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其實，不只是秦玙糾結，沐浴中的嬛與他一樣緊張。

他二人雖已結兩姓之好，可除了尴尬的大昏之夜，可謂仍是陌生人。

大昏之夜，二人同榻而眠，水到渠成，沒有甚心理負擔。

可今夜呢？嬛真是揣揣不安，在浴桶裏磨叽了許久，水都涼透了不得已才出來。

幄裏寺人已盡數退去，燈火盡熄，只餘榻前的案幾上還燃着一只明燭。

秦玙躺在榻上，似已熟睡。

嬛輕籲一口氣，安下心來，他睡着便好。

似知曉嬛沐浴畢，寺人堇入幄隔着屏風在外室，小聲問：“小人入內替夫人拭發？”

嬛繞到屏風後，輕輕搖了搖頭，屏退了寺人堇，自己坐到鏡鑒前，就着榻前那盞昏暗的燭燈，用布巾，将烏發随意拭了半幹，走到榻前，吹熄燭燈，蹑手蹑腳自榻腳爬到榻裏側，距離秦玙兩尺遠躺下，輕輕拉過另一張錦衾蓋在自己身上，盡量不碰到他，阖眼不久便沉沉睡了過去。這一日起太早，又太累，她精力真是耗盡了。

秦玙阖眼聽着身旁的嬛呼吸漸勻，他自暗夜裏緩緩睜開了眼，側首看了眼身旁的嬛。

嬛呼吸如蘭，隐隐散發着清揚悠遠的幽香，若空谷幽蘭。

秦玙做為一名铮铮男子，平日裏最是厭煩熏香，可嬛身上的香味，無比的讓他着迷，這股清香似春風般撫平了他內心裏一切彷徨失措。

嬛的睡靥極美，秦玙側首凝神望着她，喧嚣的欲·望倏爾平靜下來。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嬛的一只嬌軟柔荑，終是心滿意足，沉沉睡去。

翌日秦玙醒來時，天色仍舊呈青色，帳內燭火全熄，帳外篝火仍舊熊熊，映得帷幄紅澤閃爍。

身側一尺之距，睡着一名馨香美人，二人大昏數日，首次同榻而眠竟是在野外獵場帷幄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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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玙側首看了眼自己身旁新娶的夫人，睡靥恬靜，粉面芙花，睡熟中均勻的呼吸幽蘭芳雅，王畿第一美人的稱號并非誇大其詞。

嬛的睡态極好，離他一尺遠，裹着自己的被衾，乖乖躺在榻的裏側，一整夜一動不動，睡得極為香沉。

秦玙松開了握了一整夜的柔荑，将嬛的手輕輕放回嬛身側，方才輕輕起身出了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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嬛醒來時，秦玙早已不在帳內。她在寺人堇的伺候下盥洗，食畢後，換上了一襲束身窄袖的騎服，一頭烏發以絲縧高束在頭頂。清爽利索。

蒐田第二日，随行貴胄卿士，不分男女均可下場狩獵。

由于今日下場射獵女君頗多，為了護住女君的安危，較之昨日的守衛，明顯嚴苛了許多。

一大早，士卒們便入山，張起大網，将動物困住，在網那邊燃起已在太陽下暴曬多日的草木，濃煙滾滾撲入山野間，将獵物逼的往獵場方向跑去，以供貴族及宗女射禦。

士卒們分工明确，全都甲冑着身，手執長矛，身挎力弓，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有人負責控火，有人負責保護車上射獵的貴族及宗女。

贏國的宗女們比周室宗女略強，站在戰車上張弓搭箭射雉射兔都不在話下，片刻間便收獲不少獵物。

嬛未乘戰車，而是騎在她赤紅的漠北馬上，随意射出幾矢，有些興致缺缺。她不喜歡捕獵困獸。

擡眸眺望了遠處，秦玙帶着一隊士卒又入了山，當即心頭一動，揚鞭便往山林那方追了過去，寺人堇眼疾手快招呼了兩名侍衛駕馬跟了上去。

嬛揚鞭翺翔，追逐着秦玙一群人而去，很快便出了獵網圈。林間葉芾森森，遮天蔽日，刺柏葦草間時不時會有動物歡快的跳過。

嬛舒心笑開：“這才叫射獵，用網兜網住進而驅趕的困獸，有何好獵？”

