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如果是其他人聽到這個報價,估計立馬就答應了。但邵清儀可是奔着十五兩來的,這十二兩還不足以讓他心動。
于是他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潤喉,然後才開口道:“還不知道掌櫃的怎麽稱呼?”
張和有些摸不準邵清儀的态度,但他還是回道:“鄙人姓張,單名一個和字。”
“原來是張掌櫃,我夫家姓賀,是一名獵戶。”邵清儀也自報了家門。
邵清儀這番不疾不徐的模樣,讓張和心中一沉,看來今天這位客人沒想象中那麽好說話。
“我夫君以往獵來的毛皮都是圖方便賣給村裏的店家了。”邵清儀說着,又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前些日子,他獵到了這一張難得的紅狐皮,我心想着,這麽好的毛皮賣給村裏的鋪子也是蒙塵,還是幹脆上城裏來賣給真正識貨的人,那才算對得起這張紅狐皮,您說是不是?”
“是是是……”張和應和着,一顆心越來越沉。
“我們村離縣城非常遠,我來一趟城裏那是非常不容易呀。”邵清儀語氣誇張地說道,“我一來縣城,就直奔隆祥,因為我聽說,隆祥商行是老字號了,價格公道,童叟無欺,好東西在這兒都能賣出值當的價格。”
“謬贊謬贊。”張和覺得不能再讓對方自由發揮下去,于是他打斷了邵清儀要說的話,主動出擊道,“賀家夫郎,這張紅狐皮品相的确非常好,但十二兩已經是我能給到的極限了,再高,可就給不出了。”
邵清儀聞言輕輕一笑:“張掌櫃,瞧您說的,我當然知道您給出十二兩已經是非常讓利了,但我這紅狐皮也就一張,我那是當自家孩子一樣看待,舍不得它受一點委屈啊!”
“那您的意思是?”張和沒想到這個鄉下來的夫郎竟然這麽難纏,一般人聽到他剛才那句話,應該就已經直接答應這筆買賣了吧?難道他還有什麽倚仗不成?
“所以您這兒如果實在給不出更高的價,那我大不了麻煩點,直接去北望市場上兜售,總會有幾個識貨的小姐夫人願意以更高的價格買下它吧?就算沒有,那大不了再麻煩點,隔一段時間就來縣城賣一次,總能賣出更高的價格的。反正呢,我也不急着用錢,這紅狐皮藏着也不會壞,您說是不是?”邵清儀笑眯眯地說道。
張和一聽這話,知道邵清儀是鐵了心,不願意按十二兩的價格出售了。
如果是尋常貨物,張和直接就送客了。
可品相這麽好的紅狐皮,的确少有,最重要的是,這可是一個難得的讨好主人家的機會!
張和思索再三,最終還是不願意放棄這上天給的大好機會。他把決定權交給了邵清儀:“那麽,賀家夫郎您想賣多少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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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兩。”邵清儀開始獅子大開口,一方面是給張和還價的餘地,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試探張和的态度,“我覺得我的紅狐皮值這個價,張掌櫃您覺得呢?”
一聽這價格,張和的笑容變了一變:“賀家夫郎,如果你拿來的是白狐皮,二十兩這個價格的确不過分。一張紅狐皮喊出二十兩的價格,你是覺得我張某人好欺負,還是覺得隆祥好欺負?”
邵清儀聞言也笑:“我哪敢呢?做生意講究你情我願,既然這個價格張掌櫃無法接受,那我也只能先告辭了。”
說着,他很幹脆收起紅狐皮,然後作勢要離開。
結果剛一轉身,就聽張和開口道:“诶,等等!”
邵清儀嘴角勾起了一絲弧度,但很快又消失不見,他佯裝疑惑地問道:“張掌櫃還有什麽事情?”
“賀家夫郎先別急,這價格還有商量的餘地!”張和沒想到邵清儀竟然這麽幹脆。
電光石火間,不願意放棄這次好機會的他,下意識地出聲挽留。
只是一出聲,張和就後悔了,這不是硬生生把主動權交給了對方嗎?
邵清儀自然也清楚這一點。
他知道一張紅狐皮是不值二十兩銀子的,報出這個價格,純粹是為了試探這位掌櫃的态度。
現在看來,這位掌櫃對這張紅狐皮是勢在必得,既然如此,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張掌櫃知道自己已然失去了價格掌控權,而邵清儀也知道了張掌櫃的急迫,經過一番談判後,雙方順利以十八兩銀子的高價成交,比邵清儀原本預想的十五兩還多了三兩。
拿到錢的邵清儀看着肉疼不已的張掌櫃,心情很好地說道:“張掌櫃,以後有了好品相的毛皮,我肯定第一時間聯系您!”
張掌櫃連連稱好,心中卻想着,得了吧,要是每次都這樣做虧本生意,我這掌櫃還做不做了?
