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用帷帳隔出來的浴室并不寬敞，擺放了一只浴桶，一架椸用以擱置衣物，布巾。
太子玙背對着嬛，全身浸在水裏，頭輕靠在桶沿，一頭烏發批散開飄在水面上。嬛過去取過自己用皂角所制的發膏打出泡，替他清洗着烏發。他的發質極佳，黑長直，觸手如上好的錦緞。
“嬛用何物給孤洗頭？”往日裏他都是用淅米泔汁來洗面沐發，今日自己的新婦給自己沐發所用的汁液明顯不同，泛着幽揚氤氲的清晨松木芬香。
“發膏。”
“何為發膏？”
“用皂角與香料所制的沐發之膏。”
“倒是新奇，前所未聞。”
“此發膏乃嬛所制，玙未曾聽聞不奇怪。”
“嬛所制？”秦玙有些意外，音色略提，“甚是清幽，嬛王畿第一美人聰慧賢德的名聲果不虛傳。”秦玙由衷贊嘆道。
“玙方才不是才說嬛所學不精嗎？”嬛輕輕替他揉着發根打趣揶揄道。
“咳咳……孤方才不是那個意思。”
嬛好笑的垂眸看了眼他頭頂，雙發旋，牛脾氣。
嬛不接口，纖纖十指插.入他發中，替他輕按頭皮緩解疲勞。
秦玙舒适的雙眼輕閡，問：“嬛貴為王姬，今日孤卻讓嬛伺候孤沐浴，嬛心下可惱？”
“并不惱，夫為婦綱，這本也是嬛分內之事。”
語落，一時間無人言語，帷幄又一次靜谧了下來，嬛柔軟的十指輕輕按壓着秦玙的頭皮，阒靜之下，輕柔觸感愈發明顯，秦玙只覺頭皮倏倏然漸漸酥麻起來，慢慢自發間沿着血管向下蔓延開，若電流擊中的悸動之感遍布全身，臍下兩寸之處悄然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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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一驚駭，抓住嬛的手，聲色暗啞開口道：“嬛去歇息，我自己來。”
嬛并未發覺他的異象，松開手中的烏發，将手伸進旁邊盛水的木桶裏洗去滿手的夷膏，起身，告退：“那嬛侯在屏風外，玙有需要可随時喚嬛。”
嬛這一等便等了許久，秦玙沐浴妥，出來時，他箱笥裏的一應衣物器具均擱置妥當。
嬛坐在案幾前随意翻着冊簡牍，見秦玙頂着一頭濕濡的烏發出來，接過寺人汨手中的巾帕，走上前欲替他拭發。
秦玙見嬛拿着布巾施施然走向自己，遽然想起方才自己不堪的反應，身型微動，微微避開她的靠近，接過她手中的布巾，道：“嬛今日亦乏了，先去沐浴，不用侍候我。”
嬛今日白日一直挺胸直背跽坐觀禮，早累得腰酸背痛，根本不想伺候他，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遂欣欣然一禮，應：“諾！”
翩然繞開他，入了屏風後，徒留下一襲清幽的香氣氤氲在秦玙鼻尖。
秦玙一陣悵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被套路了，人家壓根也沒真想伺候自己。
寺人們手腳利索，很快便注水妥當。
秦玙坐在案幾前拿起嬛方才翻閱的簡牍随意掃了幾眼，記錄的全是本草植物。他無聊的看了幾眼便沒了興致，複拿起案幾上小臣呈上來的奏疏案牍批示起來，國君身體抱恙，大部分國事已是他在處理。
只是今日秦玙異常的心燥，靜不下來。屏風後沐浴的水聲就似靈蛇般糾纏萦繞在他耳畔心間，奏疏上的字愣是一個都入不了眼。
他煩躁的丢開手中奏疏，頭疼的望了眼屏風後，擡手揉了揉眉間，罷了，早些安寝為好。
......
