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27-228.5 (1)
然而,不管兩位當事人願不願意,家裏位居食物鏈頂端的統治者來不來、什麽時候來、以何種方式來,都是他們沒有資格反對的。
司翟媽媽口氣略帶不耐煩:“我又不在你那裏住,占你生存空間了還是吃你那大米了?況且我是去談生意的,不是去監督你吃飯睡覺有沒有沉迷上網的,你不情願個什麽,給我滾蛋。等會把你現在住的地方地址再給我發一遍,我要發給那邊負責接待的人。”
只質疑了一句就被怼得體無完膚的司翟默默地低下自己毫無尊嚴可言的頭,甚至想不起來問一句既然來這邊做正事、為什麽又來要他的地址。即使在父母的家庭戰争中他永遠是站在自己偉大的母親的這邊的,但是原因絕對不是因為他親娘占理,而是他和他爹倆人加起來都沒他娘一個人能說、能喝以及能打。他親媽,翟女士,毋庸置疑的是一名女中豪傑,他們那十裏八鄉都遠近聞名的梁山好漢,重點是這還是他爹年輕的時候給他娘加冕的,真是我呸。
所以這種碰到親娘不肯講理的時候,司翟滿嘴都是不過腦子的好好好:“遵旨遵旨,微臣恭迎母後陛下駕到,母後陛下您大概呆幾天微臣有沒有那個機會給您再做做菜什麽的啊?”
“說不住,要看事情順利不,不過最少也得小半個月吧……如果有什麽想要的東西趕快告訴你爸爸啊。”司翟媽媽輕哼了聲,總算肯放過自己兒子了:“他收拾收拾東西下周一也就到了,人肉快遞,水果或者別的什麽易碎品都可以帶。”
目的達不到從而不想繼續通話司翟開始堂而皇之地走起了神,他摳着窗棱,嘴上随意地答應到:“那行啊我現在立刻就想,挂了電話就去看冰箱,看完就列個清單給我爸發過去怎麽樣——”
然後通話結束了,五秒後他總算反應過來他親娘剛才說了什麽。
司翟忍不住嚎叫起來:“——什!!!!什麽!!!!!我爸也要來?????”
易生媽媽口氣相當的冷漠:“什麽叫做突然想起來去你那裏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中醫學交流會要放在你們上海開啊,你們上海有什麽?有霧霾還是髒水?如果不是我們院長勒令讓我去,我才不去呢,美得你。”
一般他親愛的媽媽擺出這種态度那就意味着她已經進入了凡人的意見我都聽不見的仙女模式了,易生深刻地記得在他剛上初中、親戚們還在或開玩笑逗他或認真建議他雙親再生一個的時候,他媽媽就是以這種口吻和措辭一個不落地用‘要什麽二胎、不要打擾本(老)人(娘)養(修)生(仙)’為由,親切而不失兇殘地頂撞了回去。
正常情況下易生該閉嘴了,趕在他那個斯斯文文的爸爸颠颠地挽着袖子來給他媽媽助陣前。問題在于,此次事關重大,要是不據理力争到底說不準要出人命,或者說應該會出人命,就是不知道出的那個人命究竟是他的還是司翟的了。于是易生強忍着劇痛的腦仁,試探性地問:“我爸呢?他這次來嗎?”
