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獨夫民賊

當趙韶和趙誨歡喜滿懷地回到趙府時,見其兄長趙俱站在廳前且怒目而視 。趙韶和趙誨深知今晚之事十分理虧,故此笑着走到趙俱面前行禮說道:“兄長。”

面色鐵青在趙俱厲聲說道:“毛梁何罪被誅?你們所做之事,日後有何顏面去見趙家列祖列宗!”

趙誨雖武功不凡,但在察言觀色阿谀奉承這點卻遠不及趙韶。,這也是為何今夜行動之中,他的功勞雖大,但得到的賞賜卻不及趙韶。所幸此人亦有自知之明,從不計較這些。所以,見此情形的他默不作聲。

巧舌如簧的趙韶卻含笑說道:“兄長,你我皆是秦國臣子,怎敢不從陛下旨意?而且兄長有所不知,陛下親口誇獎兄長經綸滿腹,實乃王佐之才,且已封您為尚書令。”

趙俱義正言辭地說道:“我有何功,乃得升相。情願速死,亦不忍見其夷滅!”說完猛向大廳之內紅柱撞去,命喪當場。

吓得趙韶和趙誨皆變貌失色心境喪膽。良久之後,趙誨焦急地對趙韶說道:“這可如何是好!兄長一死,該如何答複陛下?”

趙韶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之中的趙俱,然後說道:“兄長乃是突染頑疾喪命。”

趙誨點頭稱是。

趙韶又說道:“家中那盒東珠,現在何處?”

趙誨說道:“現在偏廳。”

趙韶說道:“取來,将其送與董榮。”

趙誨不解地問道:“為何?此人僅是尚書而已,且家貧如洗一介布衣。”

趙韶卻說道:“若是他出生望族,焉有你我今日之功?此人心機頗深,如今兄長之死雖可欺瞞陛下,但卻難逃此人法眼。且陛下最為忌諱欺騙二字。故而應在東窗事發之前,拉攏此人。”

趙誨急忙說道:“這裏之事交由我來料理。”

趙韶點頭離去。而趙誨則走到趙俱屍體旁,将其抱到起卧房并從袖中取出手帕擦去臉上鮮血,說道:“兄長平日總說應多讀聖賢之書以德修身,不可游手好閑不務正業。但如今看來,我與趙韶平步青雲錢財滿倉,而您卻。生逢亂世,豈容清高之人?您安心去吧,勿念家中老小。”

已經熟睡的董榮突然聽到門外家奴輕聲叫道:“大人,大人。”董榮不耐煩地說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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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奴回道:“趙大人稱有急事,欲急見您。”

董榮心中暗自說道:“趙氏兄弟因誅殺毛梁升官發財,因何深夜來見自己?”于是,他說道:“請其前廳相見。”

不多一時,穿戴整齊的董榮來到前廳,笑着對趙韶拱手說道:“在下見過左仆射。”

趙韶還禮說道:“董兄真是消息靈通,在下佩服。”

董榮卻說道:“趙兄謬贊了,如此大事整個長安盡人皆知,董某豈能不知?”

趙韶則說道:“趙家弟兄無論學識才幹,皆遠不及董兄。而今身居要職,終日提心吊膽惴惴不安。故而深夜打擾董兄,還望董兄日後多多提點。”說着将一大木盒放在桌上并打開盒蓋。董榮一看,只見裏面滿是珠圓豐滑潔白無瑕晶瑩剔透的上等東珠,尤其是在燭火的映照下更加璀璨奪目。

這時,趙韶對已目不轉睛看着東珠的董榮說道:“若日後再得賞賜,亦會如此。”

董榮笑着說道:“你我皆輔佐陛下,大可不必如此。”

趙韶搖了搖頭,然後說道:“若無他事,趙某告辭。”說完轉身離開。

而董榮卻看着東珠自語道:“為何送東珠與我?”

