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女王的客廳gl

作者:顧安北

文案

當你遇見最溫暖的冷美人,你想要……留在她身邊嗎?

牟穎從未想過,有一日她會來到曾以萱身邊。

那麽遙遠的距離,竟然就這樣一朝跨越。

看起來的巧合,背後有多少人推波助瀾?

許多年以後,她回首往事,仍得嘆一聲命運弄人。

但還好,她還在她身邊。

一句話簡介:南城酒店前廳部牟經理忽然青雲直上的故事。

女王全是內心戲,禦姐是個吐槽狂。

雙禦姐,1V1,HE。

排雷指南+幾點說明:

1、人設很蘇、很蘇、很蘇。

2、這是百合文,不看百合的同學不要誤入。

3、非專業人士,文中涉及的所有醫學、法律、商業等專業知識均來自作者腦洞或度娘,請各位大俠輕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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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豪門世家 近水樓臺 天之驕子 平步青雲

搜索關鍵字:主角:牟穎,曾以萱 ┃ 配角:柯思柔,陸鋒,殷語,曾明書等 ┃ 其它:百合

☆、餡餅天上來

一進酒店大門,牟穎就發現氣氛變得輕松了不少。

“上午沒什麽事吧?”她走近前臺,循例問了一句。

“一切正常。”前臺正正經經地回答完,眨眨眼,小小聲問,“頭兒,人走了?”

這一臉希冀逗得她笑了笑:“走啦。”

小姑娘滿面喜色:“太好了!今晚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

“這段時間都沒睡好麽?”她有些好笑。

“哎呀,太後親臨視察,吓死人了好麽?”小丫頭撫着胸口道,“我看姚總這段時間頭發都白了好些。真是奇了怪了,你說集團下屬那麽些酒店,怎麽偏偏就挑上咱這兒了呢。”

南城京悅溫泉國際酒店是一家五星級酒店,隸屬于京悅酒店集團。而京悅酒店集團又是曾氏集團旗下企業。來的這位便是曾氏集團現任董事長曾以萱之母李慕,私下被稱為“太後”——面上大家還是延續老曾總還在世時的稱呼——“夫人”。

南城酒店即使在京悅集團內部也并不出色,不過是三十二家五星級酒店之一,當年剪彩曾家的人都沒有來過,迎接過的最大領導還是N年前來晃過一圈的曾氏副總,平日裏會來視察的多是京悅集團的人。誰知太後竟然欽點了這兒,說是度假。酒店從上到下都吓得心神不寧,生怕出了什麽漏子。

這半個月京悅酒店上上下下戰戰兢兢如臨大敵,現在太後滿意而歸,大家也總算是松了口氣。

李慕是沒看着這幫人如釋重負的樣子,施施然飛回了京城。

曾以萱親自到機場迎接。

一見面,李慕就皺了眉頭:“又熬夜了?臉色這麽不好。”

曾以萱笑笑:“沒有啊。”擡頭掃一眼身邊的二秘徐舟。

徐舟笑得溫婉:“沒有沒有,董事長絕對沒有熬夜。”開玩笑,一個是不理朝政的太後,一個是總攬大權的女王,孰輕孰重她怎麽可能拎不清。何況她在曾以萱身邊已久,見識過她多少雷霆手段,哪敢對她說半個不字。

李慕冷哼一聲,心知又是串了供哄她,卻也沒有法子。她這女兒真真是随了她父親的性子,工作狂一個,還深谙陽奉陰違這一招,每每這個時候,必是軟硬兼施,哄她高興,回頭仍舊我行我素。

李慕自己只是個鋼琴老師,實在對付不了這父女倆的詭計多端,回回生氣讨~伐都是铩羽而歸。

原先也就罷了。自從老曾意外去世,她就越發在意這獨~生~女的生活點滴。讓她回來接手曾氏是無奈之舉,但她卻不曾料到曾以萱竟會這樣拼。

日日工作到深夜,有時還要熬夜;時時飛來飛去,真個成了地球是她家;除了每周陪李慕吃個飯,竟天天忙得不見人影。

比老曾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

成績倒是有目共睹,她接手五年,曾氏不但不顯頹勢,反倒愈來愈好,近來甚至隐隐能與京城四大家族抗衡。要知道,老曾當年将曾氏由一個小小的貨運公司發展為集陸運、海運、飛機租借為一體的運輸業大鱷,又一舉進軍酒店業分得不俗份額,再涉足住宅開發又獲成功,在商界幾乎已算是教科書般的存在。