“學校已經收假了,他還要上課啊,他怎麽能來?”易生媽媽被戳到了痛心之處,更加不高興了:“我差不多要在上海呆七天呢,想都不敢想的。”
易生爸爸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從遠處傳來,他聽見他爸問:“我在看有沒有哪家五星帶空氣淨化器的……不然我現在買一個給你發過去好了,你用完以後直接扔在兒子那裏就行啦。”
易生媽媽立刻放下手機,轉過頭對着易生爸爸那邊振振有詞:“過濾後的空氣是什麽都沒有的,好的東西和壞的東西一起被過濾掉了,怎麽能和自然的相提并論,要不我還是和院長再理論理論吧,上海我是真的不想去的。”
易生舉着手機麻木地聽着那邊他爸一句‘嗨呀這怎麽能行,面子上過不去的’,他媽一句‘可是誰叫這個會開得那麽長,一個星期都睡在那個指定的酒店裏,住不習慣的’居然就這麽把他扔在一邊兩人開起了小會,最終以他爸一句‘我和院裏打申請,争取和你前後腳一起去’這才宣告結束。
易生媽媽終于滿意了,她重新拿起手機:“那就我和你爸爸一起去的,6號早上到那裏,12號下午走,不過不需要你接送,知道你沒車,就中間和我們一起吃個飯好啦……(非常可疑的停頓,可能是易生爸爸在瘋狂暗示)帶上你的小朋友啊,記住啊。”
分頭打完電話的苦命鴛鴛重新在客廳相見了,他們互相進行了長達三分鐘的情況彙報,然後不約而同的發現,他們雙方家長碰到的可能性大概有,百分之三十點五那麽高。
司翟絕望地倒在了沙發上,大哭大鬧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吶!!!!這個世界也太無理取鬧了吧???為什麽要這麽對我????”他捂住了臉,腦內劇場1.5倍速加快播放自己各種各樣悲慘的下場。嚎叫聲越來越小,越來越有氣無力。最終他發出呃的一聲□□,斷了氣般徹底倒下了,以标準的五體投地姿勢把自己在沙發上癱成了一長條,眼神呆滞如死魚。此刻雖然他情不自禁地裝起了死,可是他寧願自己是真的死了:“不行了,我仿佛已經看到了世界末日的到來,地球和木星相撞了,然後周圍無辜吃瓜的一群月球木衛一木衛二木衛三全部被殃及,最終成為銀河系中一顆顆渺小而微不足道的沙四處飄蕩……”
雖然此刻易生的心情也挺糟糕的,但是他看到司翟這個樣子,居然一下子被逗得笑了出來。這讓他忍不住走過去,抱着司翟親了又親。
他的戀人,有着可愛得根本無法用文字描述的可愛又明亮的靈魂。
假裝挺屍的司翟被易生親得一頭霧水,而且被親幾下就算了,一親沒完沒了又是怎麽回事。他不得不伸手托住易生的下巴,用力把易生的臉推遠:“幹什麽,你幹什麽啊,總不能是因為面臨棒打鴛鴦的悲劇結尾,就幹脆先和我臨別一吻又一吻吧。”
“怎麽會呢,不會的,不至于到那一步的。”易生歪頭把司翟的手從自己下巴上繞下去,然後握在自己手心裏、反複捏他的細瘦手指尖端肉嘟嘟的指腹,輕聲安慰道:“你自己不要給自己加那麽多戲,怎麽可能發生那麽離譜的事情?首先雙方都沒有那種封建大家長角色,嗯……雖然可能會有點母系社會的投影,不過這個不是重點。因為其次就是,雖然我沒法保證你父母那邊的态度,但是我家這邊絕對沒問題的——”
易生故意賣了個關子,直到司翟忍無可忍地呲牙地已經研究好了他身上那個部位比較好咬,他才慢悠悠地揭曉了答案:“我爸媽知道我在和你談戀愛。”
“什麽——!!!”
沒想到司翟反應十分激烈,直接從沙發上以鯉魚打挺之勢跳了起來。他都沒有來得及去穿拖鞋,就那麽光腳站在地板上,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俯視着易生:“你說你爸媽已經知道了?”
“對啊。”易生被質問的迷惑:“有什麽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了啊!!!!我出櫃居然比你晚一步!!!啊啊啊啊我不服!我不服!!這種事情你為什麽說之前都沒有跟我講一聲的!!天啊!垃圾易醫生!垃圾垃圾!”司翟急得原地轉了兩三圈,幹脆地抓起了扔在沙發上的手機:“這種事情怎麽能輕易地屈居人後!我現在也要出櫃!”
“等等你要幹什麽?”
