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南月樓6

第六章南月樓6

黑夜裏,南月樓燈火通明,極為熱鬧。

一名男子卻從後院悄悄出去,身影漸漸沒入黑暗。

來到約定的茶樓,他推開門,看到了正在包間喝茶的景王。

“主子。”

景王十分溫文有禮,笑道:“坐吧先生,不必客氣。”

這人正是教百裏瑾琴棋書畫的先生,他之前是受了景王所托才會去南月樓那種地方。景王對他有救命之恩,他不能不報。

先生拘謹的坐了下去,道:“雲瑾的天賦一般,教了他多少次都記不住,果然還是比不上當年的……”

他看了景王一眼,又把話吞了回去。

景王目光淡淡的,笑道:“先生是想說雲修知是嗎?”

先生的後背忽然冒出冷汗:“主子,是我無禮了。”

景王嘆息:“先生別那麽拘謹,倒是我一直為難你讓你去教雲瑾,況且還是南月樓那個地方。”

但景王就是想不明白,他的修知驚才絕豔,容貌又如同青竹一樣清雅,他的兒子……怎會和他處處相反?

景王的目光沉了下去,或許……雲瑾是像了那個女人吧。

若是這樣,他要雲瑾還有何用?

先生又說:“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春深在阻撓我一樣。”

景王喝下茶水,眼眸逐漸加深。

——春深?

看來,得提點提點她了。

另一邊,與此同時。

百裏瑾皺着眉頭問:“春深媽媽,你是說明晚景王回來?”

春深說:“雲瑾,在景王面前,如常就行了,不用太刻意。”

百裏瑾不太懂她的意思。

春深卻幽幽嘆了口氣:“你不能太像,又不能一點也不像。”

百裏瑾明白她的意思,這才明白,為什麽大家常說春深媽媽待他極好。

而後,他回到了淩華閣,這段時間雲祈的臉色慢慢變好,而他的臉上也有了些肉了。等把他養得白白胖胖的,一定極為玉雪可愛。百裏瑾笑眯眯的看着雲祈,最近知道雲祈擁有之前的記憶之後,他就想出了新招:“阿祈,今日我們去看你容回哥哥怎麽樣?”

……容回哥哥?

雲祈心中暗自嫌棄,又不得不對百裏瑾露出笑容:“好啊。”

百裏瑾暗笑:“真乖。”

雲祈更加別扭了,他對百裏瑾說:“哥哥……我已經有十一歲了……”

十一歲?但雲祈常年沒有吃過飽飯,他的個頭看上去就只有七八歲的孩子那麽高。雲瑾卻長得很快,雖然只比他打一歲,卻已經比雲祈高很多了。

百裏瑾忽然抱住他,然後舉高高:“乖~哥哥知道。”

雲祈的笑容僵硬了幾分:“哥哥……我可以自己走。”

阿瑾對他親密了許多,但是被人當成孩子,他卻覺得很不爽。雲祈偷偷看了一眼百裏瑾,有些古怪想,阿瑾應該不是故意的吧?雲祈在心中安慰自己,這個時候的阿瑾也就十多歲,應該是很正常。

殊不知,百裏瑾他就是故意的。

牽着他的手,百裏瑾來到偏廳,容回的身體也好了許多,但卻到底不如雲祈的恢複力。

看到雲瑾過來,他的眼神一亮。

“容回,我給你帶了桂花糕。”

容回手忙腳亂的拿出杯子給他和雲祈倒茶:“謝……謝謝。”

他有些慌張,導致了茶水撒了一桌,慢慢的流下去。容回臉色漲紅,低着頭連忙用帕子擦着。

“別這麽拘謹。”

容回小聲應是,卻又不敢看百裏瑾的臉。

雲祈嘆了口氣,多少年了容回總是這個樣子。

要知道記憶當中,在七年後,他通身氣質清雅,受到許多客人的捧場,卻還是會在阿瑾面前這樣。

“嗯,好。”

百裏瑾拿出桂花糕,擺放在桌子上,又為他們兩人重新倒了茶。

他這一套動作都是被嚴苛的教過的,每一處都帶着極致的美感,無論倒茶的手勢,還是低眉淺笑,微微拂袖的樣子,都讓坐在對面的兩人心跳加速。

他含笑捧着茶水,遞給了容回:“喝茶吧。”

容回愣愣的,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桂花糕都快被雲祈吃完了。

“桂花糕!”

雲祈面無表情的嚼着,把最後一塊也塞到了自己嘴裏。

……

第二日上午很早,天還未大亮,百裏瑾便被小童叫起了床。

今天景王要來,可一點都不能馬虎。

從早上起床,便開始沐浴,熏香。

整個淩華閣充斥着淡淡的香氣,這種香味十分清淡,卻帶着一絲甜膩。這一切做完,已經是下午了。雲祈被他送到先生那裏去啓蒙識字,一般都是下午的課,所以這個時候他是不在的。

等待的時間十分無聊,景王是晚上才來的,百裏瑾決定提着桂花糕去找容回,正巧昨天雲祈幾乎一個人把桂花糕吃完了。

百裏瑾再次走到偏廳的時候,發現容回正藏着一本泛黃的書在細讀,他将食盒放下,問他:“你識字?”