曾以萱接手以來,不但穩住了集團內部,原先經營項目蒸蒸日上,利潤率一翻再翻,還染指商業地産項目,成功打造了京悅購物廣場,目前已在全國各大城市複制了四十五家,又借助原有酒店業和運輸業的資源,涉足旅游業,将度假山莊與生态養老等細分行業納入自己的版圖……

短短五年,曾氏集團曾經不足百億的資産硬是在她手中翻了兩番。

現在她在富豪榜上的排名已躍入前二十,其29歲女性的身份在榜單中打眼到極致。按照某些著名商界刊物的說法,假以時日,富豪榜登頂都不是沒有可能。

青出于藍。提起曾家這位接班人,所有人都這麽說。簡簡單單四個字,牽出多少商界大佬或羨或嫉的複雜心情。

但這些對于李慕來說,并不是那麽重要。

她想要的,不過是女兒平安喜樂。她希望女兒不必太過操勞。私心裏來講,她甚至并不願女兒接手曾氏。

只是她也清楚,現在的曾以萱,身上有太多責任。曾氏既然交到了她手裏,她必然就得對手下這麽多員工負責,何況,老曾的心願,也沉甸甸壓在她的心上。所以,林慕只好退而求其次。

“小萱,晚上陪媽媽吃飯?”她柔聲道。

曾以萱點頭答應,送她回了別墅,轉身就走了,說是下午還有個會。

她也不在意,哼,就算你是孫悟空,這回也逃不過如來佛的五指山。她抿嘴一笑,想。

晚上她親手做了飯菜,曾以萱果然也按時回來,加上爺爺奶奶一家四口吃了頓飯,氣氛倒是挺不錯。吃完飯,她便跟着曾以萱進了書房。曾以萱知道她有事要說,也不出聲,眼看着她關了門。

“這次去南城,我看好了一個小姑娘。”她直接開口道,毫不意外地看到曾以萱臉色僵了僵。

“細心,有分寸,我想給你做助理最好不過。”她說道。其實最關鍵的是這人很有原則,膽量也大,估計不會被曾以萱輕易拿下。

助理?曾以萱緩了臉色,道:“媽,我都已經有三個秘書了。”言下之意顯然是她根本不需要什麽助理。

李慕冷哼一聲,道:“那幾個都被你帶成了工作狂,這個給你是要當剎車用的。”

這比喻倒新鮮,曾以萱有些好笑,卻聽她老媽繼續道:“我考察過了,覺得她最合适。”

不就是個助理麽?曾以萱并沒放在心上,見她一臉嚴肅,只好柔聲哄她:“行行行,老媽您說了算。”

李慕開心起來,卻聽曾以萱問道:“原先是幹什麽的?叫什麽名字?”

“叫牟穎。”李慕喜滋滋地答道,“南城酒店的前廳部經理。”這些信息她早就了解清楚了。

曾以萱應付完了老媽,拿了筆記本電腦進公司系統調出牟穎的檔案,瞟了一遍,對着照片上清秀的女人冷笑了一聲。啧,就這麽半個月的時間,她就攀上了自家老媽這顆大樹,搖身一變成了董事長助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沒關系,她可不是她親愛的老媽,商場沉浮,這點小心機都不夠看的。

牟穎是吧?來吧,放馬過來,有的是機會收拾她。

一出總經理姚遠的辦公室,牟穎就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身上也覺得有些冷,怕是着涼了,她想,回去要記得煮點姜湯喝。

這段時間她真是忙得腳不沾地。太後也不知道怎麽的,一眼就看上了她這個小小的前廳經理,進了酒店就指了名讓她陪着游南城,又說要輕車簡從,就帶了一個司機一個導游一個她,害得她越過姚總直接成了抗戰第一線,忙前忙後不亦樂乎。