易生看到司翟手機屏幕上正在呼叫‘坑爹’的字樣,頓時整個人都淩亂了。還沒等他從司翟手裏把手機搶過來,電話就那麽猝不及防地被接通了。于是他只能作罷,轉而提心吊膽地貼在手機另外一面偷聽。
“喂爸。”易生注意到司翟做了個短促的深呼吸,語調刻意地拖得有點長。事實上司翟現在确實也挺緊張的,不然他也不會從他們家好解決的那個先下手:“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哎兒子啊,你是決定好要我幫你帶什麽東西了嗎?那也不要給我打電話啊,發微信,發微信,你爸爸我在進行最後一大堆工作的沖刺完成呢,搞不定你媽就不讓我跟去了……”易生聽到司翟的爸爸似乎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難不成你想讓我帶你奶奶家的果醋???不行,這個絕對不行,沒密封好灑了的話在飛機上可能會被人投訴的,你還是自己回家再吃吧,還有果醬也不行啊,雖然好像頭等艙放這些東西确實有地方,但是味道太——”
“爸!”司翟翻着白眼忍無可忍地打斷了他爸一邊說着自己很忙一邊又即将展開長篇大論的行徑,不過托他爸神級跑題能力的福,他現在一點都不緊張了:“我是想說,其實我喜歡男人。”
司翟的爸爸頓時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雞一樣長長地呃額了聲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司翟頓時把自己的小心髒提了起來,也不住地做着心理自我建設,防止父子在情緒作用下突然反目什麽的,結果他那個心大的爹突然大笑,而且爽朗地說:“兒子啊,我在外面真的沒有情人,更沒有私生子,你不用故意幫你媽媽這樣試探我,我很愛你媽媽的。哎呀你從上高中以後就再也沒有這麽試過我了,爸爸突然感覺十分懷念啊,一轉眼你現在居然都這麽大了啊,都工作了!對象的事情你也別着急,我和你媽媽不會用包辦婚姻那一套荼毒你的,就是萬一發現自己如果真的喜歡同性也沒關系,這方面的書我們已經看了很多了,不能說有一個全面的了解,但是最起碼也是科學客——”
司翟冷酷地打斷了他的爸爸:“我挂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爸爸再見。”
他幹脆地挂掉電話,轉頭面無表情甚至帶着一絲殺意地看向聽到一半便笑到不行、靠在沙發上牢牢捂着嘴同時不斷發出氣球放氣哧哧聲的易生,以混凝土般堅固的神态說:“家父話比較多,見笑了,見笑了。”
這一句話簡直是壓垮易生笑神經的最後那根稻草,他忍不住放聲大笑,笑得一度上氣不接下氣。“等等,哈哈哈哈哈,等,你以前,哈哈哈哈原來你以前經常這麽試你爸爸啊我的天吶。”易生不禁拍起了身旁的靠墊:“還有啊你爸爸好厲害,明明語速也不是很快,卻讓人半個标點符號也插不了嘴。”
“易醫生。”
司翟嚴肅地雙手合十松松掐住了易生的脖子:“你要是再笑我就要在這裏把你就地□□了。”
易生笑意莞爾地仰起臉注視着司翟,微熱的呼吸噴在司翟的頸側,同時他一只手暧昧地順着寬松家居服的縫隙鑽進了裏面,摟上了司翟的腰,他試着給司翟抛了個姑且能稱之為是媚眼的東西,“哪種□□啊?要不要讓我教教你啊?”他笑着這麽問司翟,下意識地又這麽逗對方了。
然而話一出口,易生就有些後悔。
這态度換個場景幾乎可以說是在輕佻地調笑或者幹脆就是在調情了,但此刻,易生坐着的沙發上擺着司翟胡亂買回來的奇怪抱枕,地上鋪着後來他們一起買回來的絨毯,司翟慫恿易生從醫院辦公室偷剪的綠植在電視櫃上被養得青翠欲滴、甚至還在暖和的室內提前發了新芽。冷色調的頂燈和暖色調的落地燈将兩個人交疊的身影都照得非常的淡,周圍突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從剛才兩個人都在說笑的聲調中沉降下來,似乎還可以依稀聽見隔壁電腦主機那熟悉的嗡嗡響聲。
這是他們兩個的家。
也是他們兩個人最初相遇的地方。
如果現在手上拿着戒指就好了。
內心忐忑地仿佛有上千只鼓一齊擂響的易生死死盯着司翟的下睫毛,空白的大腦裏突然跳出了這麽一個念頭。
結果,那短而卷的下睫毛急速地靠近了他的眼前,或者說,不僅是那下睫毛靠近了他,他的脖頸後面不知道什麽時候環上了兩只手,兩只手緊緊地交疊在一起,既像牢牢地扣緊他不讓他離開,又像鎖住這雙手的主人不讓自己跑掉。
“好啊。”司翟鼓足勇氣,先是親了下易生有些胡茬的下巴,又舔了舔對方幹燥的下嘴唇,在易生似乎想要說些什麽時,他罕見地主動發起了兩人間的深吻。
短暫,卻帶着某種破釜沉舟之勢,一如最初的告白。
“給你蓋個章。”司翟氣喘籲籲地松開易生,語氣竟然還有點小得意:“這樣你就跑不掉了。”
雖然放出了豪言壯語表示自己要開車車車車車210邁超炫豪華瑪莎拉蒂,可現實是司翟只有一輛他手工制作随時有可能會散架的小破車,而且還是獨輪車。
所以在易生真的從醫療箱裏拿出避孕套時,他頭也不回地逃掉了。
社會我宅哥,人慫話超多。
“所以為什麽醫藥箱裏會有那種東西啊!!!”司翟在自己房間裏隔着扇門氣急敗壞地對着易生嗷嗷直叫,吓得之前默默霸占了他電腦椅的兩只無辜小路喵四散奔逃:“我只聽說過放在錢包裏的,放醫藥箱是怎麽回事!尼瑪啊居然還浮誇的挑了口味!易醫生我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易醫生!卧槽草莓味的杜蕾斯啊!!!卧槽啊!!!!能預防感冒啊還是咳嗽啊!”
