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番外一
大年初一的早晨,沐珂茗也沒有什麽長進地睡懶覺,李麗華打了一個電話來,蘇然沒敢幫她接,只能把那人整個地從被窩裏給拖了出來,給她穿衣服,太早了,8點都沒到,沐珂茗整個人都很迷糊,眼睛都睜不開,任由蘇然在她身上動作着,蘇然有一個妙招,抓她胸,要不了一分鐘,準能醒,當然,這招大多數時候會挨罵,蘇然就去化妝,當沒聽見。
初一初二都往家裏趕呢,白天就呆家裏,一日三餐都在沐珂茗父母家,吃得蘇然覺得今年的年過得特別好,過年仿佛就是吃吃喝喝,吃完了一家人,四口,正好湊了一桌麻将。
海吃混喝了兩天,初三沐珂茗家的親戚得來了,舅舅他們,蘇然不方便出席,自己一個人也樂得自在,趙綿綿大年二十九就給她打電話說她回來了,那兩天,蘇然沒功夫搭理她,也就初三那天約了。
趙綿綿穿得跟個貴妃似地出席。
“什麽情況啊你這?一年多沒見離名媛越來越近了?”蘇然這兩天吃的好,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
“一會兒晚餐有個重要約會。”趙綿綿一臉的嘚瑟樣子。
“什麽意思?你晚上不陪我吃飯?我約你,你晚上竟然還有約?你是人?”
“不是,一起吃嘛。”趙綿綿說道。
“啥人?我認識?你穿得這麽花孔雀?”
“一個朋友,你,應該不認識吧,正在追求我,我意思一下給個回應什麽的。”
“?????”
趙綿綿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面色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蘇然沒怎麽吭聲,自從上次趙綿綿回來,走的時候甚至都沒給蘇然說一聲,蘇然是幾天後才知道的,那個時候趙綿綿捧着電話,長久長久地沒出聲,她也不挂電話,就那樣,空空的,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和異國故鄉的風聲,良久,趙綿綿才說,“蘇然,以後別提杜可了吧。”
蘇然不知道後來趙綿綿在杜可家的事兒,趙綿綿沒說,她也沒問,沉默半響,回了個“好。”讓她一個人少喝一點酒,年紀大了,身體不像以前了,總是那樣沒日沒夜地喝,傷胃,熬夜,也傷身,蘇然絮絮叨叨講了很久,趙綿綿都有在認真聽,可卻也聽不進具體的一句話,那之後,就再也沒提過杜可。
只過了兩三個月吧,突然微信裏發來好多張照片,全是趙綿綿穿職業裝的樣子,蘇然像不認識似的一張張往下翻,然後回了很多“????”回去,“拍戲呢?當演員了?跨入演藝事業了?”蘇然從來沒見過她那個樣子,趙綿綿沒搭理她,繼續發照片,然後發了一張名片過去。蘇然拿着手機跑去洗手間就給趙綿綿去了電話,因為太反常了,趙綿綿玩了這麽多年,從來不上班,這還真是稀奇了,趙綿綿也很淡然的樣子,就說實在沒什麽玩的了,太無聊了。
蘇然有些出神,眼前的趙綿綿談笑風生,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樣子,蘇然心想,也好吧,這麽多年,趙綿綿的單相思也該結束,開始全新的生活了,只是蘇然搓了搓手指,之前的十年她都沒放下過,之前回來,是和杜可又發生了什麽嗎?蘇然笑了笑,打趣道,“你還有人追呢?長得好看嗎?”