次日早朝,滿朝文武大臣都已知曉昨夜之事,更聞宮中皇後亦在昨夜蘭摧玉折溘然長逝,致使衆人無不憂心忡忡,苻生繼位未久便這般肆無忌憚濫殺無辜,皆對秦國的将來感到不安。

這時,宮人高喊道:“陛下駕到!”群臣立即跪下行禮高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已坐在龍椅之上的苻生說道:“衆卿平身。”

群臣謝過起身,之後竟看到在龍書案上擺滿了刀,劍,錘,鉗,弓箭等物。大家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右丞相雷弱兒實在不忍見苻生如此胡鬧,便出列行禮說道:“陛下,自古三皇五帝以來,從未聽聞哪位君主如此上朝,還望陛下”他還未說完。

苻生卻不滿地說道:“住嘴!”

雷弱兒痛心疾首地說道:“陛下,您”

就在這時,苻生拿起書案之上的短刀向其射去。毫無防備的雷弱兒身中短刀倒在地上,口吐鮮血并用手指着苻生憤怒地喊道:“暴君!秦國定亡你手!”

氣急敗壞的苻生怒氣沖沖地拿起書案上的大刀快步走到雷弱兒的面前,手舉刀落,将其人頭砍下。但這依舊沒能讓苻生消氣,他大喊道:“雷弱兒忤逆犯上罪不可恕,誅其三族!”

朝中衆臣無人敢為其求情。而李威早已悔恨不已,若當初知曉苻生繼位之後會如此暴虐,自己寧可被史書記載醜事,亦不會輔佐其稱帝。但事已至此,唯有亡羊補牢彌補過錯,擇位仁君安撫秦國上下。并且應加快招兵速度,積攢實力救出張慕媱,以慰張承在天之靈。

這時,兩名将士走到雷弱兒身邊并将其擡走。衆人望其屍體,無不唏噓不已。可憐其為秦國忠心辦事從無二心,卻落得如此下場。更可憐還要被誅三族,他的九個兒子及二十二個孫子就這樣被殺死去。

就在這時,趙韶出列行禮說道:“陛下聖明,雷弱兒竟敢當衆藐視皇權,理應得此下場。”

苻生點點頭。而後他發現趙韶其兄長趙俱并未在朝班之中,便問道:“趙俱因何不上早朝?”

朝班之中的趙誨提心吊膽地看着趙韶。而趙韶卻惺惺作态地行禮說道:“回禀陛下,家兄福薄,昨夜突染頑疾撒手人寰。”

董榮這才明白為何趙韶深夜送珠,便微微一笑然後出列行禮說道:“陛下,左仆射痛失兄長,卻仍上朝為陛下分憂,此乃良臣典範。”

苻生點頭說道:“的确如此,死者已去,愛卿不必悲傷。來人,厚葬趙俱。”

趙韶和趙誨急忙行禮謝恩。

然後苻生看了看董榮,心中暗自說道:“如今朝中重臣所剩無幾,理應借機安插自己心腹。董榮雖出身寒門,卻慧心巧思,并且提拔此人亦向衆臣顯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于是,他說道:”董榮精忠愛國忠心護主,故封右仆射。“董榮高興地行禮謝恩。

就在這時,從殿下走上一名報事官,行禮說道:“啓禀陛下,晉國劉度帶兵攻打青州,刺史王朗請求救援。“苻生便對有張飛之稱的苻飛說道:“新興王,朕命你帶兵兩萬前去青州,擊退晉軍揚我國威。”

苻飛行禮說道:“請陛下放心,臣定當手提劉度人頭來見陛下。”

苻生滿意地點點頭,而後苻飛退下。有些勞累的苻生對閉口不言的群臣說道:“若無他事,退朝。”

衆臣見其走遠,皆深吸口氣,并用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而後散去回府。

回到飛羽殿的苻生見張慕媱雙手端着一盤鮮棗,走到自己的面前行禮說道:“陛下國事繁多,切勿傷及龍體。”

苻生笑着親手将她扶起,并将其攬入懷中說道:“見到美人,疲勞盡散。”

張慕媱努力克制自己憤恨怒意,強顏歡笑地從盤中拿起一顆鮮棗放入苻生口中。因為苻生喜食鮮棗,再加之張慕媱如此懂事溫順,便吃盡整盤鮮棗。

就在他與張慕媱溫存時,突然覺得牙痛不止。張慕媱心中暗自說道:“你殺了那麽多忠臣志士,故意讓你食棗,目的就是讓你牙痛。”但表面上卻還表現極其擔心的樣子,着急地喊道:“快傳太醫!”

