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魏國太子拓跋子楚的母親是為魏國七鎮之一的懷朔鎮守将之女。

拓跋子楚的父親為了能登上王位而娶了她,卻因王後對自己管束過多而對其有頗多不滿。

在拓跋子楚八歲那年,王後便因難産而亡。

而後,魏國國主充盈後宮,一路給太子添了很多個弟弟妹妹。

這對父子間的關系,自是談不上好。

但因太子能得到來自母族的支持,魏國國主便未有動他的太子之位,反而在拓跋子楚十六歲時便開始命他領兵。

聽到這裏,慈聖皇帝便笑了一聲。

“令太子掌兵,此舉甚是不妥。”

太子掌兵,不論他帶的好還是不好,其弊都是遠遠大于利的。

更遑論,若是太子在領兵打仗時一不小心出了什麽意外,國君的掌控力又不夠強悍,國都之中更是少不了一場血雨腥風的權力争鬥。

故而,大商從不令太子掌兵。

哪怕某位皇子在被立為太子之前是個領兵打仗的好手,他也會在成為太子之後交還兵權。

那名将軍又道:“兩年前,匈人趁着魏國勢弱,率兵前去劫掠了住在兩國邊境附近的魏國民衆。魏國太子當時正好就在懷朔鎮,因而向他的舅舅請戰出擊。

“他追了兩天兩夜才追上那隊匈人,僅憑借九百騎兵就殲滅了八千匈人,一戰成名。”

整個議事閣都因為魏國太子那九百騎兵破匈人八千人的戰績而神情一怔。

孫昭身為千牛衛中郎将,卻是從未真正統領軍隊打過仗。

當他聽到這番話語,他不禁感到一種說不清的向往與豔羨。

但随即,他的心裏便又有了異樣的感覺。

孫昭:“那畢竟是魏國太子,即便再為國主不喜,又怎能做出如此冒險之事?”

回答他的并不是先前說話的那名将軍,而是就站在他身旁的仇懷光。

仇懷光雖也未去過魏國,但千鹘衛與千牛衛的職責畢竟稍有不同。

相比起身為男子的孫昭,仇懷光陪伴在慈聖皇帝身邊的時間要更長,也自然會接觸到更多與各國風土人情相關的事物。

仇懷光:“魏國乃是北方悍族,雖學習了些許來自大商的禮制,但骨子裏還是與我們很是不同。魏國以強者為尊。在他們看來,越是勇悍就越是值得敬佩,值得追随。”

慈聖皇帝看向仇懷光的眼神中透出了一絲贊賞,其贊許之意自是十分明顯。

“這魏國小兒被逼到如此境地,他的處境可見一斑。”

那可真是讓人既贊嘆,又惋惜,卻還有一些慶幸。

孫昭顯然想要替大商扳回一城。

他道:“我們的豹騎将軍也是少年英才,只二十二歲便已立下如此功勳,西退匈人,北擊魏國。不知那魏國太子……?”

“那魏國太子,到今年冬天也才十九歲。”

也就是說,他帶着八百騎兵便一路追至匈人的草原深處時,只有十七歲。

說罷,那名将軍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感慨萬千道:“我輩,俱老矣。”

沒曾想,之前一直默不作聲的璇玑君卻是說道:“魏國太子擅用騎兵,但我聽兄長說,豹騎将軍也是我大商最會用騎兵的将軍。即便他沒法趕在魏國太子回援之前快進快出,又如何?”