趙綿綿哐哐把微信裏的照片翻出來,“挺漂亮的啊,趙綿綿。”蘇然由衷感嘆,照片裏是一個明眸皓齒的女人,笑起來很好看,很活潑很有朝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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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回來,我可能就不走了。”趙綿綿無關緊要地說着。
“是嗎?為了她?”蘇然有些驚訝地指了指手機上的女人。
“也,談不上吧,有一點點因素,你知道我媽,這兩年身體也不大好,她公司的事她也有些力不從心了,總得有個人看管着。”
不知道為什麽,蘇然總覺得,這次回來的趙綿綿變了許多,似乎變得更平和了些。
“至于她嘛,看情況吧,我也該找個人好好過日子吧,她都出櫃了,省了不少麻煩,而且人對我也好,我也該好好談一場戀愛了吧,這都三十了,總那樣沒着沒調的。”
“你不要一直沒着沒調的一輩子嗎?”這樣的趙綿綿蘇然還不大适應。
晚上的時候,趙綿綿口中的女孩來了,長得特別清秀,說是比她們小兩歲,也差不多算同齡人了,趙綿綿很大方地介紹,說這就是蘇然,可能平時也沒少說她,那女孩叫林秋白,連名字都那樣好聽,只是真人和照片還是有些區別,蘇然看到真人的那一刻,心裏“咯噔”了一下,卻不知道這來源于何處,直到再仔細看了好幾眼,才去人,林秋白的側臉某個角度也太像杜可了,蘇然深深地看了趙綿綿一眼,覺得無奈,又唏噓。
林秋白看起來很愛趙綿綿,吃飯的時候一個勁地照顧她,也很懂事,不會讓蘇然覺得尴尬和突兀,是個好姑娘吧,也會是個好戀人,只是……
待林秋白去洗手間的時候,蘇然忍不住地問了句,“你們已經交往了嗎?”
“maybe。”趙綿綿一手搭在椅子上,一手玩着手機。
“你喜歡人家嗎?”
趙綿綿頓了頓,“喜歡的吧,人好看,性格也好,她說她還會做飯……”
“趙綿綿……”蘇然打斷了她,舔了舔唇,趙綿綿對她說過,以後都不要再談及杜可,只是,這樣?真的好嗎?
“你找林秋白就因為人像杜可嗎?”
趙綿綿身子往後仰了仰,咬着吸管,“我沒有找她,是她主動找上我的。”
“你拿人當替身來愛?”
“只是巧合而已,蘇然。”趙綿綿望着很遠的地方,“杜可在我生命裏已經過去了,也應該過去了,我得重新開始生活了吧?是,我現在還不愛林秋白,誰會在剛交往沒多久就愛死愛活的啊?那不能否認,我對林秋白是有好感的,這份好感裏不能否認有一部分興許真的會有長得像杜可的成分,但很大一部分在于林秋白這個人本身吧,她的性格,她的愛好,她整個人。”
蘇然捧着臉,沒怎麽說話了,只是摸了摸趙綿綿的頭,如同真的喜歡一個人,哪裏會說這麽多呢?
【62】
正月裏,陽光時而冒出來,露出它即将開春的嘴臉,十□□歲的小年輕也迫不及待地把腳踝給露了出來,30多歲的女人終歸是要愛惜身子一些,大衣不僅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就連身邊的小孩也給包裹地像個球,因為是放假,公園裏人挺多的,有情侶騎着雙人自行車,女人身邊的小男孩似乎不願自己走了,嚷着要抱,女人的視線卻被不遠處騎着單車的背影所奪去,只那一瞬間,卻被身旁小孩的哭聲給吸引了回來,小孩“哇”地一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杜可瞧着一旁還有一輛躺着的自行車和同樣摔在草地上的一個姑娘,那姑娘長得眉清目秀,忙從地上爬起來問道,“小朋友,你沒事吧?”
杜可看這情形,忙将小孩抱了起來,四下看了看,“撞到哪兒了嗎?”
那姑娘忙解釋,“不好意思啊,我,我剛一直按鈴來着,小朋友可能也沒聽見,我這剎車有些問題,只好把車給別了,沒撞到小朋友,可能就是吓到了。”
杜可瞥了這女人一眼,見這女人的手掌已經摔破了皮,拍了拍懷中的小孩,小孩制止了哭聲,嚷着要姑姑抱,杜可蹲下身給小孩擦眼淚,就聽身後有人上前問道,“怎麽了?”