這位祖宗又不好服侍,明明累了還要去爬山,心髒不好偏偏就要泡溫泉,她又不好直接說不行,但哪敢真的讓她在她們的地界上出問題,爬山就算了,勸着速度慢一點就好,溫泉那是絕對不能泡的。

人家堅持,她只好拿出平常對付難纏客人練出來的十八般武藝來,又是柔聲勸說,又是提供別的休閑選擇,可太後大人就是不松口,等到最後,她終于急眼了,直接擋在太後面前:“除非您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她原以為這下完蛋了,導游在旁邊吓得直瞪眼,誰知太後竟樂了,點點頭,語音溫柔得不像話:“很好。”

我的老天爺,弄了半天是個考驗麽?還說是度假不是考察,誰信啊?自己也是真衰,酒店那麽些人,幹嘛老盯着她啊?

連送機場自己都不能幸免,臨走太後還特意跟姚總誇說她接待得好,姚總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對了。這不,剛回來就把自己叫進去拐彎抹角地打探:“牟經理啊,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啊?”

“沒有沒有,姚總,真沒有。”明明很清白,可說出來卻連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姚總的眼神弄得她直發毛,簡直像是懷疑她跟太後有一腿。話說回來,要是太後是個男的,她自己都會懷疑人家看上她了。

正想得一身惡寒,就聽姚總淡聲道:“那就這樣吧,這段時間辛苦了,明天給你補休一天。”

終于恢複正常了,她點點頭:“謝謝姚總。”

姚遠對着輕輕帶上的門凝了凝神,看着倒是不似作僞,難道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只是太後跟她比較投緣?

他按按發脹的太陽穴,反正,這個牟穎是不能輕易得罪了,就算不是自己猜想的親朋故舊,也說不好太後以後和她還有沒有聯系。

唉,原來身邊被安了個耳報神,這幾年竟然都沒發現。他十分懊惱,自己真的太大意了。

李慕進了自己的琴房,很開心地撥了個電話出去:“哎,小萱同意了。這次多謝你了。”

對面女人也笑了:“嗨,我也是無意撞上的,用得上就好,不枉你專門跑這麽一趟。”

“那也要謝謝你,出去玩都想着我的事。”李慕聲音柔和。

“這麽多年老同學了,客氣什麽。說起來,我也是看着小萱長大的,她的事我能不上心麽?”女人答得爽朗。

牟穎哪裏知道,一切之始,不過是二十天前入住酒店的某位音樂學院教授的一通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新文終于開坑啦~

謝謝含兒同學在存稿期早早投出的地雷,愛你麽麽噠~

含兒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08-26 22:41:19

☆、偏偏不想吃

沒過兩天,集團總部的一份調令驚呆了所有人。

姚遠瞪着這封內部郵件半天回不過神來。

調走牟穎也就罷了,可為什麽要調去集團總部?要調也應該是去集團下屬的另外那些酒店啊,她一個酒店前廳部經理,調去總部能幹嘛?真是奇了怪了。這也就算了,調去的職位還是董事長特別助理……這是什麽職位?

曾氏集團什麽時候出現了這個職位?這算是高管麽?直接調一個除了酒店嘛也不懂的人去董事長身邊?曾氏集團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靠譜了?

他覺得腦子亂糟糟的,一個接一個的問號不斷地冒出來,攪得他頭昏腦漲。偏偏秘書還加了一句:“姚總,您看這郵件是不是寫錯了?”

他晃晃腦袋,瞪了秘書一眼,道:“去請牟經理過來。”

開玩笑,總部郵件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總部那幫人都快被董事長弄成精密機械了好不好。

果然是親信。他沉了目光,想,只不知道之前讓她下來是為了鍛煉她呢,還是為了了解下面的情況?甚至是,有更多的目的?

