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回合,女王vs太後,女王勝! (5)
業雜志每每提到她,也說唯一的問題就是目前沒有繼承人,但她尚且年輕,繼承人的問題現在談還為時過早。
牟穎想來想去,只能認為她的身體問題并沒有那麽簡單。如果真如她所言是影響不大的小問題,牟穎實在看不出有誰會膽敢捋她的虎須。但如果她其實重病在身……引起動~亂就不奇怪了。牟穎覺得自己心髒一陣緊縮,卻還是勉力控制自己的情緒,繼續分析。
假設她得的病已經完全沒救,那麽她應該要迅速交待後事以免集團震蕩才對,不可能是像現在這樣遮遮掩掩。
那麽應該是……這種病暫時不致命,但會嚴重影響她履行自己的職責,一旦傳出消息會動搖她的根基,引起某些人心思浮動?
所以她和她的心腹們都對此諱莫如深……那麽她又為什麽會在這樣的節骨眼上對自己提出邀約呢?
沒有完全交待病情,但顯然也沒有說謊――這說明她對自己其實已有了相當的信任。
站在牟穎自己的角度,她當然不可能對曾以萱有什麽壞心,但對曾以萱來說,對牟穎有所懷疑是正常合理的,理論上來講,牟穎和她接觸的時間太短,不足以建立起這種程度的信任。這之前,曾以萱對牟穎的處理也的确是如此:不親近也不疏離,觀察試探再觀察。
這樣子一對比,如果不是有什麽特殊原因,她忽然直接拉牟穎入夥的舉動就顯得有些不尋常了。
看來是出了什麽事?可又能出什麽事呢?牟穎想得腦袋發~漲,郁郁嘆氣。
這位大小姐連名字縮寫都是“ZYX”,三個未知數湊一塊……想猜透她,可真是難如上青天……
“砰!”
忽如其來的一聲巨響吓得她手一抖,差點摔了手機。
愣了一秒,她一骨碌爬起來就往房間裏沖。
門被大力推開,她三步并作兩步越過小客廳直沖入卧室。
曾以萱正彎了腰撿手機,聞聲擡頭。
兩人四目相對,都微微一怔。
Advertisement
牟穎本是以為她摔倒了,想也沒想就沖了進來,見人家好端端地正在撿掉在地上的手機,頓時就懊悔得要命。
啊啊啊,幹嘛不動腦子就往裏沖啊。尴尬了吧?
曾以萱這會兒只裹着件浴袍,纖細的小~腿裸~露在外,精致的鎖骨若隐若現,長發濕濕的垂在肩頭,看過來的眼神倒是很淡定。
“呃……我以為……”牟穎喃喃道,臉紅過耳。
曾以萱撿起手機,劃開屏幕看了看,似乎并未覺察她的不妥:“嗯,還好沒摔壞。”
“你先下去休息吧。”她停一停,接着道,“我還要打個電話。”
“哦,好。”牟穎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點點頭,“晚安。”
“晚安。”聲音淡淡的,沒什麽情緒。
牟穎直到回到自己房間才籲出一口氣來。把手機扔到床~上,她把臉埋到松軟的枕頭裏。蒼天啊,這都叫什麽事兒啊!為什麽一碰到那女人她就智商掉線嘤嘤嘤!竟然就這麽沖了進去!還好曾以萱沒問她為什麽還在二樓,要不然她要怎麽回答啊啊啊!
捂臉哀嘆!真是丢臉丢到家了!
這天夜裏,毫不意外地,她又夢到了曾以萱。
女人一身浴袍安靜地坐在她面前,長發濕漉漉的垂下來。
“我幫你吹頭發?”夢裏的她似乎比較有膽量,竟敢如此提議。
“好。”女人點點頭,淡淡同意。
烏黑的發絲撚在指間,又順又滑,手~感好得出奇。她忽然就想,若是能這樣一輩子替她吹發,好像也很不錯呢。
醒來的時候,她擡手看了看,夢裏那美好的觸感好似還留在指間。
曾以萱換好衣服走出房間,反身關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掃了一眼窄窄的走廊。昨晚她就在這裏等着她洗完澡?真就這麽不放心麽?
從小到大,少有她做不到的事。不說周圍的人,連她自己都習慣了自己無所不能。病了之後,卻這也不行那也不能,生活半徑被一壓再壓。說她沒有挫敗感怎麽可能?