“摔了,吓着小朋友了。”林秋白見趙綿綿騎着車回來,臉上有些着急。
聲音太熟悉了,想着剛才那個讓她出神的背影,杜可莫名的有些心慌,她莫名其妙地整理着侄兒的衣裳,卻并沒有擡起頭來,只是那個人,對趙綿綿來說,太熟悉了,熟悉到,隔了一個女人,一個小孩,她還是那樣輕而易舉地認出了眼前的這個人,還是後面兩個人齊聲喊出了“杜老師?”。
“怎麽了?”沐珂茗将自行車停在一旁,望着眼前的境況。
杜可只好起身,微笑道,“珂茗,小然,這麽巧?”“沒什麽,就是這位姑娘剛騎車,摔倒了,這小孩膽小,被吓到了,對了,這姑娘,你的手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趙綿綿的視線從杜可身上挪過來,端過林秋白的手,“疼嗎?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沒啥事兒,我去藥店買個創口貼貼上就好了。”
“走吧,我送你醫院弄一下。”趙綿綿甚至都不知道怎麽和杜可打招呼,就牽過林秋白走了,她開車,給林秋白系上了安全帶,“就不該讓你去買水,該我去的。”
“是我抱歉才對,我太笨了,這還害得大家沒法好好玩了。”
難得今天天氣好,林秋白約趙綿綿出來玩,趙綿綿想着天氣好,就拉上了蘇然和沐珂茗一起出來騎車,其實林秋白不大會騎,要不然剛也不會出那樣的事兒。
公園旁,蘇然挽着杜可,聊些閑話,為了安慰那小孩,沐珂茗抱着小孩去買蛋糕去了,蘇然和杜可坐在一石椅上,蘇然頭靠在杜可肩上,柔着聲問道,“杜老師,最近還好嗎?有新的戀情了嗎?”蘇然看到杜可,很是開心,這一年多,因為自己和沐珂茗的事兒,并沒有抽出時間去關心杜可。
杜可輕輕搖了搖頭,可能她在這方面的緣分确實太淺了,又或者之前的那任丈夫耗費了她太多的心力,杜可是一個很溫柔也很平和的人,她的骨子裏可能天生就缺乏那種暴戾的因子,她很少與人争什麽東西,也沒有經歷過那種痛徹心扉的感情,與前夫之間的感情,要不是以為小孩的事兒,她甚至也都相信自己竟然那樣幸運會擁有這樣的愛情,後來因為自己不能生小孩,好多東西都暴露了,人性的惡被激發也太讓人觸目驚心,杜可很難過,倒不是因為一段婚姻的終究,而在于自己對人性的信任,那之後,她也沒什麽心了,學校裏總有操心的大姐要為她介紹,她都推了,生活過得清淡而又安靜,在學校的日子偶爾會想起剛參加工作那會兒任職的學校,可能蘇然趙綿綿她們那一屆是她最用心的一屆學生了,也會想起那個在夜晚拉過後備箱裝着玫瑰花那樣俗氣的小孩,還有那個惦着腳尖湊過來的吻,特別涼也特別顫抖的吻,還有那個覺得自己犯了滔天大罪的小孩瑟縮在角落裏,不敢看她的小孩,那是她青春歲月裏發生的最為出格的一件事了吧,那個後來長的亭亭玉立,深夜醉酒蹲在她家小區的那個女孩子,在早晨醒來,該是把自己當做她那些床伴的那個女孩,想到這些,杜可還是會莫名的心慌和臉紅,她盡量避免這樣的思考,好在那天之後,趙綿綿仿佛又和以前一樣,完全離開了她的視線,她像沒有出來過一般,杜可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回到了國外,有一天,杜可在手機裏翻到了趙綿綿的電話,她甚至都沒有存,只有通話記錄,自然,也從來都沒有撥出,她希望趙綿綿忘記自己,開始新的生活,可卻在那天趙綿綿關上門以後,心情無比的下沉,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情緒,是失落嗎?杜可并不清楚。
“趙綿綿回國了?”杜可撫了撫蘇然握着她的手。
“嗯,年前回來的吧,說這次回來,可能就不走了。”蘇然突然從杜可肩頭起來,“杜老師,你一點都不喜歡趙綿綿吧?”
