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8天

恽縣多雨。

上午尚晴的天到了下午說變就變, 黑雲烏泱泱的壓過來,很快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街邊的小攤收了不少,黎冬一聽到打雷就開始關窗戶, 外面的風呼啦啦的吹進來, 帶着雨絲落在窗邊的書上。

蘇江才幫忙一起把窗戶關好。

房間裏沒那麽悶了,下了場雨後燥熱也減輕幾分。

蘇芮從墓園回來之後就去了黎冬的房間,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很快睡着。

黎冬和蘇江坐在沙發上看雨景。

噼裏啪啦的雨落在玻璃上, 富有節奏感。

一直到傍晚, 外面雨下的小了之後, 蘇芮才從房間裏出來。

“吃飯去麽?”她随手把一頭長發紮成馬尾, 若無其事的問。

黎冬和蘇江都愣了一下。

“愣着幹嘛?”蘇芮問:“你們吃過了?”

蘇江最先回過神來,“還沒。”

***

依舊是黎冬帶地方。

這次換了一家大點兒的酒樓。

Advertisement

蘇芮拿着菜單把這裏的特色菜都點了一遍。

面對蘇江和黎冬探尋的目光, 她沒做任何解釋, 只是低頭抽了張紙巾,把面前的茶杯擦了又擦,只是有些泛黃的痕跡怎麽也擦不起來, 看上去還是髒兮兮的,她只好讓服務員換了個杯子。

菜上來之後,她每一個都嘗, 認真極了。

一頓飯吃了一個小時, 蘇芮的筷子幾乎沒停過, 吃到最後,蘇江都差點去搶她的筷子。

她只是笑着,“一天沒吃飯了,我餓。”

晚上的恽縣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街上的小攤極為熱鬧, 撐着大傘在雨中亮起昏黃燈光,每一幕都像是文藝片電影中的長鏡頭,适合不斷放大。

走到一處長街,黎冬忽然開口,“以前媽在這裏擺過攤,賣襪子。”

現在這兒擺攤的一個老人家,用一個袋子墊着,上面擺滿了發卡等飾品,從內到外都透露着廉價。

蘇芮哦了聲。

往前走了幾步後忽然停下,退回去蹲下問那老奶奶發卡怎麽賣。

付款的時候發現老奶奶沒有二維碼,只收現金。

她遲疑了一下,正要回頭,黎冬已經給她遞過了一張一百。

蘇芮把錢遞給老奶奶,拿起自己挑好的飾品,說:“不用找了。”

老奶奶的布包裏裝的都是零錢,一塊和五塊居多,一百放在裏面顯得格格不入,但她把五塊的都拿出來,數夠了給蘇芮遞,蘇芮以為是她沒聽到自己的話,就又說了一遍,“不用找了。”

老奶奶笑着朝她搖搖頭,“得找。”

蘇芮沒接,老奶奶的手就那麽舉着。

在那一瞬間,蘇芮好像看到了趙秀然。

她笑着把錢舉起來,眉間全是皺紋,也是這樣和來來往往的客人做交易。

蘇芮把錢拿回來,然後把地上的那些東西都要了,直接給了她三百。

老奶奶還想說些什麽,蘇芮已經包着東西走了。

步履匆匆。

黎冬和蘇江對望了一眼。

黎冬說:“姐姐很愛她。”

“她是刀子嘴。”蘇江說:“先把所有壞話說盡,之後你看到的就都是好的一面。”

蘇芮這渾身帶着刺的樣兒也是從趙秀然走後才開始的。

她們在街上晃晃悠悠,一直到晚上十點鐘才回家。

蘇芮把那些買來的飾品放到背包裏。

蘇江問她:“要帶回去?”

“嗯。”蘇芮說:“送人。”

“誰?”

蘇芮沉默了兩秒,随手拿出一個別在自己頭上,“我自己戴。”

蘇江嗤笑了聲。

蘇芮皺眉看向他,蘇江說:“你可以适當的交些朋友。”

“過了那年紀,再交朋友有意思?”蘇芮說:“更何況,一個人就挺好的。”

蘇江沒說話。

黎冬糾結了會兒,拳頭握得緊緊的,還是決定上前,她走到蘇芮旁邊,低聲詢問:“姐姐,我想要三個發卡,可以嗎?”