每次思柔她們憂心忡忡地說你不能這樣不能那樣的時候,她心裏其實都有些憋屈。她明白她們是關心她擔心她,也因此一直按下自己的情緒沒有表露出來,但……自己好像已經成了半個廢人的感覺一直揮之不去。
牟穎卻是……她什麽都不說,只是默默守在外面。如果不是昨天自己不小心碰掉了桌面上的手機,大概根本不會知道有一個人等在房門外吧?
她抿抿唇,壓下心裏的複雜情緒。
她為人一向是有來有往,拿了別人的好處定然是要加倍奉還的,如今卻隐隐有了些無以為報的感覺。
她不怕欠人錢,只怕欠人情。錢好算,情難清。牟穎對她,甚至已遠遠超出朋友的範疇……她給了她一份真心,她卻不能給她想要的回饋,這真是叫人為難。
早餐時間,兩個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提昨天的事。牟穎偷偷看她,見她吃得還不錯,才略略放下了心。
進了衣帽間,曾以萱忽然開了口:“今天把手上的事情結一結,明天開始特訓。”
“啊,好。”牟穎本想問問特訓是怎麽個特訓法,可想想曾以萱一向的風格,估計她多半會答你到時就知道了,就沒再費這個力氣。反正明天就知道了不是嗎?
上了車,魏渺仍然等在車裏,剛開了個頭就被曾以萱打斷:“牟穎你來說。”
魏渺吓了一跳,停了口看向牟穎,眼裏的擔心溢于言表。
牟穎也吃了一驚,但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她早上循例刷了新聞,這些天也早就熟悉了這樣的彙報模式,雖然肯定不能跟魏渺比,但自覺已經可以說出些東西來,不至于跟最開始那樣完全抓瞎了。
她先談了幾個突發消息,然後從曾氏涉足的各大行業新聞開始,逐漸擴展到商圈、金融圈、國內外政治圈。曾以萱淡淡聽着,跟平日一樣,偶爾會插幾個問題。
很明顯,牟穎對新聞的敏感度不錯,對商圈和政治圈都還算熟悉,自己的分析也頗有條理,但金融那塊是她比較薄弱的環節。
也難怪。她本是學歷史的,歷史研究和政界商界都分不開,古今也頗有相通之處,有些心得并不出奇。金融相對卻是新興産物,對數理的要求又比較高,她基礎有限,自然不得要領。曾以萱想,這一塊想補上并不那麽容易,好在雖然曾氏集團已經上市,旗下又有京悅投資和明慕創投兩家投資公司,但集團主要業務還是在實業這邊,金融部分楊一川也足夠勝任,牟穎暫時跟不上并不影響大局。
她本意只是想考察一下牟穎目前的水準,以便調整自己的培訓計劃,于是等了解得差不多,就颔首道:“可以了。魏渺,你來做補充。”
在魏渺看來,牟穎所述雖然可圈可點,但疏漏之處也不少,本來是以為曾以萱必定會嚴厲斥責的,誰知她竟輕描淡寫地放了過去,心裏又是驚訝又是替牟穎慶幸,連忙接口繼續,生怕曾以萱再說什麽。
牟穎倒是并不如何害怕。她如今對曾以萱已經比較了解,知道她雖然嚴厲但其實很講道理,并不會單純因為她目前能力有限就訓人,所以毫無心理負擔,這會兒還很有心情對照魏渺的補充自行檢讨。
說起來,她反倒更擔心曾以萱會不會頭暈。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正常更新喲~麽麽噠~
☆、挺特別
臨下車,魏渺還沒講完,于是一邊走一邊說,兩人一路跟着曾以萱進了辦公室。
這還是牟穎第一次大早上進到董事長辦公室。門窗緊閉,空氣卻不錯,還隐隐帶着些外界的寒意,顯然是有人提前開窗透氣來着。
大概是劉尹岚?她想,倒是貼心得很。
幾個人都脫了大衣挂好,各自落座。魏渺不受環境變換的影響,依然口若懸河。劉尹岚端了杯子上來,她和魏渺杯子裏是茶,曾以萱杯子裏卻是熱水。
她想起曾以萱“不吃辣不喝酒不喝茶不喝咖啡”的飲食禁忌,心裏微微一動。之前以為她只是飲食習慣比較奇怪,現在想一想,會不會是因為生病的緣故才有忌口?上次喝酒之後狀态那麽差,大約也是因為這個?