易生還在客廳繼續翻找他種類齊全的醫藥箱:“不管性別,都可以保障安全性——”
“可以了你不要再說了!!!!”司翟強勢阻止了易生繼續說下去,他窘迫地坐回自己的座位,而被扔開後一直蹲在床上觀望的梨皮則又趁機坐回到他身上,他順手摟住梨皮,邊說話邊晃了晃自己的鼠标,喚醒半休眠狀态的電腦:“剛才我雖然關了麥但是沒關直播,現在我要去我的直播間看一眼了,車,拒絕,有顏色,拒絕,成人話題,拒絕,你明白了嗎,身為一名主播,我要珍惜我的直播間!……我靠為什麽還有快九萬人在???這垃圾平臺數據又造假了吧喂。”
他慌慌張張地打開了麥克風喂了兩聲,立刻看到原本百無聊賴在用黑屏做背景板進行版聊,讨論各地天氣、吃食、新出游戲的彈幕猛地一頓,集體開始狂喜亂舞并且瘋狂譴責主播一言不合就關麥黑屏玩失蹤、足足放了他們快一個小時鴿子的無良行為。
看着一連串‘扣工資!!!’‘扣工資!!!!’的評論,司翟感覺面對這些能溢出屏幕的怨念和憤怒,他的任何解釋都是蒼白而無力的。
司翟清了清嗓子,相當心虛:“就,那個,這不是有急事嗎?真的是有急事,我媽媽突然說她要來,那個電話你們也聽到了啊,不态度好一點地去噓寒問暖能行嗎,對不對?生化7?生化7今晚就不播了吧,明天再說吧,你們看都這麽晚了,又是工作日,鬼喊鬼叫的萬一讓鄰居聽到了不好,那還直播什麽?就不直播了啊,今天星期三,我早點下播你們也早點睡覺去吧。”
于是易生拿着東西進來的時候,正好目睹司翟的直播間被鋪天蓋地哀嚎着‘我們的宅宅長大了有性(我猜這裏會和諧所以我主動防和諧)生活了’的彈幕淹沒的壯觀景象。
而司翟面紅耳赤地舉着麥克風在和彈幕吵架,還是一副恨不得把麥克風塞進自己嘴裏的架勢。
“你們都胡說八道些什麽啊???年紀輕輕還單身結果滿腦子的黃色廢料沒救了知不知道——性個鬼!!!我呸!早睡早起身體好知不知道!早上起不來怎麽了!!!那最起碼也保證了充足的睡眠時間,一邊問我為什麽皮膚那麽好臉上沒痘痘一邊還嫌棄我調整直播時間修身養性????——又不是天天都晝夜颠倒!!!”
梨皮被司翟夾在懷裏估計是夾的不舒服了,喵喵叫了好幾聲,見司翟不理它,就有點小脾氣地伸爪子去拍他的臉。
結果沒拍到,爪子被易生抓住了。
司翟這邊在極其激烈地和彈幕鬥智鬥勇,自然沒有注意到他身邊——特別喜歡他的梨皮和特別喜歡他的易醫生正在用眼神進行一場跨物種的厮殺。厮殺沒有出現一個人死或者貓死的結果,因為易生伸手把梨皮從司翟懷裏抱走了,以從背後抓着貓腋下的絕對不會被抓到的姿勢。
梨皮發出了一聲難以置信的凄厲叫嚷:“喵——!!!”