既然調她去總部,那就是不打算隐瞞了,她下來的任務應該也完成了吧……

牟穎……他對這個下屬還是相當了解的。

沒記錯的話,她從前臺到領班只用了半年時間,再半年升任主管,再過一年又提至前廳副理,半年後成為前廳部經理,升職不可謂不快。原因麽,當然不是因為形象好——雖然即使在普遍顏值偏高的前廳部,她也非常顯眼;也不是因為能力碾壓——雖然她的确在每一個崗位上都做得相當出色:禮貌、謹慎、有分寸,同一個錯誤絕不犯第二遍,不卑不亢又總能靈活處理。

這個年輕女人的最大特點是淡定。

她好像沒有普遍存在的緊張過渡期,不論遇到多難纏的客人,不論出了錯還是升了職,她都是永遠的雲淡風輕。

那會兒他還覺得這是個天生的服務業苗子,卻沒想過也許人家本就是久經訓練……

嘆口氣,他靠向椅背,閉了眼,擡手揉酸痛的太陽穴。

“篤篤。”不過五分鐘,房門被叩響,不輕不重,不急不緩。

“請進。”他快速調整了一下坐姿,揚聲回複。

牟穎推門而入,雙手交疊腹前,微微欠身,行了一個标準的點頭禮:“姚總。”

姚遠迅速起身,滿面笑容地伸出手來:“牟經理,你瞞得我好苦啊。”

牟穎微微一怔,倒是沒有遲疑,也伸手與他盈盈一握,唇邊的微笑未增也未減:“姚總這是從何說起?”

姚遠見她仍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便也只哈哈一笑,擺擺手,指向自己面前的座位:“來,先請坐。”

待得牟穎落座,坐姿端正如松,雙手規規矩矩落在膝上,似乎半點也未受到影響,他心中喟然一嘆,心知是問不出什麽端倪了,便端了笑容,和顏悅色甚至堪稱親切地開口道:“牟經理大概還沒來得及看郵件?總部剛剛下發了一份董事長特別助理的任命函。”

姚遠有個毛病,說話不太直接,尤其是和下屬談話總要先扯些別的。上次提她當前廳部經理,這位總經理大人活生生跟她聊了一個小時的酒店管理規範才入正題——可見他背後被叫做“唐僧”不是沒有緣由的,當時她忍不住如此腹诽。

但董事長特別助理?即使以姚遠的标準,這圈子也兜得未免太大了點……

牟穎按住心裏的些許納悶,帶着微笑颔首,等待他的下文。誰知他竟停了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呃,這是什麽意思?……不、不會吧……

姚遠停頓了十秒,見她不動如山面色如常,既沒有顯出驚訝也沒有接話的意思,只得輕咳一聲,道:“牟經理,啊不,牟特助,以後還請您多多關照。”

“牟特助”三個字入了耳,牟穎只覺腦袋“嗡”地一聲,簡直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還真是她?董事長特別助理?這這這……天上還真的掉餡餅了?

她這是連跳了多少級?單就南城酒店來說,前廳部經理的頂頭上司是房務總監,再上一級才是副總經理,然後總經理,基本上正常的職業生涯規劃到這兒已經結束了(還得實力運氣兼備,不然卡在任何層級都再正常不過),進入京悅酒店集團當管理層都是幾乎無法完成的任務,何況是曾氏集團總部?還是什麽董事長特別助理……

不得不說,她現在的情緒還真是有點複雜……有一點慶幸有一點疑惑,更多的其實是沮喪……

畢竟,她不能離開南城啊……

然而在姚遠看來,她卻不過只是呆了兩秒就重拾了笑容:“姚總您說笑了。我是您一手提拔的,如果真的有機會,當然願意盡心盡力,不過這個董事長特別助理……總部郵件上說明了具體職責嗎?”

她這話提醒了姚遠,姚遠皺眉想了想,道:“那倒是沒有。但按照常理來說,調任應該至少是平級,而且董事長身邊的位置那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哪怕真就只是個助理呢,也比你在酒店前景強太多。這一點,應該是沒有疑問的。”牟穎既已表了态,他自然不好步步緊逼,之前的事也算就此揭過。只是聽牟穎的說法,怎麽她好像真的不知道內情?而且隐隐約約的,他似乎覺得,對方竟然像是有想要拒絕這次調動的意思……

他之前的猜想,難道都錯了?