捧了杯子在手裏,淺淡茶香慢慢襲入鼻腔。她心裏有些發澀。連喝茶都不行嗎……
大約魏渺講的時間有些太長,劉尹岚又捧了些文件過來給曾以萱,說是昨天積壓下來的――昨天曾以萱很少見的全天都沒來公司,自然會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曾以萱一邊看文件,一邊聽彙報,似乎一心兩用對她來說完全不構成困擾的樣子。等到魏渺終于講完,兩個人出來就看到已有兩個高管在門口等着見曾以萱。魏渺習以為常地打過招呼就算完,牟穎卻暗暗皺眉。
原先只覺得她是工作狂,現在知道她身體狀況大有問題,自然免不了擔心她吃不消。
但她也明白,集團下屬子公司一堆,各種事務千頭萬緒,想停下來休息談何容易。
進了要聞秘書辦公室,牟穎瞅了個空跟魏渺講了明天就要離開的事情,魏渺挑了眉看她,半晌嘆口氣:“你想好了?董事長那邊可比這兒複雜多了。”
“嗯。”她笑着點點頭,“我想好了。”從昨天到今天,不過是短短的幾十個小時,但對她來說,卻漫長又艱難。
她不能置身事外,做那個最安全的選擇。她想守在她身邊,哪怕永遠都得不到回應。她不放心看着她拖着病體獨上沙場。她害怕她會一去不回。所以她要陪着她,守着她,護着她,竭盡全力。
魏渺大概是以為她選擇了富貴險中求,一臉的不贊同:“我不得不說,我并不認為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牟穎聳聳肩:“我有自己的理由。”
魏渺搖搖頭,欲言又止,半晌才道:“要聞秘書室的大門仍然為你敞開。如果有一天你累了,想回來過簡單的生活……”
“謝謝。”牟穎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動,“說不定會有這一天。”
如果一切順利,她們贏得了這場戰争,也許她會選擇功成身退,回到這間要聞秘書室,繼續她的人生。
畢竟,她不曾奢望能夠成為她的伴侶――那希望實在太渺茫――當她不再需要她的時候,她也不想死皮賴臉地硬要留在她身邊。恩,想到曾以萱以後會結婚生子,她依然會有種立刻從她身邊消失的沖動。
所以,也許,她真的會回來也不一定啊。
魏渺笑一笑,顯然并不相信她的話:“你知道嗎?徐舟也是從這裏出去的,她再也沒有回來。被董事長看中的确是難得的機會,你……加油吧。”
牟穎看着他的眸子,心裏也有些感慨:“謝謝你魏秘。這段時間我學到了很多。”
兩個人并未再多談,依然按照從前的習慣各自刷新聞做準備,室內一如既往的安靜,帶着種說不出的平和。
中午時分,牟穎接到了一個內線電話,號碼顯示是“0001”,她吓了一跳,秒接起來道:“董事長。”
魏渺顯然也驚了一下,猛盯着她瞧。
“晚上下班你就可以走了,也不用急着回來,多陪你母親待一會兒吧。”曾以萱的聲音清晰傳來,頓一頓,又道,“算是昨晚你沒去看她的補償。”
“哦,好。”她吶吶回話,“謝謝董事長。”
放了電話,她撫着胸看向滿臉驚訝的魏渺,解釋道:“昨晚沒來得及去看我母親,董事長說今晚讓我多待一會兒。”
魏渺眨眨眼,仍然呆呆的,一副沒回過神來的樣子:“我從來沒接過董事長的電話。”
“我也是……第一次。”牟穎說得很是心虛。她還有曾以萱的私人手機號呢……不會、也是、獨一份吧?
魏渺搖搖頭,聲音飄飄的:“我怎麽覺得董事長好像對你挺特別的?”好像特別溫柔特別關心的樣子?車上也沒罵她,這會兒還特意給她電話放假?