“喵什麽喵。”易生冷漠地一路把它拎了出去,塞進了客廳角落的貓籠子裏,然後在梨皮嘶聲叫着撲出來之前,非常及時地把籠門關上了。“呆着吧你。”他又看了眼時間,露出了一副變态殺手窮兇極惡追殺人家上下四口的冷酷臉:“等着,我去把另外三只也抓來陪你。”
突然失寵慘遭貴妃篡權的前正宮梨皮表示:“喵喵喵???”
梨皮的示警對小夥伴們沒有起到任何幫助作用,十五分鐘後,頑固得更勝一籌的易生搜遍了家裏的各個角落,最終抓全了剩下三只放浪不羁愛自由、就是不肯去睡籠子的貓。他抓完貓還相當嫌棄地先去洗了個手,接着又勤勞地在晚上十點這個神奇的時間把家裏所有貓可能活動的區域用吸塵器挨着吸了個遍。到此卻還沒算結束,因為他事必躬親地拿出了柳絮楊絮泛濫季節才會動用的細絨棉布去擦地板,而且還擦了兩遍。直到确保肉眼可見之處絕對沒有再出現新的貓毛後,易生這才有心情探頭看了眼死守電腦前抗争到底的司翟。
司翟從半個小時前的抱着麥和彈幕吵架變成現在舉着麥放聲高唱,或者再準确點說,舉着麥鬼吼鬼叫。
滿頭黑線的易生默默地關上門,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樣子走開轉道去外間的衛生間洗漱了。
而這個澡一洗就洗了二十分鐘。
……所以有的時候啊,這個醫生的職業病啊不得不說……真的是……
等易生擦幹頭發,換好幹淨的、暴露度既适宜兩人平靜相擁而眠又适合幹點少兒不宜事情的睡衣,再度推開門的時候,司翟已經不坐在電腦前了。不過電腦屏幕雖然黑着,但是卻沒有關,因為音響還開着,放着一首旋律隐隐有些熟悉、卻讓人很不容易聽清楚詞句的歌。易生站在原地苦苦思考了片刻,才恍然反應過來這分明就是司翟剛才舉着麥克風敞開嗓子當衆羞辱公衆耳膜的那首歌。
怎麽說呢,原來這就是傳說中所謂的自己人別開腔?
別人唱歌吸粉要錢能紅,自己家這個唱歌是絕對的掉粉要命招黑啊,哆來咪都能唱成哆法嗦……KTV一定要列為他們兩個外出娛樂場所的禁地。
易生邊在心中感慨邊把用來擦頭發的毛巾抖平重新挂去了裏面的衛生間,他滿意地環顧四周,看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全數轉移過來的全套日常洗漱用品,發現自己牙刷、漱口杯、毛巾、剃須刀、洗面奶之類的東西滿滿當當占據光了司翟架子上剩下的所有空位,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成就感。
非常幼稚的滿足感。
至于司翟呢?
完全沒有想到自己被吐槽了亡命歌聲、也沒有猜到易生正計劃着要把一些日常用品換成配套的、正為自己的貞操憂心忡忡的司翟蹲在床前,一臉肅穆外加警惕地端詳着易生剛才放在床頭櫃上的潤滑液和杜蕾斯——保持了至少隔了三米的安全距離,就如同他面對的不是正常夜生活所需要的必備工具,而是一只至少有幾公斤重的蜘蛛那樣。
見到此情此景,剛才推門進來的易生一時半會還真找不到什麽合适的語言來描述自己想瘋狂吐槽的心情,從衛生間又開門回來的易生更不是很舍得上手像揍自己幾個師弟那樣去揍司翟。于是他只好在床位邊沿坐下,司翟觀察犯罪工具,而他觀察司翟。
上一次這樣無聲地從背後看着司翟,似乎都能追溯到去年了。
自從認識、并且搬到一處起,兩個人的相處時間很多,但是其實仔細回憶起來,多半卻都是在用微信交流,或者幹脆面對面地湊在一處說話。司翟在他眼裏的樣子不斷地被具體,在那有些魔性的頭像和他的正臉間來回跳轉,背影在腦海中留下的畫面真的是少之又少。
