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60
【60】
想着晚上吃飯，蘇然去商場裏把能想到的，能買的都買了，給李麗華買了三套衣服，給沐國良買了兩套，還被沐珂茗退了好些回去，沐珂茗累死了，“你別買了。”
“不行啊，沐珂茗，我緊張，我已經好久都沒有這麽緊張過了，我跑路行不行？”
“大過年的，你跑哪兒去？行了行了，別買了，就是過年吃個飯，我都還沒搞明白是怎麽回事呢，你先別瞎鬧。”不知道為什麽，興許這事沐珂茗主動捅破以後，這個一直壓在她心頭十多年的陰影就沒有那麽懼怕了，倒是蘇然，反常地失了平日的淡然。
買完年貨回去都快下午5點了，天都要黑了，蘇然挺緊張地跟在沐珂茗後面，沐國良雖然腿腳不便，也坐在廚房幫着李麗華剝蒜，李麗華準備了很多菜，蘇然畢恭畢敬地說了叔叔阿姨過年好，沐珂茗明顯感覺二老的面部表情也很尴尬，就連笑着應下來也很僵硬。
除夕的年夜飯吃得并不十分舒坦，一年多來的隔閡矛盾梗在彼此的心裏，可好歹這樣，全中國團圓的日子，大年三十這天，是四個人坐在一起吃飯，蘇然起初一直很拘謹，因為曾經李麗華找過她，因為她曾經對李麗華的承諾并沒有做到，失言了，自那之後，她們再也沒有相見過，這一年多，過得那樣漫長，又那樣恍惚，大多數時候都是痛苦的，一提到這個事都是，但後來，她本來就低着頭，一個勁地吃東西，李麗華做的菜太好吃，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這樣的食欲了。
沐珂茗很少去想及那天的場景，都說人的記憶是有選擇性的，那些痛苦的，悲傷的，難過的，讓人無法釋懷的痛苦回憶，日複一日地被隐藏着，不願提及，也不會揭開，春晚一年比一年難看，熱熱鬧鬧地唱着那些虛僞的繁華，很遠的地方能聽到鞭炮聲，大家都小心地回避着那個話題，只是尋常地關心着這一年工作累不累，辛苦不辛苦，行業發展怎麽樣等等，甚至都不敢問，新的一年的打算，蘇然買了很好喝的紅酒，沐國良腿沒好，不能喝，嘴饞的不行，被李麗華呵斥了好幾次。
年夜飯感覺吃了很長的時間，但吃完其實春晚也才演了一個小時，沐國良拿着手機讓沐珂茗教一下怎麽在微信群裏搶紅包發紅包，沐珂茗忙着幫李麗華收拾，這個重任交給了蘇然，蘇然接過沐國良的手機，點來點去，一分鐘就好了。
“這麽簡單？”沐國良咂摸了一句。
蘇然乖順地點了點頭，這次蘇然來，整個溫順地像只小綿羊，全然沒了以前來她們家那樣的活潑，跳騰，氣氛挺尴尬的，沐國良一個勁地讓蘇然吃東西，蘇然才從飯桌下來，也只好拿着地瓜幹一點一點地嚼着。
廚房裏，沐珂茗負責洗碗，李麗華在一旁擦拭，整理，收拾，沐珂茗心裏有話，一直梗着，她背對着李麗華，喊了一聲，“媽……你和我爸”
李麗華帶着塑膠手套，将沐珂茗洗好的碗盤放進櫥櫃裏，“家裏你不回來吃飯後，就冷冷清清的，你也知道你爸，總不愛着家，不是和以前的同事聚會吃飯，就和街坊下棋下到半夜才回來，我一個人在家，連菜市場都懶得去了，空蕩蕩的。”李麗華嘆了嘆氣，“你和蘇然，我和你爸依然理解不了，你爸上網查了很多資料，我不願意看，後來你爸拖着我看，小茗啊。”李麗華喊了一聲，卻又無話了，“盡管了解了那麽多，盡管就算知道女孩子可以和女孩子談戀愛甚至結婚，但爸爸媽媽依然不想你走這條路的。”李麗華拿着抹布又開始擦臺子，“但爸爸媽媽還是”李麗華抿了抿唇，上一代人承認錯誤還是太難了。
“我們不希望你走這條路，當然，也不希望蘇然也走上這條路，然然是個好姑娘，但這一切都建立在我們的期望之上，忽略，甚至無視你的痛苦。”
李麗華聲音挺小的，一直在嘆氣，“我們傷害了你，特別是那天，你摔在地上，又下着雨，我突然不知道我和你爸在做什麽，後來你走了，連傘也沒有拿，那一瞬間，我覺得我快失去你了，快失去這個女兒了。”李麗華挪了幾步，洗了洗手，沐珂茗遞給她擦手的紙巾，空氣一下安靜了下來，李麗華撫了撫沐珂茗的頭發，“爸爸媽媽并不想失去你，所以，以後有空，就和然然一起回來吃飯吧。”
那個大年三十，沐珂茗和蘇然在父母家呆了很久才走，本來李麗華是讓留在家裏的，但沐珂茗想着，家裏就兩間卧室，勢必，她和蘇然得住一間，雖然這已經可以在一個桌上吃飯，但在父母眼皮下，沐珂茗還是和蘇然走了，只說明天早上早點回來吃早飯好了。
兩人呆到春晚結束才走，沐珂茗給二老分別封了一個大紅包，輕聲道了聲，爸媽，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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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郊的煙花炮竹炸在天上，特別遠，像那晚的星星一樣。
年末天寒，沐珂茗取下圍巾圍蘇然脖子上，又把蘇然羽絨服的拉鏈給拉上了，蘇然一手揣她衣服兜裏，握着沐珂茗的手，兩人并肩走着，車停地稍微遠了些，蘇然凍地跺腳，沐珂茗忍不住叨擾，“讓你多穿點非不聽，這什麽季節？”
“這不穿羽絨服了嘛？”蘇然直往沐珂茗身上蹭。
“那你穿秋褲了嗎？”
“你也沒穿啊。”蘇然把手抽出來揉了揉鼻子。
“那我不冷啊。”沐珂茗緊緊地裹着她，蘇然白了她一眼，頓了頓，又猛然撲進了她懷裏，“沐珂茗？”
“嗯？”
“你爸媽是不是接受咱們了？”
“也不完全吧。”沐珂茗嘆了嘆氣，所謂父母子女一場，牽絆糾葛，撕心裂肺也好，歲月相伴也罷，他們帶你來，你送他們走，在這世上走這麽一遭，諸多事兩難全，“可能接受了一丢丢吧。”
“我們從鬼門關走回來了。”蘇然雙手放沐珂茗兜裏，依偎在她身邊輕聲說了句。
“回家吧，新年快樂，蘇然。”
“新年快樂，沐珂茗。”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