蘇然這個問題,猝不及防。
“你應該不會喜歡她的,就是撇開都是女人這個事情。”蘇然突然小聲說道,“趙綿綿對你來說,還是太小了對不對?所以她現在醒悟過來,也是對的,不要她再煩你了,給你造成困擾。”
“醒悟?”杜可喃喃道,“剛才那個女孩嗎?是趙綿綿的女朋友嗎?還是又和她之前那些身邊的非固定女友一樣?”話趕話地,杜可問到這兒了。
蘇然舔了舔唇,真希望杜可不會發現林秋白的側臉會那樣像她,“應該是她想好好交往的女朋友了吧。”
【63】
趙綿綿送林秋白去了醫院,沒什麽大礙,用碘酒消了毒,上了一點藥,趙綿綿全程都克制着自己,讓自己不要太過于分心,而謹小慎微的林秋白卻認為這個意外讓大家的玩樂消遣受到了擱淺而一直耿耿于懷,從醫院出來後,趙綿綿自然是不想再回到那公園裏,趙綿綿送了林秋白回家,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到了林秋白小區,林秋白總是感覺趙綿綿有些異樣,又擔心這樣的異樣是由自己引起的,“對不起啊,讓你不高興了。”
趙綿綿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來,又摸了摸林秋白的頭,“你不要老是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我沒有照顧好你,讓你摔跤受傷,而我今天,全程心不在焉,卻并不是因為你,抱歉的不應該是我嗎?”趙綿綿摸了摸林秋白的臉,“對不起。”她還是沒有辦法,林秋白和那些只想和她做床伴的女孩子不一樣,林秋白是要和她正式交往的,趙綿綿太高估自己了,全都被蘇然說中了,她準備留在這個城市,就做好了會再次遇上杜可的準備,有可能遇得到,有可能遇不到,她沒有再期待過,倒只是希望自己再見杜可的時候,能夠雲淡風輕,卻哪知道自己這麽快就潰不成軍,真是沒勁,只是對眼前這女孩太不公平了,心裏藏着一個人,又還能怎樣去擁有另一個人呢?什麽時間,性格,相處,都成了自私的自己的謊言。
林秋白似懂非懂,卻又似乎懂了一些,她無聲地下了車,趙綿綿只覺得自己是個自私的貪心鬼。她坐在車裏坐了很久,蘇然打來電話,“林秋白沒什麽事吧?”
趙綿綿望着遠方,“手沒什麽事,你們還在那邊?”
“啊,這不等你們嗎?以為你們還要回來。”蘇然說着,“杜老師走了。”
趙綿綿“哦”了一聲,“那行,那我不過來了,也有些累,我回家了。”
後來,趙綿綿接手自己家的公司,忙了好大一段時間,林秋白自那次之後再也沒有找過她,像衆多生命中的過客一般,匆匆而來,又匆匆走,她對自己家的生意沒多大興趣,可還是在硬着頭皮地去接觸那些事情,從繁冗的會議中抽離出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她總有一些恍惚,雖然回來了,和杜可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裏,可真的離她更近了嗎?經過和林秋白的事,趙綿綿更加痛恨自己,酒醉後也會對杜可有着怨念,為何她做怎樣的努力都不行了?還要她怎麽樣呢?酒醒之後又覺得算了,這些自己的執念,怪得了誰呢?
再見杜可是在一個小型的高中聚會上,趙綿綿不知道她們竟然喊了杜可,蘇然也去了,都是原來老5班的一些人,都是小型聚會,就十幾個人,算是相熟,也不怎麽把當年的那樁轶事當一回事,杜可來的時候,趙綿綿心都滞了一下,側過身,拖着蘇然的衣角,“你看誰來了?她怎麽會來?”“我哪知道。”蘇然也詫異。
同學聚會,叫老師總是難免尴尬和不舒服,但杜可不一樣,這種小型聚會更是不同,聊的都是以往的事兒,趙綿綿如坐針氈,又被同學起哄喝酒,杜可很珍視以前的那段師生緣分,不免也被學生們敬了許多,一場相聚,把時光拉了回去,三月春光,男男女女聊着過往和現在的發展,趙綿綿被她們戲稱趙總,趙綿綿起身還擊的時候不小心碰到杜可的肩,她忙像刺猬一般地縮了回來,杜可瞧了瞧她,也沒有多在意,席間所有的人都喝了許多酒,就蘇然稍微好一些,趙綿綿趁清醒的時候去買了單,蘇然幫那些老同學叫代駕的叫代駕,幫打車的打車,包間裏,只剩趙綿綿和杜可兩個人了,時間過得異常地慢,趙綿綿一直望着門外,嘟囔道,“蘇然怎麽還沒回來?你別着急,一會兒就叫車送你回去。”
“我沒有着急。”杜可其實已經起身了,她和趙綿綿單獨呆在這兒,确實太尴尬了,而且蘇然也太累太忙,她沒有什麽大礙,只是今日興致,多貪了幾杯,只是有些發熱發暈罷了,“讓蘇然別忙活了,我沒事的。”
趙綿綿擔心她,起身攔道,“我不放心,你等會兒。”她就是本能地擔心杜可,有些急,起身就被椅角絆着了,整個人往前栽,杜可忙上前扶住她,她重心不穩,撞進杜可的懷裏,蘇然剛開門,看見這一幕,又忙退了出去。
慌亂的心跳聲,加了速,打亂了節奏,心髒牽動着呼吸,這個擁抱太倉皇了,也太溫存了,理智告訴着那個人,應該馬上退将出來,只是杜可的擁抱對趙綿綿而言,是太過于溫柔的泥沼,她不能動彈,動彈只會讓她越陷越深,她就那樣被杜可抱在懷裏,甚至都不敢伸出雙手回抱杜可,她身子僵硬了好久好久,最後終于撐不住,軟了下來,“我努力過了,你讓我忘掉你,我努力過了,真的,很難很難,我也以為我可以的,杜老師,你教教我,你教教我應該怎麽辦?”
