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榮耀而歸

巨武押着燕帝慕容喡和可足渾太後的屍體回到邺城之時,燕國群臣見複燕無望,便紛紛來到吳王府,求見慕容垂。但府中的慕容垂卻無心見衆人,因為他正在用鐵鞭不停地抽打王妃可足渾容,并不停地叫罵道:“賤人,如若好生管教麟兒,斷然不會弑父殺兄,令兒更不會慘死沙城!”

快要昏死過去的可足渾容一聽到“麟兒”之時,便努力地睜開雙眼,有氣無力地說道:“麟兒,麟兒。”

慕容垂停下鐵鞭,冷冷地說道:“他已流放邊疆,自生自滅。”

可足渾容失聲叫喊道:“虎毒不食子,你怎能……!”她還沒有說完。

慕容垂用手抓住她的脖子,兇狠地說道:“若非如此,他早已死于非命。如今太後被殺,皇帝已抓,燕國亡矣。當初所有害我之人,定當數倍還之!”

可足渾容連連搖頭,并哀求說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別……”她還沒有說完。

慕容垂火冒三丈地怒喊道:“若無可足渾氏,清寧焉會含冤而死!”說完,他的手更加地用力,可足渾容的雙腳不停地蹬着地。片刻之後,可足渾容便被慕容垂活活掐死。

這時,高弼走了進來。滿臉怒氣的慕容垂見到他後,稍稍收斂些許怒氣,問道:“何事?”

高弼行禮說道:“不知将軍因何拒見燕國舊臣?”

慕容垂不悅地用手一指門外說道:“當日你我在燕受其□□,如今因何救之?“高弼卻搖頭說道:“将軍乃命世之姿,遭無妄之運。然今鴻運之始,龍變之初。當以仁慈自居,收納舊臣,一舉複燕稱帝!”

慕容垂思索片刻之後,問道:“垂能稱帝?”

高弼一笑說道:“燕國皇族宗親除将軍外已無賢名之輩,且苻堅無能,李威重病,朝中衆将多半非氐族,唯有王猛獨撐大局。”

慕容垂着急地說道:“王猛乃重臣,所到之處必有重兵把守,焉有可趁之機,将其殺之?”

高弼則回道:“将軍兄長太原王因何猝死?”

慕容垂傷心地說道:“積勞成疾。”突然,他擡起頭看着高弼。高弼笑着點了點頭。慕容垂立即說道:“即刻迎燕舊臣入府。”

高弼卻搖頭說道:“将軍莫急,待苻堅處置燕帝之後,再行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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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垂擔心地說道:“不知苻堅是否會将燕帝處死?”

高弼穩操勝券地說道:“不會。”

慕容垂立即說道:“如若燕帝健在,怎能……”他還沒有說完。

高弼說道:“正因如此,燕國舊臣方知唯有将軍稱帝方能複國,而秦國亦會因有此人,不會料到将軍會後稱帝之心。”

慕容垂聽完之後,笑着說道:“幸有汝在,出謀劃策。”

高弼則行禮說道:“将軍救命之恩,沒齒難忘。無以為報,唯有結草銜環。”

金殿,巨武行禮說道:“啓禀天王,燕帝已在殿外。”

苻堅點頭說道:“請其進殿。”

當燕帝慕容喡走上金殿之時,看到昔日莊嚴輝煌的金殿如今滿是秦國群臣,而自己龍椅之上竟是他人,心中悔恨萬分,怨恨自己無能無用,沒有守好祖業。突然間,他感覺自己長大了,知道自己肩上的重擔,于是心中暗自說道:“人生在世數十載,不可混混沌沌了此殘生。雖然眼下已是亡國之君,但卻仍有希望複國。所以眼下必須獲得苻堅之信任,才可來日方長。”

于是,他走到金殿中央,雙膝跪地磕頭不止地行禮說道:“慕容喡拜見天王。”

苻堅見狀,不禁心中一顫。看着眼前這位二十歲左右的燕帝,竟要因為太後和太傅的過失致使國破家亡的屈辱一人承擔,便心生憐憫地說道:“請起。”

慕容喡見到希望,故而更加賣力地表演道:“天王不殺我?”

苻堅回道:“你與寡人皆為炎黃子孫,亦無大恨,何須趕盡殺絕?”

