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2天

大雪紛紛揚揚的下了一夜, 蘇江一夜沒合眼。

及至破曉,他才朦朦胧胧的睡着,但意識裏夢和現實胡亂交雜在一起, 他猛地驚醒, 一身冷汗。

他坐起來拉開窗簾,天光乍破傾瀉而入,床上雜亂無章, 可見他睡着後經歷了什麽。

從床頭摸到煙, 拿起打火機點了一支, 點的時候手還在抖。

一支煙抽完, 他拿過手機給程逸發了條消息:幫我找個好月嫂吧。

程逸難得早起, 回:照顧誰?

蘇江:桑茵今天做手術。

程逸發來一串省略號,然後給推過來一個月子中心的號碼。

蘇江:謝了。

那頭遲遲沒回, 等到蘇江洗了個澡出來才看到消息。

程逸:有些事兒該放下還是得放下。

-不能為了她搭上你的一輩子。

-這些年, 你欠她的也還清了。

蘇江摩挲着手機,往後一仰,開始放空自己。

***

黎冬沒去游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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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江有事, 讓蘇原帶她去,臨出門她選擇了在家做題,反正她和蘇原相看兩生厭, 又玩不到一起。

她坐在桌前做了一份數學卷, 對完答案後拿過英語卷做, 剛做到一半,門鈴就響了。

黎冬走到門口,門鈴一共響了7聲。

她開門,門外的人剛擡起來手,正打算摁第8下。

“怎麽是你?”蘇原問。

黎冬往裏面走, 答非所問,“哥哥不在。”

蘇原停在門口,一直沒動,良久之後才應了聲嗯。

“你不進來嗎?”黎冬已經走到了廚房,她往後瞟了一眼,見蘇原像個木頭樁子似的站在那兒,不知在思考什麽。

蘇原皺眉,邁了一步又縮回去,然後又邁,同樣的動作重複了三次,他才進來,然後啪嗒關上門。

黎冬轉身,笑了。

幼稚。

蘇原坐在餐桌前,悶聲問:“他去哪了?”

“不知道。”黎冬回答。

“你做什麽吃的?”蘇原不耐煩的吼了一聲,還伸腳踹了桌子一下,發出噔的響聲,随之而來的是他倒吸涼氣的聲音。

黎冬又笑,把自己做好的煎蛋三明治給他放過去一份,目不斜視的回到廚房。

直到背過身,她才說:“給你做吃的。”

“不是。”蘇原翻了個白眼,無奈道:“你就和他住一起,都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不知道。”黎冬把自己的那份也做好,坐在他對面低着頭開始吃。

她吃的時候很小口,慢悠悠的。

蘇原看了她一會兒,黎冬才緩緩擡起頭,嘴角還有油,她問:“你不吃嗎?”

蘇原:“……”

黎冬又低下頭,嘟囔道:“早知道不做了。”

蘇原:“……”

他終于忍無可忍敲了敲桌面,“沒有刀叉和筷子,你讓我拿什麽吃?!手抓飯嗎?!”

黎冬聞言擡起頭眨眨眼,一臉無辜,“你自己不會拿嗎?”

蘇原:“……”

蘇原吃東西很快,像是要把誰撕碎似的,咬的時候還刻意發出咯吱的聲音,聽起來像大老鼠在吃米糧。

他比黎冬吃的還快。

刀叉往那一放,翹着二郎腿,吊兒郎當問:“去游樂園嗎?”

“不去。”黎冬囫囵回答。

“為啥?”