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太後對牟穎印象太好才促使了這次調動?但就算如此,牟穎為什麽會想拒絕?這麽好的機會,神經病才會想拒絕吧……肯定是他想錯了,牟穎應該只是跟他客套一下,不可能拒絕的。對,肯定不可能的。

他溫和地笑了笑,道:“牟特助就別想太多了。這是非常好的機會。我看郵件上列明了需要下周一到崗,你把手頭上的工作趕快彙總交接下,抓緊時間訂機票吧。”停了停,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又迅速補充道,“按照總部規章,你這次的機票只能到總部報銷,酒店這邊不能報。所以要記得留好行程單哦。”他笑容溫暖,簡直像是長輩對小輩般的春風和煦了。

牟穎微微皺起眉頭:“姚總,恐怕這次會讓您失望了。因為一些私人原因,我目前還不能離開南城。這個職位我也不能接受。”

姚遠驚訝地看向她:“為什麽?什麽私人理由?談戀愛了?男朋友在南城?那也沒關系嘛,你發展得好,可以讓他跟你去京城啊。這麽難得的機會,你可別意氣用事。”

這可真是出乎意料。她竟然真的想放棄?!腦子進水了吧!

牟穎輕吸一口氣,搖搖頭:“不,是我母親的關系。她……她身體不好,需要照顧,也坐不了飛機,所以我恐怕……”

姚遠面色變得有些不好看,為難道:“可這是總部的調令,如果有特殊情況,你恐怕得直接跟總部溝通……”

跟總部溝通?直接打秘書處的內部電話?饒了他吧,他還想多活幾年。所以牟大特助,您還是自便吧您嘞。

牟穎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我猜這事兒還是跟夫人之前過來度假有關。夫人當時給我留了名片……”無視姚遠的震驚表情,她繼續道,“我會先試着跟夫人溝通下,不管總部是否同意我留下,我都會第一時間跟您彙報。”

提及名片的事,是她必須解釋下她并非總部直系派來深入基層的,這一切的開端真就是個巧合。不管對方信不信,她都必須做這個解釋。夫人給名片這事是真的,她說出來還有另一層意思,即表明下自己确實可以跟夫人直接溝通,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敲山震虎。我并非欽差,對你并未心懷叵測,但巧合也好偶然也好,現在的确跟夫人有了比你更親近的關系,你是想多個朋友還是多個敵人?還是不要賭了,大家和和氣氣的多好。

而後面這句“第一時間跟您彙報”則是她擺下的柔軟身段。如果能夠留下來,她可還是要在姚遠名下混飯吃,人家剛剛都極盡客氣地稱她“牟特助”撥下面子請她“多多關照”了,她不給人把這面子再圓回來,回頭還怎麽當人下屬?

姚遠顯然接收到了她的言外之意,嘴角的弧度又拉高了一些,還親切地送她到了門邊。

她往自己房間走,一路跟客房服務員保潔保安各位主管微笑點頭,一眼看出消息已經在漸漸傳開。有的人已經知道了,有的人還不知道,那眼神那表情那點頭躬身的幅度……實在是不能更明顯。

為了方便休息、值班、辦公、特殊時期給特殊客人騰房間等等各式需求,南城酒店從總經理到值班經理都配有或專用或公用的客房。她也跟幾個同級別的同事共用一間。這間房的使用頻率遠比值班經理房要低,主要是她們這個層級已經不需要三班倒、值夜班,僅是偶爾加個班實在太晚不想回家才會用來補眠。

不去辦公室是因為她那間辦公室在辦公區中心,人多眼雜,這會兒估計更是訪客衆多,顯然比不上這裏清淨。

這會兒還是白天,刷開門,裏面果然是空空如也,半個人影也無。

關上門,她平息了一下呼吸,撥通電話。

對方接通得很快,聲音帶笑,十分熟稔:“小牟啊,什麽時候飛京城?”

雖然有了心理準備,她還是覺得自己汗毛都豎了起來,自來熟真是……咳咳……

“夫人您好,我的确是想跟您說這件事。”她說,“真的很遺憾,恐怕不能不辜負您的好意了——調任總部的事兒,是您幫我說了話吧?”

她的聲音順着手機信號傳遞到京郊曾家別墅,禮貌柔和,既含了幾分恰到好處的感激,又隐隐帶了些愧疚和忐忑。

☆、不吃也得吃

她自覺态度已經夠明朗,卻沒想到對方停了一秒就輕聲笑道:“小牟啊,你先別忙着拒絕。就當幫阿姨一個忙,不行嗎?”