說罷,議事閣中的幾名将軍的面色這便不好看了。

根據地圖上标出的行軍線路,俞松謀所走的,是一條前人還從未想到過的,可以直插魏國咽喉的要道。圖的便是“奇”與“快”這兩個字。

這也同樣是俞松謀一貫以來的行軍風格。

可這次一旦他被人圍追堵截,斷了糧草,那便危險了。

而他在五日內連下三城,此戰雖快如刀刃上閃現的鋒芒,但他的動作也已經大到足夠讓魏國的其它軍鎮開始向王城遣兵了。

戰機總是稍縱即逝的。

俞松謀此舉顯然也是在賭。

他在賭魏國的雙鎮嘩變沒那麽快就能被平息,甚至其它軍鎮也會與之遙相呼應。

他也認為拓跋子楚沒可能那麽快就擺脫折威将軍的部隊,并趕來支援王城。

相較于騎兵,步兵在被動的防禦戰時往往能發揮出更大的優勢。

他們的弓箭射程也會比騎兵更遠。

一旦他這裏事成定局,帶着許多長弓兵的折威将軍便能且戰且退,并在後續部隊跟上時找到機會與他會和。

此戰便能保大商北部邊疆的五年安定。

是夜,

魏國境內,

豹騎将軍軍營處。

“起來了起來了,都起來了!”

火長們低聲催促着,讓自己負責的兵員們趕緊起來。

大約在一盞茶之後,他們便要趁着天還未亮,在敵人的戒備最為松懈之時再下一城。

火把在下一刻被點起,火光則照亮了俞松謀正在擦拭着的鈎鐮槍槍尖。

銀芒一閃,便在那槍尖與底下的月牙形彎刃上映出了年輕将軍的眉眼與臉龐。

那是一張在凱旋而歸時,令神都的許多女子都魂牽夢萦的俊朗臉龐。

作為率兵一路前行的将軍,他已有三天三夜未有合眼了。

但大戰在即,他卻并不覺得疲憊。

只是在這一剎那,他雖然身在前線,心卻仿佛已經回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應當是數年前的神都。

他還是折沖府裏的一名小小的校尉。

當時他得到軍令,即将前往匈人之境。

皇嗣府裏的那個漂亮的總是讓他看的有些失神的小丫頭,便是穿着男裝,扛着這把槍來送他。

“等我回來。”

他這樣告訴那個小丫頭。

他想說,等我回來,我就去問皇嗣府買下你。

但他卻不能,因為諾不輕許。

此去路上生死未知,他也不知那會不會是自己此生最後一次見到這個女孩。

可女孩卻一點也不明白他的心中所想。

“我不會走的。我會在神都待着。”

她回應道:“松謀也肯定會回來的!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其實并非賤籍。而且,我還馬上就會是有封號的縣主了!

直到很久以後,俞松謀才知道那位特意将他提到了身邊的老将軍,正是因為晉越的囑托才會對他有了諸多照顧。

那日,他們的七千人馬在匈人之地意外遭遇了敵人的主力。

他為了掩護部隊撤離,主動請纓,帶人為其斷後。

待到他經歷了九死一生,并率人歸隊,老将軍問他,掙到了這麽大的軍功,回去以後打算做什麽。

“我想把她從皇嗣府裏帶出來。”

老将軍的神色一下就變得特別古怪。

“怎麽,你還想娶她啊?”

“不知道。”

那時的他就像現在這樣,用軟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輕易間便奪了幾十人性命的槍刃。

“但我不想她留在皇嗣府裏,過着受人使喚的日子。

“我想給她買座宅子,在院子裏擺上兩排戟架,種上幾棵桃樹,還有兩三棵櫻桃樹,再養幾只她喜歡的動物。

“若她喜歡,我還能每日都陪她練刀,練戟,練槍。”

說罷,他又問道:“将軍,我得掙到多大的軍功,才能問皇嗣府把她要來?末将的意思是……如果不懼也願意的話。”

可老将軍卻沒有說話,反而是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回了他一句:“下輩子吧。”

不會了。

俞松謀将手中的鈎鐮槍一把握緊。

他不會需要等到下輩子才能攢夠戰功。

傳信官們站到了馬背上,揮舞起手中火把,以此來示意将士們即刻出發!