秦玙躺在榻外側，阖眼凝神，心裏暗暗誦詠着，“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以此來驅逐心中放肆咆哮，欲脫之而出的欲.念。
他生來貴胄，自初落元精以來，他母親婧夫人也沒少往他身邊送美人，讓他通事。
那些美人各個都是床闱之間個中高手，一個個在他跟前寬衣解帶，舒張酮體以誘他，荼靡淫霏一幕幕他也不是沒見過，可他總能淡定自持的揮袖離去，半星不讓那些凡俗女姬近身。
婧夫人為了秦玙床笫之事，可謂是愁光了頭發。
廣羅了各式各樣美姬，不停歇地往秦玙宮裏送，冶豔的，嬌柔的，奔放的，內斂的，盡數送去，結果無一人成功。
後來，婧夫人發現了自己兒子有潔癖，改了策略，尋了好幾名端莊貌美的處子送給秦玙，結果還是一樣。
愁得婧夫人一度以為，自己兒子之所以不碰這些美姬，該不會是不能人事？
為此，婧夫人還專門指使了寺人汩，讓他在清晨侍候太子更衣時，留意太子的龍脈。寺人汩人微位低，硬着頭皮應下。
在某日晨，太子玙将醒未醒之際，寺人汩悄悄摸進太子玙榻旁，臉都不要的，盯着薄衾下平躺熟睡的太子玙某處凸兀起伏異常明顯，方才安下心來。
太子玙警覺性一向異于常人，在寺人汩蹑手蹑腳摸入他房間那一刻，他便已知曉是誰入內。他不動聲色的繼續躺着不動，想看寺人汩這般時辰，偷偷摸摸，摸到他榻前想做甚。
怎知寺人汩就是在他榻前站了一會兒便旋身離去。
太子玙于黎明前的暗夜中驀然開口：“寺人汩，你欲作甚？”
寺人汩不算膽小之人，那日卻也真被太子玙給吓了個半死，身子一抖跪在地上，不用審問便一五一十交代了幹淨。
太子玙一陣扶額，自己母親簡直太能折騰。
寺人汩一向對他忠貞，竟敢背着自己受母親指使，窺探自己隐私之事，那一刻，他真想對寺人汩黥刑加身，打發去與人鬲一道做苦力。
後斟酌到，寺人汩自幼服侍他，且為人機靈老實，頗合他意，這樣事事不牢自己費心，便能揣摩自己所需的寺人，打罰了，日後再尋也麻煩，便饒了他的罪，改罰了寺人汩半年的俸祿。
處置了寺人汩，他并未讓寺人汩去找母親回話，而是主動去找了母親，向母親說明，自己并非不能人事，亦有先見之明的補充，亦非好男嬖。自己之所以不與那些女子歡好，只因他不愛，便不欲。
婧夫人乜了他一眼，頭疼——知曉他有潔癖，卻未料潔的這般嚴重，無奈點頭同意不再往他宮裏送女姬，他宮裏方才得以安寧下來。
可自娶了這周室王姬後，他一向傲人的自制力，似乎在她跟前折了腰。
大昏之夜，自己吻上她那一刻，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悸動、輕顫，那種失控至巅峰的感覺，他前所未有，事隔多日，那種電流擊身的感覺仍牢牢盤旋在他心間，夜深人靜之時，時不時蹦出來，擾亂他的心緒。
前些時日，他不入後宮，不去見自己新娶的新婦，并不是惱她怒她，只是因為他軟弱了，這種失控的感覺，讓他萬分不安，他十分不喜被她人左右心智的感覺。
今日露宿在外，諸國國君共聚崤山，他不便再繼續與嬛分幄而眠。
入大幄前，他自覺已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怎知，一靠近嬛，心緒又紊亂起來，這種在一個女人跟前束手束腳的感覺，着實讓他有些失措。
他無法否認，這名周室王姬，對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不停的在心中默念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百八十遍仍不管用。
耳畔嘩嘩淋浴的水聲鄹歇，秦玙呼吸一頓，阖眼躺着一動不敢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