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以心交心

慕疏風在一旁靜聽, 明白些許崔景行話中含義, 只是想要教育顧春風節儉忌奢,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在他看來,只要告訴顧春風奢侈浪費的事情不要做就好了。

崔景行贊許了顧春風兩句, 這孩子的确是個聰明的娃娃,可惜出身不好, 沒有生在後宮, 既不是皇帝的親兒子, 背後的母族勢力也不強大,不然即便不用慕疏風幫助,日後也能成為一個賢良君王。

顧春風被誇了之後,高興地跑回書房去練字了。

崔景行則捧着含羞草回了卧房, 進門前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推開門,将含羞草放在花盆上, “草兄, 你今日怎麽回來的如此早?”

慕疏風冷哼一聲, “閑來無事,便回來了。”

崔景行一時無語,最近國事繁忙, 皇帝不管事, 明明他這個宰相都要忙瘋了,居然還說閑來無事?

慕疏風好面子,不想提起自己被顧春風抓到了事情, 便不提這個話茬,談論起方才自己在心中的疑慮,“一個國家想要長遠發展,個別人犧牲利益在所難免,更何況是花草樹木飛禽走獸?想要仁愛天下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你若是想教導他節儉忌奢,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談論起正經事,崔景行就沒辦法繼續順着他了,“可是慕大人如此教導當今聖上的結果如何?”

慕疏風心頭一跳,“我的說話,關慕疏風什麽事?”

崔景行陪着他裝傻,“自然不關慕大人的事,我只是在拿他做個例子。慕大人的确有經邦治國的大才,可他作為老師卻實在不稱職。別人說慕大人內懷野心,但我與慕大人相交多時,自然知曉慕大人的為人,他是真的想教好皇帝,可惜結果卻不盡如人意。”這也是慕疏風被朝臣诟病的主要原因之一——刻意養廢皇帝。

慕疏風也知道自己教孩子不行,所以才把人扔到崔景行這裏,可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

崔景行道:“皇帝也是人,既然是人自然就難免有逆反心理,更何況他是萬人之上的那個人,我以為教育這種人堵不如疏,不妨試試用他能接受的話,去引導他。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心中的明君應該是仁愛天下的,他做不到顧及所有人的利益,但卻能本着仁愛天下的本心去治國,将所有百姓、草木、禽獸當做自己的父母子女。”

慕疏風行事風格一向霸道,他敬佩崔景行的想法,但卻不敢茍同,“只要大的方向沒有錯,最終的結果是天下太平,本心不本心并沒有那麽重要。”所以他才要把攬天下大權,因為他只需要讓事态按照他的規劃走,最後天下太平就可以了,沒必要去顧及什麽仁愛本心。

崔景行道:“沒有了本心的人則心念不定,宛如水中浮萍随風飄搖,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以慕大人這種霸道獨行的治國之策,若是有一絲私心,只怕最後就真成了亂國之源了。這種人治國的風險太大,有一分偏頗,都是國家和百姓承受不起的損失。”

慕疏風能把攬朝政多年沒有私心,大興國的大方向發展沒有錯誤,還真多虧了慕疏風是個妖精,畢竟妖精的壽命很漫長,它們的欲望也沒有人類那麽複雜。

慕疏風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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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景行低頭看着花盆裏的含羞草,草葉子上的傷痕恢複的很慢,現在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他嘆了口氣道:“更何況,若是以前不知道草木有靈還好,自從與草兄相識,我也沒辦法真的将草芥視如無物了。所以也希望新的皇帝,能夠對草兄的同類友好一些。”

含羞草下面的小葉子顫抖了一下,“你.......”

崔景行安安靜靜地等着它繼續說話。

慕疏風想要問崔景行,是不是為了他才這麽大費周章地教導顧春風?但話到嘴邊,他卻不知該怎麽說,畢竟剛剛才偷聽到崔景行疏離的言論,若是他問出口反而像自作多情。

“你帶我去洗澡。”最後慕疏風還是将自己的話茬壓了下來。

崔景行伺候草大爺的時間久了,洗澡倒也沒什麽不習慣的,只是想到這是慕疏風的身體,他免不了面紅耳赤心中尴尬,最後将含羞草泡在水盆裏,就轉身別過頭去看書了。

慕疏風第一次受到冷待,也有點生氣了,這書呆子就巴不得和他劃清界限嗎?若不是方才他在門口偷聽,還不知道崔景行到現在都不能信任他!