“呃……也許是因為我們在一起住?”牟穎小心翼翼地回道。
魏渺點點頭,仍然很崩潰的樣子:“大概是吧……”
本來牟穎剛才忘了件事,還想要再追個電話過去問曾以萱的,現在見魏渺那樣子,哪還敢亂動。最後還是趁魏渺去吃飯才溜到董事長辦公室門口,轉悠了兩圈,鼓足勇氣想敲門,門自己開了。
“進來。”曾以萱淡聲道。
牟穎現在已經知道曾大小姐辦公桌旁有遙控按鈕可以開門,但還是吓了一跳。
她剛才好像還沒敲門吧?曾以萱怎麽知道她在門口?莫非門口有監控?那她剛才的蠢樣子豈不是又被人家看到了……
她破罐子破摔地想,算了算了算了,在曾以萱面前她大概早就沒有什麽形象了,丢臉已經丢習慣了都。
深吸一口氣,推門。
曾以萱擡頭看她:“有事?”
她按住心虛,點點頭:“吃飯了沒?”
曾以萱頓了頓,沒出聲。
牟穎苦口婆心地勸人:“多少吃一點啊,不餓嗎?”
曾以萱盯着她看了兩秒,直看得她心裏發毛,才開口:“牟穎,把你的心思放到工作上。我需要的是大将,不是保姆。”
牟穎輕咳一聲,死鴨子嘴硬:“我倒覺得你現在更需要保姆。”
大約是少有人能對她頂嘴頂得如此理直氣壯,曾以萱愣了愣,擰起了眉:“我好像并沒有征詢過你的意見。”
明明只是平淡陳述事實,口氣也不嚴厲,但這話聽到牟穎耳裏,卻讓一貫冷靜的她動了氣:“是,我閑得發慌才要一直管自己老板有沒有認真吃飯。可你給我專心工作的環境了嗎?”
她眼裏又是憤怒又是委屈,滿滿的都是控訴:“你以為我想天天操心你有沒有好好吃飯會不會突然暈過去?既然是成年人的合作,照顧好自己不給人添麻煩不是最基本的要求嗎?你自己也說現在身體已經出了狀況,繼續這麽任性下去情況不是會更糟?到那時主帥都自顧不暇,我還當哪門子的大将?是不是直接挂白旗投降就好?那我還不如現在就不幹了,看着你去送死好了!”
一口氣吼完,她總算是把這段時間的憋悶發洩了個幹淨,心裏舒服了,理性也便回歸了腦袋。奇怪,怎麽就這麽突然爆發了?對BOSS,自己向來是當面微笑背後紮小人的虛僞人群啊。呃,剛剛說得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偷偷擡頭瞟一眼,就見曾以萱雙手抱臂,安靜地看着她。
兩人目光交彙,曾以萱淡淡開口:“說完了?”
她很想繼續吼一句“沒有”,但初始的勇氣用完之後已經無以為繼,只好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你的意見我收到了。”曾以萱道,“我的事情自己會處理。”她看着牟穎,眼神冰冰涼,“放心,至少會達到你所謂最基本的要求,不給你添麻煩,給你一個專心工作的環境。牟特助,你滿意了嗎?”
“最基本”和“添麻煩”被她加了重音,聽起來簡直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牟穎被她含了殺氣的眼神逼得垂了垂眼,十分自覺地後撤了兩步,面上卻已恢複了一貫的雲淡風輕,帶着一抹淺笑,不怕死地開口:“恩,滿意了。”
曾以萱這輩子都沒想過竟然有人敢這麽當面嫌棄她,看她轉身出了門才回過神來。
她達不到最基本的要求?給牟大特助添麻煩?她還敢回她“滿意了”?
饒是她向來隐忍,也忍不住搖頭苦笑。
她大概是看走眼自作多情了?以為人家喜歡她還各種避嫌,結果卻是被人家嫌棄得一文不值嗎?
她按按隐隐作痛的太陽穴,賭氣般把手上的文件推到一邊,打電話給劉尹岚,一個字都懶得多說:“吃飯。”
劉尹岚接了電話一頭霧水,又不敢問,只得喏喏應了。這也太奇怪了,十分鐘前剛說半小時之後再吃,現在怎麽變卦了?忽然覺得餓了?
誰知更離奇的還在後面。
眼看着曾以萱皺着眉吃掉了比平日多出幾乎三成的份量,她簡直驚掉了眼球。今天什麽日子啊?菜單也沒什麽特別的啊。曾大小姐看起來吃得也并不開心,倒像是化悲憤為食量的感覺……這,到底什麽狀況?
等她收拾了碗筷回去,就見牟穎端端正正等在她辦公室門口,看見她就問:“怎麽樣今天?她吃得好嗎?”
