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謀殺功臣
燕國邺城金殿,因晉軍節節大勝,故而京師大震。燕帝雖已年滿十八,但卻為人軟弱,事事皆由可足渾太後和太傅慕容評定奪。
面對勢不可擋的晉軍,膽怯的慕容評出列行禮說道:“啓禀陛下,太後。晉軍來勢洶洶,不如移居舊都和龍。”
話音未落,忍無可忍的吳王慕容垂出列行禮說道:“陛下,太後。此事萬萬不可。臣請擊之,若戰不捷,走未晚也。”
可足渾太後點了點頭,并示意皇帝慕容喡。心領神會的慕容喡開口說道:“朕命吳王暫代太傅南讨大都督之職,與征南将軍慕容德及五萬步騎抵禦晉軍。”
慕容垂行禮謝恩,但一旁的慕容評卻惡狠狠地看了其一眼。
這時,可足渾太後又說道:“未免因小失大,散騎侍郎樂嵩去秦救之。如若出兵相救,便将虎牢以西等地送之,以表謝意。”
樂嵩出列稱是。
秦國長安金殿,當樂嵩将來意講明。苻堅眉頭緊皺,不發一言。
這時,王猛出列行禮說道:“天王,事關重大,不如稍後再議。”
苻堅點頭并對樂嵩說道:“一路風塵,下殿好生休息去吧。”
樂嵩知道多說無益,便下令稱是下去。
散朝後,苻堅留李威和王猛在太極殿議事。
李威行禮問道:“天王不願發兵助之?”
苻堅點頭說道:“昔年桓溫伐秦至灞上,燕卻視而不救。今溫伐燕,且燕不稱藩與寡人,寡人因何救之?”
王猛卻行禮說道:“天王,若溫吞山東,則天王大事去矣。今不如與燕合兵,待溫退之,伐燕易之。”
李威行禮說道:“王公之言句句有理,還請天王納之。”
Advertisement
苻堅思索片刻之後,說道:“命建節将軍鄧羌與虎威将軍茍池率兵兩萬從洛州出發,援助燕國。再命散騎侍郎姜撫同樂嵩回燕告之。”
當得知秦國出兵的樂嵩兩眼含淚激動地說道:“燕國存之!”
燕國死灰複燃,而桓溫卻遇到極大麻煩。因為一直久未下雨,故而導致運河水淺糧草中斷,且已聽聞秦國出兵救燕。所以,無奈之下下令焚燒戰船,丢棄辎重率軍從陸路撤回。并且為防燕軍追趕,在上游河岸投毒,而令士卒鑿井取水,一直行走七百餘裏。
征南将軍慕容德見狀,便對慕容垂說道:“大都督,末将願領兵追之。”
但身經百戰的慕容垂則搖頭說道:“溫初退惶恐必嚴設警備,精銳斷後,擊之未必得志。不如緩之,使其拼力逃之。待其士衆力盡氣衰,而後追之,無不克矣。”
慕容德聽完之後,由衷敬佩慕容垂之用兵之妙,亦欣慰因有吳王而不會亡國。而後,慕容垂親派八千騎兵尾随桓溫行進。桓溫果然加速退兵。
三天後,慕容垂見時機已成,便下令急進并命征南将軍慕容德率領四千精銳騎兵埋伏于襄邑東澗之中,與慕容垂東西夾擊桓溫。因桓溫沒有料到慕容垂會如此用兵,故而大敗。晉軍被斬首近三萬,并且與此同時,鄧羌和茍池又于鐎郡截擊桓溫,晉軍死者數以萬計。
十月,天氣漸冷。桓溫收集餘衆,屯于山陽。至此,桓溫攻燕終以失敗而告終。
幾天後,回到建康的桓溫一病不起,雖經多位名醫診治卻終不見起色。而以謝安,王坦之為首的士族重臣以此次攻燕失敗為由,重重地打擊桓氏一族,并且同時重用此次戰功累累的檀玄,晉國半數兵權皆在謝安手中。