她很少叫她杜老師,杜可望着她濕漉漉的眼眸裏漸漸起的水霧,不由地想起十多年前在那昏暗的街燈下踟蹰自責的少女。
那水霧就連自己都快要看不清眼前人了,趙綿綿克制地艱難地從杜可懷裏掙脫了出來,她背過身,用手背捂着眼睛,有些哽咽,但她還強裝着,“對不起,我不該喝酒,我也,也不知道你今天會來,總是在你面前失态,這樣不好,對不起,我去看看蘇然忙完沒有。”
杜可手裏捏着幹淨的紙巾,上前一步,給她擦着眼淚,“至少擦幹了眼淚再出去。”
趙綿綿心中緊繃的弦斷了,斷地潰不成軍,一塌糊塗,她緊緊咬着牙,“你別這樣對我,杜可,你再這樣對我,我會死的,我會忍不住想親你,想要你,我會成為一個禽獸的。”
【64】
壓抑的雙眼發着光,克己卻又在那一瞬讓那光亮暗啞了下來,趙綿綿頭暈目眩地推着門出去了,卻沒看見身後之人微微發顫的肩。
蘇然就在門口等着呢,一把抓過她,“啊,你終于回來了。”趙綿綿就差軟倒在蘇然懷裏了,太累了,她有些撐不住了,這誰組織的同學聚會,幹嘛還要叫上老師?她躲的那樣辛苦,怎麽能撞上這樣一個猝不及防?
蘇然扶住她,又看了看半開着的門縫中有些坐立不安卻明顯蹙着眉的杜可,她都不知道這兩個人,誰醉的更厲害一些,“你在這兒坐會兒,我進去看看杜老師。”
蘇然安頓好趙綿綿,推開包間的門,杜可已收拾妥當,起身,臉色有些疲倦,“杜老師,你還好嗎?今兒喝太多了,她們敬你太多酒了。”蘇然一邊拉過杜可的包,一邊挽着杜可。
杜可搖了搖手,“沒事兒,大家難得聚一下,這麽多年,你們還記得我,我感謝還來不及。”
“是她們,她們,我和她們不一樣,我一直把您放我心上呢。”兩人一邊說着,出門發現,趙綿綿已經不見了,蘇然這個心裏一緊,杜可心裏也揪了一下,四下張望飯店裏都沒有人,想着剛才她說的話,心裏瘆得慌,好在出了飯店,在門口看到了趙綿綿。
“你上哪兒呢?也不說一聲?”蘇然上來就一頓罵。
“我有點難受,裏面悶,出來吹吹風。”
蘇然叫的車,早已候在那兒了,“你能行吧?你送杜老師回去吧?你兩一個方向。”
趙綿綿鄭重地點了點頭。
出租車後座上,杜可和趙綿綿并排坐着,趙綿綿雙腿并攏,偏着頭,車窗搖下來一半,夜風把欲望吹起來,又被窗玻璃擋了一半,趙綿綿只覺度日如年,她不敢看杜可,只這方寸間的封閉之地,杜可的氣息近在咫尺,就足可讓她窒息。
杜可很難喝到今天這樣多的酒,她自律,克制,就算之前離婚以後晚上有些睡不着,她也是為了喝酒助眠,很少喝醉,只今日盡興貪了幾杯,剛一直有人,人來人往,還強撐着,此時,車廂裏安靜極了,司機是一個沒什麽話的人,沒有用對講機全程和同行唠嗑,沒有擰開電臺聽音樂或者不孕不育的廣告,出奇的安靜,趙綿綿也不理她,這個小孩,現在是要躲着她了,是嗎?