容回被人發現,小心将書藏到身後。

他目光閃爍:“我……”

正在此時,小童卻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

“公子我才出去片刻的功夫,就找不到您了,可吓死我了。”

百裏瑾被人打斷了問話,只得問他:“有什麽事嗎?”

“春深媽媽找你……”

小童看了一眼容回,又說:“春深媽媽說,容回公子也可以一起去。”

其實原話是,無論雲瑾跟誰在一起,都把那個人一同請過去。

雲祈也好,容回也可。

百裏瑾擔心的看了一眼容回,而容回的身體尚未痊愈,但走路卻不成問題。他們被小童領着,走到南月樓深處,春深媽媽的居所。但讓百裏瑾和容回都很詫異,這個地方并不像兩人想象之中的奢華,反而十分尋常。

但唯有一點,這裏的光線十分不好,就像是暗房一樣,讓容回的身體有些僵硬。

百裏瑾用手去碰了一下容回已經捏出印子的手,擔心的看了他一眼。

容回這才反應過來,随之對笑了一個,示意他不用擔心自己。

小童退了出去,裏面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但光線仍然有幾分不太好。

春深的聲音卻突然傳出:“你們來了?”

容回問:“媽媽找我們有什麽事嗎?”

春深的聲音卻充滿了疲憊,她站了起來,點燃屋內的燈。

等容回和百裏瑾适應了光線之後,卻看到了床上昏死了一個男人。

……等等,這是什麽情況?

容回擔心的問了一句:“發生什麽事了?”

春深知道,這是景王對她的警告。否則這個男人明明已經消失了十多年,怎麽會又出現在這個地方?

“他……他怎麽了?”容回的聲音有些發顫。

春深卻将目光放到百裏瑾身上,走了過去,彎腰将他抱在懷裏:“雲瑾,別像我一樣,別像我一樣……”

她說這話,說了太多次,讓百裏瑾有些無措:“春深媽媽?”

春深知道,自己對雲瑾付出了太多的感情,在南月樓是萬萬不可的,可是……雲瑾不僅僅是故友之子,更是她從五歲就養大的孩子,她無法做到一視同仁。

景王大概,是想要她的命了。

春深笑了起來,讓後放開了百裏瑾:“雲瑾,容回,看着我……我今日想教你們最後一課。”

她緩緩說起舊事:“這個男人十三年前賣了我,當時我身懷有孕,已有五月,來到青樓,孩子自然不能留。”

孩子雖然不是他打掉的,卻跟他有莫大的關系。

“不過一年,我就成為名妓,這個男人又說定會贖我出去,我就一股腦的把錢財給了他。”

“不過三年,我因為操勞得太厲害,便從名伶的位置退了下來。待我人老珠黃,被樓裏的媽媽逼着去做暗娼,我卻看到那個男人早已娶了新婦。”

雲瑾是故人之子,是因為當年那個人把她就出去之後,讓她接手了南月樓。

“本來,我們早已決裂。卻沒想到他又故技重施,将那新婦賣入青樓,如今還有臉面來找我?”

春深捂住肚子,臉上的表情十分陰沉:“我想殺了他。”

容回因為這句話而劇烈的顫抖起來,臉色發白。

春深這才微微垂眸:“可是吓着你們了?”

百裏瑾和容回都搖了搖頭,而春深卻說:“阿瑾,這一課你覺得上得好嗎?媽媽不太會教人,教了這麽多年,竟也沒教會你怎麽做到鐵石心腸。”

她仿佛是在交代後事一樣,百裏瑾心頭一顫。

他看着她:“媽媽,有什麽時候我可以和你一起分擔的!”

春深的面色卻柔和了下來:“有孩子……真是好,無論什麽時候都會站在你這邊。”

春深又看了一眼容回:“容回,你恨我讓你去做暗娼嗎?”

容回之前是恨過的,但看到現在的春深,又聽她說起之前春深自己也做過暗娼,就忽然不恨了。

容回弱弱的回答:“不恨。”

春深的眼裏藏着淚水:“好孩子……你該恨的。”

正在此時,床上的那個男人,開始蠕動起來,似乎快要清醒。

百裏瑾冷眼看着地上的男人,春深問他:“雲瑾,容回,你們覺得他可憐嗎?”

百裏瑾搖了搖頭,他真正覺得可憐的人——

是春深。

春深笑了起來:“問這種問題,對于你們也算太早了。”

她擺了擺手:“罷了,你們先回去吧。”

她的話,讓百裏瑾有了一陣不祥的預感,而容回卻拉住他的手,對他搖了搖頭。

百裏瑾抿着唇,慢慢走到外面,卻發現此刻天已經黑了。

小童在外面焦急的等他:“公子,你可算出來了,景王已經恭候多時了。”

百裏瑾呼吸變輕,對容回說:“容回,我有些擔心。”

容回一愣,垂眸:“這裏有我呢,你先去見景王。”

百裏瑾這才鄭重的點了點頭:“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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