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夏已經不複當年的盛強,經過幾代昏庸的國君,漸漸出現衰敗之象。可天子之威豈能容人挑釁,夏桀得知方國與周邊附屬國都未進貢,當即親自率兵攻打方國。
有施氏親自上戰場,與夏軍大戰幾回,勝少負多。有施氏整日愁眉不展,與将士商讨軍事布置。
前方戰事危機,整個方宮的氣氛極為壓抑,宮人們小心行走在夾道上,呼吸很輕,遇見熟人也不敢說話。這些對妹喜來說都沒有什麽感覺,她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春天漸漸的出現,寒氣散去不少,院門前的銀杏樹抽出嫩芽,院子裏的杏花抽出花骨朵,立于枝上,等待合适的時機開放。她不顧寒涼,靜坐在門口石階上,雙手抱膝。離他們約定再見的日子越來越近,這幾日她一直都睡不着覺,一閉上眼睛她就會想起阿衡。
是她的錯,她說話不算話,沒有等他。她想等,可是。。。命不由人。
乳娘站在一邊,心痛不已,她每看到妹喜這副神态就萬分後悔當年的決定。乳娘不忍再看下去,出了宮門,躲在偏僻之處悄聲哭泣。
末喜近日因為宮中氛圍壓抑,頗為不痛快,帶着宮人随意在院子裏閑逛,不覺走到偏僻之處。聽見前方假山後面有哭泣之聲,老遠看見看見一個婦人蹲在那裏。她斷喝一聲,“什麽人在那裏,趕緊出來。”
乳娘驚慌起身,從假山後面走出,跪在末喜面前,小心道:“奴婢是大公主身邊伺候的。”
末喜不認識乳娘,她心情本就不好,現在又遇見妹喜身邊伺候的人,她的心情更是不好,臉色也垮了下來,直接拿乳娘當出氣筒,手指着她怒道:“賤奴,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宮中哭泣,來人,給我掌她的嘴。”
乳娘活了這麽大的一把年紀還從未被主子掌過嘴,她呆愣擡頭,忘了禮儀,直看末喜。
末喜大怒,“好你個賤奴,竟然直視本公主,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末喜生性霸道,身邊宮人都不敢不聽她的話,即使她身邊的宮人有的已經認出她是妹喜身邊的乳娘也不敢上前來規勸末喜。末喜正在怒頭上,此時上前,只有被罵的份,說不定連自己也要随着倒黴。
宮裏的人都有一顆玲珑心思,末喜得寵,妹喜不得寵,聰明人都知道該怎麽選擇。
宮人抓住乳娘的雙肩,乳娘掙紮,“二公主,奴婢是大公主身邊的乳娘,二公主不可以這樣做。”
末喜哪裏聽得進去乳娘的話,況且乳娘的話還說的讓她很不高興,她直接道:“給本公主打四十板子。”
乳娘的嘴被塞住,被人按在地上,棍子一下一下的打在她的身上。不多會兒就見了紅。乳娘如今年老,哪裏受得了板子,三十幾棍的時她已經是奄奄一息,等四十棍打完,她只剩下一口氣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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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喜打完人,領着宮人離去,乳娘趴在地上,臀部血流不止,地下的寒氣不住上串,透過襖子,穿進乳娘的肌膚。乳娘眼前發黑,伸出雙臂下意識的往前爬,她不想死,她還要好好地照顧公主。
妹喜不知為何覺得心口一痛,好像要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強烈的不安萦繞在她的心頭。自她來到方國,她第一次坐不住的站起身,在院子裏打晃,不知該幹什麽。轉悠許久,她大聲喊,“來人,快來人。”
映雪急急出來,欠身道:公主何事?”
她也不知道何事,她覺得心口很亂,亂的難受,不知怎麽的,她下意識的問映雪,“映雪,乳娘呢?乳娘哪去了?”
映雪一愣,繼而道:“乳娘不是一直在公主身邊伺候的麽?”