在夜色還未盡時,俞松謀所率領的部隊便滅了火把,向着他們的下個目标發起了進發。

他的這支部隊與大商的其他軍隊皆不同,使用的乃是他自己想出的新戰法,就連武器都與其他部隊的十分不同。

在大商,騎兵所用的兵器主要是弓箭與反手刀。

可若是論騎射,大商的府兵即便每年冬天都花三個月來進行訓練,也及不上從小就在草原上游獵的匈人。

因而,以步兵起家的俞松謀便令自己帶的騎兵兵将改用長.槍與長戟。

當他命令手下軍将向前方發起沖擊時,這些人便列成步兵那樣的方陣,向敵人發起整齊劃一的沖鋒。

他就是憑借着這樣的戰法,成為了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大商第一戰将,并打到了匈人的王帳之下的。

但這一次他遇到的對手卻是與往常截然不同。

在俞松謀的騎兵先鋒才還未沖至那以矮牆圍成了城牆的魏國商貿重鎮時,箭矢就仿佛雨一樣向他的騎兵射來。

“不好!有埋伏!”

随着這樣一聲呼喝,十幾名騎兵便頃刻間從馬上墜落了下來。

“傳我指令,前方的隊伍散開!”

“傳我指令,後面的隊伍換上長弓,用箭掩護先鋒部隊!”

若是其他人作為領兵将領,或許會在遭遇弓箭手埋伏的時候便方寸大亂。

但俞松謀卻在看清了守在前方的步兵陣列之後即刻命人以軍號下達他的指令。

他的騎兵隊伍既然已經進入敵人弓箭手的射程,那麽貿然後撤,必然只會讓損失變得更為慘重。

于是他只是讓手下人進行赴死一般的沖鋒。

但擋在他們面前的這支魏國步兵隊伍竟是也在哨音的指揮之下快速變陣,在方陣之前組成盾牆,并從盾牆伸出長戈與長.槍。

那變陣的速度之快,簡直就像是他們大商最為訓練有素的步兵隊伍。

但那不應該!

“将軍,怎會如此!魏國怎麽會有這般的隊伍!”

這是他們在魏國見到的第一支能夠精通戰陣之法,并還擁有如此軍紀的隊伍。

與這樣的隊伍作戰,實在是會讓他們這些商将産生一種正在與自己人搏殺的荒謬之感。

“折威将軍沒能拖住他。”

“誰?”

“拓跋子楚。”說着,俞松謀便看向四周:“他就在附近。”

騎兵遇上已然結陣的步兵隊伍,那可說是必敗之局。

但想要贏過俞松謀的隊伍,自然不是一件那麽簡單的事。

他打算硬抗住那些步兵的長.槍,命自己的騎兵将他們沖散!

但就在他留下了一部分人警戒四周,其餘人則分批向前沖去的時候,箭矢的破空之聲便從兩邊的樹林裏傳出。

對此已有預料的俞松謀很快讓負責警戒的弓箭手向着兩邊射出箭雨。

但先前他的隊伍已經遭遇了一波直接在這裏候了他們一整夜的步兵埋伏。

此時又遭逢另一波攻勢,軍心自然會動搖。

更何況那來自于魏國騎兵的口哨聲更是雜亂無章地從四周傳來,讓他們根本不知道埋伏在他們左右兩翼的騎兵隊伍究竟有多少。

日出了。

而在晨曦漸漸顯現時,俞松謀便看到了騎着馬在山坡之上望着他們的那人。

在逆光之下,他看到那人背着一把長長的戟刀,戴着一張醜陋無比的黑色鬼面具。

而那人的馬鞍上,則還挂着一顆人頭。

——屬于折威将軍的項上人頭。

那人正是魏國太子,拓跋子楚。

當他用毫無波瀾的琉璃色眼睛看向商軍陣中的那名将軍,他便抽出了他背着的名刀,龍雀天戟。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讓我寫了好久的一章。

文案上沒寫男主的打仗技能。

但我們子楚,就是這麽能帶兵,也就是那麽能打。

今天要換榜,為了安全起見,我早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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