躺在病床之上的桓溫對謀士郗超說道:“檀玄不可留之。”
郗超點頭稱是。
戰事剛剛結束,燕國便派散騎侍郎樂嵩帶着重禮來到秦國,以表謝意。樂嵩帶人來到金殿拱手行禮說道:“此次燕國存之,幸得天王出手相救。故薄禮一份,聊表謝意。”說完,手下侍從将十個木箱打開,霎時華光萬丈奪人眼目,只見裏面滿是珍寶古玩。
苻堅雖不愛財,但也不禁為之所動。他高興地說道:“樂大人千裏來此,定是疲憊。來人,擺宴。”
不多一時,酒宴擺上,美貌的舞姬們翩翩起舞。衆人推杯換盞,開懷暢飲。這時,苻堅剛想開口詢問割地虎牢之事,但又一想此次燕國雖打敗晉國,但其元氣大傷,棘手之事繁多,故欲言又止。
半個月後,燕國遲遲不提割地之事,有些心急的苻堅便以宴邀燕帝賞月飲酒為名派人出使燕國。但是太傅上庸王慕容評竟不将此事放在眼裏,派脾氣甚大的梁琛出使秦國。
當梁琛來到長安之時,苻堅正帶領衆位大臣在郊外打獵。苻堅得知燕國又派一個使者,便不滿地說道:“讓他來此觐見寡人。”
火爆脾氣的梁琛在得知此事之後,立即生氣地說道:“秦國使節來燕,燕國君臣皆隆重待之。而今卻讓在下去荒郊野外,豈有此理!”說完拔腿就走。
秦國禮官急忙将其攔住,着急地說道:“梁大人息怒,秦人皆愛狩獵。如今天王遠在郊外,怎好讓其敗興而歸。再者,大人若未見到天王便歸去,亦恐燕帝不滿。不如,大人屈尊”他沒有說下去。
梁琛不悅地說道:“只好如此行之。”
郊外,苻堅與諸位大臣皆未穿朝服,身着便裝的衆人在大帳之內開懷暢飲把酒言歡,無拘無束。
這時,一名将士走了進來行禮說道:“啓禀天王,燕國使者就見。”
醉意朦胧的苻堅說道:“宣。”
身穿朝服整潔光鮮的梁琛走進大帳,見到衆人皆東倒西歪衣冠不整,便立即板起臉來。
酒雖喝多但卻清醒的苻堅明白其意,急忙正身而坐地說道:“燕帝因何未來?”
梁琛面沉似水地拱手行禮說道:“陛下苦讀孔孟之書,無暇與天王同飲。”
這句話宛如一根銀針深深地刺進苻堅內心。曾幾何時,年少的自己一直信奉孔孟為尊,且其言語行事盡顯儒家風範。但是如今的自己。因此,他默不作聲。良久之後,他擡頭對梁琛說道:“既然如此,改日再邀便是。退下吧。”
梁琛本以為苻堅會龍顏大怒,卻沒有想到苻堅竟有如此容人之量,不禁心中暗自佩服。原本胸中怒火頃刻之間蕩然無存。
但當他走出帳外,欲回燕國之時,卻發現秦國整齊劃一紀律嚴明,且在秦東多地有押運糧草馬車不時經過。除此以外,秦國治安良好,少見偷盜之事。人人皆做其事,百姓面色紅潤且偶有談笑風生笑語陣陣,下學之後衆多孩提皆邊行邊背孔孟之句。
梁琛吃驚不已,心中暗自說道:“苻堅竟将秦國治理如此之好。假以時日,秦國必成大器。”
燕國邺城金殿,吳王慕容垂出列行禮說道:“啓禀陛下,太後。燕國衆位将士忘身立效,例如将軍孫蓋等人沖鋒陷陣忘我殲敵,應蒙殊賞。”
可足渾太後不由地微微一皺眉,而太傅上庸王慕容評則出列行禮說道:“啓禀陛下,太後。燕國劫後重生百廢待興,然國庫空虛,料想軍中将士亦能體恤。”
這時,散騎侍郎樂嵩出列行禮說道:“陛下,太後。此戰吳王功勞甚大,未圖獎賞,卻為部下請功。故臣認為,理應嘉獎吳王及其衆将。”話音未落,朝中幾位重臣亦出列行禮附議。