言語間，一只狍子歡快地跳躍着從嬛一行人身旁而過，跳往前時，卻驀然頓住，好奇心重的回過頭，用一雙圓滾滾的黑眼珠瞪着嬛一行人。

“果真是傻狍子。”嬛失聲笑開，聽說過狍子傻，完全不懂驅安避害，還就真是，一絲戒備心都無。

“夫人，獵否？”随行侍衛問。

“否！”嬛說完打馬上前用馬鞭輕輕抽了傻狍子一鞭子，傻狍子吓了一跳，終于跳了出去。

嬛一行人前行還沒到百步，回首只見那只傻狍子又回了原地，納悶的環視着方才是甚物件抽了它臀/部來着？

嬛第一次見到狍子這二貨動物，果然百聞不如一見，傻狍子真不是白叫的。倏然間，因一只傻狍子的出現，嬛一掃方才悻悻射禦的陰霾心情，而變得身心都舒暢起來。

嬛并不欲射獵無辜動物，只是借機脫離貴胄圈放松片刻而已。

山高密林，鳥鳴喈喈，茂茂森森的林葉遮天蔽日。

“撲——”一陣撲騰聲傳來，草叢刺柏間鳥雀遽然撲騰而起，化成一片黑點高翔而去，頭頂高懸的烈陽被厚實的雲層遮去了晛陽，原本生活的林間驀然變得陰翳晦澀起來。

四下阒然，幽靜得又些詭異。

跟随嬛入林的兩名侍衛，均受過嚴苛訓練，倏爾嗅到一股躁動不安分的氣息，紛紛握緊弓箭，打馬上前将嬛與寺人堇護在內側，警惕的環視着四周。

草柏長得又高又迷，及其利于掩護，危險顯然沒把它們的獵物放在眼裏，放低着身子，琥珀色的瞳孔泛着凜冽無情的光芒，口裏吐着猙獰的恐吓低吼聲，腳步沉沉，一步一步慢慢現身，将嬛她們四人團團圍住。

四人身·下的坐騎均是烈駒，此時亦急躁得發出哧哧的打鼻聲，馬蹄橐橐，不停的原地踱步起來。

嬛驚恐的睜大了雙眼凝視着眼前的狼群，毫不猶豫自身後矢箙抽出一矢，穩住心神，用盡全身力氣在狼群撲來之前射出一矢，力道精準正中一狼左眼。

與此同時兩名侍衛亦緊随着射出箭矢，膂力十足，兩矢镝頭穿透狼身，兩匹狼吃痛倒地掙紮起來。

傷了左眼的頭狼，咆哮着帶領剩下的幾匹狼，一改匐身進攻之姿，幾步助跑撲向了四人。

嬛快速抽出一矢，未作任何停頓，一氣射出，正中先前被自己射中左眼瘋狂向自己撲來的獨眼狼額正中，獨眼狼霎時倒了下去，掙紮卻未斃命。

就這麽一息間，餘下的五六頭狼已團團圍住向四人撲來，侍衛抽出腰間長刀，迅速靠近嬛，保護她。

不過須臾間，狼群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撲至，兩名侍衛果斷揮刀護衛着嬛。

狼多，護衛少，一匹兇狼撲上咬住嬛所騎之馬前腿，馬匹吃痛，揚蹄踏狼，嬛雖有防備卻也狼狽的摔下了馬，左腳先觸地，足踝一扭，一陣尖銳刺痛傳來，嬛心道，不好！

就在嬛落馬之際，餘下餓狼趁機向嬛猛撲過來，侍衛都來不及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