牟穎覺得自己耳朵一定出了什麽故障。夫人這是拿她尋開心吧?

她能幫夫人什麽忙?別開玩笑了好不好……

她一臉郁悶,卻只能趕緊往下接:“夫人您言重了。我知道這次是個非常好的機會,也很感激您能想到我,但我的确有很特殊的情況……”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

家裏的事她很久沒提起過了,一瞬間竟然覺得有些難以啓齒。不,并不是覺得羞愧或者難為情……只是她還沒有習慣向人袒露自己的傷口。三年了,她仍然不願意看到別人眼裏閃過的同情。

她也曾經是個無憂無慮的女孩子,雖然家境不過小康,但家庭和睦,父母待她猶如掌上明珠。那時她已經在南城一所名校念了四年大學,剛剛保送本校本系某位德高望重老教授的研究生,開心到不能自已。

也是同一天,同樣很高興的父母開車來南城,準備替她慶祝一番。那天下着小雨,道路濕~滑,數十輛車子陸續相撞,最終形成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死傷數十人。父親就這樣沒了,母親則傷到了顱腦,一直昏迷不醒,在重症監護室裏等待腦部水腫消掉一些,或許能有做手術的機會。

那時候她只覺得整個人都蒙掉了,淚水怎麽都止不住。

主治大夫一問三搖頭,眼裏是滿滿的同情,嘴上卻是公事公辦的謹慎措辭。可能、也許、有一定幾率、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親戚們七嘴八舌地指點她父親的葬禮要準備什麽東西,墓地要上哪兒買,卻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幫她主持這些事。她無意中聽到舅舅跟姨媽小聲嘀咕:“這會兒要是墊了錢,以後哪裏還要得回來。”

甚至還有人攤着手跟她要錢,說父親曾經找他家借過錢,現在父親不在了就父債女償。

“借條呢?”她冷淡地問。父親是個本份的教書匠,工資雖不算高,卻向來節儉,在她記憶中壓根就沒有借過誰的錢。

大伯似乎愣了愣,然後惱羞成怒:“我們親兄弟,哪會寫什麽借條?”

呵。親兄弟。她看都懶得看他,擦身而過間低聲回:“那就上法院吧。”

大伯氣急敗壞地在身後叫罵,她若無其事地穿過人群。

醫院的長廊窄窄的,沒有陽光。

人群終于悻悻散去。

天地之大,她卻孑然一身。

所有的事情都必須她自己做決定。

要給父親買一塊什麽樣的墓地?十萬、二十萬……?要給他買什麽樣的骨灰盒?兩千、五千、一萬?壽衣呢?——“您想要哪種價位的?”每一個人開口都是如此。

要不要把母親從重症監護室裏挪到普通病房?要不要把進口藥換成國産藥?要不要……要不要幹脆放棄治療?——大夫終于給了一個相對肯定的答複,說她母親已經可以确認是植物人狀态。

親戚們這次很快達成了統一意見,列着隊勸她放棄。她沉默了兩天,把父母留給她的房子挂到了中介出售。

主治大夫欲言又止,叫了她到走廊上低聲勸她:“丫頭,你~媽媽能醒過來的希望很小,你要有心理準備。如果這些錢花完了還沒有效果,就別強求了,自己好好生活,你~媽媽她……不會怪你的。”

人到中年的大男人,面容疲憊胡子拉茬,聲音卻是難得的柔和。

她淚眼模糊地盯着地面,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我媽媽都還沒放棄,我怎麽能放棄。”

放棄保研名額,她開始找工作。她念的是歷史專業,這專業是這所百年名校的王牌專業,也是她的興趣所在,然并卵,論到找工作卻一點都不好用。各類研究所都要求博士往上,連中學都只要研究生,她不過是本科生,成績再好學校再牛也沒用。何況這些專業對口的工作論待遇倒是穩定,但很明顯不會有太多提升。養活她自己還算夠用,想要支付母親的各項費用可就是天方夜譚了。

什麽樣的工作是對專業要求不高而後續還有一定上升空間的呢?

什麽樣的工作是一開始就包食宿最好還有制服基本不需要花錢的呢?

