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沐浴

“願意!”生怕對方反悔,牟穎沖口而出這兩個字,才驚覺自己好像表現得太急切了些,被那人似笑非笑地掃一眼,頓時讷讷不成言,一扭頭匆匆忙忙躲進洗手間。

“我……我去調下水溫。”聲音遠遠飄過來,一副理直氣壯的神氣,逗得曾以萱又彎了彎唇角。

真是小傻瓜一個。明後兩天怕是要把她吓得不輕,先給點福利打底吧……

不,現在多半已過了午夜,應該說是今明兩天才對。

她微微蹙了眉,看着仍然在慢慢旋轉的天花板,靜靜數着自己的心跳。

明明心電監護儀就在床邊,卻因為擔心會引起劇烈眩暈,連頭也不敢轉,于是她也就無法看清屏幕上面顯示的心跳血壓等數字,只好用這簡陋的辦法盡量了解自己目前的狀态。

心跳依然有些偏快,身上的冷汗還未幹,頭暈也只是緩解并未消失,最糟糕的大概是體力已經臨近枯竭,能否撐過整天會議……還真沒有全然把握。

第一天的勝利并不會讓姑姑心滿意足,她這人有些完美主義,一向愛把事情做到極致,既然第一天已試過她,第二天她又怎麽可能放過機會?

雖說是要演戲,但這演出的時機卻需要好好琢磨。如同她很了解姑姑一樣,姑姑也很了解她,也許還要更透徹一些——畢竟,她是在姑姑眼皮子底下一點點長大的,從小她鬧的笑話賭的脾氣都被姑姑看在眼裏,而小孩子即使多聰明也好,小小心機又怎麽可能瞞過一個在真實世界摸爬滾打許多年的成年人的眼睛……何況,那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成年人,那是她曾經全心信任和喜愛的“最棒的”姑姑啊,那是她曾經視為偶像分享過自己無數小秘密的姑姑啊。

所以,她必須要真的撐到撐不住之時才可以倒下。那分分秒秒的煎熬才是說服姑姑最有力的證明,讓她親眼看着她苦苦支撐,讓她親眼看着她咬牙逞強,讓她親眼看着事件像她預計的那樣一步步演變,讓她親眼看到一場看似完美卻留有細微破綻的演出。大大的誘惑,稍縱即逝的時機,再加上一層層的細致鋪陳,不信她這次不會心随意動。

畢竟,已嘗過鮮血滋味的獸,早将那肥美的滋味永久留在自己的味蕾。如何能眼睜睜看着那唾手可得的獵物悄然遁去?怎麽能舍得不用自己最擅長的隐匿追蹤一擊必殺的絕技?

龐大的曾氏就這樣近在咫尺。于情,于理,都不再有人能阻攔您了。

姑姑,您滿意了嗎?

好好享用您最後的美好晚餐吧。

您讓我失去的,我無法再拿回,只好讓您也嘗嘗這失去的滋味。

抱歉,您想要的我不能給您。而您已擁有的,我也要一點點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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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您和我都能挺住,讓我有時間,慢慢把它們一一實現。

墨色長發映着如雪面容,密密的睫毛微微翹起,随着呼吸輕輕顫動,給這精美如雕像的人兒添上一些生氣。卧室裏只遠遠在角落裏開了盞臺燈,光線暗得很。她的身體半掩在陰影裏,光與影正巧在她身體一側相交,将她面上的幾滴水光映得晶瑩剔透,折射出五彩的線條。整個畫面明明安靜優雅,看去卻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牟穎調好水溫,在洗手間裏深呼吸數次,轉身而出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她心心念念的人橫卧在寬大的床上,雙眼微阖,呼吸輕而急,唇色淺淡,冷汗涔涔,顯然并沒有睡去。

心裏一痛,滿懷的旖旎心思瞬間變消散于無形。

她靜靜走到床前,半跪在床頭俯身,低聲開口:“水好了。”

那人唇線微啓:“嗯。”

卻一動也不動。一副泰然等沐浴的樣兒。

牟穎失笑,低頭在她微涼的唇上啄了一口:“準備好了?”

那人閉目不答,卻輕輕笑了笑。那一笑并無聲息,又轉瞬即逝,卻讓她心裏軟得一塌糊塗。怕扶快了人家頭暈,牟穎慢慢扶起那人,讓她靠到自己肩頭緩了一小會兒,才把她輕輕架起來。

這些日子因為時常對曾大小姐又扶又攙又抱又架,牟特助體力值漲了不少,雖然還是會累,卻早已不如第一次時那般吃力,還有些餘力可以想東想西。這會兒曾以萱狀态其實也還好,可以自己承受大半重量,只是因為眩暈才需要有人提供些許支撐及指點方向,說白了扶着就行,根本沒必要架着。

牟穎上來就架住她一方面自然是因為疼惜她想替她省點力氣,另一面嘛,也是因為有點小小私心——咳咳,盈盈纖腰當然比細細臂膀更讓人心神激蕩,更別說這個姿勢她可以光明正大時不時碰到人家的某個禁區喔,柔柔觸感配上那人低低的喘息……這真的不能怪她嘛!能架自然要架!

