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厭惡

蘇容從九樓上下來，被Rita堵個正着。

Rita氣勢十足，妝容精致一身正裝站在工作室門口，一手撐住門一手玩手機，見蘇容下來，直接把手機一收，露出一副要興師問罪的神色來。

蘇容直接躲開：“我還有事。”

羅薇剛剛給他發信息，說明天有個旗艦店開幕的活動，蘇容就順手拿了幾套衣服下來，黎商太高，衣服都快要比他還高，他反過手拎着衣服靠在自己後腦上，繞過Rita往裏面走。

Rita跟了進來。

“妹妹你怎麽回事？”她反而先發難：“你躲黎商沒事，躲我算什麽。”

蘇容倒不是別扭的性格，見她問了，徑直道：“我沒躲你，不想見你而已，你又不是我朋友。”

Rita沒想到他坦蕩到這地步，氣笑了：“前些天還說好你做肖林我做淩藍秋的，現在就不是朋友了？”

“我不和算計我的人做朋友。”

“原來是為這個。”Rita一點也不心虛，反而笑起來，蘇容正低頭整理領帶，她就伸手揉他頭發：“這算什麽？淩藍秋和肖林當年互相算計的多了去了，工作歸工作，生活歸生活。妹妹這點事就受不了，還想當肖林呢？你以為肖林什麽好人呢，當年我們這一批人裏，下手最狠的經紀人就是他了。”

“我不想當肖林了。”蘇容頭也不擡地道。

“怎麽了？就為那個女孩子那事啊？你換個角度想想，這至少說明黎商還是有拯救的空間的，這其實算進步，有個固定對象總比同時約幾個好。”

蘇容懷疑地看着她。

“你怎麽忽然開始說黎商好話了？”

Rita笑得如同狐貍：“我是實話實說。我很公正的，黎商好的地方我說，不好的我也說，不偏不倚。”

“那你知道有人給黎商起了個外號嗎？”

“什麽？商纣王還是黎不修？”Rita觀察蘇容表情，忽然大笑起來：“不會真是618吧？”

蘇容對她的反應皺起眉頭。

“別這麽嚴肅嘛，這外號還挺不錯的，簡單易懂，又充滿吸引力，多好。我要是富婆聽到我都想睡他了。嚴思筠演戲不厲害，搞這些歪門邪道倒是機靈。其實是黎商最近都不怎麽約她了，她才放飛自我的，以前黎商還睡她的時候她可不敢說什麽。”

“那有什麽區別，他還是一樣的惡心。”

“都這麽惡心了，你還喜歡他啊？”Rita眯着眼睛問。

蘇容被問到痛處，不說話了，Rita見他這樣，也收斂了笑容，正色道：“其實我說句實話，黎商也不是一點希望沒有。他主要的問題是他現在對親密關系的認知整個是錯誤的，他媽媽沒起什麽好榜樣，周圍環境也都是這樣，所以幹脆随着天性來。要有個人教教他，也許他能學會談戀愛。”

“秦雨萱不是在教嗎？”

“那你太小看黎商了，人家女孩子從他房子裏搬出去，剛想努力拼下事業，好配襯得上他。他倒好，完全不領情，連聯系方式都删了。”

“哦，補位的人找好了沒有。”蘇容頭也不擡。

“多謝你關心。”黎商的聲音冷冷地在後面響起來：“還沒有，怎麽，你有興趣嗎？”

Rita見勢不妙開溜的速度讓人嘆為觀止。

蘇容連話也懶得跟他說，臉一沉，把幾套衣服往前面一擺，只有一個字：“試。”

他不知道黎商聽到多少，不過聽到多少都無所謂，都是他做出的事，他自己不臉紅，別人難道還替他尴尬？

黎商也不多說，當着他面脫起衣服了，他日常其實穿得很簡單，灰T牛仔，身材好，脫衣服動作也漂亮，一身勻稱肌肉，脊背寬闊，腰窄腿長，脫到最後只剩最後一條，像內.褲廣告。