所以那真的是相當遙遠的記憶了,而且很模糊。易生只記得自己從長長的深睡中無夢無覺地醒來,心滿意足的,寧靜的。柔軟得有點過分的床墊全身心地擁抱着他疲懶的脊椎,身上的鴨絨被又輕又沉,而空氣中被褥經過陽光暴曬後的香氣在明亮柔軟的光線下散漫地漂浮着,似乎凝成了無數微小的顆粒。
所有的一切都讓他的四肢動也不想動彈絲毫,所以第一次睡在自己抱有好感的舍友床上識相點該趕緊起來的易生也就沒有立刻動,他睜開眼睛,悄無聲息地注視着司翟的背影。
司翟仍然是以對健康不利的蜷姿窩在他的電腦椅裏,那一頭淺棕色的短卷發毛茸茸地蹭在耳機和厚睡衣衣領間,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向外擴散的橘色燈光照得司翟的頭發透着紅又透着金,像極了餘晖。
像極了原野生鏽。
……就像現在這樣。
是子夜将盡之金,是熔煉過火焰的鎏金,是杯底酒液與月輝殘影,是墜燃的紅楓。
如同被蠱惑了般,易生忍不住伸出了手,輕輕地把自己的手指插進了司翟的頭發裏。不同于往常的像愛撫小動物那樣的摸,而是指尖略微用了點力氣的摩挲,剪得幹淨的指甲抵着溫熱的頭皮,讓司翟感覺到有點癢。他毫無所覺地回過頭,想問問易生在幹什麽,結果不小心和易生的目光交彙,他看清了易生的眼睛。
平白無故地,司翟緊張了咽了口口水。他清了清嗓子,試圖說點什麽來打破現在微妙的氣氛,結果被易生略帶強硬地扣住了後腦勺直接吻了下來。他維持着半跪又仰頭的姿勢相當別扭,有種被強迫了的奇妙錯覺。更何況現在重心全部都移到了跪在地上的那條腿上,全靠易生抓着他的胳膊肘才沒有坐到地上去,不管怎麽都有點沒法使上力氣,不過也不會讓人生氣。
所愛之人的桎浩比蠶絲還細滑。
音響裏漫不經心的女聲還在抑揚頓挫又把嗓音拖得長長地唱着什麽,還在唱着。司翟的睫毛顫抖了兩下,最終他閉上了眼睛,半推着易生的手也松了力氣,反握回易生的上臂去。唇舌不依不饒地糾纏在一起,被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牙齒輕輕吮咬着,空氣和身體都在緩慢地擡升溫度。
有來不及徹底咽下去的唾液順着嘴角溢出來,司翟發出了聲模糊的哼唧,克制的非常小聲,可是其實不管他多小聲,和他呼吸都交融在一起的易生都不可能聽不到的。
易生顫抖了一下,雙手捧住了司翟的腦袋,兇狠地像是要把司翟直接吃下去。
他們兩個少有這麽激烈的吻。
易生向來表現得不是很有侵略性,而對于司翟來說,要是知道主動這兩個字怎麽寫,他也不可能是現在的這個慫宅了。
但是今天不一樣。
可能是因為太久沒有舒緩自己的生理需求,也有可能是今天晚上為賠罪一一先聽過的那些歌,司翟難得積極地幫着易生把自己扔上床,再脫光衣服。兩個新手笨手笨腳地撫慰着彼此,青澀得如同一顆咬一口就滲牙的酸棗,而且還因為情緒起伏個沒完,動作都有些沒輕沒重的,甚至重點工作都做的有些不好。
“嘶——!”
司翟不給面子的痛呼出聲,他一把把易生推起來,微皺着眉看易生:“易醫生,你究竟是不是老司機啊?”
易生有點尴尬:“不是。”
“那……那我們要不要先查一下怎麽開車啊?”司翟說着真的試圖伸手去夠床頭放着的手機:“不然怎麽辦?兩個新手上路,會出人命的吧??要不,要不我們今天先不做了,玩會手機睡覺吧。”
再說一遍,再說一遍,社會我宅哥,人慫話超多。
易生此刻覺得頭疼欲裂哭笑不得甚至有點想揍人,而且更加火上澆油的是,一直哼哼唧唧慢慢悠悠的歌,在這種突然冷靜.jpg的情況下,易生突然聽清了一句詞。
【在嘎嘎吱吱的地方,是我們的放蕩。】
……這歌究竟唱什麽的???