朝班之中的孫斌一聽,便欲出列阻止,但卻被王猛輕輕拉住,孫斌這才止住不言。

慕容喡眼中含淚地說道:“天王如此寬厚待人,家母九泉之下亦可瞑目。”

苻堅眉頭一皺,看着巨武。巨武急忙行禮說道:“啓禀天王,戰場混亂不堪,故而……”他沒有說下去。

苻堅瞪了巨武一眼,然後對慕容喡說道:“來人,以燕後規格下葬。”

慕容喡感激涕零地再次磕頭說道:“多謝天王。”

苻堅又說道:“現封你為新興郡侯,與其燕國宗親同回長安。”

慕容喡行禮說道:“多謝天王不殺之恩,微臣定當對其嚴加管教,安分守己,以報天王之恩德。”

苻堅卻輕輕地說道:“孔子曾說‘成事不說,遂事不谏,既往不咎。’下去吧。”

慕容喡行禮稱是下去。

之後,苻堅對群臣說道:“滅掉燕國乃衆位愛卿竭力為之。”這時,鄧羌雖有心開口說話,但卻又避而不談。苻堅一笑說道:“鄧将軍。”鄧羌急忙出來行禮。苻堅繼續說道:“此戰将軍功不可沒,故封征虜将軍,司隸校尉。”鄧羌開心地行禮謝恩。

苻堅又對張蚝說道:“張将軍。”張蚝出來行禮。苻堅說道:“封其前将軍,賞金千兩。”張蚝笑着行禮謝恩。然後苻堅看着王猛,剛要開口說話。但是卻看到王猛微微地搖了搖頭,于是心中暗自說道:“許是王公有何要求不便講與衆人。”所以說道:“來人,設宴!”

不多一時,酒菜齊上舞姬起舞,衆人推杯換盞好不熱鬧。這時,慕容垂帶領衆位燕國舊臣來到金殿,并且後面有多名壯丁擡着二十個大木箱子。衆人紛紛跪下行禮,慕容垂開口說道:“天王慈悲,寬厚待燕。我等感恩戴德無以為報,唯有忠心耿耿報效天王。故将家中錢財全數上交,以表其心。”

然後,壯丁們将木箱打開,裏面滿是金銀珠寶古玩字畫。苻堅見其待己如此心悅臣服,便十分滿意地說道:“卿有此舉,寡人甚為歡喜。但其家中無有錢財,何以度日?将其帶回……”他還沒有說完。

慕容垂卻說道:“既為秦民,當用秦物。”

苻堅大喜過望地說道:“既然如此,寡人不好勉強。待回長安之後,便拜諸位官職,食秦俸祿。”

諸位燕國群臣行禮謝過。而後苻堅說道:“諸位入席。”還沒等衆人謝過,殿外走進一名報事官來到大殿中央,向苻堅行禮說道:“啓禀天王,高句麗使者求見。”

苻堅點頭說道:“宣他進殿。”

片刻之後,使者走進金殿向苻堅行禮。

苻堅說道:“免禮平身。”然後又說道:“不知來此,有何要事?”

使者回道:“啓禀天王,燕國太傅慕容評逃至高句麗,現已将其抓獲押在殿外,還請天王發落。”

慕容垂一聽到慕容評三個字,立即睜大雙眼向外看。只見慕容評衣不遮體發髻散亂,面黃肌瘦地被人帶到金殿。

慕容評用餘光看到燕國群臣皆坐與宴席之上,便心中暗自說道:“天不亡我。”故而還沒等苻堅說話,他就立即跪倒在地連磕響頭泣不成聲地說道:“天王開恩,饒評其罪!”

但還沒等苻堅開口說話,慕容垂急忙走了出來,行禮說道:“啓禀天王,此人乃燕之惡輩,不宜複污聖朝。萬望天王為燕戮之。”

慕容評吓得複言道:“天王奉孔孟聖賢,其曰‘以政為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共之。’天王亦如此。評乃小人,實無君子所引。天王正也,孰敢不正?”

苻堅雖聽聞慕容評其為人,但見其開口閉口皆乃孔孟之言,于是心中暗自說道:“既然可以接納燕國君臣,為何獨他不可?不如封其小官,令其了此殘生。”所以,他說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然已有悔過之心,現封其為範陽太守。”

慕容評見保住自己性命,故而連連高呼道:“多謝天王隆恩!”

苻堅見自己的仁政感化了這麽多的人,心中大喜,故而笑着說道:“下去吧。”

慕容評連磕三個響頭,之後下殿而去。但是一旁的慕容垂及其燕國舊臣皆憤憤不平,但礙于自己無有實權,故不作聲。但心情大好的苻堅卻舉杯說道:“為天下蒼生,共飲此杯!”衆人随之飲下。

這時,慕容垂向苻堅行禮說道:“天王,燕國諸地百廢待興,必需良主方能為之。依臣之見,此人非王公不可。”

苻堅見其說出心中所想,便笑着說道:“愛卿真與寡人心有靈犀。”然後看着王猛說道:“将燕國交與王公教制,寡人最為心安,故望王公莫要推辭。”

王猛卻微微一皺眉,但是苻堅既已張口,因此起身行禮說道:“臣定當盡力為之。”

苻堅則含笑說道:“王公總管燕國軍政大事,可有任免生殺大權。”

其他大臣一聽,便倒吸一口涼氣。因為這樣一來,王猛便是燕國有實無名的皇帝。但是王猛卻不這樣認同,苻堅乃是看重自己,信任自己,才敢這般放心地将整個燕國交給自己。因此,他感激苻堅,讓自己的才華得以施展。故而更要為其做好每一件事,為其謀劃最好的未來。所以,他鄭重其事地行禮說道:“臣遵旨。”

半個時辰之後,苻堅回宮,群臣散去。回到吳王府的慕容垂氣得咬牙切齒地說道:“慕容評!”