慕容評氣得緊鎖眉頭,怒視群臣。同時,可足渾太後十分不悅地起身帶着皇帝慕容喡回宮。其他正直大臣們無不搖頭嘆息,暗自神傷離去。
而慕容評怒氣沖沖地走到慕容垂的面前,陰陽怪氣地說道:“五弟真是厲害,不過短短數日便可籠絡群臣。”
知道大事不妙的慕容垂急忙拱手行禮說道:“四哥說笑了,小弟。”他還沒有說完。慕容評一揮衣袖,負氣而走。留在原地的慕容垂不禁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晌午過後,太傅上庸王慕容評進宮面見可足渾太後。明白其意的可足渾太後立即讓宮人們退下。然後慕容評開門見山地行禮說道:“太後,慕容垂不可留之。”
可足渾太後猶豫不決地說道:“可若晉國再次來襲”她還沒有說完。
慕容評則說道:“據臣所知,桓溫早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謝安王坦之等人非好戰之人,而秦國空有王猛卻無良将。且今日之事僅是開端,斷然不可讓其成為下一個太原王慕容恪。”
可足渾太後思索片刻之後,說道:“命樂安王慕容臧帶兵一萬,進京面聖。”
慕容評笑着行禮說道:“臣遵旨。”
但這番話卻被安插在皇宮做眼線的宮女小玉偷偷聽到。她立即出宮來到太原王府,見慕容恪之子慕容楷。
正在與慕容垂之舅父蘭建品茶的慕容楷見小玉來了,便讓屋內下人們退下,而後問道:“發生何事?”
小玉行禮說道:“啓禀王爺,太後與太傅命樂安王帶兵進京欲殺吳王。”
蘭建一聽,氣得立即站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說道:“吳王為其賣命保國,爾等竟然兔死狗烹!”
慕容恪亦氣憤填膺地說道:“燕國遲早毀于二人之手!”
蘭建又說道:“在下欲告知吳王,不知王爺?”
慕容恪淡然一笑說道:“如此燕國,不留也罷。吳王何去,我亦随之。”
二人來到吳王府後,正與世子慕容令讀書的慕容垂見其行色匆匆,便讓家奴們退下,還未開口詢問。蘭建先行說道:“太後與評欲讓臧将爾處之。如今理應先發制人。”
慕容垂低頭說道:“骨肉相殘而首亂于國,吾有死而已,不忍為也。”
但慕容恪則說道:“內意已決,不可不早發。”
慕容令雖年幼,但卻心智成熟。他試問道:“太傅疾賢,功高望重,愈見猜邪?”
慕容垂意志消沉地說道:“吾竭力致命以破強寇,本欲保全家國。豈知功成之後,返令身無所害。汝既知吾心,何以為吾謀?”
慕容令回道:“主人暗弱,委任太傅。一旦禍發,疾與駭機。今欲保族全身,不失大義。莫若逃之龍城,遜辭謝罪以使主人之察。若幸得見諒,乃之大幸。如其不然,龍城天險亦可自保。”
慕容楷和蘭建聽後,皆拍手稱贊。而慕容垂也因有此優秀之子,感到無比驕傲自豪欣慰不已。
次日,吳王慕容垂親自來到上庸王府拜見太傅慕容評。因為慕容垂甚少來此,故而慕容評疑惑地開口問道:“五弟來此,所為何事?”
慕容垂畢恭畢敬地行禮說道:“四哥,眼下正是狩獵時節,故而欲攜家眷行之。不知四哥是否應允?”