“想做題。”黎冬說了之後怕蘇原杠,又補充了一句,“馬上期末考試了。”

蘇原如她所願沒再說話。

待到黎冬吃完擡起頭來,她發現蘇原已經睡着了。

就那麽閉着眼睛,後仰在椅子上,整張臉都朝天,雙手抱臂,依舊是那麽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黎冬坐在他對面,看到了他眼底的烏青,鬓角處還有一絲血跡。

她怕吵醒他就沒有動,把盤子輕輕挪開,坐在那兒發呆。

剛下過一場大雪,外面的一切都是白茫茫。

天空像是被水洗過一樣藍,還有白雲飄來飄去,從東到西,從南到北,每一朵雲的方向都不一樣。

不知什麽時候她也緩緩閉上了眼睛,腦袋枕在胳膊上,臉朝着窗外,長長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陰影。

黎冬感覺自己的身上好像堆了千斤重擔,肩膀也動不了,她掙紮着緩緩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蘇原,只是臉被放大了很多倍。

他就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甚至他的呼吸還能落在她的臉上,感覺到溫熱。

黎冬下意識伸手往後一推,孰料沒推倒他,自己胳膊發麻,沒什麽力氣,一個重心不穩就往後仰去。

她的瞳孔微縮,甚至來不及驚呼出聲。

蘇原眼疾手快,立馬把她給撈了回來,只是沒能站穩,朝着相反方向摔了下去。

蘇原率先倒地,黎冬就那麽壓在他身上倒了下來。

下巴磕在他的肩膀,感覺牙都要碎了。

她疼的整張臉都皺成一團。

沒等蘇原說話,她就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揉着自己的下巴,蘇原還發着愣,她伸腳踢了他的腿一下,“你不起來嗎?”

蘇原:“……”

“怎麽了?”黎冬鼓着腮幫子,有些生氣。

蘇原惡狠狠瞪了她一眼。

“起不來了嗎?”黎冬問。

蘇原:“……”

良久的對峙之後,蘇原朝黎冬伸出手。

“拉我一把。”他說。

黎冬噗嗤笑。

屁小孩兒。

她把蘇原拉起來,順帶替蘇原拍了一下身上的土,剛拍了兩下,蘇原就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拿開。

黎冬也不管他,回到餐桌前收拾殘局。

剛走過去就發現了被掉在地上的毯子,她看了眼蘇原。

蘇原的臉蹭地紅了,“你不要誤會啊……我……我就是看你……看你可憐……”

“我沒誤會。”黎冬蹲下去把毯子拿起來,有些硬,她又摸了兩下,眉頭漸漸皺起來,“你從哪兒拿的?”

蘇原:“沙發邊的櫃子裏。”

黎冬抿了下唇,把那東西放到了沙發上。

繼續回到餐桌前收拾。

蘇原冷聲:“怎麽了?”

“沒事。”黎冬一直低着頭,“謝謝。”

蘇原看了眼沙發,又看了眼她,又問:“到底怎麽了?少陰陽怪氣的。”

“我沒有……”黎冬話還沒說完,蘇原就威脅道:“你要是不說我就……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黎冬:“……”

她站在廚房裏,背對着蘇原,慢悠悠的說:“那個是沙發罩。”

帶着幾分笑意。

蘇原:“……”

黎冬洗完碗,發現蘇原正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她看了他一眼,往房間裏走。

快走到門口時,蘇原喊住她,“你做什麽去?”

黎冬:“做題。”

“煩死了。”蘇原踢了下茶幾,“去游樂園。”

黎冬:“不去。”

“他讓我帶你去。”蘇原說:“換衣服,跟我走。”

黎冬咬了下唇,“不想去。”

“那你想幹嘛?”蘇原問。

“想做題。”黎冬說。

蘇原就用那種你怕是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幾秒之後走到她面前,直接擋住了她眼前的所有光,大手捏着她的肩膀,“換衣服,去游樂園。”

“不去。”黎冬皺眉。

蘇原看她。

黎冬嘆了口氣,“外面下了大雪,游樂園也不好玩。”

“有室內項目。”蘇原說。

“都不好玩。”黎冬說。

“那你想玩什麽?”

“室外的。”黎冬摁着自己的太陽穴,認真的敷衍,“比如過山車。”

蘇原沉默了會兒,又推着她往前,黎冬急了,聲音拔高了幾分,“你幹嘛?!”