片刻之後,太醫令程延快步走進殿內剛想行禮。疼痛難忍的苻生立即大聲喊道:“趕快來之,朕難忍其痛!”

程延立即快步走到苻生面前,卻發現玉盤之內有許多剛剛食過鮮棗棗核,便知苻生牙痛原因。因此,他行禮說道:“陛下食棗過多,致使牙痛。”

而苻生卻狂吼道:“汝非聖賢,怎知乃朕食棗過多!”

心膽俱落的程延剛想解釋原因時,誰料苻生的寶劍早已來到其面前。程延當場倒地身亡,吓得在場衆人無不膽戰心驚跪倒在地,張慕媱更是萬萬沒有想到結果會是這樣,故而懊悔不已。

而苻生卻一手捂着左臉,另一只手指着倒在地上的程延喊道:“還未望聞問切,便妄下斷言。如此庸醫,留有何用?”然後,他拿起桌上酒壺狂飲不止。

張慕媱心中暗自說道:“須得讓其酒醉不醒,方能保得他人性命。”于是,她便讓對自己較好的名叫夕雪的宮女說道:“夕雪,拿酒。”聰慧的夕雪立即明白張慕媱的用意,便感激地行禮稱是下去。

張慕媱拿起酒杯對苻生說道:“慕媱此杯敬陛下。”說罷一飲而盡。苻生見狀十分高興,也拿起宮人剛送來的酒大口飲下。同時,張慕媱也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一炷香之後,已飲十壺之多美酒的苻生終于伏在桌上沉睡。而兩頰緋紅醉眼朦胧的張慕媱對殿內宮人們說道:“将程太醫好好安葬,且都下去,我來服侍陛下。”

宮人們皆感激地向張慕媱行禮,而後擡着程延屍體退下。張慕媱看着這偌大空蕩的大殿,再看看醉的不省人事的苻生,兩行淚水順着臉頰落下,她心中暗自說道:“文玉。”

次日,牙痛雖緩解很多,但因昨日酒喝太多有些頭痛的苻生對福德說道:“告知衆臣,今日不上早朝。”福德行禮稱是下去。

當福德來到金殿告知群臣此事時,大家皆暗自高興地說道:“如此甚好,今日可以安穩度日。若可以,真願苻生一直卧床不起,久病而亡。”

就在秦國群臣暗自歡喜雀躍之時,晉将劉度卻愁眉不展。因為他已知曉新興王苻飛帶兵兩萬半日之後,就會趕到青州。他對身邊一名副将說道:“苻飛素有張飛之稱,恐不是其對手。”

副将試着說道:“不如退兵?”

劉度點頭說道:“此番前來只為試探秦國新君是否膽小怕事,有無識人之才。而今看來,大錯特錯。且我軍只有萬人,而秦軍則有兩萬。若此時不走,恐将命喪此地。”副将立即說道:“末将即刻安排拔營撤兵。”劉度點了點頭。

當苻飛帶人趕到青州之時,劉度早已人去樓空。苻飛駐紮青州幾日,見無任何異常,便班師回朝。

兩天後,苻生見苻飛所帶兩萬秦兵絲毫未損,且聞晉軍因膽怯而退之時,心中十分高興,便在太極殿宴邀群臣以示慶祝。

席間,深知苻生心性的董榮雙手舉杯說道:“陛下龍威,致使晉軍聞風喪膽逃之夭夭。微臣敬佩不已,一杯水酒以表敬意。”

苻生笑着飲下。

董榮剛剛坐下,趙韶亦起身舉杯說道:“董大人之言頗為有理。如今秦國乃是賢者在位,能者在職,一派升平。故而微臣鬥膽此杯敬陛下。”