蘇芮瞟她一眼,皺眉,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爾後從背包裏把那一包發卡都拿出來遞給她,“自己挑。”頓了頓又說:“可以給你班上女生都送點兒。”

似乎覺得哪裏不對,補了一句,“如果有人覺得你這個東西廉價,那就可以把她剔出你的朋友範圍了。”

黎冬笑,眼睛彎成月牙,“好。”

蘇芮趁着她拿發卡的時候,看了好幾眼趙秀然的房間。

老舊的磚紅色房門緊閉着,卻又仿佛在和她打招呼。

沉默半晌後,她重重的嘆了口氣,沒看任何人,卻悶聲道:“那間房,我想進去。”

進去看看她離開他們之後的日子,去看看她生命裏最後的遺跡。

有些人生,不止是母親錯過了兒女的,兒女也錯過了母親。

黎冬一路小跑着去開了門,然後讓她進屋,指着房間裏的保險箱說:“媽說密碼你知道。”

蘇芮沒應,回頭就把門再次閉上。

黎冬一步三回頭的回到沙發上,擡起頭看蘇江,“她……不會有事吧?”

蘇江揉揉她的頭發,“沒事的。”

對他們來說,最難熬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蘇芮會哭、會後悔、會追憶,但不會讓自己迷失。

他們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明白,有些東西是注定錯過的,有些東西也是注定要遺失。

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而他們在最美好的年紀經歷了最難過和最悲痛。

所以往後的日子裏,無論多艱難,他們還能笑着,還能活着。

***

保險箱的密碼是蘇芮的生日。

自從她出生後,趙秀然所有關于密碼的東西都和她有關。

蘇芮要猜出來輕而易舉。

放眼望去,這個保險箱是房間裏最貴重的東西。

它的材質和形狀都和這個老舊的房間格格不入。

沒來恽縣之前,蘇芮從沒想到在現代化科技如此發達的今天,竟然還能看到這麽多複古的場景。

不是在拍電影,就是真實的複古。

複古到令人不敢相信。

而這裏的人身上還帶着一股純天然的質樸。

趙秀然的房間更是如此,用楊木做成的櫃子,上下開合式的,邊緣已經被蟲給蛀了,全都是黑色的小孔,一張大床上幹幹淨淨,但也透露着俗氣。

保險箱裏沒錢,沒存折,堆得是一疊厚厚的紙,最下邊還有一個日記本,然後是一個紙包,特別厚的一沓。

蘇芮一個個的拆開。

那疊厚厚的紙都是趙秀然的傑作,她在上邊寫了近萬個芮字,甚至都能從順序擺放上看得出來,她練了很久,從一開始的不大公正變成了蒼勁有力的小楷。

之後是紙包,裏面全都是相片,蘇芮和蘇江從小到大的單人照和合照,每一張背面都有趙秀然寫的字。

——芮芮今天會翻身了。

——阿江今天給芮芮唱了生日快樂歌,不一會兒兄妹兩個就互掐了臉蛋。

——芮芮三歲還尿床,阿江笑話她,結果被她踢了一腳,阿江都沒還手,我問他為什麽不打回去,阿江說芮芮是妹妹,所以要讓着他。阿江真是太乖了。

……

——今天是阿江九歲的生日,孫慈給我打電話了,她讓我祝阿江生日快樂,我問她當初為什麽要走,她說要追求愛情。我不懂,城裏人怎麽把孩子都看得這麽輕。孫慈這樣,蘇成ye也是這樣,我的阿江太可憐了。

——糾結了好久,還是決定把真相告訴阿江。雖然他喊我媽媽,但我畢竟不是他真的媽媽。今天是立秋,我拿出孫慈的照片給阿江看,阿江根本不認識她是誰。也是,孫慈走的那年阿江還沒過一歲生日,連話都不會說。真相再殘忍,我也還是說了,阿江當時跑出去的背影讓我特別心疼。