他當着蘇容面穿衣服，深藍色正裝、剪裁得體的襯衫、西褲，皮帶，像電影的特寫鏡頭，不帶一絲□□，就是純粹的英俊優雅。到領帶時候停下來，也不說話，就看着蘇容。

他不會打領帶，至少打得不好，這兩年來所有打領帶的場合都是蘇容給他打。他們身高很适合，有次還被工作室的女孩子偷拍了這畫面，在工作室內部傳閱了一波，有人還不小心發給蘇容了。那張照片光暗分界處非常巧妙，黎商站在暗中，只有一個英俊剪影，蘇容伸手給他打領帶，又像是要牽着他從黑暗中走出來。

蘇容悄悄拿它做了一秒鐘的屏保，又連忙删掉了。

他從來是聰明人，想自欺欺人也做不到。Rita說也許蘇容能教會他談戀愛，那是假話，她想蘇容繼續維持這喜歡黎商的狀态倒是真的。蘇容只大黎商一歲，這是各自二十多年人生塑造的價值觀的對決，勝負都未知，也許是黎商教蘇容學會放棄也不一定。

也許他被黎商拖進黑暗裏也不一定。

這領帶質地是絲綢，被空調吹到冰涼，是斜紋的格子，蘇容把領帶繞過他脖子，靠得這樣近，呼吸可聞。不知道為什麽，黎商總覺得他帶上情緒之後就變得很好玩。他的皮膚看起來質地十分柔軟，幹淨得很，黎商記得他身上常帶着點植物的香味。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從來不知道蘇容臉頰的觸感。

黎商湊過來的瞬間，蘇容敏捷地躲開了。

“別碰我。”他垂着眼睛淡淡道：“髒。”

他自然不可能是說自己髒。

但黎商神色一冷，問的還是：“你說誰髒？”

蘇容懶得和他吵，十分順手地調整他腰部，按住衣服，像沒事發生一樣，眼睛也不擡：“把手舉起來一下。”

蘇容作為化妝師的性價比非常高，他是上過服裝設計學校的，能把拿到的西裝改得異常妥帖，放量也恰到好處，只是辛苦點，可以說是全手工定制了。所以有時候試西裝的時候他就提前疲倦起來。

但黎商知道蘇容這次不是累，他一定聽到了什麽。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這個可能性，他心頭竟也一跳。

真是可笑，這有什麽好心虛的。他從來覺得你情我願兩不相欠是最好的方法，結束之後大家各自走人，風平浪靜。在他看來，反而是什麽情情愛愛的最可笑，光想想都覺得惡心。

“你是哪個世紀出來的老古董，還是只有談了戀愛你才派發上床許可證？”他冷冷道。

蘇容連辯論也懶得跟他辯論。

“有些病最終會表現在皮膚上，圖片都很惡心。”他懶洋洋換一條領帶：“不過不要緊，我會戴着手套給你化妝的。”

黎商怔了一下才聽懂他的諷刺。

“STD病毒跟你是跟你簽署了協議？約法三章只在FWB之間傳播？”（friend with benefits，單純性關系的朋友）

“不，我在醫學上成就不如你。”蘇容反唇相譏：“X戰警應該給你加拍一部，因為你是人類進化出的新新物種，只要三天不約炮就會全身炸裂而死，拯救人類日益下降的生育率就靠你了。”

“那總好過性冷淡，還是你有哪項功能不正常？”

“你功能倒是很正常，整個娛樂圈都知道你正常，多有面子啊。”

蘇容和黎商吵完一架，拆衣服拆到深夜。

他有個很漂亮的全身模特，是有年生日Vincent送給他的，跟黎商之後，他在上面削削減減，又纏了許多膠帶，現在這模特是黎商的身形，衣服做好，都可以上去試試。正好，可以少見黎商那混蛋一次也好。

全部做好是淩晨四點，他給模特一件件穿上，薄薄的布料下是他最熟悉的尺寸，用手丈量過無數次。觸覺當然不對，面容模糊得更不對，他從來不把這模特當做黎商，那太尴尬了。

但今天也許是太累了，系領帶的時候他忽然停了下來，然後緩緩地把頭靠在了模特身上。

他永遠不會對黎商做這動作。

喜歡的對面是讨厭，如果厭惡一個人，喜歡就會被慢慢抵消。

但是更深一點的東西，是厭惡抵消不掉的。

就算他厭惡死了黎商，如果有必要，他可以細數黎商的所有缺點，如數家珍。但也仍然抵消不掉。

裴隐笑話他是中蠱，扳着他的臉要看看中蠱是什麽樣子。

他不知道，愛比蠱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