邵清儀賣了紅狐皮,心裏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下了。
心情大好的他,沿着北望街逛了起來。
北望街是這個名叫涪城的縣城中最為繁華的街,涪城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店鋪都坐落在北望街附近,再加上有北望市場的存在,即使不是節日,也是人頭攢動。
隆祥商行是綜合性商店,賣首飾也賣文房四寶,賣尋常物件也賣奇珍異寶,只是整體價格都偏高。
像隆祥這樣的綜合性商店,北望街上大概有兩三家,都是和隆祥差不多的大商家。其他店鋪都專營某樣商鋪,比如布店就只賣布,飾品店就只賣首飾……
總體來說,北望街的商品算得上奢侈品,在這兒逛的也多是穿着绫羅綢緞的小姐少爺。
越靠近北望市場,這些店鋪所經營的東西就越平民化了起來。
米鋪、鹽鋪、山貨鋪、醬料鋪……
看着這些貨物,邵清儀忍不住口水直咽。
這個香菇幹看起來不錯啊……那家店竟然還有賣紫菜的!這是山楂糕嗎,看着挺好吃的,要不要買一些給兩個孩子?
邵清儀就像是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一樣,看什麽都覺得新奇,看什麽都想買。
不過他的大籮筐還沒清空,就算買了也沒地方放,所以他也就只能先眼饞看着了。
剛才一路走來,邵清儀發現這邊基本還是賣原材料比較多,直接賣吃食的比較少。
而且賣吃食的店,看來看去好像也就只有那麽幾種食物,不知道是其他的食物不好賣,還是這裏就只有那麽幾種吃食。
眼看着日頭快到正午了,邵清儀挑了家生意不錯的酒樓,準備先吃點東西。
門口的小二一見來了客人,熱情地迎了上來。
正當邵清儀以為他要冒出一句“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時,小二開口道:“客官,裏邊請!”
邵清儀一想,也對,這不是家客棧,可沒有“住店”這個服務。
此時店裏的客人不多,邵清儀挑了個二樓正對着北望市場的臨窗位置坐下,問:“有菜單嗎?”
小二愣了一愣,菜單,那是什麽?
見小二一臉迷茫,邵清儀知道這酒樓裏肯定是沒有菜單的了,他換了個問法:“你們店裏有什麽哪些吃的?”
店小二一聽,張口就來了段報菜名。
不過邵清儀仔細辨認了一下,這酒樓的食材好像只有雞肉、鴨肉、豬肉以及常見蔬菜,并沒有什麽出奇的菜式。
“就來幾道你們店裏的招牌菜吧。”邵清儀也懶得挑,直接把選擇權給了店小二。
小二最喜歡這種客人,當下揚起笑容應道:“好嘞!”
在邵清儀等着菜上桌的時候,正在參加游學活動的邵清成一行人也同樣正準備用午膳。
三個學生的情緒都很低落。
他們在水彎村都是被先生看好的潛力學生,但上午的比拼中,無論是經文還是詩詞,他們都表現平平。
邵清成情緒則更為不佳。他很後悔為什麽沒有聽同窗的建議,把這包不知道裝了什麽東西的油紙給扔了。
整個上午的比試中,拿着這一大包東西的他受到了諸多關注,從他們的目光中,邵清成明顯感受到了鄙夷。
“參加游學竟然還帶上了食物,真是太沒有禮數了。”隐約的,他還聽到有人這樣說道。這讓他的臉漲得通紅,上午的發揮更加不佳。
除此之外,着裝也成了他們的自卑點。
雖然他們都已經穿上了自己最體面的衣服,但在這些大書院的學生眼裏依舊不夠看。
看着穿着統一服飾、光鮮亮麗的其他學院學生,他們再一次意識到,在這兒,他們不過是來自偏遠村子的鄉下人而已。
這三個學生都是頭一次來縣城,也是頭一次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人。在見識過上午的神仙打架之後,他們連原本期待的午膳都提不起興趣了。
何夫子知道幾個孩子受了不小的打擊,他安慰道:“他們多是世族子弟,自小就勤學讀書,你們比不過他們也實屬正常。這次帶你們來的主要目的,也就是讓你們看清楚自己與他人的差距。”
頓了頓,他又說道:“知道了差距,就要更勤奮地去彌補,只有這樣,才能突破家世帶來的壁壘,知道嗎?”
“知道了,夫子。”三人齊齊點頭,被夫子指點之後,他們的心情好了許多。
游學提供的午膳是一碗米飯,一道炖豆腐,一道清炒茄子以及一碗雞湯。
所有參加游學的學生和夫子都會在此處用餐,所以隊伍排得很長。邵清成遠遠看了眼午膳的菜式,臉上露出了難色。
他有些挑食,很不幸,今天的幾道菜,都不合他的胃口。
也就那雞湯他還能喝點下肚。
難道要靠着這一碗雞湯下飯了麽?邵清成有些擔憂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