——阿江回來了,他回房間做作業,背一下就耷拉下去了,我給他送牛奶,他沒再喊我媽媽,就連芮芮也不理了。

——芮芮拉着阿江的手說:你一輩子都是我親哥。阿江笑了,不一會兒兄妹兩個又打了起來,阿江還是不還手。

……

——阿江和芮芮都上初中了,兩個人還在一個班。他們學校真的好氣派,兩個人成績還那麽優秀,我為他們驕傲。

——芮芮今天說哥哥成績好還有女孩子追,她很生氣,阿江就告狀說芮芮每天都要收到兩封情書,兄妹兩人鬥嘴的時候我就在想,以後會是誰娶了我家芮芮,又會是誰嫁給阿江?

——芮芮笑起來特別漂亮。

——阿江的13歲生日,芮芮送了他一雙跑鞋。

——芮芮的14歲生日,阿江帶她去游樂園玩。

……

——爸媽又給我打電話了,讓我回去嫁人,當初沒聽他們的話帶着兩個孩子在北城,現在我媽說再不回去她就喝藥,我得回去了。但是芮芮和阿江正初三,他倆坐在一起寫作業的場景太美好了,我舍不得。

——跟爸媽說好了,等芮芮和阿江中考完就回去嫁人。為什麽女人一定要嫁人?我希望我的芮芮以後不要這樣。

——今天院子裏的木棉花開了,但是不如恽縣的嬌豔。芮芮說,南方的花種在北方,能開花就不錯了,她笑起來比木棉花好看。

——芮芮和阿江快要中考了,兩人每天不停做題,我什麽都幫不上忙,今天又拍了他們的背影。

——明天阿江和芮芮就要進考場了,讓他們早早睡覺,兄妹兩人睡着的樣子都那麽像。

……

——好好學習就能避免要一直嫁人的命運了,我這樣勸自己。今天問芮芮要不要離開北城,她好像意識到什麽了,我就只好岔開話題給她拍了照,但她笑的不開心。

——中考成績出來了。阿江是市狀元,芮芮考了第五名,兄妹兩人都可以上北城最好的高中,我太開心了,兄妹兩人站在學校門口,真好看。

——我要走了,芮芮和阿江還沒長大,我舍不得,但我媽那邊已經拖不住了,我怕她來了北城,肯定要跟芮芮和阿江說好多話,芮芮和阿江會受傷的。

——這是我拍的阿江和芮芮最後一張照片了。我在車站裏,隔着人群看過去,好多次想要回頭,但又忍住了,芮芮和阿江抱頭痛哭,我也快要抽噎過去,車站的人都勸我回去吧,但我不能啊。我媽的性格我再清楚不過了,嫁人吧,嫁人吧,嫁人之後就解脫啦。

照片上的蘇芮和蘇江在擁擠人潮裏,哭的泣不成聲。這一張照片模糊極了,只能依稀看到兩人的身影。

像是被藝術化處理過。

但蘇芮估計那會兒趙秀然已經拿不穩相機了。

這些照片是黑白的,然後慢慢變成彩色,拍攝的手法也越來越好。

這都是趙秀然十幾年的記憶,她帶着蘇江和蘇芮相依為命,然後把他們的時光記錄在照片裏,每一張都承載着她不同的希冀。

那些沒人陪伴又無法訴說的日子裏,她用文字把那些場景和事記錄下來,

蘇芮甚至沒哭。

她很平靜的看完了那些照片,然後又按照順序放回紙包裏,繼續打開日記本。

在打開之前她深呼吸了幾次,又有些糾結,但最終還是打開。

日記是趙秀然在離開北城之後開始寫的,她會标注日期,會在每一頁的最上面畫一個太陽或者月亮,每一頁的開頭幾乎都是芮芮和阿江。

——芮芮和阿江今天應該沒有哭了吧,回來恽縣已經三天了,我發現自己好像已經跟這裏融不進去了,連恽縣的方言都有點不會講了,爸媽說我沒良心,出去這麽多年不給家裏寄錢,替有錢人養孩子都沒撈到好處,太沒用了。但我有我的芮芮和阿江啊,我好想他們,不知道他們睡覺了沒有,希望睡了吧,還要夢到我。

