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儀式（十）
顧辭很早便醒了過來，這裏畢竟不是他家，随時都可能有危險，怎麽也睡不安穩，本來就覺淺的他，昨天晚上基本上相當于沒睡。
他睜開眼便想起自己現在在什麽地方，身在別人的地盤裏，還是要注意一下不能輕舉妄動。
刑偵隊的衆人都在辦公室湊合了一晚，睡沙發的趴工作桌的都有。
現在是特殊時期，他們自然是要陪自家副隊共患難。
林辰逸一邊啃着韓諾殇剛下樓買回來的包子，一邊在鍵盤上飛速工作。
“老大，我入侵了那家別墅的監控，他家監控可真夠嚴密的，做了五層防盜網，我都快要累死了，監控我給你調出來了，現在要怎麽辦？”
韓諾殇不語，盯着電腦屏幕發了一會兒呆，沉思了一下“你查一下邢夜名下有多少産業和房子。”
他總覺得這棟沒什麽太大的問題，雖然可能會存放一些資料什麽的，但是不會是他們的據點，這裏的生活氣息比較濃，更多是他的家。
有問題的地方會在別處，那個窩點極有可能會在邢夜購買的某些地方裏掩藏着。
“老大，查到了！”林辰逸嚷嚷着，把自己的電腦推過去。
韓諾殇接過電腦，翻看了一下，臉色沉重了不少，衆人也都安靜下來，不敢打擾他的思考。
“先把這裏的資料都打印下來，等一下大家一起翻閱一下，看看有什麽線索可以參考的。”
資料太多了，辦公室裏的印刷紙根本就不夠用，只好跑到樓下去印！
十分鐘後，林辰逸從樓下的油印室搬回來一打沓資料走回來，臉的憋紅了，把資料一股腦的丢到桌面上，停不下來的喘氣。
“年紀輕輕就這麽虛可不行啊！看你這樣子，是整天泡在電腦的海洋裏無法自拔了吧！啧，沉迷電腦有害身體健康。”櫻紅雪拍了他一下，挖苦道。
“我還不是為了工作，工作需要我的無私奉獻，才不是沉迷電腦。”林辰逸趕緊為自己伸辯，只是越辯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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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并沒有人相信他說的話，氣得他想暴起打人，然而實際上整個刑偵隊除了櫻紅雪和花曉露，其他的他都不是對手，對了，還有副隊，顧辭看起來戰鬥力也不怎麽樣，也許他們可以打平手。
鬧歸鬧，鬧完了還是得工作的。
衆人很快便忘了剛才那一茬，開始投入無止境的翻閱資料之中。
顧辭拿着手機抵着頭坐在床邊，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的，正在聽着那頭衆人的互動與信息。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了。
他微微擡頭看向門口，不出所料，邢夜出現在那裏。
“醒了？昨晚休息得還好麽？”邢夜笑着走進來，坐到他的身邊。
“這裏是哪裏？我怎麽到這裏來的？”這個問題他昨天晚上就已經問過了，不過當時顧辭處于‘醉酒’狀态，問了肯定也不記得了，所以現在理所當然的要再問一次。
“你不記得了？”邢夜看着顧辭，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點問題來，只可惜對比起顧辭的演技，他的道行還差點，什麽也沒能看出來。
“沒關系，我會慢慢告訴你的！”邢夜笑道“但是現在先去吃早餐吧。”
顧辭點點頭，耳機的那邊同時傳來韓諾殇的聲音。
“你所在的那棟別墅布置太繁雜了，不是很熟悉的人就算拿着地圖也不知道該怎麽走，你離我們太遠了，一旦發生什麽，我們很難及時提供支援，所以不管發生了什麽，都別輕舉妄動。”