高弼則說道:“将軍息怒,慕容評并非王猛,可暗殺之。”

慕容垂卻依舊火冒三丈地說道:“話雖如此,但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将其殺之,心有不甘。”

高弼說道:“通過此事亦能看出苻堅乃目光短淺婦人之輩,故而将軍榮登九五指日可待。”

慕容垂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王猛的心腹孫斌對王猛行禮說道:“王公,燕國君臣不可留之。”

王猛點了點頭。

但是孫斌不解地問道:“可是不知王公為何阻攔小人向天王進言?”

王猛一笑說道:“此事不可操之過急。燕比秦大,如若急于處死諸人,恐生叛亂。況且燕帝乃凡夫俗子,無需挂懷。唯有慕容垂,非池中之物。”

孫斌又問道:“今日他為何提議讓王公掌管燕國?”

王猛回道:“調虎離山之計,亦可讨得天王歡心。故而定要嚴密監視其一舉一動,若有變故,李将軍便會告知。”

孫斌點了點頭。

半個月後,苻堅帶領燕帝,燕國舊臣及其四萬邺城鮮卑人離開邺城,趕回長安。幾日後,衆人還未來到長安東城門,便以看到城門之處人山人海。苻堅知道定是衆位大臣迎接自己,于是下令加快腳步。

片刻之後,衆人來到東城門處。只見為首的正是茍太後,太子和李威。苻堅立即飛身下馬,快步走到三人面前。而這時,群臣跪地行禮。苻堅先讓大家免禮平身,然後又對茍太後和李威說道:“外面風大,何苦出城相迎?”

茍太後看着如此孝順的苻堅心中無比歡喜,含笑說道:“文玉剿滅燕國,如此大功,母後大喜過望。”李威亦點頭稱是。

苻堅對身旁的權翼說道:“好生安置四萬鮮卑民衆,而燕國皇室宗親如數帶進皇宮。”

權翼行禮稱是。而後衆人進城。

金殿之上設宴款待,好不熱鬧。但這世上有喜便有悲,燕國宗親被人帶到後宮之後,秦國宮人皆對其嗤之以鼻。清河公主和慕容沖被安排在一間狹小破舊名叫思恩院的住所。有兩名宮女将抹布和水盆放在其面前,不屑地說道:“自己動手,打掃這裏!”然後趾高氣昂地離去。

清河公主惱怒不已,剛想上前與其理論,卻被慕容垂所攔。清河公主看着他,而慕容沖卻低聲說道:“卧薪嘗膽,不可意氣用事。”清河公主微微地點了一下頭,然後二人拿起抹布親自動手打掃房間。

一個時辰之後,金殿之上衆人散去。苻堅扶茍太後回宮,茍太後邊走邊說道:“文玉,自你離京伐燕,珍兒便每日吃素為你祈福,願你平安而歸,故而理應看望。”

一旁的太子也急忙說道:“父王,母後很是想您。”

苻堅只好點了點頭。

茍太後笑着說道:“快步吧,不必送了。”

苻堅與太子苻宏向其行禮,然後來到長樂宮。

躺在床上的茍珍兒一見外面宮人喊道:“天王駕到!”高興地掙紮坐了起來,苻宏見狀急忙快步走了過來,将枕頭向前挪了一點,讓其靠在上面。茍珍兒歡喜地不知所措,而苻堅卻冷冷地說道:“如若身子安好,應多管教宏兒。”

茍珍兒見他依舊如此,便心灰意冷地點頭說道:“臣妾遵旨。”

然後苻堅轉身離去。茍珍兒低頭暗自拭淚。但是太子苻宏卻生氣地說道:“又去鳳栖宮了!”

茍珍兒擡頭淚流滿面地對其說道:“宏兒,定要努力學習治國之道,他日登基,方能為母後一解心頭之恨。”

苻宏點頭說道:“母後放心,兒臣定将那個賤人與其二女五馬分屍!”

久立門外的順陽公主苻寶和高陽公主苻錦看到苻堅之後,立即跑向苻堅并高興地叫喊道:“父王!父王!”

苻堅俯身将其攬入懷中,寵溺地問道:“父王不在期間,乖不乖啊?”

二人異口同聲地回道:“乖!”

這時,張慕媱笑着走了過來。苻堅擡頭歡喜地問道:“母親乖不乖啊?”

張慕媱含笑并輕輕地打了一下苻堅,苻堅笑着起身拉起兩位公主對張慕媱說道:“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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