——芮芮和阿江快要開學了,蘇成ye忙着掙錢,也不知道會不會記得給他們買新的學習用品,今天給他打了電話,雖然他對我不耐煩,但希望他對我的芮芮和阿江好一些。

——芮芮和阿江今天是第一天上高中,兄妹兩個一定又鬥嘴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被分到一個班,要是在一個班就好了,還能互相照顧。

——聽說高中的小孩都會早戀,希望我的芮芮和阿江不會,不過要是他們早戀了,我也不會反對,只希望他們能遇到對的人,這樣互相鼓勵互相進步,到最後結婚,一定是會非常幸福的。

……

——最近的身體越來越差了,阿江還會給我打電話,我卻也不太想接了。現在就是很想見芮芮,但是我不敢,走之前說好要常去看他們,結果回了恽縣就如同進了監獄,再也沒能回去過,她一定恨死我了。聽阿江說,芮芮現在成了音樂家,還會寫好多歌,我聽了以後真的好驕傲,我的女兒終于不用像我一樣了,我當年的決定應該是對的吧?

——我感覺自己快要不行了,阿冬每天上學回來還要照顧我,我真的成了一個負累,但最快樂的事情就是能聽到芮芮寫的歌,還能看見阿江演的戲,兩個人都好優秀,只是我現在晚上常夢見小時候的他們,再也回不去了,也見不到了。

——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把阿冬托付給阿江了。阿冬還在上學,如果她一直待在恽縣,以後肯定也是毀掉了的,但現在阿江有了出息,稍微扶持她一把一定也不一樣,我這個決定有點自私,對阿江來說好不公平,但我也真的沒有辦法了。

——今天給阿江打電話了,他說會來的,我放心了。但我好想我的芮芮,阿江給我發了芮芮的照片,她越來越漂亮了,但我也見不到了。

……

日記一頁頁翻過去,心就越來越涼。

蘇芮把日記本阖上,那些文字都在她腦海中一遍遍過,最常出現的字眼就是我好想我的芮芮和阿江。

趙秀然沒讀過幾年書,寫的字也不好看,還經常會有錯別字,甚至連蘇成邺的邺字都不會寫,但她偏偏能把芮字寫的極為工整。

蘇芮沒再問為什麽那麽想我也不回來看我。

這個問題注定不會有人回答,而她已經從趙秀然這貧瘠的人生裏看到了答案。

貧賤是原罪。

她回到恽縣,再沒能出去。

蘇芮把所有的東西都放進保險箱,唯獨留下了相片。

她拿着相片出房門,打開門的那一剎那,蘇江和黎冬的目光都直勾勾的望過來。

她舉着那一疊相片,悶聲喊了句,“哥。”

不說話的時候所有情緒都能被隐藏的很好,但是一開口,什麽都忍不住了。

她一步步的走向蘇江,把那疊照片遞過去,眼淚決堤。

***

他們在恽縣待了五天。

一步步走過趙秀然生前的軌跡,然後把那些東西妥帖存放,可能放在記憶深處,再也不會開啓。

但內心已經與之和解。

放過她,也放過自己。

回去的時候還是茶茶開車,蘇芮依舊戴着鴨舌帽坐在靠窗的位置,腦袋靠在車窗上,閉着眼睛假寐。

黎冬在床上坐着,把自己這幾天寫的幾版詞給蘇芮發了過去,心裏還有些忐忑。

蘇芮一直在刷手機,表情一如既往。

五分鐘之後,她給黎冬轉了五千。

黎冬:?

蘇芮:定金。

業內曲子要比歌詞值錢得多,一般沒名氣的人歌詞都賣的很便宜,哪怕是已經出名的,一首歌的歌詞兩三千就算是比較不錯的價格。

所以蘇芮給的價格蠻高。

黎冬也不懂,沒收她的錢,給她發:不用的。

蘇芮:??為什麽不用?