韓諾殇研究着手上那一份房屋結構圖，心裏正郁悶，有錢人非得把住房弄得這麽的非人類麽，家不就是要過得舒适麽，幹嘛要把房子弄成這樣的，随時随地都會迷路，有什麽意思。
“你家怎麽這麽難走？”顧辭跟着邢夜在別墅裏轉了好幾個圈，終于忍不住問道。
“我以前在家裏遇到過襲擊，差點就沒命了，所以現在習慣把房子弄得繁雜一點，這裏就算有人能夠偷溜進來，我也能夠及時解決。”邢夜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應該也能明白那種整天有人想要害你的感覺，為了不讓別人傷到自己，那就只能想盡辦法讓自己的生活圈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必要的時候甚至可能傷害到無辜的人！但是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的不是麽。”
顧辭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認同他說的這些話。
“你有什麽特別想吃的嗎？我讓廚師給你做。”邢夜将顧辭拉到餐桌上。
那裏已經擺上了十幾道菜，監控後邊的櫻紅雪看得直流口水，對比一下自己的早餐包子，不由得嘆息一聲，人生無常啊！
有些人有些事，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做什麽，該怎麽做！放着好好的生活不過，非要去給警察找活幹。
“沒有特別想吃的，這些夠了。”顧辭也不跟他客套，默默的吃起早餐來。
邢夜就坐在對面，毫不掩飾的看向顧辭，那目光炙熱而瘋狂，但顧辭可不是一般人，他才不會被這樣的眼神鎮攝到！
兩人就這樣保持沉默良久，誰也沒有先開口的打算，一直到顧辭快要吃飽的時候，邢夜這才對顧辭說話。
“你是不是生氣了？”
邢夜沒頭沒腦的蹦出一句，顧辭實在是不知道怎麽理解他這種習慣，也沒想過邢夜這樣問的原因，只是歪了歪頭，若有所思的問：“為什麽這麽說？”
“你一直都沒有說話，也沒有跟我說你想吃什麽，好像還不大高興的樣子。”邢夜有些委屈。
顧辭暗笑，大概誰也想不到邢夜這人竟然還會有這樣不為人知的一面吧，真可惜自己不是那種會被感情牌打動的人!
不過不管他這一面表演得有多可憐，顧辭都不在乎，他也知道那是假的，他也不可能會對面前這人産生任何的憐憫之心，他讨厭這人的靠近，讨厭他的觸碰。
“你想多了，我沒有。”顧辭頭也沒擡，還是在吃自己的早餐，似乎兩耳不聞窗外事似的。
終于，顧辭結束了自己并不着急的早餐，邢夜開始帶着他在這別墅內閑逛起來了。
“你家很容易迷路！”顧辭這話是真心的。
“走多了，熟悉了就不會迷路了！”邢夜嘆息一聲，似乎有不少人在默默的探尋他的生活“人生真的很無常，一天就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
“為什麽？”
“啊？”
“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是什麽改變了你？很刻骨銘心嗎？”
“沒有！我只是殺了自己的母親。”邢夜将弑母這一件事輕描淡寫的帶過，讓人不寒而栗。
邢夜是一個真正危險的人。
顧辭想，如果他不是遇到韓諾殇，遇到刑偵隊裏的其他人，自己可能會不介意和邢夜一起犯罪，這畢竟還是很讓人興奮的那一種事，但邢夜身上的味道确實讓人生厭。
“你的母親做了什麽傷害你的事嗎？”
“我小時候并不住在這個城市裏，我住在一個很遠的地方，遠到我不記得那裏是哪裏了。”邢夜搖了搖頭，笑着給顧辭講述自己的故事。