“跟我出去。”蘇原霸道的說:“今天他把你交給我,我就得負責。”

“你好煩哦。”黎冬忍不住吐槽,“我真的想做題。”

“回來再做。”蘇原說:“你必須跟我出去一趟,至于玩什麽,自己想。”

黎冬頓住腳步,隔了幾秒才慢悠悠說:“我們……去樓下吧。”

蘇原:“嗯?”

黎冬:“打雪仗。”

***

身為一個地道的南方人,黎冬從來沒玩過打雪仗這種暴力游戲。

她想象中的打雪仗應當是幾個人捏一個小雪球,然後把雪打在對方的身上,雪球甚至有可能在半空中碎開,化作紛紛揚揚的雪花,伴随着風的方向飄散而去,重新灑落在身上。

但現實是——

蘇原随手一捏就是碗大一塊的雪球,捏的又大又緊實,一個雪球砸在她肩膀,感覺瞬間發麻,然後雪球在她的肩膀處化開,慢慢打濕她的衣服。

這還算好的情況。

蘇原甚至會把雪球扔到她的脖子裏,整個人就感覺進入了冰窟,渾身發冷。

黎冬步子小,追不上他,手上也沒勁兒,很難把雪球扔到他身上,基本上被他吊打,不一會兒身上就堆滿了雪,她像是個雪人兒。

打了二十分鐘,黎冬氣喘籲籲的坐在地上,沖着蘇原直搖頭,“我不玩了。”

蘇原也往她對面坐,嘲諷道:“弱雞。”

“嗯。”黎冬痛快承認,“你太厲害了。”

蘇原冷哼一聲,“那肯定。”

黎冬開始扒拉自己脖子裏的雪,她斜着腦袋,雪花從她的脖子裏飛出去,還有的已經化成了雪水,沒法弄。

她凍的兩手通紅,身上全是白雪。

蘇原見她弄得艱難,伸手給她拍了幾下,黎冬往他相反的方向退。

“你過來。”蘇原不耐煩地說。

“不去。”黎冬鼓了鼓腮幫子,“疼。”

“我沒用勁兒。”蘇原說。

黎冬:“用了,勁還很大。”

“煩死了。”蘇原不再理她,把臉別到了一邊。

不遠處有一家人也在打雪仗,孩子把雪扔在父親身上,父親咯咯笑,母親在不遠處看着,時不時的給拍幾張照。

隔了會兒,他聽見黎冬嘆了口氣。

蘇原扭頭看,黎冬眼睛紅了。

他低嗤,“矯情。”

黎冬輕哼,“你也是。”

蘇原別過臉,“我才沒有。”

黎冬吸了下鼻子,“你眼睛紅了。”

“你看錯了。”蘇原說。

“那你回頭來。”黎冬激他,“我再看一眼。”

蘇原許久沒說話。

等到四周都安靜下來,風卷過地面發出沙沙的聲響,他才悶着聲音問:“你跟你父母一起打過雪仗嗎?”

黎冬在風中搖頭,風吹過她的發梢,“沒有。”

“好巧。”蘇原笑,“我也沒有。”

黎冬嘴角勾起個弧度,她眯着眼睛望向遠方,那裏是蒼茫白雪和溫暖人間,構築出了最燦爛最絢麗的世界,只是那個世界與她無關。

她是游離在那個世界的邊緣人,像風一樣,在人間游走卻永遠捉摸不到。

“那你想要嗎?”黎冬問。

蘇原說:“以前想,現在不想了。”

黎冬手心裏捏了一塊雪,雪在她的掌心化開,成為水。

她往蘇原的肩膀上灑,有的落在他脖子裏,蘇原回過頭看她。

黎冬笑着說:“我也是。”

“沒得到的,時間久了也就不想要了。”

蘇原偏着頭看她,隔了幾秒,他伸手在黎冬的眼睑下楷了一把,是晶瑩惕亮的水珠。

他輕哼,“睫毛精。”

黎冬回:“紅臉怪。”

兩個人就那麽看着,然後同時擡起頭望天。

眼淚順着臉頰落到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鴨,前兩天 狀态不好就一直沒寫。

今天考試的小朋友加油,祝你們蘇原附身!只要想考就是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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