苻生哈哈大笑說道:“言之有理!”而後将酒一飲而下。

就在這兩人竭盡全力讨好苻生之時,以李威,苻黃眉,苻飛等為首的忠臣在聽到‘賢者在位,能者在職“時,不禁嗤之以鼻無法咽下杯中美酒。

這時,苻生見群臣不是十分踴躍喝酒,便對尚書辛牢說道:“辛愛卿,朕命你為酒監,在場衆人皆不醉不歸。“群臣一聽,急忙滿上酒杯連飲不止。不多一時,衆人皆不勝杯酌酒至半酣。辛牢害怕大家酒後失儀惹怒苻生,便沒有積極勸酒。

而苻生卻看在眼中,氣在心上。他暗自說道:“現在八名顧命大臣所剩無幾,反倒凸顯爾等大權在握獨占鳌頭,公然違背我所之言。“于是,他拿起桌旁的弓箭向辛牢射去并大喊道:‘為何不勸衆人飲酒?”

辛牢一聽苻生之言,便回頭看苻生。但沒料想,一只冷箭竟朝自己射來。這只箭刺穿了辛牢脖子,當場氣絕身亡。衆人吓得魂不附體,紛紛拿起酒壺狂飲。直至群臣皆醉卧在地,失冠散發嘔吐不止。

而苻生卻以此為樂,又連着喝了幾杯。有些頭暈的他這才起身回宮。

大家見其走遠,方才長出口氣。酒量稍好的苻黃眉,苻飛,鄧羌,李威和苻堅急忙走到幾位已醉得不省人事的大臣面前,将其扶起并往外走。一些意識還算清醒的大臣們皆東倒西歪,踉跄散歸。

苻堅一邊扶着大臣,一邊心中暗自說道:“今日又死一位重臣,長此以往何時才是盡頭?”然後回頭看了一眼,曾幾何時乃為君臣議事的太極殿。而站在城樓之上陪苻生吹風醒酒的張慕媱雖只能遠遠看着苻堅,心中亦感欣慰。

但一旁的苻生見張慕媱看着群臣出神,便有些不悅地問道:“汝觀何人?”

吓得張慕媱随手一指。

苻生順着手指方向一看,原來是尚書仆射賈玄石,此人號稱長安城內第一美男子。苻生不禁心生醋意,解下腰間佩劍交給身後一名禁軍說道:“朕之美人喜看賈玄石美顏。”這名禁軍立即心領神會,雙手接過寶劍轉身離去。

張慕媱知道大事不好,急忙雙膝跪地說道:“奴婢失儀,請陛下降罪。”

苻生俯身并用手擡起張慕媱的臉,說道:“雖然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你是朕的人。”

張慕媱看着苻生面目猙獰的臉,吓得渾身發抖連連稱是磕頭不止,并結巴地說道:“奴婢明白,無有下次。”就在這時,那名禁軍一手拿着寶劍,另一只手拎着賈玄石的人頭走了過來。苻生将人頭扔到張慕媱的面前。正在磕頭的張慕媱突見眼前出現一顆鮮血淋漓的人頭,便驚叫一聲昏倒在地。

苻生不屑地對宮女們說道:“将她擡回後宮。”而後,他拂袖而走。

宮女們急忙走到張慕媱的身旁,小心翼翼地将其扶回飛羽殿,并細心地将冷水帕放在張慕媱的額頭上。

許久之後,張慕媱這才睜開雙眼,見周圍都是宮女便膽怯地問道:“陛下現在何處?”

夕雪回道:“陛下已走,姐姐安心便是。”而後拿起湯碗說道:“姐姐快将這碗安神湯服下。”

張慕媱感激地說道:“多謝。”

夕雪卻說道:“姐姐此言差矣。若無姐姐在陛下面前為我等周旋,焉能活到今日?”其她宮女皆紛紛點頭。

張慕媱看着這一張張如花般的面容,竟要時時刻刻擔驚度日,不知何時被那惡魔一聲令下就人頭落地。于是,她安慰衆人說道:“放心,一切皆會過去。”但大家都明白,這是一句妄言,除非苻生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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