顧辭像一個傾聽者，也像一個局外人，他對這人的故事并不很感興趣，但是還是要了解，只有了解他更多的事，才能更快的抓住他。
“我出生在一個很普通的家庭，并不富裕，但是也不貧窮，我的父母會為生計而奔波，可是我們從來都不覺得苦，那種感覺很幸福，至少在我十一歲以前，我都是這樣想的。”
“十一歲那年，你家發生了什麽？”顧辭适時的發聲。
“那年啊……”
還是小孩的邢夜剛下課，蹦蹦跳跳的回到家中，這是他一天最開心的時候，往常的日子裏，只要他一會到家，父母就會親密的出門迎接。
但是這一次，他的父母并沒有出現，他推開門走了進去，爸爸媽媽也不在客廳裏！
“你瘋了……”
邢夜聽見了一點二樓傳來的聲音，他們好像吵架了，邢夜第一次見他們吵架，有些不知所措。
他小心翼翼的走上樓去，這才聽清屋裏傳來的聲音。
“你怎麽對得起我和小夜。”是邢夜爸爸的聲音。
“我又沒想過要離開你們。”這個是媽媽在說話。
“哼！沒想過，沒想過你就去爬那個人的床，你在逗我玩呢？”
“你愛信不信……”
邢夜後退了幾步，撞倒了一旁的桌子，兩位大人趕緊走出來，又像平常一樣相親相愛，他們将他從地上拉起來。
“小夜，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邢爸爸摸摸他的頭。
“剛剛才回到的，然後就把東西給撞倒了。”
他說謊了，他已經回來好一會兒了，也聽見了爸爸媽媽吵架說的那些話，但是他怕會失去他們，他不敢說出來。
媽媽像往常一樣去給他做飯，爸爸在陪他做作業，一切都沒有改變，都還是原來的樣子，他的爸爸媽媽還是以前愛他的那個……
不，這一切都變了，這裏已經不是他以前的家了，坐在飯桌上的時候，爸爸媽媽也沒有像以前那樣聊天，跟以前不一樣的。
後來邢夜的父母就那樣相安無事的過了幾天，幾天突然有人來說他爸爸死了，是自殺的。
邢夜很傷心，但是媽媽并不傷心，就像是死了一個無關要緊的人一樣，他相信自己的爸爸是不會自殺的，爸爸的死肯定和媽媽有關，但是那個時候的他太小了，什麽也做不到，就連不甘心不相信也不敢說出來。
後來，媽媽帶了別的男人回家，還讓邢夜叫那人作爸爸，邢夜不願意，媽媽把他打了一頓。
這是他第一次被打，以前從來沒有過的，要是爸爸在就好了，但是爸爸不會再回來了，他恨那個男人，毀了他的家庭，他更恨那個女人，那個曾經他最愛的女人。
他是那麽的憎惡現在的生活，又是多麽的想念過去的生活，但是一切都回不來了，再也回不去了……既然都回不來了，那就全毀了吧。
邢夜在那兩個人吃的東西裏加了一點藥，晚上他們都睡得混沉過去的時候，他拿着刀走了進去。
手起刀落插進了他母親的心髒，他母親好像疼醒了過來，卻再也沒有力氣動了，看着他，眼中沒有憤怒，卻充滿了悲傷。
那些血流到那個男人身邊，他什麽也不知道，也沒醒！迷迷糊糊中還舔了一口他母親的血。
他沒有忘記那人醒過來發現自己滿身血的時候大喊的場景，警察來了，把那人當成嫌疑犯帶走。
邢夜不知道那個人後來的結局，他在警察走後便自己離開了這個家，他沒有家了。
十二歲的他來到芫城，希望能在這裏重新開始，但是他到底還是把這個世界想得太美好了，他第一次認識想要在這個城市裏生存下去是怎樣的艱難……
他當過快遞員，當過清潔工，也撿過垃圾，他在那些混混手下過日子，見過這座城裏的各種污穢與醜陋。
二十年的翻滾摸爬終于讓他有了自己的勢力，再也沒有人能夠欺負他了，那些都怕他，但卻不得不依靠他生存，這種感覺很好。
“你不覺得這樣的感覺很像神一般存在麽？”邢夜滿臉喜悅的神色，這是他的驕傲，他不介意讓更多的人知道他的驕傲。
顧辭沒有回話，看着邢夜有些瘋魔的樣子，心底冷笑，這就是人性麽!還真是惡心。
“你還有什麽想去的地方麽，我帶你四處逛逛!”
