她們開得一個玩笑——世界上沒有完全一模一樣的葉子,可他們卻有着一模一樣的臉。尤其是她将那頭惱人的自然卷拉直了,柔順、溫柔地頭發瀑布一樣散開在白色的床單上,她不知道俞明川的眼裏她是什麽樣的,她只知道自己滿眼都是站在那年盛夏餘光裏少年的影子。
“俞明川!”程蒙在喘息中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俞明川不說話,他懲罰地咬了咬她的下嘴唇。
然後他開始了,這次他溫和了一些,他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摸着她的頭發,耳廓和臉頰。他将她帶到了床上,床榻很快被弄得淩亂不成樣子。他的呼吸聲很低,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對她叫過她的名字。
良久之後,俞明川終于安靜了下來。他依然保持着剛剛的姿勢,緊緊抱着她,雙臂環繞着她的肩膀,像守護者一樣将她圈在正中。
他将她的臉頰貼在自己厚實的胸腔上,這個姿勢讓程蒙可以聽見他的心跳——
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
她被俞明川緊抱着,她的眼前漆黑一片,她突然感覺十分地疲倦,她想俞明川應該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天亮之後這件事只會有她一個人知道,就像她這麽多年來的愛戀。
橘黃色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灑在俞明川的眼皮上。那兩條長而濃密的眉頭緊蹙成一團,在眉心形成了一條深刻的川字型紋路,他在劇烈的頭痛中醒來,用手蓋住眼睛,渾身冒汗地等待這陣暈眩結束。
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俞明川微怔。
昨晚發生了什麽,俞明川有些記不真切。記憶在坐進程蒙車的副駕駛座上開始斷層,出現了大片大片的空白,這是他從沒出現過的懈怠,第一次對另一個人完全信任,以至于允許自己卸下了全部的警惕。
他揉了揉眉心,模模糊糊地,朦胧的記憶裏出現了一個人的影子,那影子怎麽也看不真切,似乎是一個绮麗的夢,他記得那具身體在他手掌中嵌合柔軟的手感,溫暖而靈活,還有壓抑的隐忍的細微喘息……那是什麽?俞明川伸出空蕩蕩的手掌,這只手似乎曾經抓住了什麽,然後它又溜走了。
“蒙……”俞明川拉開門,卻看見一個一米七五的年輕男人,穿着淺灰色西裝腰間系着白色圍裙,正圍着跳蹿着火苗的鍋爐忙碌,這人是他的秘書——魏曉偉。
俞明川皺眉,他第一次這麽不想看到這個人的臉。
“俞總!”魏曉偉邀功似的舉起鍋鏟,對他露出了八顆牙的巨大的微笑:“我給你做了早餐,還有醒酒的雞蛋湯。”
他一臉得意,只差沒将——“我棒不棒?求升職加薪啊老板!”貼在腦門上。
俞明川臉色肉眼可見地冷了下去,他搖了搖頭,命令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他不由有些慶幸,原來那只是一個绮麗的夢,不然他可讓人吃了不少苦頭……但真遺憾是夢,那夢的感覺也太真實了。
“俞總……”魏曉偉對着出神的俞明川晃了晃手指頭,暗想,大老板今天到底是怎麽了?太反常了,得好好觀望觀望。
俞明川眼底的溫柔迅速消逝,他拉開桌椅,唰地一聲攤開桌子上的幾份文件,頭也不擡地對魏曉偉說——“經營彙報會數據改掉,按15%上浮利率比例算,底線成本控制在半年考核要求內,下班前放我桌上。下午我不去公司,例會改到明天早上,離開安排我去蘇州的行程,”他瞟了一眼表盤,“下午三點前出發。”
秘書魏曉偉的嘴巴鼓成了一個标準的圓形。道理他都懂,俞明川是工作狂,是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但他昨天是看着俞明川被灌成了那樣,現在這麽早就殺到公司去,這簡直是在慢性自殺。
魏曉偉緩緩放下手中的鍋鏟,試探道:“俞,俞總……您昨天喝了那麽多酒,要不多休息一會兒麽?”
俞明川淡漠地橫了魏曉偉一眼,似乎在說,他的字典裏沒有“休息”兩個字。
魏曉偉被吓得差點蹿了起來,抱着鍋鏟只拍胸脯——大佬,您哪兒買的盜版字典,我再送您一個新的……
“今天的行程。”俞明川不緊不慢地呷了一口黑咖啡。
魏曉偉忙劃開手邊的平板電腦,彙報道:“十點有一個投資項目要考察,下午有兩個彙報會,晚上的BU老板約了您吃飯,地點還是老地方。CUBE的CEO也想跟您約個時間……”
“CUBE?”
“是的,”魏曉偉彙報道:“CUBE是一家新出來的互聯網公司,搞虛拟現實游戲,最近資金很困難,到處融資,聯系了好幾次宋總沒談成,所以現在又想找您了,您看要不要見?”
俞明川手指微曲,在桌上扣了扣,思索片刻說:“可以。”
“時間定明晚?”
“好。”俞明川再次端起黑咖啡。
作者有話說: 大家的評論每一條都很認真的看了,
看到大家對程蒙有很多不同的解讀,
很感動大家看的這麽認真,
也提了很多很好的意見,
但是我會按照自己的想法來,
寫我想寫的人物,
講我想講的故事,
每個人都有有個人的偏好,
如果有讓大家失望的地方很抱歉,
大家期待的劇情後面可能也不會有。
在這裏給大家排雷,
不是爽文,
女主從前到後一直被男主吃得死死的,
後面對男主的态度依然如此,
請大家不要再說她舔狗,
我不希望我認真塑造的人物被貼上這樣一個單一的标簽。
後文沒有跟妹妹撕,
也沒有跟父母撕,
也沒有和解,
甜不甜,爽不爽大家見仁見智,
我自己寫的很感動,也很開心。
已在文案上排雷,
謝謝大家看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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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
讀者“阿蘅”,灌溉營養液 +1 2020-05-07 18:29:23
沒想到自己竟然上新手金榜了,
實在太驚喜了,
雖然收益并不高,
但真的非常開心!
謝謝大家支持!
今天三更掉落(9點12點18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