她轉轉眼珠,恍然大悟:“是你幹的?”
牟穎眼睛一亮:“有效果?”
“比平常吃得多。”劉尹岚很好奇,“你怎麽做到的?”
牟穎高深莫測地笑了笑:“說出來就不靈了。”咳咳,其實她也是誤打誤撞。沒想到曾大小姐竟是個抖M,敬酒不吃吃罰酒的節奏麽?
劉尹岚也不追問,開開心心地攬住她的肩:“那以後你給她送飯好了。”
“她能答應?”牟穎挑眉。
“就說我懷孕了有反應,不能聞飯菜味兒呗。”劉尹岚毫不猶豫地道。
得,這也是位腹黑的主兒。牟穎暗暗在心裏劃下标注。不過事到如今,她也發現了,劉尹岚雖然說話經常藏一半,但對曾以萱還是挺盡心的。
于是她點點頭:“好呀。”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恢複隔日更咯~
☆、鬧別扭
要是擱從前,牟穎大約還是不會有今天這直捋虎須的膽子,勸勸還行,人家不聽她也沒轍。但魏渺既然言之鑿鑿,那麽曾以萱對她可能真的是有些與衆不同,意識到這一點以後,她難免就恃寵而驕起來,發火發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理性跑得簡直無影無蹤。
事情發生之後她也有些心虛,不過做都做了,眼一閉心一橫等待後果好了。誰知虛驚一場,曾以萱雖然看起來是生氣了,但似乎并不像是因為她以下犯上自作主張,反倒像是對她的用詞耿耿于懷?而且即使生氣,這位大小姐也只是就事論事,并沒有給她難堪,她的目的也達到了――曾大小姐自己不肯吃的話,她們再怎麽監督也是無用。
這會兒之前七上八下的情緒松下來,新的疑問就浮上了心頭。賭了這麽一場之後,曾大小姐對她挺特別這件事已經顯而易見,可是驕傲欣喜之餘她也很是疑惑――為什麽她會待她特別?沒道理呀。
她自然不至于自戀到以為曾以萱愛上了她,但肯定還是有理由的吧。就算覺得她有潛力是可造之材也犯不着這樣對她,這些年,曾大小姐一手挖掘培養的人才可不是一個兩個,又對誰特別了?
牟穎來總部待了這麽久,早發現她在曾氏積威甚重,除了柯思柔和她姑姑曾明書,好像集團內部所有人看到她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樣子,即使同為心腹的徐舟楊一川也是如此。
既不是因為自己的潛質,也不是因為自己的美貌――牟穎當然長得很不錯,但自問離曾以萱的妖孽外貌還頗有段距離,不至于把董事長大人迷得不知東南西北――那是因為什麽?
難道……她心裏微微一動:是因為那個和她長得相似的“故人”麽?
心情頓時黯淡了下來。但想來想去,她不得不承認這大概才是最可能的理由。
晚上曾以萱早早就走了,牟穎想起昨天阿和說讓她跟曾以萱一起回家吃飯,不由苦笑:說起來,并非只有曾以萱對她特別吧……既然曾以萱之前都承認大家是因為那個故人對她另眼相看,她自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待她特別,還有什麽好疑惑的呢。
坐在母親床邊,她只覺滿心挫敗,簡直想給之前那個志得意滿得意忘形的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在曾以萱心中,除卻是那所謂故人的影子,她牟穎自己又能算什麽呢?
一個有潛質的将才?一個不得已的合作夥伴?一個還算忠心的下屬?
她垂了頭握住母親枯瘦的手,想要從那溫溫的觸感裏尋回一些力量。
她本沒有奢望過曾以萱能待她不同,也不該為此失望,但魏渺的話燃起了她的希望,曾以萱的表現給了她下意識的信心,于是她真的信了,在那短暫的半個小時裏,她信了――伴随希望破滅而來的是巨大的失落,像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沉沉的壓在心頭。
好難受啊。儀器單調的嘀嗒聲裏,她忍不住就濕~了眼眶。她為什麽要是別人的影子啊?
太後非要她來總部也是因為這個吧?她不覺得這樣子很殘忍嗎?一個替代品而已,得到的一切都不屬于自己。
她沒有力氣去想那個故人到底和曾以萱有過什麽樣的糾葛。和她長得像的話,也是個女人不是嗎?好朋友?好閨密?甚至好姬友?誰知道呢……。
大家都這麽諱莫如深,莫非她已經不在人世了嗎?似乎是一個無法補救的缺憾呢。
她曾經對曾以萱的性向無比好奇又無比恐懼,但現在,這件事好像已經不重要了。也許自己披着這身皮,真可以走近曾以萱,可那又有什麽意義呢?