“好。”
……
“隊長，我們篩選出了四處比較有可能是他們的藏點。”楚寒将手裏的四份資料遞給韓諾殇。
韓諾殇接過來翻閱。
第一處就是那個天宇KTV，那裏有比較大型的地下室，目前還沒有人下去過，天宇從未對外公布過這個地下室的存在，裏面有什麽自然也無人得知，林辰逸好不容易才從以前留存的資料查到這個地下室的。
第二處在離顧辭現在不遠的一處工廠裏，那是一個電器工廠，是邢夜其下的一處産業，但是目前沒有發現有什麽家電從裏面流出，但也有可能是給別的品牌制造，所以不能确認它到底有沒有問題，畢竟就算是犯罪組織也還是得要資金的。
第三處市區的一家服裝店，這家店的店面很大，員工很多，裏面賣的那些衣服都不怎麽符合潮流，所以人氣不怎麽高，但是卻一直沒有倒閉，它有可能是用來讓天獄那些人聯絡用的。
第四處是一個貧民窟，芫城雖然是一座大城，但是來芫城生活的人們或多或少都有些農民工或是來打工的窮人，他們住不起市區裏的公寓或合租房，有不少人會選擇到這樣的貧民窟居住，這裏的環境很差，但是租金便宜。這裏再過多幾年也許都發展不起來，但是邢夜卻買下了這裏。
“老大，你覺得哪裏比較像他們的窩點啊？”林辰逸把四份資料浏覽了一遍，覺得四處都挺像的。
“破案講究的是證據，不能我說哪個像哪個就是的，你不懂啊？”韓諾殇伸手拍一下林辰逸。
“那我們要去查麽，還是等副隊的消息。”櫻紅雪覺得顧辭應該能夠從邢夜那裏套話。
“別什麽都讓顧辭去查，全部靠他那還要我們這些隊友來做什麽，再說他和邢夜周旋已經夠麻煩的了，讓他專心做好自己手頭上的事就好。”若是讓顧辭去探邢夜的口風，成功率确實很高，但是邢夜對顧辭也會有所察覺，會對他起疑心，顧辭被發現的話，要付出的代價太高了，韓諾殇不敢嘗試“我們自己去查吧。”
“韓隊。”隔壁科組的小王出現在刑偵隊門口“秦局說讓你過去見他。”
“啊？他找我有什麽事？”韓諾殇走出來。
“不知道，但是秦局的臉色好像不大好!”
……
“秦局。”韓諾殇敲了敲秦局辦公室的大門，沒經過同意便走了過去。
秦局見他走了進來，立刻道“你讓顧辭去當卧底了？”
韓諾殇心裏了然，就說為什麽突然找他吧，原來是為了顧辭的事。
“是他自己要求的。”韓諾殇委屈，他也想要阻止的好吧，奈何顧辭不聽勸，他也很無奈啊！
“你還真是……”秦局現在只覺得頭疼不已“你還真放心讓他去當卧底啊！”
“有什麽問題嗎？難道他還會突然背叛我們不成？”韓諾殇自我感覺顧辭的人品挺好，應該不會背叛他們的。
秦局撇了他一眼，真要背叛的話早背叛了，用得着等到現在“你不了解他，你讓他去當卧底和給敵方安裝一個炸彈差不多，一不小心就炸了，而且還是同歸于盡的那種。”
“什麽？”韓諾殇倒是沒想過這一茬，對于顧辭他也才認識不久，沒了解過那麽多“你的意思是他會失控嗎？”
秦局點頭。
“那要怎麽辦？”韓諾殇可不想又換一個搭檔。
“算了，還能怎麽辦，你又沒辦法把他拖回來!”秦局嘆了一口氣“距離那日子還有一段時間，他應該暫時能控制得了自己，你們的案子進度到哪了？”
“查到四個地點，天獄的據點有可能就在這幾個地方之中。”
“那你們早點結案，把人都給抓回來，拖着越久我心裏就越不安。”
“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