慕容評見慕容垂對自己如此恭敬有加,心中十分歡喜。他心中暗自說道:“樂安王慕容臧還需幾日方能到達邺城。因此在這期間,不可打草驚蛇。”于是點了點頭。
慕容垂高興地行禮說道:“多謝四哥。”
次日清晨,可足渾容正與自己的獨子慕容麟吃飯。這時,慕容垂手拿托盤走了進來。因為慕容垂很少來見這對母子,故而二人見到他後先是驚愕,然後急忙起身行禮。
慕容垂點頭說道:“坐吧。”并且自己也坐在桌旁,将托盤放下。未滿十歲的慕容麟往托盤裏一看,原來是各色精致的點心。
慕容垂親手用筷子夾起一塊點心放到可足渾容的盤內。受寵若驚的她激動地眼圈泛紅連連說道:“多謝王爺。”
面無表情的慕容垂說道:“吃吧。”
可足渾容急忙用筷夾起點心幸福地吃了起來。慕容麟一見母親吃的如此香甜,便吵着也要吃,但卻被慕容垂攔住,說道:“這點心太甜,稍後命廚房做些清淡些的。”
慕容麟不悅地嘴一撅地說道:“父王偏心!”
可足渾容含笑說道:“麟兒乖,母妃稍後”她還沒有說完,突然倒在桌上昏迷不醒。慕容麟失聲叫喊道:“母妃!”
一旁的慕容垂抱起慕容麟徑步走到早已準備妥當的衆人面前。慕容麟驚恐地看着父親,而慕容垂則走到段清秋的身邊并對懷中的慕容麟說道:“從今日起,段妃便是你的母妃。”
慕容麟拼命搖頭說道:“不。麟兒要自己的母妃!”
有些惱怒的慕容垂立即将他放在地上,然後随手給了他一巴掌。
從未見過父王如此動怒的慕容麟立即停止哭喊,只是不住地抽涕。段清秋急忙将慕容麟攬入懷中,用手拭去其臉上淚水。
這時,慕容楷從外走了進來并帶着一人。衆人仔細一看,原來是高弼。高弼來到慕容垂的面前,剛想行禮,卻被慕容垂攔住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大家點頭稱是,離開吳王府并出了邺城。
衆人一路向西趕去,足足跑了一天來至河陽。慕容垂對早已換好便裝的衆人說道:“今夜在此休息,明日繼續趕路。”大家選了一家客棧,入住休息。
慕容麟卻獨自躺在床上哭泣。他雖年幼,但亦知曉父王不喜歡自己,更不喜歡母妃。此番一去,怕是永與母妃天各一方。而且日後無人照料,定少不了挨打受罵。因此,他起身之後,悄悄地溜到後院并騎上自己的寶馬連夜趕回邺城。
盡管這一路又累又怕,但一顆思念母妃的心足以克服一切困難。
當他回到邺城之時,天已大亮。于是,他急忙趕到吳王府。守門家丁一見公子回來了,急忙牽馬行禮。慕容麟立即問道:“母妃現在何處?”
家丁回道:“王妃現在大廳。”
慕容麟飛奔至大廳,看見獨坐廳堂的可足渾容失聲喚道:“母妃!”
可足渾容擡頭一看,是自己的兒子立即從座而起,快步走到慕容麟的面前并将其抱入懷中哭着說道:“麟兒!”
慕容麟哭喊道:“麟兒險些與母妃今生無緣再見。”
可足渾容吃驚地問道:“此話何意?”
慕容麟回道:“父王帶着所有人出城并非打獵,而是逃走。”
可足渾容搖頭說道:“王爺将我迷倒,乃非不願陪其左右,而是”
慕容麟問道:“母妃,事已至此,當如何處之?”
可足渾容目露兇光地說道:“慕容垂,既然你對我們母子不仁,休怪我們對你不義。”然後二人來到上庸王府見慕容令,并将此事告之。
慕容評聽完之後勃然大怒,立即命将軍吳歸率領三千騎兵前去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