杜可心裏是一種很難以言說的情愫,但她能确切的知道有某一塊是揪着的,她有些頭疼,不願再多想,安靜了一路,突然司機一個急剎,杜可頭嗑在座椅上,趙綿綿忙回轉頭來問道,“沒事兒吧?”
杜可搖了搖頭,不知道司機出了什麽情況,那師傅下車,檢查,“剛竄出來一只貓。”
“撞上了嗎?”杜可問。
司機搖了搖頭,“沒有,幸好沒有。”看他那樣子也吓得夠嗆。
趙綿綿關心則亂,還握着杜可的手,那手溫熱,從掌心到指尖,她有些尴尬,怕杜可剛撞到哪兒了,卻又不敢再過多詢問,她時而壓抑時而克制,一個分裂即将崩潰的瘋子,她抽離了出來,卻被杜可反握了回去,她離地太近了,近到杜可有些累,也有些倦,只一偏頭,一顆腦袋就搭在了趙綿綿肩上,趙綿綿僵硬地坐在那裏,只有杜可,那微弱的嘆息聲響徹耳畔,杜可已經好些年沒有這樣靠在一個人身上了,她有些累了,特別是離婚這幾年,其實對她的消耗太大了,她曾經的信仰和觀念都在因為有可能是自己的身體原因而不能生孩子這個事情上分崩離析了,既往的可看的人生軌跡被人拉了剎車,沒有人關心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麽,就連她自己,也惶惑了,這麽些年,她循規蹈矩,按部就班地走着那些連她自己也以為是幸福的道路,可就僅僅因為她身體的原因,更何況也不是不能治,別人就放棄了,放棄了婚姻,也放棄了愛情,很久都沒有一個人可以讓她依靠了,父母年邁,她已得成父母的依靠,那一路,安靜極了,趙綿綿的肩頭沉沉的,她不敢挪動半分,以為那一程,杜可睡着,杜可閉着眼也不過假寐罷了,到了杜可家,趙綿綿給了錢,有些擔心她,送她上樓,來到門邊,往事歷歷在目,趙綿綿深吸了一口氣,她依在牆上,離杜可遠一點,此時的杜可就是一根火柴,她就是那磷,挨着就得燃,杜可那家門鑰匙半天掏不出來,她頭也沒回,“你回吧,我都到家了,你自己注意一點安全。”
“好。”趙綿綿又看了她一眼,她翻着包,找得有些着急了,應該是很不耐煩了,她那樣溫柔有耐心的一個人,卻在那一瞬,再也不想循規蹈矩了,包掉地上,她甚至不想找了,已走了兩步的趙綿綿聽到聲音又回過身來,“怎麽了?”意識到杜可的異樣,将她包拾起來,“鑰匙找不着了嗎?我幫你找一下。”趙綿綿認真掏她包呢,卻聽不見杜可的聲音了,趙綿綿一邊翻包,一邊擡眼瞧,咦,這杜可的臉上怎麽就有了淚痕?趙綿綿手裏已經找到了她的鑰匙,卻也深知應該不是鑰匙的事兒,“你?怎麽了?是我又惹你難過了嗎?你,你要不想看到我,我馬上就走了,這兒,這給你開了門就走了,鑰匙找到了。”
趙綿綿拿出她的鑰匙開門,杜可沒吭聲,只眼淚一個勁地往下流,她沒有這樣哭過,離婚那會兒都沒有,只覺得背着那些包袱好辛苦,也好難過。
趙綿綿無措地看着因為喝醉酒才敢這樣釋放自己的杜可,這樣難過的杜可,心疼地要命,忍不住輕輕地抱住了她,柔聲道,“怎麽了?是生活遇到什麽事兒了嗎?我可以幫忙嗎?”趙綿綿這一抱她,杜可整個身心就都坍塌了下來,那些在人群中僞裝的堅強,那些在無數個暗夜裏孤獨無援的寂寥,都癱軟在了眼前這個人的肩上。