第一次,她不想回家――回那座只有曾以萱和她的房子。一想到曾以萱對她的好都是因為那個藏在她身後的影子,她就覺得委屈,她寧願曾以萱對她一點都不特別,也不想要這種虛假的溫暖。
挨到十一點,她才慢吞吞起身下樓。回家的路上,她開了車窗,冷風獵獵,降下了她的滿腔激憤,讓她好像清醒了些。
不想要又怎麽樣呢?已經做出的承諾她總得遵守。明天開始的特訓她也必須竭盡全力。也許在曾以萱心裏她永遠都是另一個人的影子,但對她牟穎來說別人的看法重要嗎?既然不在意那些阿貓阿狗的看法,又何必對曾以萱如何看她那麽在意?就算她多喜歡曾以萱都好,她也仍是她自己,不是曾以萱心裏對她看法的投影。
開了門,站在客廳的陰影裏,她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并沒有人在等她。
但沒有人等,不代表她就應該自憐自傷,躲到角落裏舔~舐傷口。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希望有人在等她:不等,意味着她不重要;等,被等的卻并不是她。
牟穎,你能撐過去的。在心底,她輕聲對自己說。不就是失戀嗎?爸媽出車禍你都熬過來了,不差這一點點,對不對?
寬大的卧室裏一片黑暗,只有手機屏幕閃着微光。
曾以萱倚在床頭,對着紅外線鏡頭下女人遠去的身影陷入沉思。
今天是周六,集團總部其實是正常休假的,但她并沒有休假,秘書處當然也照常運行——事實上,接手集團的這五年,她就從未有過休假。自從組建秘書處以來,秘書處也沒有一日停止運轉。
每個周末,如果沒有應酬,她都會分別去芳姨和母親那兒吃晚餐,探望并确認她們都安好。兩個地方,她都稱之為“家”,一邊是責任,一邊是牽挂。
相較之下,她其實更願意去芳姨那兒,那裏是簡簡單單的家庭氛圍,只有最樸實的關心,不會有人問她公司經營情況,也不必面對那些複雜的情緒。
但很不幸,就像之前阿和哥表達的那樣,今晚卻沒有那麽輕松。
牟穎的名字被提起了好幾次,當然,是帶着善意和好奇,但……
她覺得很難解釋自己不想把牟穎當做殷語替代品的心情,所以一開始只是強調“牟穎并不喜歡她,她也并不喜歡牟穎”,誰知幾個人竟都相視而笑,像是認定了她只是害羞因而不肯承認。天叔還好,只是笑着搖頭。芳姨卻是一邊替她布菜,一邊數落自家兒子幫她解圍:“好了好了,別一個勁兒提人家。”轉眼卻又巴巴地講,哪天有空把人帶過來給她瞧瞧,惹得所有人大笑不止,連小侄子都在旁邊偷笑。
臨走的時候,嫂子照例送出門來,順便又拉了她仔細叮囑些飲食起居的事兒。生病的事情至今仍瞞着芳姨他們,只有阿和哥知道,但嫂子近來似乎也看出了些端倪,私下對着她的時候總是滿眼的擔憂。
嫂子和阿和哥也算是青梅竹馬,當年阿和哥笨笨的不會追人,她還充當過小軍師出謀劃策。這些年下來,早已親如姐妹。
“要是人不錯,就好好處着。覺得合不來,也不必勉強。”嫂子抿着唇笑,不提從前,也不提将來,“你呀,就是容易想太多,其實順其自然就好。”看一眼正在發動車子的自家老公,嫂子又悄聲續道,“公司的事情操心也就算了,回家就是放松的,管他們怎麽想呢?你這什麽事兒都要放在心裏來回琢磨的習慣真是該改改,思慮太重多傷身。”說着又輕推她一把,嗔道,“哎,又想什麽呢?”
她正在心裏将“順其自然”四個字念了一遍又一遍,就聽到最後那句,不覺莞爾:“在嫂子眼裏,我好像是個透明人,腦袋上會冒文字泡不成?”