半個月後,她走進南城京悅溫泉酒店。錯過了管培生招聘?沒關系,她可以從前臺做起。

酒店行業比較特別,網上抱怨很多。累,三班倒,初始薪金低,社會地位不高。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它被戲稱為“餓不死”行業,雖然基層員工工資不高,但福利待遇卻不錯,通常包吃包住有班車有制服,并且條件都不會太差。另外,幾乎所有新進員工都需要從底層做起,如果能力不錯,又不怕吃苦,初期升職速度會比較快。

事實也是如此。這幾年,賣房那筆錢已經開銷得七七八八。但三年時間裏,她連續升職,目前月薪已經過萬,剛好能夠承擔母親一個月的療養院費用還略有剩餘,總算是趕在錢財耗盡之前接上了茬。

所以,現在對她來說,能多掙些錢當然很有必要——她還想能把母親轉到條件更好的療養院裏——但已經不算是特別急迫了。

“唔,是這樣……”對方顯然很有些吃驚,停頓兩秒後,卻笑得很輕松,“這事兒好辦。派架醫療機過去接一下不就行了?不如就把你母親接到仁和醫院吧?”

牟穎再怎樣也沒想到她竟會是這麽個反應,定定神,正要接話,卻聽她自言自語道:“恩,這樣的話得先跟沈家那邊打聲招呼才好,讓他們幫忙派兩個醫生随行……你等一下。”電話就此挂斷。

放下電話,牟穎呆了半晌,擡手揉眉心。

仁和醫院是沈家的産業沒錯,可是……牟穎只覺得頭皮發麻。她何德何能,居然要太後去動用關系替母親換療養院?這也未免太誇張了些。

然而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也明白了,太後對她是志在必得,絕不可能容許她拒絕的了。

但為什麽是她?為什麽太後就是鎖定了她?

還沒等她想明白,手機震動起來。

“行了,到時會有人聯系你,直接乘直升機就好。不過時間要推到周一了,畢竟是臨時申請航線。小萱那邊你不用擔心,我跟她講。”太後笑語盈盈,“小牟啊,還有什麽困難麽?”

她咬咬牙,無計可施:“沒有了,謝謝您。”

“那就好。等到了京城,咱們再詳談。”太後頓一頓,笑道,“對了,年薪先定五十萬吧,你母親的住院費用我來管,你呢,就幫我管住小萱就好。沒別的,就兩條,監督她按時吃飯按時睡覺,你覺得怎麽樣?”

她還能覺得怎麽樣呢?

五十萬年薪,對曾氏來說自然什麽都不算,估計也就是個中層的待遇,擱在南城酒店,可能是副總的級別,但放在她一個“管吃飯管睡覺”說是助理聽着卻像保姆的小角色身上……

何況母親還入住了仁和醫院,住院費用太後給報銷——仁和的住院費一年怎麽也得過百萬了吧……

這件事解決得如此輕易,反倒讓她疑慮重重。在南城酒店這些年,非富即貴的客人們也見過不計其數。她明白這世上沒有免費的晚餐。不要以為對那些有錢人來說不是大數目他們就會随意施舍,他們太清楚金錢的力量,也深谙交易的規則,付出哪會不求回報?不,他們甚至不是要求等價交換,他們要的,一直都是一本萬利。

問題在于,太後她想要的,究竟是什麽?她有什麽是值得太後如此處心積慮想要交換的?

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前廳部經理,漂亮但沒到禍水的地步,聰明但沒有篡位的可能,怎麽看都是個普普通通的小人物……

她想不出來,于是也就――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她覺得自己像是一條傻乎乎的魚,面對着香噴噴的誘餌,明明心裏危險的感覺在升騰,可左顧右盼沒找到魚鈎,便還是懷着滿腔的僥幸,一口咬了上去。

算了。她想,就算沒咬鈎,大概也會被漁網網住……雙方力量對比太過懸殊,她覺得自己其實也沒什麽逃脫的可能性。

辭職?曾家的勢力範圍早就遍布全國了,她到時想找個差不多的工作都夠嗆,選擇她還是選擇曾氏,這個賬哪家酒店都算得明白吧。

何況太後想要什麽都不清楚呢。萬一人家想要的其實對她來說可以接受呢……你看,又開始抱持着僥幸心理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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