易生直接一個擒拿把已經爬起來準備溜走的司翟又摁回床上放倒,動作一氣呵成又順便地給司翟展示了一下自己熟練的前列腺按摩業務。
“現在可以了吧?”易生低頭問。
臉紅得跟熟螃蟹似的司翟聽聞此話驚慌失措地想要爬起來。
“等等等等——emmmmmmm!!!!啊!!!……疼……真的疼,輕點輕點……唔!!!!……感覺好奇怪……”
一個小時後,司翟眼神發直地平癱在床上,他說。
“我已經死了。”
易生失笑,搖了搖頭,用溫熱的濕毛巾把司翟身上擦幹淨,又親昵地親親他的額頭。
“也給你蓋個章,這樣你就舍不得跑了。”
司翟垂死病中驚坐起,不知道又從哪攢出來的力量,一下捂住了臉,透過指縫能看到他通紅的臉,也能看到他自己拍出來的紅痕。
“……你暫時不要跟我說話,你好煩。”
“好,好,我不說話了。”易生輕輕擁住司翟,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睡吧。”
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第二天,嶄新的一天,美好的星期四,司翟一如既往的睡眠質量非常好,就連易生早起去上班、順便給他在床頭留了杯溫水和藥他都不知道。
不過這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睡前進行了一場消耗極大的運動對不對。
那麽問題就來了。
現在的問題是,既然已經是第二天了,那麽這就意味着,明天他的親媽就要來了……啊!!!
司翟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差點哭出了聲。
在這種關鍵時刻他居然還夜夜笙歌,究竟是誰給他的膽子啊!
他從床上一躍而起——沒躍起來,因為腰酸背痛,左腿還給拉傷了。
司翟捂着腰倒回床上,吸氣呼氣鼓足了勇氣,這才從床上一骨碌坐了起來,跌跌撞撞地直奔衛生間。門剛打開,他擡眼看到鏡子,立刻卧槽了一聲。
鏡子裏這個滿臉桃花□□關都關不住的人是誰啊???
完蛋了。
司翟看着身上散落各處還一大片一大片顯然明天肯定褪不掉的紅痕絕望的想,他媽媽那麽細致入微的一個過來人,見他第一眼如果沒有馬上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那他就對不起這麽多年偷偷玩電腦通宵游戲被拔掉的網線和那些沒收的游戲碟!
啊,世界再見吧。
悲憤之下越想越生氣的司翟坐在床上暴起猛捶枕頭。
想遷怒易生,但是易生不在。
于是司翟抄起手機怒氣沖沖地要給易生打電話興師問罪,擡眼卻看到貼在水杯旁邊的便利貼,易生用收斂了很多很多的字體工工整整地寫了一大堆,事無巨細地交代了包括他已經照顧好了貓,可是鑒于幾個小混蛋太鬧騰總想着撓門,他就把小混蛋們又關回了籠子裏;鍋裏給他留了雞蛋羹和黑米粥,醒了以後記得熱一熱吃;留下的幾種藥都是幹什麽的,如果身體不舒服了什麽症狀對應什麽藥,藥要怎麽服用等等等等一大堆事情,甚至連昨天用來墊的小薄毯子洗幹淨晾在陽臺上這種事情都寫了,好好休息等他回來則重複寫了最少五遍……
看得出來今天對于易生來說一定是最不想去上班的一天。
司翟拎起那張便利貼在耳邊扇了扇風,一邊困惑自己究竟睡得有多死,一邊費解易生到底是幾點起的,不過最重要的是他現在不生氣了。
不僅不生氣,甚至還有一絲心虛。
怒氣還沒炸裂成煙花就徹底啞了火,被照顧得很周到、沒有任何地方不舒服的司翟後知後覺的想起來,昨天最終促成好事的……其實吧……好像也有他一份功勞……
嗨呀。
司翟在床上小心地翻了個身,重新摁亮了手機,愉快地決定今天一天就這麽在床上荒廢人生了。
然後他依次打開了微信、企鵝、微博和B站。
然後他看到錄播組那群不嫌事大成天熱衷搞事的小姐姐們上傳了自己昨晚的生化7錄播,并且還把封面換成了大寫加粗的【宅神沒有性♂生活!】
……沒有個屁啊沒有老子也是上過三壘的人了!
再說了如果不是這幫人起哄讓他唱小黃歌,還調侃個沒完,他怎麽可能一下就正視了身為成年男人的自己!
草啊,這麽一想,越想越氣了有沒有!
司翟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一鼓作氣地把原本準備給易生背的鍋一甩手直接扔給了他直播間裏的無數吃瓜群衆,他冷笑着發微博宣布因為自己的家長DEBU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