遇見曾以萱之前,她從未對別人有過任何特殊感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念書時她也曾疑惑過自己的性向,查過許多資料之後一度以為自己是無性戀——簡單說就是對誰都沒有那種沖動,不愛*只願精神戀愛的那種。後來因為家裏的變故,也就沒時間精力再去琢磨這個。誰知曾大小姐竟然打開了她的新世界……她不但想護着她、陪伴她,也想挑逗她、占有她……很想很想。

當然,她也很願意把自己的所有都給她。同樣……她也非常期待那一刻的到來。

她開始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人用那麽多美好的詩句形容過那種感受。和你見過最美好的人你願意為之付出生命的人一起,用你們最緊密的聯系相互融合,一起呼吸,一起心跳,一起沉醉,一起到達鳳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的确,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幾乎,沒有之一。

但那并不代表她希望立刻馬上開始。不,恰恰相反。她願意等待,她願意等到那人與她一樣有着相同的渴望,她願意為了那一刻的完滿等到生命的盡頭。

不必早,不會晚。

短短的路程走完,她關上門,先把人扶着坐下,穩了穩自己的心跳,蹲下來,伸手輕輕觸了觸那人腰間的系帶。只要輕輕一拉,那帶上的簡單系結就會松開,潔白睡袍下的美麗*就會盡顯眼底,無遮無蓋。但……

“你自己脫?”她低低道,自己都能聽出自己的心慌意亂,“還是……我幫你?”

那人又笑了。這次竟笑出了聲。

“嗯?你幫我吧。”一本正經說完,果然周圍默然一片,曾以萱自己不由咬唇忍笑,半晌才又接道,“不敢麽?”

那一笑宛如冬日冰溶,直看得牟穎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聲音:“怎麽會不敢!”

話是這麽說,手卻還在那系帶上猶豫,心理建設做了又做,才一狠心,手上用了些力氣。

系帶随着這一拉輕輕散開,她下意識地閉了閉眼。

“原來真的不敢啊。”那人吹氣如蘭,在她耳畔輕笑。

她死死閉着眼,眼底仍是那一瞬的耀眼。怎麽會有人那麽完美?直讓人在她面前自慚形穢。

她知道她比她高,她比她瘦,她比她美;她羨慕過她的背後線條,感嘆過她的胸前曲線,觸碰過她的纖纖細腰;她甚至也曾替她更衣,瞟到過某些特殊局部,然而……俯瞰全景仍是讓她在那一瞬間幾乎窒息。

如果硬要比較的話,在她有限的人生經歷裏,大概只有第一次見到曾以萱側臉的時刻差可比拟。

“我以前總不明白為什麽有人喜歡畫*。”她喃喃道,聲音低得近乎耳語,“學形體的時候畫畫就算了,為什麽有人總愛畫呢……人體不是要配上各種服飾才會更好看嗎……光光的有什麽趣?”

現在她懂了。

原來真的有人美到所有衣飾都顯得多餘……

那人靠在她肩上輕輕笑了:“果然還是不情願,拖來拖去都不肯幫我洗。”

她忍不住也笑了,伸手環抱住那人:“這輩子都幫你洗,好不好?”

“咦,下輩子就不願了啊……”那人似嗔似怒似歡喜。

她抱着那人猛搖頭:“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說到氣息幾乎都接不上,才想起來其實有更簡單的表達——“生生世世我都願意。”

那人也伸手抱住她,低低笑道:“一起?”

她愣了愣,又紅了臉:“我洗過了……”

“嗯?”那人顯然不想要這答案,只輕輕一聲便打回了她所有的猶豫,帶來了全部的歡喜。

“一起。”她輕輕說,像是在神像前虔誠地許願,“在一起。不分離。”

浴缸寬大舒适,兩個人洗仍綽綽有餘。曾以萱靠在浴缸壁上,閉着眼,長發飄散在水裏,浮浮沉沉。牟穎半跪在她身側,細細替她清洗。水是最适合的溫度,人是最親密的那一個。這一刻的溫存妥帖平靜如許。

而隔着厚厚窗簾,雪花飄然而下。

不用太久,整座城市就會再一次被大雪覆蓋,潔白宛如天使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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