嫂子撇撇嘴,幫她拉開車門,再一把塞進車裏:“一個兩個的都固執得要死,真是一家人。”再沒好氣地敲敲前排車窗,“趕緊走吧,今兒太冷。別讓她在外頭多待。”說完就一溜煙跑回去了。
阿和哥笑着扭頭看她:“喲,又把你嫂子弄生氣了?”
她搖頭輕笑:“改天給她賠禮道歉。”
“拉倒吧,她對你生氣從來氣不過五分鐘,比對我強多了。”窗簾緊閉,阿和哥體貼地按下隔板按鈕,繼續道,“她最近老跟我念叨說覺得你有些沒精神,問你這段時間是不是太累了。還拷問我是不是有事瞞着她。我覺得吧,也瞞不了多久了。”
“有這麽明顯?”她忍不住又開始琢磨到底有多少人已經覺察了這件事,“哥你覺得呢?能看出來嗎?”
阿和哥嘆氣:“我已經知道了,當然能看出來啊。不過我看我爸媽好像被你騙過去了,應該還不是那麽明顯吧。你嫂子心細,又跟你熟得冒泡,要不估計也看不出。”停一停,他又道,“頭還暈嗎?要不要躺一會兒?”
“還好。”她說着,半靠到座椅上。整個後排空間都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對面來車的車燈,也看不到路燈灑下的幽光。阿和哥也沒再出聲,她的世界陷入這片黑暗的寧靜,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她自己,只有微微的胎噪提醒她仍在回家的路上。
不知怎的,就在這一片狹小的暗沉的空間裏,她忽然想起了前一天牟穎誇張的口型,還有那看向擋板的幽怨眼神。
“這不是故意誤導人家嘛!明明司機也是心腹幹嘛要一直拉着擋板!”那一瞬她幾乎可以讀出那人的內心OS,即使在暈暈沉沉當中,仍然覺得有幾分好笑。
拉下擋板和窗簾只是為了避開諸如忽然閃過的遠光燈之類的強光刺激。如果她的小助理知道了緣由,又會怎麽想呢?是不是也會覺得,她果然已經是一個連基本生活都快要無法自理的廢人?
微微上~翹的唇角緩緩下落。黑暗裏,她極輕極輕地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晚了一點。以後如果臨時請假也會在前一章評論裏說明~
謝謝一般會社員同學的地雷~愛你麽麽噠~^_^
一般會社員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6-10-16 12:43:34
☆、關鍵信息
不能開車,不能喝酒喝茶喝咖啡,不能吃任何刺激性的食物,必須嚴格控制攝鹽量和飲水量,不能坐飛機,不能長途乘車,不能熬夜,不能過度勞累,不能感冒,不能有強光刺激,周圍環境不能太吵鬧,不能情緒激動,不能……不能……不能……
最初确診時,對着好幾頁的醫囑,她只問了兩句話。
“能治愈嗎?”不能。
“會致命嗎?”不會。
這是一個多可怕的玩笑。它将伴随她一輩子,縛住她的手腳,淩遲她的身體,摧毀她的驕傲,無論歡喜憂傷,無論貧賤富貴,它都會極盡忠誠地、無比惡毒地陪她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堅強,卻仍在那一刻嘗到了絕望的滋味。
但她不能放棄。她可以失敗,但絕不能放棄。從小到大,父親一直試圖讓她堅信,自殺是懦弱的行為,放棄是弱者的自我保護,他們只是無法接受自己不斷失敗的痛苦事實。他說,強者會擁抱失敗,失敗的痛苦會讓他們更加堅強。他成功了。如他所願,她從來不怕痛苦,只害怕自己不敢面對痛苦。然而這一次,當這痛苦無處不在并且永不會停歇的時候,她還是害怕了。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想到了放棄,想到了逃避。
不得不說,牟穎那幾句話恰好擊到了她的痛處。達不到最基本的要求,不斷給別人添麻煩,恰恰是如今她潛藏在心底深處的自我認知,亦是她深惡痛絕卻無力擺脫的現實。
事實上她一直對情緒控制得不錯,生病以來更是輕易不肯動怒,但那一刻的羞愧與惱怒仍然直沖頭頂,讓她難得失态,也讓她一整個下午都隐隐頭痛。
她知道,牟穎并沒說錯。至少她自己也的确是這麽認為的。這憤怒與其說是對牟穎,不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