可是慕疏風一着急卻忘了,他偷聽到的是崔景行想要和“慕疏風”疏離,而不是和他含羞草疏離。只是此時慕疏風一時情緒激動,氣得直接從水裏跳出來化作人形,跳到崔景行面前,一把将他按在椅子上,雙手撐着兩側的椅子扶手,将崔景行圈在了懷裏。

崔景行看着鳳目翠眸的慕疏風,呼吸微微一頓,不自在地撇開臉,幹笑道:“草兄,怎麽化成人形也不打個招呼?”

慕疏風冷着臉道:“你把我當做什麽?”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這麽真心誠意地善待一個人類!連自己的字都告訴崔景行了,可是崔景行居然還想着疏離他,根本就不信任他!

崔景行聽出慕疏風似乎生氣了,不解地問道:“草兄這話是何意?”

“我......”慕疏風此刻冷靜了些許,發覺他現在實在沒有立場指責崔景行,因為他還是不是“慕疏風”,憋了半天最後冷哼一聲,“自己反省!”

“......”崔景行輕輕咳嗽了一聲,“要不給點提示?”

慕疏風直起身子,抱臂冷笑,“你看到我這張臉,你不覺得愧疚嗎?慕疏風對你那麽好,你卻還把他當成外人,說什麽把命拴在他身上,就像是在下賭注,他就那麽不值得你交付真心?”

崔景行心裏很驚訝慕疏風突然的質問,但轉而想到可能是他和崔恩的對話被慕疏風偷聽了去,但他也沒法解釋自己的私心,只在面上猶豫道:“可是慕大人對我好,那是因為我長得像他的故人。”

“天底下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那依草兄之見,慕大人為何對我如此特例?”崔景行腦子一熱便問了出來,問出後心中免不了有些後悔自己的唐突,可卻又忍不住想聽聽慕疏風的答案。

慕疏風聞言愣了下,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或許一開始是為了那張臉,但後來他把你當成了至交好友。”

崔景行一時到不知該怎麽接話了,心裏莫名有些失落,他都不知自己方才在期待着什麽,最後說道:“你又不是慕疏風,怎知他心中所想?”

“......”慕疏風這輩子都沒憋過這氣,想要諷刺都不知從何諷刺,畢竟最初想要隐瞞身份的是他,如今變着法的圓謊的也是他,被自己的謊話給坑到的還是他。

崔景行推開慕疏風,起身想要離開這個逼仄的空間。

慕疏風垂眸看着崔景行的腦袋瓜子,怎麽看怎麽舉得像塊榆木,氣得一巴掌扣在崔景行的腦袋上,用力捏了兩下。

“吱呀——”卧房的門板被推開,崔恩端着茶壺愣在了門口,屋裏那身材修長的人雖然頭發有點綠,眼睛有點綠,但樣子是慕疏風沒錯,“慕,慕,慕大人?你們.......”

崔景行瞥了慕疏風一眼,咬着牙笑,編,接着編。

慕疏風活了幾十年,從未像今日這般狼狽過,他裝作冷靜地對着崔恩點了下頭,然後負手離開了這裏。

崔恩茫然了,“少爺。”

崔景行擺了擺手,“鬧着玩呢。”

“呃,慕大人真是童心未泯。”崔恩尴尬地笑了笑,一時竟忘了問慕疏風的頭發怎麽變綠了。

慕疏風狼狽地回了慕府,府裏的妖怪發現他神色不對,也沒有人敢上前來問。慕疏風叫來一只麻雀,“查一下崔景行的身世。”

麻雀歪了下腦袋,“主子,打探消息這種事,螞蟻比較在行。”

慕疏風道:“年代已久,而且崔景行以前并不在京城。”

“那我現在就聯絡全國的麻雀去查查。”

“恩。”慕疏風頓了下道,“重點查一下二十年前崔景行的經歷。”

“是。”

慕疏風食指輕叩桌面,心裏也有些納悶,自己居然如此重視崔景行,若說是好友未免有些越界了,過去他和慕白相處也未必能做到這種地步。

“噗通!”一只花貓從屋檐上掉下來。

慕疏風被打擾了思路,皺了下眉,“查出是誰想要對崔景行下殺手了嗎?”

花貓喵喵喵了一陣。

慕疏風鳳眸一擡,一字一頓地低聲默念,“安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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