黎冬:我很喜歡你的曲子,所以自願寫詞啊,不用給我版權費的,哥哥是在開玩笑。

蘇芮:但我用你的詞,就應該給你錢,到時候簽了合同再詳細談版權歸屬。

兩個人就在同一個空間裏,相隔不過一米,卻不停用手機交流。

蘇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忍不住開腔,“在商量什麽?不如開誠布公的聊。”

蘇芮晃了晃手機屏幕,“聊歌詞版權。”

蘇江笑了,“看來你很滿意。”

“嗯。”蘇芮說:“以後她可以試着原創。”

蘇江:“那你豈不是少了一個禦用詞人?”

蘇芮輕嗤,“不缺。”

黎冬的歌詞很對蘇芮的胃口,跟她的曲子也很合适。

蘇芮的曲雖然很好,但她寫的很慢,靠賣曲子掙不了多少錢,基本上是去接一些音樂節目的編曲,她在業內的知名度還算可以,價格給的也算可觀。

本來就不是靠原創吃飯,這些詞對她來說是可有可無。

但對黎冬來說就不一樣了。

黎冬甚至可以憑借這些詞來奠定她的人設。

蘇芮連标簽都想好了:音樂詩人。

黎冬把這幾天寫的幾版詞都給了蘇芮,蘇芮最後一共給她轉了一萬。

黎冬不想收,但又不知道該怎麽跟蘇芮說,之前蘇芮給她留下的陰影還有些深,雖然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已經有所改觀,但有些東西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全扭轉的。

她現在只要一對上蘇芮的眼神,還是會下意識避開。

所以黎冬把求助的目光遞給蘇江,蘇江卻笑,“收着吧,就當姐姐給你的零花錢。”

蘇芮沒像以前一樣直接剛回來,算是默認。

黎冬抿了抿唇,露出個拘謹的笑,“謝謝姐姐。”

蘇芮微不可察的應了一聲嗯。

聲音很低,但蘇江和黎冬都聽到了。

黎冬看着蘇江笑,蘇江拿出手機來給她發消息:以後不用怕她,她也只是個紙老虎。

黎冬:QAQ,姐姐有點可愛。

蘇芮那別扭的樣子,真的讓人忍不住笑。

回去的路程漫漫,高速上的風景不斷往後倒退。

走到一半,蘇芮一覺睡醒,聽見蘇江在打電話,眉頭緊皺渾身低氣壓,雖然一直沒說話直到挂了電話,蘇芮還是敏銳的猜出來是誰。

“又是桑茵?”蘇芮問。

蘇江嗯了聲,摁着自己的太陽穴閉上眼睛。

“她又出什麽幺蛾子?”蘇芮說:“多少年前的事兒了,逮着沒完了是吧?”

“她爸媽吵架了。”蘇江嘆了口氣,“在鬧離婚。”

蘇芮翻了個白眼,“然後?”

“她害怕,就給我打電話了。”

蘇江的語氣平靜無波,沒有一絲生氣。

蘇芮也跟着生了會兒悶氣,隔了好久才說:“你什麽時候能擺脫她?”

蘇江輕笑,“我也想知道。”

每次都想着是最後一次,但每一次都如同在自虐,接她的電話,聽她的抱怨,和她不斷糾纏。

這像是一場盛大的自我懲罰。

不是桑茵不放過他,是他自己不放過自己。

“哥。蘇芮這次很難得的沒跟他吵架,而是一樣平靜的喊他。

蘇江微微擡眼,“嗯?”

蘇芮抿了抿唇,從書包裏拿出那一沓照片,然後翻到他們中考畢業那張,單獨遞給他。

照片上的他笑容燦爛,絲毫看不出來在幾年後會成長為那個喜歡打架鬥毆的混混。

他成績好,但也很混蛋。

蘇芮深呼吸了幾下,朝着他露出最誠摯的笑,她說:“我已經放過自己了,你……什麽時候能放過自己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號沒有被盜啊!在評論區裏說得是真的,據說晉江在做活動,關注公衆號可以領沖10塊減三塊的劵,大家快去薅阿江的羊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