妹喜心頭慌亂,強烈的不安越來越濃,她失态的抓住映雪的胳膊,“去找乳娘,你去找乳娘。”
映雪不知發生何事,受妹喜情緒感染,也顯出幾分慌亂,她點頭轉身出去。妹喜看映雪背影以遠,心中不安越發的重,她緊跟着映雪的腳步出去尋找乳娘。
也許心頭有了感應,她走到那個僻靜的院子,遠遠地她就看見乳娘趴在血泊裏,她的身後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她心口一痛,變得茫然,不敢往前走。
一宮人路過此處,見妹喜站在門口望着一個空了的院子,心中覺得奇怪,走過去看見乳娘趴在血泊裏,當即被吓得驚叫一聲。妹喜轉身一巴掌甩在她的臉上,目光兇狠,“鬼叫什麽。”
宮人年幼,一驚一吓,又被妹喜打了一巴掌,當即就懵了大喊一聲,“死人了。”
妹喜雙目含淚,又是一個巴掌過去,此時她話語雖是兇狠,卻有了幾分哭意,“你胡說,乳娘可能會死呢,她說過要陪着我一輩子的。”
她往後退了幾步,搖頭道:“乳娘怎麽可以說話不算話,她說要陪着妹喜一輩子的。”
她心裏慌亂轉身就跑,好像後面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追趕她。跑了沒兩步她就撞到了人,是有施夫人。
有施夫人身邊宮人眼明手快的扶住她,轉頭怒斥妹喜,“好大的膽子,你是怎麽看路。。。”待她看到來人是妹喜的時候,下面的那句話被她生生的咽下去,怎麽也說不出來。
嬌媚的雙眸中含着未流出的淚水,沒有什麽神采,整個人很恍惚。有施夫人見妹喜這個樣子,蹙起了眉頭,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妹喜此時哪裏聽得見有施夫人的話,她只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被妹喜打了兩巴掌的宮人上前,把之前之事說了一遍,有施夫人蹙着眉頭,站在宮苑門口,看見乳娘屍體時,嫌惡的捂住鼻子,好似有什麽污穢之物在她面前。“去看看怎麽回事。”
有施夫人身邊兩個宮人領命進去查看乳娘屍體,看見乳娘屁股上的上,她們臉上都出現訝色。訝色出現的快去的也快,一個宮人上前回命,在有施夫人的貼身宮人耳邊低語幾句。
那宮人走到有施夫人跟前,在她耳邊說上兩句,有施夫人心底詫異,面上不顯。
妹喜有點傻了,一個勁的說不會的,不會的。她不相信乳娘死了。這麽多年來,她和乳娘親如母女,她一直把乳娘當成自己母親一樣的看待。有施夫人有生她之恩,那麽乳娘就有養她之恩,她想過,将來若是她能離開方國,她一定要帶走乳娘,讓她安享晚年,好好地享福。
這些想法,她一直都沒有說出來,她認為說的不如做的實在。可是現在,她連說的機會都沒有了。她與乳娘相處十多年,乳娘的身形她怎麽可能認不出來,她不敢上前,她害怕乳娘真的死了。
可是,即使她再怎麽不願意承認,乳娘還是死了。
她麻木上前,要看乳娘屍體。宮人攔住她,說屍體晦氣,她貴為公主還是不要看得好。她木木的看着攔住她的宮人,從她的臉上她看見了不以為然的神色,她怒極攻心,一把狠狠推開宮人。
宮人沒有防備,跌倒在地,妹喜尤不解氣,一腳狠狠地踹在宮人腹上,其暴虐态度驚得宮人不敢上前,只在一旁看着。妹喜快走進步跪在乳娘身邊,伸手拂開擋住她臉的發絲,淚水再也忍不住的一滴一滴的落下,她抱住乳娘的頭,哭喊乳娘二字。
有施夫人站在一邊,目光忽明忽暗。
妹喜目光落在乳娘臀上,血肉模糊了她的身體,一眼看出那是被棍子打得。乳娘就算是個宮人,但是她是妹喜的乳娘,在這個宮裏有誰有這個膽子和這個能力這樣對待她的乳娘。
她的腦海中第一個冒出的人影就是那個從開始就一直和她作對的末喜,這事只有末喜做的出來。
三月的天涼的徹骨,她跪在地上,從身上涼至心底,乳娘僵直的身體抱在懷中,她再也感受不到這個懷抱的溫暖,再也沒有人會像一個母親一樣的疼愛她了。
乳娘死的悄無聲息,因為她是妹喜的乳娘,所以在埋葬上比一般的宮人多了幾分體面,體面的不符合情理,好象是虧欠一般。有施夫人的态度讓妹喜更加堅定心底的猜測,若此事不是末喜幹的,有施夫人根本就不可能會這麽做。
她獨坐屋中,手中捧着從小到□□娘為她準備的手絹,想起她和乳娘相處的點點滴滴。她還小的時候,乳娘就整日的為她繡手絹,乳娘說女孩子的手絹應該多準備一點,這一準備就準備了十多年,在她會繡花的時候乳娘還是不辭辛勞的為她繡一個又一個漂亮的手絹,而她繡的手絹最後全都給了乳娘。
兩人之間就好像是說好了一樣,有什麽東西都換着用。
她的臉埋在半成品上,淚水打濕薄薄的布料,她沒用,她真的沒用,殺死乳娘的人是她的親妹妹,她不可能讓自己的親妹妹給乳娘償命。但是。。。她可以讓那些殺了乳娘的宮人償命。
埋在帕子中的眼睛出現兇光,她要他們陪葬,她要他們為乳娘陪葬。
近日宮中宮外開始有一個傳言,說有施氏的大公主妹喜是天煞孤星,以前她生活在其他地方,方國從未有過這麽多的事,如今她只回來半年,首先出現的是連續寒冷天氣,牛羊凍死,夏朝攻打,一樁樁,一件件都在說明妹喜是個天煞孤星。就連照顧她多年的乳娘也被她克死。
這個傳言越演越烈,朝堂之上,甚至有大臣上奏要求有施氏處死妹喜。此事從前朝傳進後宮,宮人口耳相傳。
外面傳言妹喜全不知曉,她如今每天琢磨最多的就是如何給乳娘報仇,她要末喜為乳娘陪葬,她一定要。
她第一次發現她的無能,末喜占據了有施氏和有施夫人全部的愛。她仗殺姐姐的乳娘只是被關了兩天的緊閉,兩頭後放出來依舊是生龍活虎的樣子,臉上一絲愧疚神色都沒有。
妹喜看見,只覺得心頭怒火燃燒越旺。她沒有權利,無法為乳娘報仇,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仇人活的那麽好,那麽快樂,她卻是什麽都做不了。
她獨自走在宮道上,路兩邊種了很多的花卉,在春日裏競相開放,彩色的蝶在花叢中飛舞,永不疲憊的尋找最美的一朵花。春日的陽光輕薄,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卻是照不進妹喜心底。
前方匆匆過來一列宮人,看見妹喜那刻,行走速度變快。妹喜沒有在意,直到有兩個宮人架住她的胳膊,她才不得不注意眼前的情況。
這段時間以來,她已經算是徹底的變了一個人,以往她不想惹事,不想引起衆人的目光,她讨厭很多的看她,她從心底厭惡。
現在她不是這樣,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就因為她事事不管,所以乳娘才會離她而去。乳娘生平最關心的人就是她,她要變強,她要好好地保護自己,這樣乳娘才會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息。
宮人架住她胳膊的那一刻,她厲聲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樣對我。”
宮人諷刺看她,滿是不屑,“把她帶走。”
強烈的羞辱感湧上她的心頭,她死死地握住拳頭,尖利的指尖刺入手心,深入皮肉,從手縫中流出殷殷血跡,滴在地面上被塵埃掩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